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尽头,那个穿着一身优雅黑色西服的男人正坐在钢琴前,指尖跳跃在琴键之上。
分明是看惯了的装束,舒心却总觉得他似是有哪里不同了。
具体是哪里不同,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是她的心情不同吧。
门开,江然微微偏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他勾唇浅笑,她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钢琴音落,弦乐团声起,弦乐演奏的婚礼进行曲又带着另一重听觉享受,舒心不觉沉醉在了琴音之中。
她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婚礼现场居然也会是一场大型的演奏会。
教堂是空的,所有空置的座椅都被大片白色的鸢尾花所取代。
他们没有宾客,没有司仪,有的只是站立在高耸穹顶之下的牧师,和分坐在牧师右侧的弦乐队演奏者们,以及跟拍的摄影师团队。
中道上没有绵延的红毯,但是舒心的脚下铺满了鸢尾花瓣,同座椅上的鸢尾花同色,为这座复古的中世纪教堂增添了几许鲜色。
她一个人,正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
舒心喜欢这个环节,过去的日子里是江然在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那么未来的日子,她也会同样坚定地朝他走去。
正如此刻。
直到舒心把自己的手交到江然的手中,他们相握,继而挽起。
和所有的婚礼流程一样,他们彼此宣誓,交换戒指,亲吻,但教堂婚礼似乎更多了一份庄严与浪漫。
也比寻常的婚礼仪式结束得更快。
牧师与弦乐队的成员很快就撤走了,舒心踮起脚尖,因为穿了高跟鞋的关系,她很轻松地就凑到了江然耳边。
她说得很小声,语气却很轻松,“我喜欢这场婚礼,江然,谢谢你。”
就像薛宜说的,以江然的身份,便是办一场世纪婚礼都不为过。
可是他却为了她,在这遥远的国度,在这个空旷的教堂里,办了一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婚礼。
但是,即便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依然能感觉到自己是被祝福的。
江然看她踮着脚,牵着她走到第一排的座椅前坐好,笑问她:“要不要换双鞋子?”
舒心摇摇头,她伸出一条腿向前伸直,穿着高跟鞋站得太久,小腿确实有些发麻,但还没有到不适的程度,而且,她也不想换。
她既然已经坐下,江然便也没再坚持。
舒心手里抱着花,晃着腿,这才空出时间得以认真打量起教堂的内部结构。
超高的穹顶,画了满墙的壁画,落日的余晖透过有着数百年历史的花窗,洒落进教堂内,原本纯白的鸢尾花被染上了七彩的颜色,凝着光,或浅或深。
美到舒心无法用语言形容。
直到钢琴声重新响起,才召回了她的注意力。
江然又坐回到了琴凳上,侧身即是她。
他单手搁在琴键上,一串流畅的音符自他手中流泻,回响在教堂之内。
舒心歪着头看向他,随后目光在刚才弦乐团落座过的地方扫去一眼,她抿唇笑了下,果然给她留了一架小提琴。
她捧着花站起,低头对上那丛烈焰的夜鸢尾,犹豫不过一瞬,便将手中的捧花递给了那个腼腆的年轻摄影师。
并笑着说:“今天没有扔手捧花的环节了,那就送给你吧。”
反正也没有规定手捧花必须给女士,他们这么别具一格的婚礼都举行了,再做一些其他的出格行为也不会觉得奇怪了吧。
舒心拎起裙摆,小跑着上前抱起了小提琴。
江然从她起步欲跑的动作开始,视线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那么高的高跟鞋,亏她还能跑得起来。
舒心将小提琴架到肩上,走到他身边,笑着问他:“这算不算婚礼的表演环节?”
