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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前男友的坦白局(唯酒)


奶奶不明所以地问她:“你笑什么?”
“你入戏快到我措手不及。”
奶奶说:“经常在手机里看人家教做饭的,还没我做得好呢,我也洋气一回……对了,你文采好给我写个话术吧,这样说着不吸粉。”
“……”
梁晴家亲戚少,奶奶是独生女,和爷爷那边的亲戚也早就不联系,因此祖孙两个的年总是过得很清静。
除夕一起吃年夜饭,然后大年初一凌晨梁晴开车带着奶奶去寒山寺上香。
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奶奶跟她的牌友们夜以继日狂欢。梁晴不爱出门,在家里忙些自己的工作,多的时间用来剪视频。
她再次看到奶奶的茄盒教程:热油肯定会烫手,不要怕,谁让家人们喜欢吃呢,你可是无私奉献的妈妈……哈哈我开玩笑的,不想做就不做,给他们吃大逼兜子。
梁晴听奶奶打嘴炮习惯了,没想到拍出来还挺好笑。
储旭几乎是秒速给她点赞评论:哈哈哈,咱奶奶真是搞笑女。
梁晴仅是对这事儿有兴趣,不想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跟冲刺kpi似的,之后就没再关注了。
储旭问她明天是否在家,他来给奶奶拜年。
梁晴让他随时来。
第二天午饭前,储旭就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上门了。奶奶喜欢帅哥也喜欢看帅哥,牌都没去打,还坚持要留他下来吃晚饭。
梁晴本来在楼下和储旭请教拍视频的,接到一个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是程一东。”对方自报家门。
梁晴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她记得自己拉黑了这个人的所有联系方式,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找到自己。
“什么事?”她表情僵了好几秒。
程一东说:“我来你老家了,不知道你住在哪里,所以在你公司门口等。”
梁晴惊讶,同时又觉得对方很好笑,“你等我做什么,我现在放假。”
“我有重要的重要的事跟你说,你不会故意躲着我吧?”
梁晴对此只想说两个字:滚蛋
但是这样的态度好像她对他还心虚似的,心虚代表着她心有不甘,可是梁晴并不是这样想的。
“跟我见一面吧。”
储旭看见梁晴全程的表情变化,“姐,怎么了?”
梁晴忽然站起来,犹豫着说道:“小旭,我有个朋友从北京过来,我出去一趟,晚饭你跟奶奶吃吧。”
“啊?”
不等储旭做出回答,梁晴已经回到楼上,洗漱换衣服,化妆,长发袅袅婷婷,衣袖萦香,裙摆风情万种,开车离去。
等红灯的时候,梁晴对着后视镜,用湿纸巾将口红蹭掉一点,显得没那么刻意。
她化了全妆出来倒不是处于礼貌,或者挽回对方,而是前任见面,输什么都不能输面子。
她在和盛广场的喷泉边看见一个瘦高的男人,卡其色风衣,腿边有个黑色的飞行箱,梁晴通过背影一眼就认出他来。
男人似乎有所察觉,转过头来,“你来了?”
“有事么?”
程一东人长得斯斯文文,气质清疏,脸上卡着眼镜一副书生气。他微微浅笑,仔细地观察着梁晴,见她还是如此漂亮。
“我知道你会来的。”
梁晴语气颇有不耐,皱着眉,“你要跟我说什么?”
程一东说:“晴晴,我这次过来是想带你回北京。”

年关以来,储臣饭局不断。
被狐朋狗友拉着参加各种局,也有他自己需要跟合作方吃的饭。这种时候大家都忙,各种拖家带口,老婆紧紧盯着,孩子也栓在裤腰上似的。
人类幼崽满包厢跑,大人脑瓜子被吵得嗡嗡的。
之前劝他早点结婚,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现在又劝他:“老弟听我的,别结婚,太闹停了,一点儿自由都没有!”
提供两种说法的是同一帮人。
储臣探身调整了个坐姿,“耽误你找乐子了?”
“可不敢这么说,你想我回去跪榴莲么?”
