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浅(为了猫条)

她能去哪呢？
之前是住酒店，后来酒店退了，她住周时衍家。
现在跟周时衍闹翻了，她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偌大一个帝都，灯火阑珊，无尽繁华，却独独没有她的落脚之处。
临近年关，多数公司都放假了，街道上不难看见结伴出行，置办年货的一家三口。
宿窈抿唇看着他们的方向，难过像水池里面装不下的水，一阵一阵地往外冒。
之前张桂芬虽然拿她当提款机，但好歹，每年过年的时候，她回家，能够吃到一碗热乎饭。
现在，她在帝都，张桂芬也在帝都，她们两人就在一个城市，可相见不如不见，母女之间只剩下怨怼。
今年的新年，她没家可回了。
宿窈的泪水，来的有些突然，却又怎么都止不住。
会所的出口只有一个，周时衍出来时正好看见低着头站在路边的宿窈，他微微松了口气。
皱眉走到她身边，看到她脸上的泪水后，人怔了怔，眉头渐渐松开了。
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面巾纸，递到了她面前。
宿窈是低着头的状态，以为是陌生人递的纸，下意识要拒绝，直到在拿着纸巾的手上，看到那块熟悉的腕表。
抬起头，就看到了眼前的男人，深邃的眉眼，没有刚才那么冷了，但表情依旧不好。
“哭什么？”
宿窈刚从医院里出来，脸上自然是不可能带着妆容的，这会儿脸上全是泪也不用担心花了妆，只眼角微微泛红，看上去十分可怜。
偏生可怜里又带了几分倔，赌气道：“你不是不认识我？现在又过来做什么？”
周时衍抿唇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说我不认识你了？”
宿窈不接他的纸，用手背囫囵擦了脸上的泪：“你没说，但你那样做了。”
周时衍道：“他们问你话，你自己不答，你还有道理了？”
宿窈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一个被你拉黑的前女友么？”
周时衍说：“你一言不合就跟人走，一句解释没有就三天不回家，你还希望我次次都能上赶着去找你？”
宿窈红着眼睛：“电话打不通，微信发不过去，信息也不接收，就算我想解释，你给我这个机会了么？”
周时衍说：“你要是真的有心想联系人，总会有办法的。”
顿了下，他意有所指道：“就比如今天，你不就找过来了么？”
宿窈真是被他给气着了，周时衍那张嘴，法庭上无往不利，但生活中他这样，真的只会让人想发脾气。
她负气地转身就走：“早知道你是这个态度，我就不该来。”
周时衍在她身后冷冷地说：“那边是马路，再走几百米就是高架桥。”
宿窈顿了下，又换了个方向想继续走，周时衍说：“那边是居民区，你没有房子进不去。”
宿窈：“……”
她气的蹲在地上哭。
周时衍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惊讶，愣了一瞬，默默地在她面前递出了手。
“起来，别在这里哭。”
宿窈不理他，也有最近强制断了药的原因在，她最近总是负面情绪大过正面情绪。
得知舅舅被救出来的消息后，她心里才好受了点，一开始来找周时衍，也是想着跟他好好沟通的。
但他这个态度真的让她什么想法都忘了，连她在心里跟自己说，还指望他打官司都不管用。
她这会儿就是悲伤，难过，怎么都不想理会他。
宿窈这一行为在会所门口还是很奇特的，来往的人有不少都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她，再顺着她打量到周时衍身上，眼神古怪。
两人这一场景，真的像极了被辜负的小姑娘，跟一个冷漠无情骗了人感情又不负责的渣男。
周时衍在一个女人不仅奇怪的看着他，还恰好以不大不小，能让他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说了句人渣后，黑了脸。
见宿窈怎么说都不起身，他干脆把宿窈整个从地上抱了起来，宿窈还维持着蹲在地面缩成一团的姿势，突然腾空后吓了一跳，然后便红着眼打他肩膀。
“你做什么？放我下去！小心我报警告你骚扰！”