江然含笑点头,“当然,只是观众也是我们自己了”
舒心不觉这有什么不好,她扬着笑脸说:“那不是挺好的,正好,这一曲我想送给我的先生,江然。”
江然从善如流,“那我这一曲便送给我的太太,舒心。”
舒心忍不住笑。
江然问她:“想好要演奏哪一曲了吗?”他指腹压在琴键上,微微仰首看她,只是这一眼,便有些舍不得挪开眼了。
舒心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小幅度地环视了一眼四周。
虽然摄影师们的摄像机一直没停,但这一刻她已经不在意了,她轻咬了下下唇,轻声吐出:“《Could This Be Love》。”
江然目光在她脸上轻微顿了下,随即嘴角划开一抹笑,他回首,钢琴声先起了调。
下一秒,小提琴音便跟了上去。
这首曲子舒心偷偷练了很久,她很早就想拉给江然听了,不过,眼下正好,在这个最合适的时候。
江然一开始只以为是双人合奏,但他没想到舒心会开嗓。
“Woke up this morning,
Just sat in my bed,
8 a. first thing in my head,
Is a certain someone,
Who’s always on my mind。”
唱到这里的时候,舒心的眼睛自然和江然对视上。
这几句歌词,多么能表达她今晨的心境啊。
舒心唱歌时的嗓音和她平日说话时稍稍有些不同,她唱歌的声音更显稚嫩一些,就像她手中的小提琴一样,悠扬,欢跃。
标准的发音,欢快的音调,声线干净,那暗含在歌词中的浓浓爱意,由她口中倾吐而出,带着怎么都化不开的情愫。
就像此刻,两人对视的眼眸中,浓稠到极致的温柔。
“Should I tell him that I love you,
What if he doesn’t say it too,
I’m feeling so nervous,
What should I do。”
舒心唱一句,江然便在心里默念一句。
直到唱到这一句。
江然好似猛然间被灌下了一杯青梅甜酒,那颗青梅又甘又涩的味道就这么在心间一点一点地碎裂开,无限情绪涌上心头。
这一段歌词,多么像是在表达他曾经的心境啊。
歌曲到尾声,舒心开始有些哽咽。
练习这首曲子的时候,她尚且不知道江然长久的暗恋,但直到此刻唱出来,才发现这首歌的每一句歌词竟都能严丝合缝地暗含到他们两人身上。
等乐曲声落,舒心放下小提琴,终于忍不住扑进了江然怀里,“江然,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江然如果没有认真听都可能会错过她的话音。
江然抱住她,怜惜地摸着她脑后的头纱,“怎么还把自己唱哭了?这么容易感动?”
舒心知道,他的调侃是为了让她重新展露笑颜。
她轻轻在他背后捶了一下,收拾好情绪缓缓退开他的怀抱,“我只是有些感慨,感慨我们相遇,相知,相爱的过程。”
对她来说,一切就像一场梦,突如其来的,快到她措手不及。
对他来说,一切也像一场梦,大梦一场,梦想成真。
江然指尖轻触一下琴键,发出一声声响,他搂着她的肩头,低头说:“你知道,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上你是什么时候吗?”
舒心好奇,“什么时候?”
