看得出,房间是收拾过的。
本来的单人床换成了双人床,被褥也都柔软得不得了。
躺在上头,还能闻到太阳的味道。
床头,还贴了两张大头娃娃的画报。
窗户上,贴了两张红红的喜字。
叫林苒有一瞬间恍惚,还以为她跟萧厉是在这屋里结的婚。
她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笑了笑。
“宝宝,咱们现在可是住的呢!是爸爸的房间。
你看,那是爸爸的衣柜,嗯,那里头也没几件衣服。
你爸不爱打扮,还有那个,是你爸爸的书桌。
以后,你也可以在那写作业。”
说着说着,她疲惫的闭上眼。
“宝宝,你也很想爸爸是不是?
妈妈,也很想他呢!”
这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萧厉,正在拉练场上挥汗如雨。
忽然,左眼跳了跳。
他起身擦了把汗,喘了口气。
远处,有人叫了他一声。
“萧厉,首都来信了。”
林苒沉沉睡去,并不知道,赵红翠带着萧红星回来了。
萧老爷子本来在跟林苒准备晚上吃的菜,听到动静出来一看。
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擦了把手。
“红星出院了?现在没什么大事了吧?
以后,有什么打算?”
自打上回从派出所回来后,他就没管过萧红星的事。
只知道,萧红星出来后不久就进了医院。
说是,精神上受了点打击。
赵红翠倒是往家里打过几次电话,让他去医院看看。
可他以为,这又是他们的新花招,并没有过去。
对这个孙女,他是又气又恨。
当年萧厉被接回来之前,他最疼的就是这个孙女。
什么好的,都紧着她,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去捅一捅。
后来萧厉他妈没了,他心疼萧厉,把人接回家。
萧红星就一直看不惯萧厉,明里暗里使绊子。
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当没看见。
萧厉那孩子懂事,被欺负狠了,也就顶多是避开。
他以为,孩子打小都这样,长大了就好了。
可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他们萧家人可以不聪明,可以不能干。
但绝对不能,干出害人的事。
这是他的底线,谁都不能越过去。
可偏生,萧红星就踩了这底线。
萧红星做错了,他这个做爷爷的也有错。
这些年,他也没有好好教导好这个孙女。
所以,他每天都在自我反省。
也希望着,萧红星能够醒悟过来。
这样,他也不会不管她。
萧红星一改以前的疯样,文静的坐在沙发上。
双手捧起茶杯,递给萧远洋。
“爷爷,我在派出所接受过教育。
加上病了这一阵,所有的事,都想通了。
是我以前太骄纵,总仗着我爷爷是首长,各种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可这次之后,我也明白了。
就算我爷爷是首长,也不能帮上我什么。
我依旧是,只能靠自己。
爷爷,我给您认个错。
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干出那些糊涂事了。”
萧远洋定定看着萧红星,见她眉眼沉静,确实是褪去了以前的焦躁,多了几分沉稳。
他叹了口气,接过茶杯。
“爷爷虽然是首长,可这不是你欺负人的借口。
你能想明白,爷爷很高兴。
如果,你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爷爷给你想个去处?你去部队历练几年。
等过几年,再转业回来。
别的不敢保证,在军营里。
你绝对能脱胎换骨,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能焕然一新。
要是你愿意的话,爷爷会拉下老脸,帮你去想想办法。”
萧红星听完萧远洋的话,低下头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赵红翠见状,赶紧上前,坐在萧红星跟前挡住萧老爷子探寻的目光。
“不是,爸,红星现在当然什么都愿意听你的。
可是,一来她才出院没多久。
我担心,那部队的生活她这身体吃不消。
二来,我们今天是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赵红翠顿了顿,从包里掏出一把喜糖放在茶几上。
“爸,你孙女,要结婚了。
对象是个体面人,家里经商的。
人也长得不错,关键是,对我家红星也好。”
这消息不亚于是惊雷一样,萧远洋被震得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半晌,才缓过神问道。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谈的对象?
也没听你说起过?对象是哪儿的人?
做什么工作的?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你们两,相处了多久了?
怎么这么快,就说要结婚了?”
一连串的发问,问得萧红星的情绪又有些激动起来。
“爷爷,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呢?
反正我不管,这个对象我很喜欢。
我就要跟他结婚,你们都拦不住。”
这话,又叫萧远洋皱起了眉头。
好像,这才是萧红星。
刚才那片刻的温顺,都是她装出来的假象。
“我是你爷爷,关心你找了个什么样的对象不行?
怎么?不能问?”
赵红翠赶紧推了萧红星一把,示意她别激怒萧老爷子。
接着,陪着笑看着萧远洋道。
“爸,这事确实匆忙。
是红星在医院认识的一个男同志,比红星大几岁。
家里如今在港城做生意,他是来首都出差。
过段日子就得回去,我家红星跟他结婚了,到时候也一块过去。
所以,咱们这婚是定的匆忙了些。
可是,您也知道……”
说道这儿,她顿了顿。
“红星啊!你上回不是说家里还留了些东西没带走的吗?