周时衍不理会她，抱着她的腿，像抱小孩似的，把她抱进会所，放在一楼休息区的沙发上。
“不做什么，外面人太多了，带你换个地方哭。”
宿窈：“……”
周时衍把她放到沙发上后，又往她面前放了盒面巾纸，自己坐在宿窈旁边，打开了手机，低头刷着网页。
“你哭吧，哭完叫我。”

周时衍这个反应和表现真的把她所有的情绪发泄口都给堵死了。
他就那样，自己做自己的事，不看她，也不理她，仿佛她的崩溃只是她一个人在无理取闹。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低头刷着手机的男人，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无力感，同时彻底冷静下来了。
她对他所图，从一开始就不是情感，如今两人走到这一步，她图谋的东西可以说是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从周时衍的角度上看，他能做到的已经是很好了。
而她又在做什么呢？她现在的崩溃、委屈、难过，的确有些师出无名。
整理好所有情绪这一刻，宿窈彻底收敛起了所有情绪，垂着眼睛拿了张餐巾纸，默默地擦了擦面颊。
“周时衍，两个人之间出现问题应该做的是及时沟通，遇到问题就去解决问题，而不是一言不合就单方面冷暴力。”
周时衍此时也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个界面，宿窈跟杜天磊那条消息爆出来没多久，就被人给大力压下去了，此时网上存在的痕迹已经不多，但他当时截图了，此时把手机推到宿窈面前的心态，十分理直气壮。
“出问题的是你，就算要沟通也应该是你先来找我沟通。你自己看看，你跟杜天磊走了以后，外面传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一共三张截图，宿窈飞快的看完，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摸到耳钉还在后，才抿着唇不满地看向他。
“只要你想，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周时衍同样看着她，眼眸冷静：“宿小姐，你以为地球是围着你转的吗？我有我的工作，我自己的生活，我为什么要24小时关注你的动向？你当自己是氧气，别人离了你就不能活吗？”
周时衍是那种没理也能跟人辩上一个小时的性格，遑论他今天觉得自己是有理的。
上次他从酒吧把宿窈带回去，宿窈气急了骂他是除了监视她行踪就无事可做的死变态。
这次他就真的没再管过她，也没动过去找她的心思。
某种程度上，他是属于会接受意见并对应进行修改自身行为的人。
按理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但宿窈此时显然并不会这样觉得。
她此时被气得只剩下一个想法了。
跟周时衍这个人吵架，折寿！
宿窈气的一直在深呼吸，捂着心口低头，手死死地扣在沙发上。
周时衍看着她，冷漠地说：“这家会所的沙发是全屋定制的高定家居，你最好小心你的指甲，如果你因为无法控制好个人情绪，而对这的东西造成了什么财产损失，店家有权要求你进行合理赔偿。”
宿窈扣在沙发上的手下意识松开了，甚至还紧张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有没有伤害到真皮表面。
接着更加生气，刚才嘲讽她买不起房，现在嘲讽她买不起沙发。
别的不说，周时衍这个人，就凭他这张嘴，在她们村真的娶不着媳妇！
宿窈憋屈地咬着唇瓣，再也不想看周时衍了，也不想再跟他说话。
周时衍看她低着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顿了顿，缓和了语气。
“窈窈，我还在等你的解释。”
宿窈气闷地说：“别这么叫了，还是叫宿小姐吧，以你跟我现在的关系，比较合适，周律师。”
周时衍冷淡地看着她：“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宿窈咬牙道：“单纯的律师跟委托人的关系。”
