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废土合成万物(龙柒)

这个它，指的是觉醒石。
白净轻叹口气：“你是全能系，大概没有这个困扰，普通的觉醒者是抗拒不了的，它就像自己的本能，就像吃饭喝水呼吸一样……不做的话，会丧失自我价值和意义，会情绪极其糟糕，会慢慢走向空无，而人是受不了空无的。”
“难道就没有人反抗过吗？”
“有啊。”
“那他们……”
“最长的记录，应该是活了一个月吧。”
宋小竹听得头皮发麻，手中的觉醒石顿时有些烫手，她没忍住，问了个十分天真的问题：“那……那为什么要觉醒……”
白净没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宋小竹当然知道答案，她只是一时错愕，问了个愚蠢问题。
为什么要觉醒？
因为强悍的力量。
因为那渺茫的机会。
因为只要觉醒了，就能在这糟糕的世界，更好地生存下去。
自由是有代价的。
在这个大灾变后的世界，追求自由显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觉醒后，哪怕是最末等的“工匠”，好歹也是堡垒中的公民，好歹能有一门养活自己的手艺，好歹不必流落到堡垒外，成为朝不保夕的流民。
听白净说完，宋小竹大体心中有数了。
这觉醒石原来还有这么大的风险。
首先是觉醒的时候，如果碰上极度讨厌所觉醒的“职业”，很可能会立刻化作石头（死去）。
哪怕不讨厌自己的“职业”，也要终生被固定在这个职业上，像一把斧头，一把镐头，一把锄头，一个钓鱼竿……
觉醒后的人，并非成
为了更好的人，而是失去自由，沦为工具。
他们的确获得了超凡的力量。
可他们还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吗？
宋小竹的心沉甸甸的。
这觉醒石居然是一个活物。
宋小竹打量着手中奶白色的石头，无法再觉得它们温润可爱了。
宋小竹回到店铺，把田满、罗六子叫到了楼上，她没喊上陈全全，她想先听听田满和罗六子的意思。
邱舒雨也坐到了她旁边，四人围在经常开会的小桌上。
罗六子性格活泛：“怎么啦，有什么事？”
垃圾山下即将迎来大变故，他和田满是知道的，这些天也一直在忙里忙外的准备着，还真没什么坐下来的时间。
宋小竹拿出了三枚觉醒石，罗六子和田满瞬间眼睛睁大，直直倒吸气。
他们都从未见过觉醒石，可毫无疑问，这东西就像有魔力一般，瞬间擭住了所有人的心神，让人立刻就知道了……
“觉醒石？”
“嗯。”
罗六子：“我……我能成为觉醒者了？！”
田满没说出口，但也是满心的惊喜，呼吸都放轻了。
宋小竹静静地看着他们，说道：“这是柳家村给我们的觉醒石，至于要不要觉醒，看你们自己的意愿。”
罗六子：“肯定觉醒啊！这天大的好事，怎么能错过！”
田满品出了宋小竹话语中的凝重，问道：“这觉醒有什么风险吗？”
宋小竹：“有。”
她没有瞒着他们，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邱舒雨在一旁听着，神态没有太多变化，显然她是早就知道的。
田满和罗六子听到最后，眼中的惊喜逐渐散去，表情也凝重起来。
这是一场豪赌。
没有反悔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赢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毫无疑问，觉醒者中有着很多优秀的“职业”。
“战士”“猎人”“空间师”“净化师”……
无论哪一个，都是被财阀争抢的优秀人才。
他们一旦觉醒了相关的
“职业”，能立刻进到堡垒，成为梦想中的人上人。
如果是以前的田满和罗六子，他们不会有任何犹豫。
哪怕觉醒成最末等的职业又如何？
即便不去到堡垒，在这垃圾山下，他们也足以成为震慑一方的存在。
可现在……
他们跟在宋小竹身边，过得不比任何人差，甚至他们还能感觉到，只要多些时间，继续追随下去，他们……他们还能走得更高，看得更远。
