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浅(为了猫条)

宿窈对他耸耸肩，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微笑，有些释然。
“祝融，我在来之前就想过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出事，所以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必须是我。”
“不可能！”祝融沉着脸起身：“窈窈，你别犯傻，我自己做错事，就应该自己承担责任，我问过律师了，顶多就是两年，两年而已，在哪过不是过……”
顿了下，他面色复杂地看着宿窈，眼珠定定的，唇边扯出一抹惨淡的笑意：“窈窈，我最近确实吃不好睡不好，憔悴了很多，但我这样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项目，而是因为你，我……”
他情不自禁地痴痴望着宿窈，朝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看着女人仰头注视着他的目光，却是突然一滞，无论如何都讲不出口了。
他已经深陷官司，前途渺茫，又何苦误人前程？
祝融最终改口：“我一直都很放心不下你。帝都那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没有做到答允过的承诺。”
坐回宿窈身边时，他的肩膀塌了下去，神情低落，轻轻握住宿窈的手。
“那天我不得不跟着父亲离开，没有保护好你，你……有没有怪我？”
宿窈也不禁回想起那天的一切，恍神片刻，摇了摇头。
“没有，祝融，从始至终，我都对你非常感激。”
官司输了，祝融走了，可她从头到尾，却从未觉得祝融有什么不是过。
哪怕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她也没觉得祝融有什么不好。
她憎恨和厌恶的，是这个表面上有着公证和道义，实际上又说一套做一套，被资本扼住了命运的咽喉的世界。
宿窈回握住祝融的手，说了真心话。
“其实从我妈出现在庭审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的官司输定了。我太了解她，她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的。所以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连累了你。我要你帮忙，却偏偏自己的家人出了变数……”

第58章 她望骄阳永不落
“宿小姐既然知道是自己拖累了祝融，还有什么脸再来这跟他纠缠不清？”
随着一道愠怒的声音，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祝鸿才沉着脸走了进来。
祝融面色微变，看向宿窈的眼中带了些许紧张：“爸，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从头到尾窈窈都只是个受害者，她只是想让自己死去的妹妹沉冤得雪……”
“她想让妹妹沉冤得雪，那是她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不是她使下贱手段勾引了你，这件事能跟我们家扯上关系？世界上不平的事多了，怎么不见你件件都上赶着管？”
祝鸿才久经商场，一双锐利的眼，带着看穿一切的光，毫不留情地落在祝融和宿窈身上。
“宿小姐，你敢不敢当着祝融的面，说出来你到底是本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接近的他？”
祝融从小养在温室，见过的风浪还是太少，祝鸿才却不一样，他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见过，宿窈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他。
宿窈在祝鸿才的质问下，已经白了脸色，祝融却完全没注意到，梗着脖子挡在她身前。
“你胡说什么，我看你就是自己做的见不得人的事太多了，所以才觉得每个人的念头都见不到光，要不是你，我们当初也不会……”
“混账东西，你给我闭嘴！”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恶狠狠扇在祝融脸上，当场把祝融打的脸偏向了一边。