周时衍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单纯？有多单纯？”
宿窈抿唇看向他，就见周时衍的目光已经变了，不像最初那么冷了，漫不经心地往她腿上看。
“每天晚上都被你缠着那么单纯么？”
宿窈：“……”
她默默地缩了缩腿，不过实在是很长，怎么挪都很难减少存在感。
在医院待了三天，她没有换洗衣物，现在穿的衣服是自己在网上随便买的。
最普通的毛衣、绒裤，外面套着厚厚的，淡紫色的羽绒服，领口围着一圈同色的人工毛毛。
整个人看起来其实是没什么曲线的，起码跟性感两个字绝对不搭边。
但周时衍这会儿的眼神还是让她感受到了不自在。
露骨的像已经透过她的大棉服看到她的腿似的。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走之前已经跟你说过，杜天磊帮我找到了我的亲人，我去见他们了，就这么简单。”
宿窈蹭着沙发，即使知道周时衍不可能在公众场合做出什么失礼的事，但还是在他的注视下，默默地把位置尽可能地挪到了离他最远的方向。
“见亲人，需要没骨头似的被人抱着上车？见亲人，需要一走就是三天，期间连个解释的消息都没有？”
宿窈有那么一瞬，通过周时衍沉稳的腔调，感觉他不是在跟她对话，他是在打另一桩官司。
他认为自己拿到了充分的证据和论点，所以在这里与她针锋相对，据理力争。
那么在这一刻，她所处的位置就该是他的敌人，而他这样对她讲话，想要的也大概不是什么解释，而是胜利。
那么对他而言，什么才算是胜利呢？
法庭上，律师的胜利，以让对面的犯罪嫌疑人心甘情愿认罪为结束。
他此刻这样质问她，也是觉得她有罪，所以要她自己承认吗？
思绪只是一瞬，电转之间，宿窈思索着，她要顺着他，承认错误？
目光游移那一刻，忽然就看到了桌子上团成团的纸，那是她刚才用来擦眼泪的面巾纸。
宿窈心口突然又冒出了一口火，凭什么就是她错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向他妥协，她不甘心！
“首先，我不是没骨头的让人抱下车，而是因为身体不适，突然休克，陷入昏迷，杜天磊当时的行为也只是为了让我得到更快的医治。”
“其次，我不是没有想过向你解释，是你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地把我拉黑，让我失去了能跟你进行沟通的途径……”
周时衍淡声打断她：“就算我把你拉黑了，但是我没有限制你的行动，我家就在那，只要你想，你完全可以随时回去。”
顿了顿，他偏头，眼睛向别处，淡声道：“你知道入户密码，不是么？”

第191章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宿窈突然心中浮现一个特别好笑的想法，周时衍把她拉黑，不会就是为了让她尽快回去，然后亲自找他解释吧？
念头只是一瞬，她就觉得自己被气傻了，这种自作多情的念头都能想得出来。
抿着唇，她把自己手机拿出来，打开微信界面，低头推到他面前。
两个人像交换证物一样，交换着彼此的手机。
“我想这些发出去被拒收的消息，应该能替我很好地解答你的疑惑。”
为了方便救治，杜天磊没把宿窈带到杜氏医院，而是就近选择了一个公立医院。
宿窈在得知自己要住院的第一时间，就想过要跟周时衍说一声，而他当时已经把她拉黑了，这才造成了两人之间的信息失衡。
周时衍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一直绷着的表情才产生了变动。
“你住院了？”
看到宿窈给他发送那些文字的时间，周时衍不难想到，杜天磊接电话时应该恰好是宿窈昏迷过去的那段时间，他因为被杜天磊挑衅产生的那点不悦，也就自然地散开了。
这会儿注意力直接转移到了宿窈的身体情况上，下意识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肠胃感冒怎么会严重到需要住院的程度？
宿窈冷笑道：“是啊，住院了，也的确是我自己没有那个心气，不然就算爬，也该爬到你周大律师面前，好好地跟你解释一下，我跟杜天磊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时衍：“……”
他难得哑口无言一回。