你去房间看看,还在不在?”
萧红星似乎也不愿意多说,起身上了楼。
赵红翠见萧红星走远,这才叹了一口气。
“爸,我也不瞒着捏。
红星如今这样,也找不到好对象了。
红星她爸上次还说,要把红星送到精神病院去。
可我不许,也是红星福气好。
认识这男同志后,病一下就好了起来。
我寻思着,她这样在首都也找不到好对象。
倒不如跟那男同志去港城,去那地儿,也没人认识她,不知道她遭了什么事。
以后的日子,她也能过得轻省点。”
赵红翠说到这,眼眶都红了,生怕被萧红星听见,赶紧擦了把泪。
“爸,你就当我求你。
这婚事,你别拦着。
以后过得好与不好,都是红星自己选的。
咱们做长辈的,帮到这儿就行了。”
萧远洋看着赵红翠这样,到底不忍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好,我不多问。
可这人,你们都调查清楚了吗?
确定,是个正经人?
这一趟要是去港城,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我这个做爷爷的,也帮不上了。”
赵红翠冷冷勾了勾唇,低头掩饰自己的鄙夷。
说得好像,这个做爷爷的如今帮过红星还是怎么样?
这会儿,也不知道装模作样给谁看?
“调查清楚了,是个正经的生意人。
家里就一个爸爸,一个妹妹,也不复杂。”
萧远洋点点头,这意思,是答应了。
赵红翠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萧远洋。
“对了,爸,这婚事,咱们也不准备大办。
就家里几个人吃顿饭就成,萧厉是红星她哥,肯定得回来。”
我已经跟萧厉去过信了,让他回来……”
“什么?”萧远洋被赵红翠这先手给气坏了,当即一拍桌站起身来。
“人林苒怀了孩子,这么大的事,都没敢跟萧厉说。
怕耽搁他的正事,自己默默扛着。
你们倒好,屁大点事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不行,我这就去拍电报,让萧厉先别回来。”
“什么?林苒怀孕了?”
赵红翠惊呼一声,似乎慌了。
这会儿,楼上的萧红星也听到动静,慢慢走到楼梯口。
居高临下,看着萧远洋。
“爷爷,这么巧?我也怀上了。
林苒肚里的是重孙,我肚里的就不是重孙了?
你要是不让萧厉回来,我这婚就结不了。
婚结不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干脆,死了算了。”
说着,萧红星一脚跨在楼梯栏杆上,就要往下跳。
赵红翠登时吓坏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红星,红星你别。
别吓唬妈,能结,这婚能结的。
妈保证,成不成?”
说着,她又去求萧远洋。
“老爷子,我求求你了。
我就这一个闺女,是我下半生的指望。
如今你儿子要跟我离婚,不肯跟我过了。
我要是没了闺女,以后就真的活不成了啊。
就是让萧厉回来一趟,您可别拍电报啊!”
一时间,屋里闹腾的动静惊动了楼下房间的萧强。
他似乎被刺激到了,在房间里发出一声声尖叫。
“强子,强子别怕,妈在这儿呢!”
一时间,哭喊声,尖叫声,磕头声交织在一起,吵得萧远洋脑仁都要炸开。
他脸色青白,高大的身躯晃了晃。
最后,看到赵红翠一脸血,还有萧红星摇摇欲坠的腿上。
咬咬牙,闭上眼。
“就这一次,以后你们的事,跟萧厉没关系。
现在,赶紧滚出去……”
“好好,红星,你听见了?”
赵红翠顾不得擦脸上的血,快步跑上楼,把萧红星拉了下来。
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萧家。
巨大的关门声响起,萧远洋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样,浑身瘫软在地。
听到外头没了动静,林苒这才缓缓开门下楼。
她先给萧远洋倒了一杯热茶,拿了点糖果放在他跟前。
“爷爷,你先消消气。”然后,才起身敲开郭明华的门。
递给她一架叠好的纸飞机,又拿了一盒颜料给她。
“三婶,这个给强子。”
郭明华眼含热泪,点了点头,接过东西关上门。
没多会儿,房间里的萧强也渐渐安静下来。
萧家,又恢复了宁静。
要不是地上那一滩暗红的血迹,还有洒落的喜糖。
压根就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萧远洋这会儿也冷静下来,愧疚的看着林苒。
“苒苒啊!是爷爷不好,没有管住她们。
害你,都没有好好休息。
她们还把萧厉叫回来了,哎……”
刚才的事儿,林苒断断续续听了一嘴。
要真是为难到必须要把萧厉叫回来的地步,她也不是不能帮这个忙。
只是,她总觉得这事透着几分诡异。
萧红星她要嫁人,为什么非要萧厉回来?
难不成,萧厉不回来,她就嫁不了了?