“你这不是前后矛盾么。”他说。
朋友笑:“婚姻这件事难说得很,男人女人都觉得自己亏了。像下雨天尿裤子,好不好受只有自己知道,别人看不出来。”
储臣浅抿了口茶,跟着假惺惺地笑了下,趁机把话题岔开。
似乎已婚男人的现实生活都是一地鸡毛,储臣对此没兴趣,倒是清楚这个群体爹味渐浓,爱好说教,高谈阔论人生议题,行为十分令别人生厌,偏偏他们不自知。
要不是必要的客户关系维护,他连话都不想接。
一桌子的珍馐美味几乎没动,酒倒是喝了不少,储臣在午后醉醺醺地回到家里。屋子很大,也很空,他洗完澡出来准备睡一觉,躺床上听见噼里啪啦不断地祝福短信声,瞬间忽然想起些往事。
真的没有想象过家庭么?或许有的吧,只是建立信念感的时间很短,短到意识还没有形成就把一切搞砸了。
也许是每逢佳节倍思亲,那些跟他埋怨很多妻儿如何琐碎的人,回到家还是会喜气洋洋地享受天伦之乐。
他想起两人的父亲是个酒鬼赌徒,每次回家都鸡飞狗跳。那个男人打他和妈妈,后来储旭出生了更是变本加厉。
妈妈倒是对兄弟俩负责,可太傻,总相信男人的那一套巧言令色,吃尽苦头不得善终。
储臣躺平,轻轻叹了口气,眼角有湿意。如果婚姻的本质是这样,是一切不幸生命的根源,那他丝毫没有期待。
夜色刚落时。
储旭蹑手蹑脚地进来,看见沙发上搭着他哥的黑色外套,带着酒精气息,但却不见他哥的身影。
储旭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推他卧室的门,这才看见储臣坐在阳台椅子上抽烟,桌上的烟灰缸已经有一堆烟蒂了。
“哥,你在这坐着不冷么?”
储臣穿着黑色的睡衣,拖鞋,脚踝手腕都露在外面,被寒风这么吹着,别人看着都想打寒颤,但他本人似乎不觉得冷。
“怎么现在过来?”
“本来是要跟奶奶和晴姐一起吃饭的,但是,”他没往下说,垂头丧气的,又指着客厅说:“你吃饭了吗,我带了点奶奶包的馄饨,现在还是热的。”
储臣起身让储旭跟他一起出来,坐在餐厅桌边,射点考究的灯光,落在飘着鸡油的馄饨汤上,营造出似假而真的氛围来,恍惚又失真。
储臣没有动的意思,问了两句奶奶那边的情况,生活怎么样,身体如何。他和梁晴分手就再也没有去过她奶奶家,不是不关心,他们的关系也并非只有那段短暂的恋爱,但是他不能去,只能让储旭去。
“你刚才说,本来要一起吃完的但没有,对吗?”他很聪明,目光深沉尖锐,并不放过储旭话语里的遗漏点。
“嗯。”
“怎么回事?”
储旭说:“下午晴姐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北京来了一个朋友,她打扮很漂亮出去了。我等到天黑她都没有回来,只能先走了。”
他哥看他半晌,一阵见血地问:“你在失望吗?”
