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废土合成万物(龙柒)

宋小竹重复道：“我没有杀戮值。”
周围气息陡然冷冽，晚秋的风像是夹了一层冰，直窜进身体的每个毛孔，冻得血管中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别逼我现在杀你。”梵沧看向宋小竹的视线彻底冷凝，像在看着一个死人：“我答应了穆青，在排名公布前，不杀你。”
宋小竹眉峰蹙起，她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穆青暴露了她的身份，又希望梵沧不要“误杀”？
梵沧居然会为了这样一个承诺，放弃大好机会？
梵沧似是看穿了宋小竹的心思，他讥讽道：“二十年都活在虚假中，我唯一要的就是真实。”
所以，他信守对穆青的承诺。
所以，他宁愿做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也不要做一个满口仁义的“伪善者”。
他要一个真实的世界。
为此，他要杀尽“虚假”。！

第104章
“真实？你居然要真实……”宋小竹感到荒谬,她攥紧的拳头上有血管鼓起：“难道在你眼里，死去的人也都是假的？”
宋小竹的记忆犹如潮水般扑面而来，隔离带被破坏后,兽潮汹涌而出,扛在最前面的柳家村，倾尽全村力气,与那些凶猛的污染兽殊死搏斗。
宋小竹的声音里是难以压制的愤怒：“第一次兽潮,柳家村没了一半的人，我来到村子时，这里满目疮痍……那么多人受伤，那么多人死去……妻子没了丈夫,孩子没有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整个村子的支柱塌了大半，活下来的也终日以泪洗面，哀嚎哭泣！”
“第二次兽潮，鹿镇覆灭，拾荒者社区死了七千多人！”宋小竹看向梵沧,一声声的质问他：“假的？这些都是假的？你有没有看到只剩下半个身子还在挣扎求生的拾荒者,有没有看到倒塌窝棚下孩子死不瞑目的眼睛，有没有看到不断挖着废墟残骸，试图将家人挖出来的老妇！”
“崔焦战死，胡鸳四肢残废……这些社区中所谓的恶霸,用生命守卫了他们的家！”宋小竹死死盯着梵沧,“你凭什么说这些都是假的！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你的‘真实’才是可笑至极的空中楼阁！”
“住口！”梵沧声音中也夹了怒气，他不再是那副散漫模样,盯着宋小竹的视线也满含着杀气：“我打破了隔离带，我引来了兽潮，没错，垃圾山下的一万二千三百五十六条人命，是我害死的。”
宋小竹喃喃着：“一万二千三百五十六……”
这是她和肖韫婕和胡鸳，无论如何都统计不出的精准数字。
梵沧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是他最初获得的杀戮值。
梵沧：“我从未否认过，我也告诉过你，些许牺牲是必要的，成大事者不该沉溺于妇人之仁。”
说这话时，他后背笔直，神态肃穆，似乎早已将其奉为“圣经”，虔诚地信奉着。
这就是他的“真实”。
将杀戮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宋小竹胸腔翻滚，只觉恶心至极，她一拳挥了过去，打在他傲慢的脸上。
梵沧没躲，生生受了，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宋小竹：“怎么，这难道不是假
惺惺？”
梵沧擦去嘴角的血迹：“你以为我不压制住它，你这一拳打完，能好生生站在这？宋小竹，我答应了穆青，排名出来前不杀你。”
这话的意思是，刚才宋小竹挥来的一拳，他之所以不躲是在费心思压制身体的本能反应，或者该说是他体内造物主之心的反应。
仅仅是本能防御，都足以杀死宋小竹。
这就是他们彼此的战力差距。
选择杀戮，提升战斗力。
选择和平，提升创造力。
他们选择是截然相反的两条路，且越走越远。
难道“和平”就这样脆弱吗？
在“杀戮”面前不堪一击！
小和：“你后悔了吗？”
宋小竹：“不。”
小和：“如果你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宋小竹坚定道：“有，有你在。