无措地盯着手机半晌，才再次开口。
“我记得你那天早上就说过，身体有些不舒服。”
宿窈道：“是啊，难为你还记得了，周大律师这么忙，又有工作又有生活的，能记得我这点小事我是不是应该烧香拜佛给你立个牌位的感恩戴德？”
周时衍：“……”
他的话又被她给堵回去了。
宿窈真的有心跟他吵架的时候，其实也挺气人的。
无言地沉默半晌，他还是说了一句：“就算我后面的处理方式有问题，问题会产生的根本原因也还在你身上，我当时提过可以陪你一起去，是你自己拒绝了。”
宿窈冷声说：“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周时衍：“……”
宿窈情绪也缓得差不多了，抿着唇，拿起手机收进口袋。
周时衍看她这是要离开的意思，跟着她站起了身：“我们回家？”
宿窈面无表情的绕开他：“那是你家，不是我家，周律师，你什么时候回你家是你的事，不用跟我商量。”
周时衍又被她扎了一下，低着头默默地看着宿窈，见她真的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伸出手在她身后拽住了她……帽子。
原本只是想拽衣服的，但宿窈走的实在太快了，周时衍又只想抓住人，情急之下没怎么看方位，直接一把抓在了宿窈帽子边缘那一串毛毛上。
宿窈察觉到不对劲时，她的新衣服已经毁了，周时衍掌心安然沉睡了一大把的小羽毛。
周时衍顿了顿，尴尬地把那些羽毛扔进了垃圾桶：“我给你买新的？”
宿窈又想捂心口了，几百块也是钱啊，她现在还没工作，这衣服算是花了她一笔巨款了。
“周时衍，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动动……”
愤怒的话还没讲完，旁边传来惊喜的一声欢呼。
“学长！你竟然还在店里！”
是刚才对着周时衍满目崇拜的那个小学弟。
远远地看见周时衍，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见到宿窈后，眼中掠过一抹诧异，刚才他也在包厢，宿窈又是那种很惊艳的长相，他当然还记得她。
疑惑地看看宿窈，又看看周时衍：“这是你朋友吗？”
他记得，刚才宿窈在包厢门口，就说自己是要找人的。
这回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换成了宿窈。
周时衍默默地松开握着她帽子的手，轻咳了一声。
“我女朋友。”
宿窈强调：“前女友。”
周时衍补充：“目前发生点小争执，正在吵架。”
学弟只在周时衍跟宿窈之间看了一个来回，就明白大概怎么回事了。
笑着道：“学长刚才说家里有事，说什么都要走，现在看就是为了出来哄女朋友吧？”
宿窈闻言，诧异地看了眼周时衍，周时衍恰在此时，淡淡地嗯了一声。
学弟便趁热打铁道：“学长刚才说要走我们还遗憾呢，既然是因为嫂子，那不如把嫂子一起带过去，大家一起聊聊天也热闹。”
周时衍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就低头注视着宿窈，那意思，仿佛她点头他就会同意一样。
学弟就一脸热切的表情，看向宿窈。
宿窈想起乔莺之前的话，冷淡道：“你们不是校友聚会吗，不欢迎外人。”
周时衍淡声说：“你也是一个学校的，不能算外人。”
学弟听到这眼睛更亮了：“嫂子也是我们学校的吗？哪个系啊？不会也是法律系吧？”
宿窈跟周时衍有矛盾，不至于把负面情绪连累到外人身上，别人对她礼貌，她自然也会温和。
“我是外院的，跟你们的系别应该不太沾边。”
学弟说：“那有什么的，我还是学国际金融的呢，打比赛蹭学分才认识了学长。”
说着，他很自来熟地往宿窈手里放了瓶酒：“走吧，来都来了，一起聚聚吧，都是校友就更好了，光是讨论食堂哪个菜最好吃，我们都能辩论一个小时。”
宿窈还没说什么，手里的酒就被周时衍取走了：“她身体不好，刚从医院里出来，不能喝酒。”
说着，他把手很自然地搭在了宿窈肩膀上：“学弟盛情难却，一起过去看看，嗯？”
宿窈虽然还是不太开心，但也知道，两人之间这时候算出现了一个台阶，迟疑一瞬，她也就配合地没再闹别扭，跟着他们进了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