“也不是。”那种奇怪的情愫储旭也说不上来,但是很奇怪。
梁晴在北京的时候他并没发现。但是她一回来储旭就找到了依赖感,一旦对方的关注力转移,他会吃醋,会不平衡,像个小孩子,霸道而不会处理情绪。
储臣冷漠地说:“你不应该在情感上依赖任何人,她不是你的亲姐姐,不是必须考虑你的感受。”
“我知道。”储旭低头闷声回答,企图不被看到自己的窘态。
哥哥把他保护得很好,可哥哥永远也不会明白他的心理。
储臣给所有人的印象永远都是和善,通透,乃至有些浑浊。可是只有储旭知道他在原则问题上的极度冷漠,任何事情都不会触动他的本源。
他哥让他很伤心,十八岁后给他买了房子,让他独立生活,不再管他。名为自由,可在储旭看来这更与残酷的动物世界无异,成年后就被驱逐出群体。
储臣完全忽略了人是群体性动物,而非独居动物。
梁晴是温柔的,宽容的,甚至宠溺的。是储旭的避风港,所以他才会依赖。
储旭揉了下眼睛,闷声说:“我只是,想妈妈了。”
储臣没接话,点了烟,等他自己平复。
“哥,你想妈吗?”储旭想,他今晚的失落只是因为在这个所有人都阖家团圆的日子里被触动了。
储臣看了他一会儿,眼神放柔,却没有维持多久,淡淡地说:“你已经二十几岁了,不要被情绪左右。回去吧。”
梁晴觉得程一东忽然来找她奇怪,说这种话更奇怪。
“我们分手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吧,你是今天才醒过来吗?”梁晴不客气地说。
程一东:“你生病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想无论如何,我们应该一起面对。”
“你知道什么?”梁晴感到惊讶,但更多的是愤怒,语气不自觉急起来,“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
程一东有些受不住她的质问,败下阵来,只好解释道:“我在一个线下论坛碰见范娅,她说你几个月前住院手术,之后我动用了些关系,打听你的病情。”
范娅是梁晴的同学,算是两人的共同好友。
梁晴不想追究对方是通过谁打听的,只想赶快岔开话题:“我没事了,劳烦你操心。”
程一东还是维持着原来的称呼习惯,“晴晴,我还是希望你跟我回去。北京的医疗水平是全国最好的,我希望你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和康复。”
“你不是已经打听清楚了吗,不需要你可怜我,也别幸灾乐祸,祸害遗千年,我应该不会死在你前头。”
程一东仍安静看着她,恍惚回到他们还在恋爱的时期,他只是把她当个可爱的小女孩。
梁晴被看得很不自在,说:“我说真的。”
“我说的也都是真的。我没有办法对你的事置之不理,无论出于什么身份,前男友也好,普通朋友也罢。”
程一东想让梁晴跟他回去不可能,问她要不要复合更不可能,她说:“我回到自己的家,会幸福地生活下去,咱们就别互相给对方添堵了吧。”
程一东说:“你的态度有些幼稚,让我不得不怀疑你对我心有芥蒂。”
“不。”梁晴开始恼火,但现在诚实地说:“我只是选择更真实表达自己的情绪,前面二十几年生活得有些辛苦,以后不想这样了。我来见你,正是因为我全都放下了。”
对方听到她这么说,默下来。
程一东来找她,完全是出于善意。梁晴并非不是好歹,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他们分手虽然不算愉快,但也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如果程一东是个很差劲的人,梁晴根本不会跟他谈,相反他条件很好。北京人,父母知书达理,自己在高校任教,比梁晴大几岁。
人品没瑕疵,性格也不错,在一起的时候也把她当小孩儿宠。
但是成年人有很多身不由己。
“我的目的是带你回去,既然你已经有了选择,我只能尊重。” 他无奈地退而求其次,“晴晴,在你的城市招待我一下吧。”
梁晴目光戒备地看他。
“想什么呢?江南水乡,你长大的地方,我还从来没有好好逛过。”
梁晴点头,“你只要不再说似是而非的话,就可以。”
他们算握手言和,对过去的那段感情做了解。梁晴不会带程一东去奶奶家,也不会带他住自己的家,在公司附近定了家酒店。
天色已晚,梁晴说自己要先回去休息,明早再来接他。程一东哑然失笑,她真是一点儿狎昵心思都不留。
第二天早上梁晴开车过来,问程一东在这待几天,她来做个行程表。
程一东看她安静开车的侧颜,“你长大了也成熟了。”
“当然。”梁晴对这份夸赞坦然接受,“死亡边缘走一圈,灵魂也受到了洗礼。”
一切改变的起因是三个月前的那场病,她在偶然一次体检中查出了乳腺肿瘤。
也是困扰很多女性的疾病,她的情况不是很乐观,结节多,且分布很散,医生的建议是手术。