但这话,她不能当着老爷子的面问。
免得老爷子,心里越不是滋味。
“爷爷,萧厉回来也好。
我也想看看,他知道自己有孩子了,面上是什么表情。
这事,您也别太放在心上。
等萧厉回来,咱们再说。”
一番安抚下,萧远洋总算是好受了些。
林苒被闹醒了瞌睡,这会儿也睡不着了。
就跟萧老爷子说了一声,准备去楼外楼看看。
萧老爷子不放心她一个人,打电话叫来警务员,开车把林苒送了过去。
刚到楼外楼,一下车,就碰上了赵红翠和萧红星。
两人看着,倒像是故意来找她的。
萧红星看了眼林苒身后的吉普车,不由冷笑。
“妈,你看见了?
爷爷可真疼这个做孙媳妇的呢!我们刚走,他没说叫警务员送一程。
原来,是等着送他金贵的孙媳妇呢!
要不说,我在这家,谁也靠不上呢?
这么看,刚才家里吵架的时候,你也在?
怎么跟个缩头乌龟似的,都不敢露头?”
林苒皱了皱眉,几步走上前,瞥了萧红星一眼。
目光,轻飘飘落在她肚子上。
“听说,你也怀上了?
真是巧,就是不知道,是谁的?”
萧红星从派出所出来到现在,都还没一个月。
就算是这一个月里头谈的对象,发展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知道怀孕。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孩子,是一个月前怀上的。
“别惹我,不然,我可不会给你留面子。
你信不信,只要我一个电话,你哥就不会回首都?”
以萧厉那性子,只要林苒打个电话过去,他肯定不会给他们脸。
萧红星咬了咬牙,赵红翠赶紧拉了她一把,忍气吞声道。
“林苒啊,都是自家人。
别闹得这么难看,再说,红星现在这样,你们多多少少也有点责任。
要不是你收留那个叫刘菲菲的女同志,我家红星不经常看见她,就不会心里不舒坦。
不心里不舒坦,也就不会去找她的麻烦,更不会闹成这样,自己吃亏了。
我们不求你们补偿什么的,只求你们别坏了她这桩婚事。
就当是二婶求了你,成不成?”
“我们的责任?”
林苒还真是被赵红翠这脑回路给气笑了,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我只能说,咎由自取。
如果没什么事,请你们让开,我还要做生意。”
赵红翠咬了咬牙,跟着林苒进了门。
“行行,当二婶说错了。
是这样的,咱们红星结婚,不准备大办。
就一家人吃个饭,可这吃饭的地儿,挑来挑去还就你这好……”
说完,也不再多话,转头进了楼外楼。
总觉得赵红翠两母女没憋什么好屁,她倒要看看,他们死活要萧厉回来的原因是什么?
与其放在外头提心吊胆,倒不如就搁在她眼皮子底下放心点。
看着林苒那背影,萧红星狠狠的跺了跺脚。
“哼,神气什么?
到时候,你男人都没了。
等我去了港城,要什么没有?”
赵红翠一把拉住萧红星,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才赶紧往外走。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吃了这么多亏怎么还是一点不长记性?
去港城前,这话都别说了。
行了,老爷子那不是还想见见你对象?
你去跟他说说,让他好歹去一趟。”
想到自己对象,萧红星脸上飞起两片红霞。
“知道了,妈,我这就去找他。”
萧红星坐车到了富丽华酒店,梁建柏在这儿长期租了个房间。
到酒店后,萧红星熟门熟路敲了敲房门。
“建柏,你在里头吗?”
“嗯,我在。”
梁建柏打开房门,看着萧红星温和的笑了笑。
“咱们的婚事,你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对了,你哥,他回来了吗?”
梁建柏长期在米国港城两地跑,穿着打扮也更偏西方化一点。
这可把萧红星迷得死去活来,她顾不得脸红,一头扎进梁建柏怀里。
“我都跟家里说好了,我哥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不过,爷爷说结婚之前,想先跟你见一面。
你放心,我到时候会跟着一块去。
绝对不会让爷爷刁难你,你看,你啥时候方便?”
梁建柏强忍着恶心,把萧红星从身上撕下来。
“那就明天吧!早点见完,他们也能放心让你跟我走。”
萧红星仰着头迷恋的看着梁建柏,微微踮起脚尖,想去亲他。
“建柏,都好几天没在一块了。
你,你难道就不想我吗?”
两人虽然认识没多久,可已经睡过了。
萧红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想矜持,只想好好帮助梁建柏。
眼见就要亲上梁建柏的唇,却被他大力推开。
“别……”
萧红星重重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建柏,你怎么了?
难道,这么快就厌烦了?”
梁建柏捏了捏眉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没,红星,我妹妹来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
梁文文从被子里探出头,打量了萧红星一眼,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
“你好啊,未来嫂子。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搅你们了?
那没办法,我在这儿也没其他地儿去。
只能在这儿烦我哥,不然你先忍忍?
等回头去了港城,你们大把时间腻歪呢!”
她的声音娇滴滴的,可叫萧红星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刺耳。
不过,这可是她未来小姑子,她就是有点不舒坦,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急忙站起身,拍了把身上的灰,嗔怪的看了梁建柏一眼。
“建柏你也真是的,咱妹来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害我这当嫂子的,在她跟前丢脸。”
萧红星几步上前,自来熟的坐在梁文文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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