祝鸿才愤怒地指着他鼻子：“我这辈子，最后悔就是生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从小废物到大，半点指望不上，就会给家里添麻烦！”
祝融被这么一说，眼睛也红了，捂着脸冷笑道：
“对，我是从小废物到大，我是什么也不是，不过你放心，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敢作敢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次项目的事，大不了我就去坐牢，保证不连累你祝大财主的声誉。”
宿窈听到这，立刻站起身，扯住了祝融手臂。
“祝融，少说两句。”
她抿唇，看向祝鸿才：“祝先生，之前打官司连累了您和祝融，是我做的不对，但我今天来却不是为了那件事，我是为了之前的那个项目来的。”
“那个项目前期签字的经手人都是我，祝融只不过是在最后的合同上落了章，你们也可以说那个章是我仿造的……”
“窈窈，你胡说什么！”祝融大声呵斥，打断了她，祝鸿才闻言却面色稍缓，眼睛闪了闪，看向宿窈。
“宿小姐说的，是真心话？”
就算对祝融有再多不满，那也是他亲生的儿子，祝鸿才自然是不希望对方出事的，更何况是坐牢留下案底。
宿窈点头，坚韧的身影站在祝鸿才面前，腰身挺得笔直，眉眼坚定，语气平和。
“从头到尾，这个项目都是我一个人负责的，祝融只不过是跟我关系好，才被我蒙蔽盖了章，就算要追责，也该是我主责。”
空气静默良久，祝鸿才眼睛深了深：“有点意思。”
宿窈微微一笑：“如果祝先生没有异义，就请律师起诉我吧。”
“不急，让我们先谈一谈，你想要什么？”祝鸿才依旧对她无法给予信任。
宿窈想了想，回头对着脸上满满全是难以置信神色的祝融微微一笑。
“祝先生，可能祝融在您的心中，并未达到您的期许。但在我的心中，他温暖闪耀，是如同天边烈日一样的存在，我别无所求，只愿骄阳永不坠落。”
在她最绝望，最无助，为了复仇不择手段，渐渐走入歧途，抛弃所有底线的时候，是祝融的存在，拉了宿窈一把。
他让她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存在的。
直到祝鸿才离开，祝融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宿窈，一脸愣相。
宿窈戳了戳他肩膀：“怎么了你，丢魂儿了？”
祝融反应过来，怔怔瞥她一眼，接着耳朵就红了。
“窈窈，我……我……你刚才说……”
“说什么说？”宿窈低头一笑：“你不是告诉过我，出来混是要拜关二爷的，我当然要讲义气，就算是你爸，也不想让他说你半点不好。”
祝融怔了怔，低下了头，语气有些失落：“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他没说，宿窈也没问。
她起身，打开了办公室的窗户，深吸了口外面的空气。
“还是A市的味道闻着舒服，帝都太多霾了，就算住再好的房子，也觉得心里不舒坦。”
自然地转了话题，宿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小祝总，看在我为了你千里迢迢从帝都赶回来的份上，请我吃一顿饭？”
“吃饭？好啊。”祝融起身：“正好我中午还没吃，现在也饿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中午还没吃？”宿窈看了眼时间：“你该不会告诉我，最近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吧。”
祝融深深看着她：“最近发生那么多事，我怎么可能会有胃口。”
宿窈越过他自然地往前走：“既然这样，那你今天可有口福了，走，去超市买食材，我亲自给你做。”
她从小就给一家子人做饭，后来又去很多餐馆打过工，手艺是相当不错的。
祝融跟在她后面往外走，边走边偷偷的给人发消息。
【周律师，有事求，望速回，救命】
他刚才没插话，不代表就默认了宿窈跟他爸偷梁换柱的商议。
只不过是知道在他爸面前，他说什么都没用，只会挨更多的打才短暂妥协罢了。
这个项目的事，牵涉太广，他不可能让宿窈帮他顶包。
可一旦他爸插手，这件事就等同于定了一半。
没办法，他只能请求更专业人士的帮助了……
祝融看着宿窈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就算感激他帮过她，也不该用这种方式来报恩。
