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现在没有拖延,到点就下班。
走到停车场附近,舒心远远地看到一条小巷子里冲出来一个不修边幅的女人。
女人和她从前见过的样子大相径庭,一身皱皱巴巴的小套装裹在身上,头发乱糟糟的,有好几缕从脑后低扎的马尾里四散跑出来。
神情恍惚,面上还有几分异常。
只是人还没来得及近到舒心面前,便被江然暗中为她安排的保镖拦住了去路。
没错,来人是李芸晴。
“舒心!”李芸晴见自己被两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拦住,立马尖声叫出了她的名字。
尖利的嗓音带着嘶哑的破音,响彻在停车场内,光听声音就可见是对她恨极。
舒心没有理她,连多一丝的眼神都没有匀给她,径直走到自己车前,只是手才刚搭上车门把手,便听李芸晴嘶吼着说:“你知不知道阿驰被判了十年!”
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
江然一直派人盯着这件事,魏云驰的判决书还没下来,舒心便已经对他的结果有了一定的了解。
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情节较轻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而像魏云驰这样已满十六周岁不满十八周岁的人,如果仅仅是参与了绑架行为,那就构成绑架罪,但在量刑时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的。
只可惜,他不是参与者,而是组织者,判十年都已经是从轻处罚了。
舒心搭在车门上的手缓缓落了下来,转身淡然地看向她,吐出两个字:“知道。”
眼神没什么温度,声音亦是。
李芸晴见她能转身看过来,以为是事情有转机。
她激动地往前冲了几步,试图冲破保镖的拦截,但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只能扯着嗓子叫喊:“心心,你跟我走,你跟我去撤诉。”
舒心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五米开外的她,脚步都不曾挪动一下,隔了两秒嗤笑一声,“凭什么,那都是他应得的。”
是应得的。
从审判流程开始,舒心便和江然说过不要刻意出手干预这件事,一切依据法律流程来走,这是在江然将事情全权委托给律师的情况下所下的判决。
这已经是他们对魏云驰最大的仁慈了。
李芸晴一下子暴怒起来,她拼命地往前伸着手,神态癫狂,“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是你亲弟弟啊!”
又是这样的话,舒心从他们嘴里都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耳朵都听起茧了。
他们究竟是有多厚的脸皮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啊?
她舒心在他们眼里究竟是什么?
李芸晴生下来的工具吗?
每次只有在需要用到她的时候才会出现,出现的时候甚至不带半分温情,开口即是利用。
他们凭什么!
感受到自己翻腾的心绪,舒心低下头,手指在无名指的戒圈上摸了两圈,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初时的淡漠。
她开口:“他绑架我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我是他姐姐。”
说完,她不再犹豫,直接拉开车门,上车前扔下一句话。
“而且,有些亲情并不是用血缘来论的,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问,你对我,你们对我,有感情可言吗?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母亲其实不爱我。”
车子毫不留恋地驶离停车场,李芸晴和她之间的距离,就像他们一直以来的关系一样,在越来越远,直至毫无关联。
这样挺好的,有些人原本从十多年前开始就不必要再出现了,以后也请不要再出现了。
回程路上,舒心接到江然的电话。
“喂……”舒心已经很努力地在避免刚才的事情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了,但一开口,她的话音里还是免不了带出了几分低落。
江然一顿,淡笑问:“怎么了?”
舒心望着车来车往的街道,看着两边越来越繁华的熟悉景象,想要快点到家的情绪更浓了,她低低地说:“想你了。”
江然听她这么说心里自是熨帖,“我已经在回家路上了,很快就能见到了,你到家了吗?”
舒心看着前面还有一个红绿灯路口的距离,“快到了,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江然笑着说:“今晚我来吧,你就在边上看着我,好好解一解你的相思之情。”
舒心听着他贫嘴,不觉好笑,“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回去先去给你备菜。”
江然哑然失笑。
刚才说想他的是她,不出几分钟就要挂电话的也是她,转变得真快。
舒心挂下电话,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不过回到家也就换个衣服的功夫,就听到了玄关处传来开锁的声音。
舒心手里拿着正准备往身上穿的围裙,探头看到江然,惊讶,“这么快?”
江然把领带往下扯了扯,上前替她将身后的系带打好结,然后顺势抱住她。
他低头,下巴卡在她颈窝处,问她:“刚才电话里说话怎么有气无力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原来她刚才话语里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啊,舒心轻叹,她也没遮掩,直接说:“见到李芸晴了。”
江然眉眼微微往下压了一下,“她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之所以用“又”这个字眼,是因为李芸晴的每次出现都只会给舒心带去不愉快的记忆。
江然对她印象很是不好。
舒心摇摇头,如果说刚到家的那一刻她心绪只是平复。
那刚才看到江然的那一刹那,她心中所有的郁结都消失殆尽了,他果然是她疗愈最好的一味药。
舒心转身窝进他怀里,轻声说:“当失望堆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不是绝望,反而是释然。”
“而且,你说过的嘛,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我说到做到的。”
江然看她重新恢复了活力,心下稍稍放宽心,他搂紧她,夸了一句:“真是个听话的小姑娘。”
“什么小姑娘。”舒心难为情地推开他,走进厨房,头也不回地说:“结了婚了就不能叫小姑娘了。”
江然扯下颈间领带,跟着她进了厨房,挨在她身边说:“谁说的,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姑娘。”
舒心推着他的后背,将他从厨房里推了出去,“好了,小后生,请你先去换衣服吧,不要干扰我切菜好伐?”