小和明显没听懂她这句话的意思：“我？”
宋小竹：“小和，错误的选择，走得越远越恐怖。有些步子，一步也不能迈，而有些步子，哪怕只走了几步也有巨大的意义。”
宋小竹不后悔当下的选择。
甚至更加坚定了。
弱小又如何？
不堪一击又怎样？
她打不过任何一个神眷者，但绝不会成为他们。
死亡不可怕。
她本就死过一回。
可怕是种下了邪恶的种子，还长成了苍天大树。
宋小竹不知道其他神眷者的心口处有没有一个“小和”，但她可以保证，她心口的“小和”，是和平的种子。
所以，她不后悔。
“况且，”宋小竹看了眼基地缩略图，安抚小和，“活着，不只靠武力，也可以靠脑子。”
宋小竹敢给梵沧一拳，是因为量子护甲的致命伤免疫，而这点梵沧显然不清楚。
能源枪是常见之物，量子护甲不常见。
那么，量子护盾、量子防空炮和量子战车呢？
她一个人打不过神眷者。
那99个“基地”和无数量子战车呢！
基地缩略图上，四个红点向着铺子靠拢。
梵沧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耳朵尖颤了下，颇有些诧异地看向宋小竹：“你把他们引过来了？”
宋小竹：“你不是在等他们吗。”
梵沧：“你怎么知道他们躲在哪儿？”
宋小竹：“这里是我的‘基地’。”
梵沧：“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要有用一些，你是用了最新的那一批杀戮值提升这个村子？”
宋小竹：“我没有杀戮值。”
梵沧嗤笑一声，懒得再和她掰扯，他黑眸中燃起了一簇簇的火焰，腰间的机械剑发出细小的嗡鸣声。
隔着桌椅，宋小竹也感受到了那犹如烈火燃烧般的刺骨寒意。
这形容很矛盾，却极度精准。
周遭是冰冷的气息，梵沧整个人却像被点燃的火焰一般，炽热灼人。
宋小竹忽然道：“梵沧！”
梵沧闪着红芒的黑眸落到她身上。
“我与‘基地’共享生命。”
“哦？”
“你毁了我的‘基地’，我就会死。”
“你这是什么愚蠢的能力？”
宋小竹不答反问：“你真的会信守对穆青的承诺？”
梵沧冷笑道：“行了，天亮前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因我而死。”说罢，他轻轻弹了下手指，宋小竹下一瞬出现在铺子外。
田满、罗六子和老陈一家赶紧凑上来：“小姐！”
“我没事。”宋小竹眯起眼睛，只见一道火红色的光芒从窗户溢出，紧接着有四道光影冲了进去，而后光芒瞬间扩大，笼罩了这栋二层小楼。
梵沧设下一个“场域”，框住了店铺所在的区域。
轰地一声！
惊天动地的爆破声中，铺子的屋顶被炸开，一座二层小楼瞬间被夷为平地，垮塌的废墟上，站着五个年轻人。
冯清儿、楚谭玉、松山一、奚云，还有手持机械剑，背后白雾如同一只恶魔在张牙舞爪的梵沧。
四对一。
梵沧不见丝毫怯意，反倒战意满满。
宋小竹只看了“场域”一眼，就收回视线，立刻问道：“夫人呢？”
肖韫婕声音嘶哑：“小姐放心，我没
宋小竹瞳孔猛缩，赶紧合成了高级药品，交给旁边的猎人，嘱咐道：“送夫人去避难所，找白爷给她……”
肖韫婕打断道：“不用，小姐的药品足够。”
宋小竹：“你的胳膊……”
肖韫婕：“不是断掉，而是被吃了，即便白爷也没办法的。”
宋小竹轻吸口气，咬紧了牙关：“先用药，别省着，我这里很多。”
肖韫婕：“好。”
高级止血药稳住了她肩膀处汩汩溢出的鲜血。
高级止痛药让肖韫婕哆嗦的身体稳定下来。
高级消炎药防止伤口感染，也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愈合。
肖韫婕的一整个左臂都没了，她不负所托，将四个神眷者都引了过来，可在接近冯清儿时，被犹如惊弓之鸟的冯清儿，吃掉了左臂。
冯清儿是全能系的“猎人”，能变幻成各种凶猛野兽。
田满紧张道：“小姐，先去指挥室吧……”
宋小竹摇摇头：“我不能走。”
她必须站在这里，时刻站在这里，让梵沧看着她。
以神眷者的实力，真拼死打起来，整个柳家村都会像那栋二层小楼一般，化作废墟。
村子没了可以重建，宋小竹怕的是无法及时撤离的村民。
宋小竹不认可梵沧，但她共情到了他的情绪。
生于虚假，打破虚假。
梵沧对“真实”的执念是他与造物主之心对抗的支柱。
他至今能保持住冷静的状态，也是源自这份执念。