宋小竹温声道：“无论你们觉醒了什么职业，我这里都是需要的，总会有合适的位置，只不过……‘工匠’做不了财务。”她看向了田满。
田满神态一僵。
宋小竹又看向了罗六子：“也做不了销售。”
这些天来，他们也算是找到了各自的特长。
田满对记账很有兴趣，在宋小竹的故意引导下，更是打开了思路，把账目管得明明白白。
罗六子活泼好动爱八卦，让他成日待在店里，他能闷死，所以他更喜欢往外跑，哪怕是站在门口吆喝，都比蹲在屋里快活。
宋小竹又道：“不着急，再想想吧，明天给我答复。”
她收起了三枚觉醒石，给田满和罗六子思考的时间。
无论他们怎么选，宋小竹都是支持的。
这朝不保夕的年代，能有自己的能力傍身，才是最靠得住的。
店外传来了嘈杂声，陈全全几步上楼，紧张地对宋小竹说：“宋小姐，外面有个城里人，他……他说要找你。”
宋小竹瞬间警惕：“城里人？”
邱舒雨三人也看向她。
宋小竹脑中转了很多念头，最终也没什么思绪，她起身道：“下去看看。”邱舒雨拿了弓箭，跟在她身旁。
宋小竹下楼时，外头已经围满了人，柳家村不大，家家户户都认识，冷不丁来个外乡人……还是城里人，足够引起他们一百分的好奇心。
尤其这个城里人还是来找宋小姐的，更是让他们好奇得不行。
柳玄钢和肖韫婕也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他们丢下手中的事，立刻赶了过来。
隔了老远的家里，柳玄钢就看清了那一身笔挺制服，腰间斜放
着一把机械长剑的年轻背影。
“梵……梵沧！”
“他为什么回来找宋小姐？”
夫妻俩找不到答案，只能压住情绪，快步赶了过去。
宋小竹一下楼就看到了这与垃圾山下格格不入的男人。
“梵先生？”她眼中略有诧异，但神态不卑不亢，礼貌问好。
梵沧打量了她一会儿L，问道：“你觉醒了‘工程师’？”
他一开口，宋小竹大概想通了些。
梵沧和穆青相识，虽说不清楚缘由，但能告诉梵沧自己是“工程师”的，也就是这位伐木场的“伐木家”了。
宋小竹：“是的。”
梵沧看了眼店铺中的东西：“这些都是你做的？”
宋小竹：“对。”
梵沧随手拿起一把钢刀，只见那锋锐的利器在他指尖像玩具一般旋绕，而后炸成了一地粉齑。
“不错，质量还行。”梵沧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币，放到了柜台上。
那是一张面值100的墨城币，整个柳家村的人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面额。
梵沧又看向了宋小竹：“跟我回墨城吧，有我引荐，你可以随便选想去的工程院。”！

这个城里人要带宋小姐回堡垒！
至于那什么引荐，工程院，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是听都没听过的词汇。
赶过来的肖韫婕和柳玄钢，听到梵沧的话，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这一刻，柳玄钢恨不得把所有觉醒石都砸到梵沧身上，让他赶紧离开。
带走宋小竹？
那他们还有什么活路！
肖韫婕紧咬着下唇，眼中也溢满了无奈和无力。
他们留不住宋小竹，这是一早就明白的事。
宋小竹会离开也是人之常情……
在众人错愕、惊讶和无可奈何的失落中，宋小竹拒绝了梵沧的邀约：“不了。”
轻飘飘两个字，如雷贯耳。
梵沧眉峰扬起：“你说什么？”
宋小竹抬头望进他眼中，说道：“梵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也烦请告诉穆先生一声，我在这里很好，无须挂怀。”
梵沧：“你不跟我走？”
宋小竹：“嗯。”
梵沧：“为什么？”
宋小竹反问他：“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走？”
梵沧：“……”
宋小竹无意当着这么多人说太多，正想着把梵沧带进店里，只听这傲慢的大少爷，当着所有人捅破了最后的窗户纸：“隔离带马上就破了，你呆在这地方，等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死一般的沉寂后，周围的村民炸开锅了。