再让他留在这里,还不知道他会说出其他什么让人害羞的话来。
江然笑着掐了掐她的脸,这才放过她,往衣帽间的方向走去。
吃过晚餐,两人一起进了书房,舒心是去处理今天积压下来的工作,江然则是还在忙江洲最近项目的事。
两人各占据书房一角,很安静,除了时不时有键盘敲击声以及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传出来,其他一声杂音也没有。
两个人共用一个书房,氛围十分和谐。
感情上的稳定好似带动的舒心事业也层层攀高起来。
待到入夏,舒心工作室的人员规模直接扩大了一倍,为了方便办公,她和梁书商量着把旁边一个小工坊也一起给租了下来。
虽然她们偶尔也会对写字楼的办公间有些想法,但最终都一致觉得还是更喜欢这边的办公环境。
为此,她们甚至还在工作室内部做了一个全员调研,最终以旧工坊获得压倒性胜利结束这件事件。
租下旁边那幢工坊的当晚,舒心拉着江然聊了大半宿关于工作室未来规划方向的话题,兴奋得难以入眠。
工作室成立之初,她以为她对这些事情不会很上心,但真到了像梁书说的那样越做越强的时候,她真是打心底里感到一阵欣慰和自豪。
她们,真的做到了。
自从太白山之行后,陆语薇来找过她几次,不是约着她出门逛街,就是约着她出门吃饭。
有时候舒心还会把梁书一起带上,她们两人在度假区有过一面之缘,都是同龄人,两人还挺投缘的,见面就聊得热火朝天的。
“我还挺羡慕你们的,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聊到这里,陆语薇看起来兴致不高,手里拿着个叉子在戳自己面前的那份小蛋糕。
舒心同梁书对视一眼,梁书先开了口:“你不也挺好的嘛,我听心心说过,你在房氏集团的职位不低,怎么,想再往上升一升啊?”
小蛋糕的一角都快被陆语薇戳烂了,终于在它不堪重负朝一边倾倒后,她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面色淡淡,语气也淡淡的。
“职位是不低,但公司里的人只会觉得我是靠裙带关系才坐上那个位置的,而且,天天都要跟在老板屁股后头,不自在。”
舒心轻声问:“你是指房时?”她看了眼被戳的没有形状的蛋糕,有一种她戳的不是蛋糕,而是房时的感觉。
陆语薇点点头,“嗯。”
“你们……”舒心犹疑着没有把话说完。
自从上回房时在太白山向陆语薇表白被拒后,她就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后续发展了,他们不提,她便也没问,毕竟是私事。
不过她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陆语薇也不扭捏,说出了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他人表面看起来是挺混不吝的,但其实他还是挺好的,就是……身份不好。”
梁书难以置信,当下加入了她们聊天的话题,“他身份还不好啊?房家独子欸,申城估计有不少姑娘都想嫁给他吧。”
抛开这个人的脾气秉性不谈,光这个身份就有着与生俱来的先天优势啊。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人从身份上嫌弃,梁书真是吃了好大一惊。
陆语薇叹了口气,带着成年人的清醒,“就是太好了,所以对我来说不好。”
梁书很快就懂了她的顾虑,舒心放下手中咖啡,有心就自己的情况与她说点什么,被陆语薇马上转移话题带过。
“哎,别说我了,说说你们吧。”她侧过脸看向梁书,“你不也一直单着吗?没有喜欢的?”
梁书“额”了半天,显然没有想到话题会转到她身上,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她不太想考虑的话题。
她眨眨眼,只能学着陆语薇的样子侧过脸看向旁边的舒心,然后把舒心拖下水了,她问:“你们结婚都有一年了吧?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舒心稀疏平常地说:“我们挺好的呀。”
“在一起久了,不会觉得失去新鲜感吗?”陆语薇插话问。
望着面前两张单身人士求知欲旺盛的脸,舒心失笑,果断说:“当然不会啦,我觉得现在每天都是新鲜感,反倒有点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他呢。”
梁书“咦——”了一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手臂上起的一阵鸡皮疙瘩。
不过她这个几乎天天与舒心见面的人,确实是亲眼看着她整个人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是结婚了,而是陷入热恋了呢。
陆语薇看着她夸张的动作在一旁捂着嘴不住的笑。
等笑停,她拍了拍舒心的手臂说:“心心,你真别说,我要是个男人,我都想娶你,江总能把你娶回家,估计每天晚上都躲在被窝里偷着乐吧?”