一旦失去这份执念，梵沧会被它吞噬。
所以，宋小竹相信他会守诺，在天亮前，梵沧不会杀她。
宋小竹站在这里，是在时刻提醒梵沧——
她与“基地”共享生命。
与此同时宋小竹眼睛不眨地看着这场战斗，她必须竭尽所能地了解他们的能力，无论最终是谁胜出，撕裂这个“场域”走出来的都是更加强悍凶残的神眷者。
工作台在批量合成着，源源不断的领袖值和量子币被合成成能源石碎片，进而批量产出了“原水”“量子护甲”“能源枪”以及大量的“芯片”。
田满和罗六子没有站在这里，他们接了宋小竹的吩咐，带着陈全全一起去搜集【原材】。
芯片需要【原材】。
量子光盾、量子防空炮、量子战车需要大量专属芯片。
今夜的柳家村，异常奇诡。
象征着希望的铺子被猩红色的光幕笼罩，而从中不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而整个村子却像一个“军工厂”，在安静地忙碌着。
五个人的战斗，犹如世界末日。
冯清儿早就没了人形，她犹如被无数野兽拼凑出的怪物般，畸形可怖；
楚谭玉和松山一是全能战士，他们同样有一把能随意变换形态的机械剑，只是颜色不同，但爆发出的威力如出一辙；
奚云是一位全能系的元素师，她的力量远超宁鹞数倍，很多声响都是源自她的一弹指，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的无限循环中，战斗力极速攀升。
面对四人围攻，梵沧面不改色。
他撑起的“场域”承受着外溢攻击，而他自身的能力没有丝毫衰减，反倒犹如入海的游鱼一般，穿行在四人之间，引着他们陷入混乱。
冯清儿咬掉了楚谭玉的手指。
松山一一剑刺中了奚云。
而奚云的强横“法术”，点燃了所有人的身体。
宋小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梵沧会如此傲慢——
他很强。
不只是体内的造物主之心很强，他的个人心性也远超其他神眷者。
“恐惧”、“疯狂”和“无序”，被唯一的“冷静”，犹如猫戏老鼠般，拨弄戏耍着。
梵沧布下这引蛇出洞的局，要的就是一锅端。
宋小竹把四人送过来，还真是如了他的意，省了他的事。
但宋小竹只能如此。
她要的不是个人胜利，而是守住村子。
宋小竹盯着战局，不断操纵工作台，疯狂合成。
梵沧在激战中瞥了眼宋小竹，神情微动。
白雾蔓延了整个村子。
而宋小竹的掌心，是白雾的源头。
她的原力，怎么会这样庞大。
这一恍惚，奚云的水箭刺中了梵沧的胸腔，而他眉毛都没动一下，硬顶着水箭在胸腔处爆开，机械剑刺穿了奚云的手掌，横向一切，割下她的头颅。
哐当，造物主之心坠落。
冯清儿、楚谭玉和松山一，犹如嗅到了肉的猎犬，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
分食造物主之心。
哪怕在这样的激战中，他们都压制不住本能。
唯独梵沧不受诱惑。
机械剑腾空而起，刺向了痴迷于造物主之心的三人。
邱舒雨带着白净的身传觉醒石，终于抵达了圣城。
她看着城门，陷入恍惚。
这里……这里是圣城？
为什么和墨城一模一样。！

城墙很高,站在墙角下向上仰望，看不见另一半天空。
邱舒雨呆呆地看着，视线随着入城的道路,蜿蜒至城门处,城门很大，足以同时让四台重型货车并排驶入。
城门有着明确的划分,大型车道、小型车道以及人行道。
无论哪条路都有门禁,入城需要刷“卡”，出城则随意得多。
陆小房给了邱舒雨入城的临时卡，她可以轻松刷进去，但是却停在原地,寸步难行。
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她不敢也不想跨进这座堡垒。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墨城倒塌后,邱舒雨知道宋小竹一直想安排她去探索。
只是后来村子发生了很多事，他们无暇再顾忌空荡荡的圣城，只能赶紧发展村子，迎接挑战。
邱舒雨隐隐是有些庆幸的。
倘若宋小竹让她去探索，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过去。
哪怕墨城坍塌了,她体内的芯片仍在,那些过往的恐惧仍在。
邱舒雨深吸口气，告诉自己：“没事的，这里不是墨城。”