一旦真的让她顶了罪，他情何以堪，只怕是余生都不会好过。
两人在超市买食材的时候，祝融收到了周时衍的回复。
【小祝总，我跟贵公司的合作貌似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结束了】
言外之意，已是婉拒。
可他现在是祝融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了，祝融说什么都不愿放手。
咬咬牙，干脆把事情的整个原委都给周时衍发了过去。

第59章 拿周时衍的钱养祝融
事情到了这一步，祝融早就不指望自己能全身而退了，他只希望周时衍能把宿窈保住，不要让他爸把宿窈给牵扯进去。
他记得，当初这个项目宿窈咨询的律师就是周时衍。
第二条消息发过去，讲清了前因后果，周时衍果然没再像之前那样直接拒绝。
而且这次，他回复的出奇的快。
【三天后，我会回A市】
祝融松了口气，三天的时间，他还是拖得起的。
剩下三天，他以很久没见宿窈，要跟她叙旧为由，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严防死守她瞒着他跟他爸的律师见面，进行什么偷天换日的交易。
周时衍根据定位过去，才发现祝融给他发的是个住宅区。
小区配套设施倒还算完善，只不过怎么看都不像祝融这种富家子弟会选择的地方。
祝融也没隐瞒：“我爸把我的卡都停了，我又不想回家，就只能出来租房子住了。”
意识到这话有歧义，他又赶紧补充：“但周律师，你千万别担心，窈窈给了我一百万，我绝对不会欠你律师费不给的。”
事实上，他最后那句说了还不如不说。
月色下，周时衍敛了眉，眼中神色冷过月华。
“宿窈给了你一百万？”
祝融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我都没说卡被停了，她却还是坚持给我转了账。”
给她母亲那笔钱，祝融根本没记在心上，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想不到宿窈竟然一直还记着，不仅记着，还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给还了。
祝融道：“她可真是个好姑娘。”
周时衍冷笑，眼睛发凉：“是啊，可真是个好姑娘。”
他算是知道他给宿窈的钱最后被她用哪去了，拿他的钱去养祝融，她可真是个好姑娘。
宿窈此时正在祝融家炖鱼汤，他最近瘦太多了，曾经痞帅痞帅的一小伙子，现在都瘦脱相了。
这事儿多少跟她当初那场官司有点关系，宿窈心理有愧，想着好好给他补补。
担心外面的餐馆没营养，她最近是一日三餐地给祝融做饭。
祝融带周时衍进门时，宿窈人还在厨房，身上戴着围裙，手上袖子挽到一半，在氤氲的热气中露出两节莹白藕臂。
听到外面传来了开门声，宿窈也没回头，背影看上去要多贤惠有多贤惠。
“盐买回来了？快拿过来吧。”
宿窈的厨艺的确是有自信的资本，周时衍刚进门，就被诱人的香扑了一脸。
身边，祝融一脸自然的笑：“窈窈手艺很不错的，比我见过的很多大厨都好，周律师，正好你来了，待会儿一起尝尝她的手艺。”
宿窈听到他的话，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僵直地转过身，就看到了远处站在门边，抿着唇，一脸冷清的周时衍。
“宿小姐还会做饭？”
这句话，他是望着她说的。
周时衍眼睛发冷，止不住的心寒。
他当初跟宿窈在一块，她可是眼看着他胃炎发作，也咬定了不会下厨的。
宿窈看到周时衍那一刻脑子就嗡了一下，迟疑着看向祝融。
怎么回事？
祝融此刻表情骄傲：“周律师可别小瞧了我们家窈窈，她什么都会，是我见过的女孩子里最厉害的。”
周时衍定定瞧着宿窈：“祝少说笑了，宿小姐这么厉害个人，出手就是一百万，我哪敢小瞧她。”
宿窈僵硬站在原地，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周时衍偏偏不肯放过她，挑眉道：“宿小姐，你我也算是旧相识，现在见了面连句话都不想说了吗？”
宿窈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周律师。”
周时衍点点头，然后就见宿窈扯着祝融袖子，直接把他拉进了里屋。
哪怕进门前有心理准备，但在看到宿窈毫不犹豫把门给关上的那一刻，他还是脸黑了。
宿窈这表现，真的太敌我分明了，显然他是敌。
里屋，宿窈一脸不解：“他不是在帝都吗，你怎么把他给弄来了？”