梁书马上把手往她们俩跟前一拦,严肃地说:“那要有个先来后到啊,要娶也是我先娶的。”
舒心好笑地看了她们两个一眼,“你们两个不要那么夸张好吧,明明我才是该偷着乐的那个人。”
陆语薇捧起咖啡,喝之前随口问了她一句:“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孩子?”
舒心一顿,连梁书搁在扶手椅上的手也微微一停顿,她偏头看向舒心,注意着她面上神情的细微变化。
她也很好奇这个问题,以她对舒心的了解,若是放在过去,舒心应当会逃避这个问题。
这一次,舒心倒是没有逃避,她很诚恳地回答:“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应该也不着急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语薇笑着说:“随口问的,就感觉你们之间的感情一直都挺稳定的,下一步自然而然的不就会考虑到这里?”
“哦——”舒心拖长了音调应了一声,按照常理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生孩子这件事,她是真的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其实早前她和江然似乎就这个话题有过一次交流,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对此是完全抗拒的,她甚至想将这个阶段在人生中划去。
现在……
虽然不抗拒了,但也没有想法。
两个人结婚才一年时间,算很久吗?对舒心来说,也就才刚刚开始吧,二人世界都还没过够呢,突然说要去养育一个孩子,她有点不敢想。
梁书看她陷入沉思,婉言出声:“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慢慢来,顺其自然。”
她反正是无条件站舒心的,而且她这个连对象都还没有的人,可是没有做好要做干妈辈分加倍的准备。
三个人一下午坐着闲聊了许久,但这个话题,还是在舒心心里留了个印记。
聚会结束,舒心驱车前往舒韵家。
之前她有空闲就往舒律家跑的举动,可是让舒韵酸了好久,说她有了老爹就不记得她这个嬢嬢了,都不愿意抽时间去看她了云云。
说得舒心羞得差点抬不起头来。
现在,舒心把时间分配得可平均了,看过舒律,下一趟必然会去看舒韵,宋清琅那里跑得更是勤快,可是把雨露均沾四个字研究得透透的。
等红绿灯的间隙,周宁打了个电话进来。
舒心接起,“姐。”
周宁没有过多寒暄的话语,直接问:“你今天是不是要回老妈家?”
舒心一听这个问话,心里就有谱了,“嗯,你也回?”
周宁没正面回答她,而是雀跃地低呼了一声:“太好了!”
舒心听得一头雾水,总觉得这个“太好”的背后,对她来说不会是什么好事,她问:“怎么个意思?”
舒心在她眼里就跟亲生妹妹无异,周宁也没打算坑她。
一五一十的给她合理叙述了一下去到舒韵家后,她们两个人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我本来以为就我一个人回去迎接我妈的炮火呢,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可以帮我分担一下火力。”
舒心懂了。
绿灯亮起,她踩下油门,奇怪地说:“可是我都已经结婚了,嬢嬢也没什么好念叨我的了吧?”
周宁一副看穿一切的口吻,稳稳当当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以我妈的性格,那是单身的催恋爱,恋爱的催结婚,结婚的当然就要催小孩啦,不信,你待会儿等着瞧。”
舒心顿了一下,“孩子?”她没想到一天之内居然会听到这个话题两次。
周宁就是跟她分析情况,还没听出她话里的异样。
她接着说:“反正你就跟当初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不用太上心的,你嬢嬢这个人啊就是喜欢念,你让她念就好了。”
最怕被念的那段时期早已经过去,舒心如今倒是不怕被念,只是,她的思绪已然飞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她停了两秒,好奇问道:“姐,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你和姐夫感情这么好,为什么还不结婚啊?”
周宁惊讶,“我没告诉过你吗?”
“什么?”舒心无语,她这是错过了什么本该清楚,结果并不清楚的重要讯息吗?
周宁淡淡然说:“我和储景森只谈恋爱,不结婚的,我们是不婚主义。”
“啊?”虽然舒心当初也有过这辈子都不想结婚的念头,但江然的出现先是打了个她一个措手不及,紧接着就打破了她为自己设下的所有设限。
这种想法自结婚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这会儿听周宁提起,她是诧异的,没想到周宁竟然能在舒韵那样猛烈的攻势下还一直坚持着。
她问:“那……那你们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啊?一辈子?”
周宁笑笑,“一不一辈子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啊,反正现状我是很满意的。”
舒心追问:“那,你们也不打算要孩子了?”
“当然了。”周宁毫不迟疑地回道。
过了一会儿,她促狭地问:“你——这么问,是打算和江然要孩子了?”
舒心惊到,她忘了周宁平日里虽是不拘小节的性子,但直觉敏锐得很,她有点心虚,“没有,就是好奇问问。”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周宁才出声,语气一本正经的,还有点严肃。
“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你不用想太多,顺其自然就好了,最重要的还是先保证自己的生活状态,不管要不要孩子,不能影响了你们现在的生活。”
都说顺其自然,下午梁书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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