在术后等待病理检测结果的那几天里,她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几乎被恐慌淹没,深夜里痛哭。她才二十几岁,还没有体味过人生各种滋味,不想死。
如果是恶性肿瘤,要怎么办?好在结果是好的,良性。
她在那一瞬间想通了,不愿在北京消耗下去。这些年她夜以继日的学习、工作,熬夜,吃垃圾食品,在职场上虚与委蛇,唯唯诺诺,到头来只换了个糟糕的身体。
她决定辞职离开,几轮协商下来公司同意她调职,。
程一东贼心不死地说:“晴晴,你真的不跟我回去?”远赴千里求复合对成年人来说很难得,这辈子估计也只有这么一次。
“你能保证,一旦我和你的利益产生冲突,我说任何,包括你的至亲,你会毫不犹豫地坚定选择我?”梁晴问。
“你这个说法太宽泛了,需要具体事情具体分析,”程一东理性地道,“但我会尽所能照顾你,爱护你。”
梁晴摇头,“你不能保证。你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完全自主决策,咱们还是不要再谈这些了。”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心的,我知道你也是。可这种关系远远不到生死之交,甚至没到负责的地步。”
程一东:“坦白点说,是你不再喜欢我了。”
“是这个意思。”
一天结束,梁晴把他送到酒店自己回家,程一东说晚上一起吃饭,他明天就回北京了。
“上去休息会再下来吧。”他站在酒店玻璃门前帮她拿着包,忽然做出邀请。
“好。”梁晴没有多想。
这天也是巧,过了年初五,朋友邀储臣赴饭局,他顺便带了储旭。
储旭只是来一楼扫个充电宝的功夫,看见梁晴被一个男人虚搂进电梯,喊都喊不应。

梁晴没看见储旭,倒是那个男的和他对视一眼。
储旭见那人一副眉清目秀模样,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完全不像好人。
他喊了声“姐”,等他再喊一声“梁晴”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闭。
储旭回到酒店包厢,正是众人觥筹交错之际,一个年长的男士见他进门,站起身来勾住他的肩膀,“咱们弟弟也长大了,这杯你替你哥喝了?”
储旭被搂得满脸通红,身体连连后退。
储臣悠扬自得靠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一片氤氲的烟雾里笑笑,“行了老崔,我弟还是小孩,你放过他吧。”
“我在小旭这年纪孩子都打酱油了,还小孩呢。”被叫老崔的中年男子踉踉跄跄地走到他面前,嘿嘿笑道:“你们兄弟俩惯会扮猪吃老虎,实际比谁都精明。”
储臣出来谈生意偶会带着储旭,必然是需要用到他的地方。他不方便说的话,让储旭来唱白脸,反正年龄小愣头青不得罪人,他自己再出来唱个红脸。
久而久之,有人看穿储臣的套路,却毫无办法。
“哪里的话。你想喝我陪你喝就是了。”这个客户有点背景,他暂时不想得罪。
过后储旭倒了杯茶递给他哥,又出神地坐在一边抠手指,储臣将杯子搁下,余光瞥他,问:“怎么了?”
“刚看见晴姐了,和一个男的在这个酒店。”储旭说:“我喊她都没理。”
储旭对梁晴的关注确实有些多,但也确实是因为巧合,还有一些关心。
他哥听后身体只是微顿了下,并无特别反应,随即低声交代:“十分钟后去外面,给我打电话。”
储臣今晚喝的有点多,脸色看不大出来,还是那副坐怀不乱的德行,连头发都没碰。但一站起来就露出破绽,大高个摇摇欲坠。
梁晴在程一东的房间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先去西餐厅吃饭。程一东又提议去酒店顶层的露天酒吧喝一杯。
梁晴说:“我戒酒了。”
“上去坐坐而已,你这么早回去,还不是刷视频熬夜。”
梁晴对此不置可否。
顶楼的风景果然好,可以看见半个城市的潋滟灯火,周围不乏香包名表傍身的男男女女,衣香鬓影,风度翩翩。
有钱有闲,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过得很好。没钱没闲,她在首都也只是个宛如蝼蚁的社畜罢了。
程一东交代服务生给自己上威士忌,给梁晴的则是一杯无酒精饮。程一东问她这几个月在这里生活得怎么样。
梁晴说:“挺开心的。”
“从你的精气神看得出来。”程一东说,“比以前好多,看上去也更自由了。”
“在放飞自我的阶段,只做自己喜欢的事,谁让我不爽就干谁。”
“学会取悦自己,是走向成熟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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