没错，这里是高高在上的圣城,怎么会是一座随处可见的堡垒……现在该称之为试验场。
这么想着,邱舒雨握紧了临时卡，走上了人行道。
她想走快一些，她想抓紧时间。
她知道宋小竹在等她,村子在等她，她能否见到温长夜，关乎了无数人的生命。
可是腿像灌了铅一般，每一步都挪动得异常艰难。
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人行道是泊油路，在漆黑的夜色中像一条通往地狱的桥，城门黑洞洞的，好似一只匍匐的巨兽，随时要张开血腥大口，吞没靠近的一切。
邱舒雨的身体在颤抖，她咬紧了牙关，一步一步地努力向前走着。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村子很危险，小竹很危险，她一定得见到温长夜，将白爷的身传石交给他。
可是，无论怎么重复这些话，过往的回忆都越涌越凶，直到霸占了她整个脑海。
邱舒雨出生在
墨城的下城区，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原本叫什么，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带进了一个实验室。
起初邱舒雨很开心，这里一片雪白，异常干净，自己穿着白色的衣服，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软软的小床上，能踏踏实实睡一觉。
很快，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这里很空，很静，静到让人怀疑自己没了耳朵。
怎么可能什么都听不到呢，怎么可能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呢，连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都像是幻觉一般失真。
邱舒雨害怕了，寂寞包裹住她，让她恐惧这雪白，她想回到下城区，回到肮脏的街道，回到饥不饱腹的日子。
忽然有一天，一扇门无声打开，里面漆黑一片。
邱舒雨却像见着火的飞蛾一般，冲向了那片黑暗。
进去的刹那，血腥味四溢，十几只巨大的老鼠用猩红的眼睛盯着她。
邱舒雨放声尖叫，她身后的门关上，她在昏暗中与老鼠们对峙。
“杀了他们。”
“不不不，它们会吃了我！”
“拿起刀，杀了他们！”
邱舒雨在男人冰冷的命令下，拿起了旁边的小刀。
老鼠很大，每一只都和她体型差不多，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老鼠，好可怕好可怕，邱舒雨挥着小刀，毫无章法地攻击着。
噗呲入肉声，血肉飞溅声，痛苦哀鸣声……
邱舒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最后她站在血泊中，老鼠们倒了一地。
身后的门开了，那是一片雪白。
邱舒雨再度像见到火的飞蛾般扑了过去，回到那静到极致的白色房间。
又是漫长的寂寞，让人发疯的寂寞。
当黑色门打开时，邱舒雨控制不住自己，直直冲了进去。
又是猩红着眼睛的巨大老鼠。
又是男人冰冷的命令。
唯一改变的是武器，从小刀成了长刀。
邱舒雨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少年，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老鼠，而武器也变幻了无数次，从小刀到长刀，从弓箭到长矛，从火药到炸弹，从手|枪到□□……
邱舒雨越长越高，老鼠们
也越来越大，它们始终能做到和她对视。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老鼠？
越来越大。
就像人一样。
邱舒雨愣了愣。
人啊，她好久没见到人了。
可脑中依旧有着关于人的记忆。
下城区很穷，却依旧有抱着小孩的阿姨，努力掰开一块饼干喂给她；
下城区很脏很乱，可还是有年长的姐姐，带她去僻静的小河边，给她洗澡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