他们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可切实听到，还是慌了，一个个面露惊恐，呢喃着：“怎么会……怎么会……真的要破了……这……”
宋小竹眉峰蹙起：“梵先生，请不要……”
梵沧：“你早就知道了吧？”
宋小竹眸色沉下来。
梵沧垂眸打量着她，问着：“那为什么不跟我走？难道你还想……”
宋小竹打断他：“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不会走。”
梵沧：“你和他们非亲非故，值得拿命去救？”
宋小竹眼中有了沉沉怒火，她质问梵沧：“非亲非故就不是人了？难道只有‘是亲是故’才能被救？”
梵沧也看进了她眼中：“你可要想清楚了，别说是‘工程师’了，哪怕是‘全能工匠’也没有作战的能力，正所谓好马配好鞍，你待在这种地方，不可能发挥该有的……”
宋小竹：“梵先生，没有其他事的话，请回吧。”
梵沧死死盯着她。
宋小竹没有回避，眨也不眨地回望他：“说心里话，我没想救谁，也不觉得自己能救谁，我只是做该做的事罢了。”
这话不高不低，刚好被站在地庙前的清隽男子听到了。
他一袭破旧白衣，手指化作针筒，看着这瘦小稚嫩，却犹如青竹般脆生生直指苍天的少女。
白净嘴角弯起，挂着浅淡的笑容，他转身回了地庙。
梵沧冷笑一声，丢下两个字：“幼稚。”
质地精良的衣摆发出飒飒声，他以普通人难以察觉的速度，眨眼睛消失在柳家村。
就这么走了。
宋小竹心中略微松口气，她倒是不怕梵沧强行带她走。
她看出来了，梵沧会跑这一趟纯粹是看在穆青的面子上。一位“工程师”，对于这位大少爷来说，并不值得费心思。
让宋小竹松口气的是，这大少爷没提觉醒石。
他要真记起这茬，非要拿走觉醒石……
她还真不能不给。
那就太亏了！
肖韫婕立刻站出来，安抚了躁动的村民：“大家不要慌，我们已经遭遇了一次兽潮，这次有宋小竹制作的大量武器，我们一定能够战胜污染兽，保护好村子！”
她没有否定梵沧的话，也没有去过多解释什么。
干脆直接摊开了，顺势动员一下民众。
总归是要面对的，而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梵沧惹了众怒，宋小竹的决定又足够振奋人心，再加上这些天大量发放的武器和日夜训练的护卫队……
是时候告诉大家了。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他们只有死守村子。
上一次他们守住了，这一次他们也一定行！
柳玄钢也加入到了动员中，他一开口，嗓门大、感染力强，再一振臂高呼，瞬间唤醒了村民们的记忆，点燃了情绪。
“砍死污染兽！”
“守住村子！”
“村长说得对！夫人说得对！”
“我们这次不一样，我们有宋小姐的鼎力相助！”
宋小竹倒是没说什么，她也不需要再说什么，她刚才和梵沧的对峙已经说明了一切。
面对那样的诱惑，她对柳家村不离不弃。
这个安静地站在“淘宝店”门匾下的少女，犹如一道刺穿阴霾的光，比后方那金色寺庙还要振奋人心。
夜晚，十分安静。
宋小竹准备休息的时候，田满和罗六子来敲了她的卧室门。
宋小竹披好衣服出门，她旁边的邱舒雨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去客厅吧。”
他们四人来到了二楼的客厅……也是他们平常用餐、商量、复盘的地方。
此时木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邱舒雨去倒了四杯热水放下，四人按着惯常的习惯坐下。
宋小竹主动开口：“想好了？”
田满和罗六子：“嗯！”
宋小竹将觉醒石从小箱子里拿出来，放到了木桌上。
夜色很深了，屋里只有摇晃的烛光，这奶白色的石头像是在发着光一般，吸引着人的视线。
田满和罗六子都明显有些紧张。
他们想了很久，终究是决定成为一名觉醒者。
尤其在看到梵沧之后。
梵沧邀请宋小竹去堡垒。
宋小竹拒绝了。