祝融眼睛闪了闪：“窈窈，我想清楚了，项目那件事，你有心我已经很开心了，但我真的不能拖累你……”
“这是什么话？该对的细节我跟你爸已经对的差不多了，只差庭审接受调查，你现在把周时衍扯进了来，只会让我们之前做的一切付诸东流，功亏一篑……”
“我就是要让他功亏一篑！”祝融抿唇，绷着面色道：“窈窈，换在谁处在我的位置上，都会是跟我一样的做法，肯定不会让你一个无辜的人牵扯其中的。”
宿窈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祝融，就是你傻，换成谁都会是跟你爸一样的选择，他才是对的，那才是成年人该做的取舍。”
“周律师就肯定不会！”祝融坚定说。
宿窈冷笑：“你对他太有信心了。”
两人还欲争执，门外传来敲门声，周时衍声音很冷。
“宿小姐，你的汤要扑了。”
宿窈只能收了剩下的话，出门奔向厨房。
祝融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不好意思，我们两个有点意见不合，周律师，你别见怪。”
周时衍淡淡瞧着宿窈背影：“宿小姐似乎对我意见不小。”
祝融一顿，诧异看向周时衍，周时衍面色如常，指了指墙，语气耐人寻味。
“这个小区，隔音效果不怎么好。”
正在往罐子里装鱼汤的宿窈手一抖，差点把汤给洒了。
祝融满脸尴尬；“窈窈是看我不爽，不是有心的。”
他还指望着周时衍把宿窈给捞出去，并不希望他跟宿窈把关系弄僵。
然而到最后，整顿饭，宿窈跟周时衍到底是没再说过一句话。
祝融倒是跟周时衍聊了很多跟那个项目相关的话题。
宿窈全程默默听着，没有任何插话的意思，直到最后所有人都放下筷子，她起身收拾餐具时，周时衍淡淡地讲了一句。
“这个案子其实也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合理避税，问题可大可小，按刑事犯罪处理是最坏的情况，但如果是经济犯罪，问题就简单多了……”
两人双双一怔，眼中燃起希望的光。
祝融面色惊喜：“周律师，你说的是真的吗？”
周时衍点点头，目光淡淡瞥过同样一脸期冀看着他的宿窈。
勾了勾唇：“我这个人比较直，从不撒谎。”

幸好，她不是。
宿窈脸上露出点点兴奋，一字一句，带着发自肺腑的真诚：“我就说周律师在律届的能力数一数二，请他帮忙一定有起死回生之效，完全没问题的。”
周时衍不是第一次在宿窈身上见识到她随机应变的能力了，漫不经心地挑挑眉。
他那话出去，就仿佛扔了根定海神针，宿窈跟祝融两人的情绪都好了不少。
又聊了一阵，周时衍这个才从飞机下来的扛不住了，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公事洽谈。
告辞时，意味深长瞥了宿窈一眼。
“宿小姐最近也住这？”
宿窈当然不是，她本来没有要走的意思，就为了跟他避开。
但他这么一问，却让她不走不行了。
出门的一路上，宿窈都很沉默，没有在祝融家那股活泼的灵动劲。
两人进入电梯后，她顺着反光的电梯壁看到两人并肩站立的倒影，想了想，还是主动往后退了一步，跟周时衍之间隔开了一股距离。
她跟周时衍毕竟不清白过，很容易就会暧昧不清，她现在这个动作就把撇清关系的意思表达的太明显了。
周时衍冷冷看过去：
“宿小姐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是已经找好下家了？”
他这话攻击性太强，让宿窈皱了眉。
“你别乱说，我跟祝融才不是那样的关系。”
他没提祝融半个名字，宿窈却直接对号入座，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周时衍冷淡道：“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会是。”
宿窈这回没反驳，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张了几回嘴，却是出不了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时衍见她这样心下就有数了，声音又沉了沉：“说中你的心事了？”
宿窈还是头一次觉得，电梯下降的速度怎么这么慢，周时衍人从帝都回来，似乎连带着把帝都的霾也给带来了，跟他站在同一个空间，都觉得空气让人窒息。
“我要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不劳你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