她虽然有一个十六年的概念,但她知道,前期江然对她顶多只能算特别关注,还称不上喜欢。
懵懂的少年时期,往往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少年需要一个契机来发现自己青涩的小心思,而这个契机,舒心真是非常好奇啊。
偏西的日头已经渐渐沉落在他们身上,两人沐浴着夕晖听着江然缓缓道来。
“那天我们刚下晚自习,高三的晚自习下得会比高一的晚,其他学生早就回家了,而你住校,所以当天还留在学校里,只不过是待在自习室里。”
“那天的自习室,我记得里面只有你一个人,灯火通明的,你坐在一个角落里,头发像是刚洗的,半干,披散着,没有在学习,而是在偷偷地听歌。”
“平时你都是扎马尾的,就那天,披着头发,整个人很慵懒地窝在那里,特别的漂亮,漂亮到我当时心跳都好像乱拍了。”
“哦……”舒心不知道他具体说的是哪天。
高一那一年,她有很多个这样独处的夜晚,偷偷听着音乐,暂时放下学习,做一个有别于他人眼中的她。
高二以后她就几乎不这样了。
一是学业紧了,二是也不知道有些男生是从哪里听说了她晚上有爱去自习室的习惯,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跟前凑。
自习室氛围被破坏,她也就不再喜欢去了。
江然也不期望她能忆起,毕竟那天真的就是一个很稀疏平常的日子,只是对他而言很特殊罢了。
他继续往下说:“后来,有一天放学回家,我在学校附近的小吃街碰到了你。”
“你应该是和你朋友一起去的小吃街,只是当时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看起来不太开心,脚步匆忙,走路也遮遮掩掩的。”
“后来呢?”这件事舒心记得,而且是记忆深刻。
甚至是造成她后来对所有前来表白的男生都一概一棍子打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江然说:“后来,我发现你神色难看是因为身上的校服沾了大片的油渍,虽然当时的校服颜色偏深,看不大出来,但对爱干净的你而言,无疑是很难以接受的。”
“所以……我就把我自己身上的那件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在了你身上。”
不过他当时觉得自己做出这个行为是很唐突的,所以披完就转身跑了。
舒心估计连他的背影都没看清。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又怂又大胆。
舒心记得那个傍晚。
那是她和梁书刚熟悉起来的时候。
梁书说要带她去吃好吃的,然后就带着她去了一家炸串店,那是她第一次吃这种类型的吃食,她还挺开心的。
如果没有后来进来的那个男生的话。
那次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一个男人可以这么没品。
正常的告白,正常的拒绝,她不认为她做错了什么,但她没想到那个男生会恼羞成怒地掀翻了她面前的炸串,直接把东西掀在了她的衣服上。
梁书当时就怒气冲冲地追着人打了出去。
无端的恶意,舒心愣在原地整个人都是无措的,她也不知道梁书什么时候会回来,就想着先回寝室去换了身上的衣服。
路上兜头而来的那件校服,她一开始也差点以为是别人的恶作剧,可是那件校服上有一阵很好闻很干净的味道。
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觉得有着这样味道的人一定不会是一个坏人。
可是后来,那件校服她就再也没能还回去过,因为她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长得什么模样。
只记得,是个不留姓名的好人。
结果现在江然告诉她。
那个人居然是他……
即便她不知道,但他在她的生命中,好像也一直都是美好的存在。
“江然,我又想说谢谢你了。”舒心转过脸看向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感激。
江然搂紧她,好笑地说:“怎么?你这是打算再安排一个致谢环节吗?”
舒心不会知道,江然到底有多么的庆幸。
庆幸他的一眼万年,他的此生不渝,他的蓄谋已久,才能让他一直守在他的小姑娘身边。
舒心对上他的眼睛,娇俏地说:“也不是不可以。”
婚礼最终在舒心一声声的致谢声中完美落下帷幕。
一个下午的时间,不算长,却充实的舒心超乎想象,她实在是太喜欢今日这场婚礼了。
这场被日光和鲜花,还有江然的爱意所围绕的婚礼,是她所能想到的关于婚礼的最美好的想象了。
在此的每一个细节,刻骨铭心到她往后余生都不会轻易忘记。
她曾经问过江然,如果两人早一点相识会怎么样。
但从前的那些假设,她都是带着玩笑的成分的,而今天,她第一次真的有了想要重来的念头。
想着,如果她能早一点认识他。
能早一点发现他。
早一点爱上他就好了。
他们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会更早地陪在彼此身边,会更早地拥有幸福。
第321章 番外if线:重新来过
舒心偷偷坐在楼梯的拐角处,听着一楼客厅里舒律好声好气哄着李芸晴说话的声音。
小嘴轻咬着下唇,手抓着身上白色的纱织裙紧紧地攥成一团,眉头都不知不觉地蹙起,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起来几分期待,又有几分慌乱。
“阿晴。”舒律去拉李芸晴的手,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他手虽扑了个空,但话语仍旧未停,依然是那副很好脾气的口吻。
“只是偶尔去玩一次有什么关系?谁家大周末的不是带孩子出去玩的?”