那一刻田满和罗六子在屋里热泪盈眶。
可也是那一刻，他们意识到自己必须更加“有用”。
诚然，田满现在能记账，罗六子也在卖力地吆喝，可只是这样的话，他们跟得上宋小竹吗？
夏丰收能在胡老太手下讨生活，是因为胡老太只有一个拾荒者社区。
宋小姐呢？
她不会止步于此。
倒不是说她要放弃柳家村，而是她不会停下脚步，她会一直向前，她会走向更高更远的未来，而他们仅仅是现有的能力，绝对是跟不上的。
罗六子找田满聊过很长时间，他说：“满哥，我要是觉醒后还一无是处怎么办？”
田满：“还会比现在更差？”
罗六子：“那肯定不会！”其实他更慌的，因为他看起来更加没用，尤其是陈全全来了以后，比他能干。
田满也问罗六子：“你说，我要是觉醒成石头怎么办？”
罗六子心大：“都成石头了，想那么多干嘛。”
田满一愣，笑道：“也对，都成石头了，就什么都不用‘办’了！”
他俩现在都光棍一个浑不怕，索性冲了。
冲出来就冲出来了。
冲不出来也没什么。
反正他们原本也只是垃圾山下的“垃圾”。
宋小竹之前跟他们说的，都是觉醒的风险，以及觉醒者的无奈和巨大的局限性。
现在她见他们有了主意，才说道：“其实一辈子只做一件事，也没什么不好的。”
田满和罗六子看向她，邱舒雨也好奇地耳朵颤了颤。
宋小竹继续说道：“你们现在也未必真的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这个觉醒的‘职业’，虽然有些强制性，可很多时候也只是一转念的事。”
“比如说，我在觉醒前一直想着要成为一个‘战士’，一个‘猎人’，一个拥有足够自保能力的‘职业’，抱有这个期待的我，之后觉醒成了‘工程师’，扑面而来的只有失望。”
“可事实上，‘工程师’并不比‘战士’‘猎人’差，甚至可以发挥出更大的优势，前提是我要认可自己的‘职业’，坚定不移地去努力，去思考，去研究……你看胡老太和肖夫人，她们将‘挖掘家’这个职业发挥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宋小竹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从“转念”二字入手说道：“我的建议是，你们既然想要觉醒，那就放开思维，不要局限自己，也不要去预判和期待，就当自己是一张白纸，等待命运落下的第一笔。”
罗六子忍不住道：“如果这一笔落得不太好……”
宋小竹：“你看，这就是在预判和期待。”
罗六子愣了愣。
宋小竹：“清空一切想法，坦然接受即将到来的，‘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自己够不够热爱。”
听到这里，邱舒雨咬紧了下唇，轻声道：“可是，一旦觉醒，就不能反悔不能更改，再没有其他选择了。”
宋小竹看向邱舒雨，笑着反问：“舒雨姐，难道我们就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自己的样貌，自己的身体和父母吗？”
邱舒雨被问住了。
宋小竹：“从一出生，我们就面对着不能选择不能更改和不能反悔，我们依旧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正是因为没有那么多选择，反而能安心做到极致。”
“而且……”宋小竹想起了之前自己曾看到过的一段话：“任何领域的卓越成就都必须用一生的努力才能取得；代价稍微低一点都无法换来。
“生命如此短暂，学习技艺需要的时间却如此绵长。”（注）
田满他们听得异常认真，尤其在宋小竹说到生命如此短暂时，更是晃了晃神。
是啊，人的寿命很短。
用一生去专精一个事物，这时间也未必够用。
罗六子率先道：“我放空了！我现在就是白纸六！我要成为觉醒者！”
宋小竹提醒他：“觉醒石的风险都记住了？”
罗六子：“我不怕！”
田满也说道：“嗯，我也考虑好了，我想觉醒。”
宋小竹点点头，将觉醒石交给了他们。
田满和罗六子拿着觉醒石，一时间还有些茫然：“要……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