李芸晴昂着高傲的头颅,语声特别不可一世,“别人家是别人家,我们家的孩子能跟别人家的一样吗?我这么辛苦地培养她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她的将来。”
舒律对她那叫一个千依百顺,一声反驳都不带有的。
“是是是,阿晴的一片苦心,心心心里都会明白的,只是她还是个孩子嘛,就算要学习,也要劳逸结合啊。”
李芸晴一个扭身,一脸的不高兴,“你这话说得倒是好听,好人都让你做了,坏人就由我来做了呗。”
“怎么会呢?”舒律上前拉着她回身。
继而温声说:“坏人我来做,你上次不是看中一个包吗?我已经给你买回来了,就给你放在衣帽间里,等会儿你上楼拿了包就跟女儿说是你要带她出去玩。”
李芸晴的脸色这才放晴,开口的第一句重点就是放在包包上,“你真的买回来啦?”
说完,她傲娇地起身,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然后扭着身子上了楼。
听到动静的舒心赶忙从楼梯上站起来跑回了自己房间,摊开刚练到一半的大字,在书桌前坐下,提笔认真地描摹起下一个字来。
李芸晴提了新包,将舒心的房门无声地推开一条细缝,见她确实在里头用功,这才满意地推门走了进去。
“心心啊,我们先不练了,今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她笑着上前,嘴角是含着笑的,眼睛却一直盯在舒心的反应上。
刚才在楼梯转角将楼下所有对话听了个正着的舒心,此时也不敢再做出雀跃的表情来。
她只是昂起头,神情认真地对李芸晴说:“妈妈,这些课程我都会努力学的,特别是小提琴课,等我长大以后我就当一个小提琴演奏家好不好?”
显然她还是猜错了李芸晴的心思。
李芸晴愣了一下,不太满意地说:“当什么小提琴演奏家啊,这些东西都不过是女孩子锦上添花的东西。”
等快下楼,她意识到舒律还在楼下,就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记住一点,就是以后都要乖乖听妈妈的话。”
舒心听得似懂非懂,只乖巧地点头,“我会听妈妈的话的。”
李芸晴适时露出一丝怜爱的神情,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是妈妈的乖女儿。”
舒律早就在楼下满心欢喜地等着了,见她们下来,他先是上前接过李芸晴手里的包,再是牵过舒心的手。
然后低头一脸慈爱地问:“心心,我们今天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舒心抬眼看舒律,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一下,她想欢呼着说好,但想起母亲一向不喜欢她做那些太张扬的动作。
想了想,只淡笑着回:“好。”
见到女儿眼里的欢喜,舒律笑意渐深,“你是不是想坐海盗船,这次爸爸陪你坐。”
“真的吗?”舒心惊喜抬头。
李芸晴不喜欢陪她玩刺激的项目,只要是李芸晴不喜欢的,便也不允许他们去玩,但她已经想玩很久了。
舒律伸手搂过她的肩头,肯定地说:“当然了,爸爸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那我还想玩过山车。”舒心眼睛亮亮的。
其实那个游乐园都是一些适合小朋友玩的项目,并没有太危险刺激的,最刺激的也就是海盗船了。
舒律笑着,“只要是我们心心想玩的,爸爸都陪着。”
舒心也跟着笑了,没了刚才的那份拘谨束缚。
望着面前这幅父慈女孝的画面,李芸晴眼神闪了闪,她催促了一声:“好了,快上车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三人开着车一路前往了澜沧路的游乐园。
就像舒律说的那样,这一天他们玩得特别尽兴,只要是舒心想玩的项目,便是顶着李芸晴不喜的压力,他也一道陪着她玩了。
等舒心玩痛快了,他悄悄看了一眼面色已经黑成锅底的李芸晴,随手掏了一把硬币给舒心,“囡囡,想不想喝果汁?来,自己去买。”
舒心是有些口渴了,她看到自动贩卖机就在不远,于是两手接过他递来的大把硬币,一蹦一跳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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