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把收集的五彩种子送给将军。”
“你们消息不灵通啊,将军其实最想要的礼物是帕子。”
“叶尘, 一起去看将军吧!”
白芍兴高采烈地捧着新采的花朝住所跑去, 并用肩膀把门推开, 让外面的光线照进昏暗的屋内。
“将军回来了哦叶尘。”
屋里的人缓慢转身看向他,白皙精致的小脸上那双澄清有神的黑瞳格外漂亮。
光洒在他的半张脸,明灭之下五官显得更加深邃立体。有一瞬间白芍仿佛看到被照到光的那只眼睛显出金泽,冷漠淡然得不像他认识的朋友。
叶尘默默握紧拳头将手里的纸条捏成团,看着白芍手里的花浅笑道:“你先去排队, 我马上过来。”
白芍没再耽搁, 边往外走边呼喊:“好, 那你快点哦!”
等看不见人了叶尘把纸团又展开, 盯着内容沉思。
[午时, 鸦森, 真相]
他从戒指里拿出这两年收到的神秘纸条,加上今天收到的总数有五十了。
对方意图离间他和坏女人, 告诉了他好多有关那女人的事, 也包括他爹娘被她杀死的事。
虽然他还没满十岁, 但也清楚坏女人在魔界的地位和重要性,想要害死她让现任魔尊失去最大倚仗的人和魔多的是, 所以他并不相信那些莫须有的话。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送纸条的竟然会挑中他策反, 他不过是被那女人捡回来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孤儿罢了, 就算真的背叛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叶尘把纸条重新丢到戒指里, 到床边伸手将竹枕下的帕子抽出并在掌心摊开。
坏女人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带一两个无家的孩子,集中培养后会分配给九大魔中的一个, 跟着出行任务为将军效力。
这些年她频繁外出行动,基本不会在魔宫停留三天以上,捡回来的孩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大家变着法子想得到她的注意,送东西也卷得不行。
七岁之前他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送给她,期待她冰冷的手抚摸自己的头发,得到她不冷不热的一句夸赞。
“做得很好。”
大家得到的都是这句话,但无人会怀疑她在敷衍他们,毕竟将军说这话时的目光专注,就像看她的剑那般。
没有孩子不想成为将军的剑,替她奋勇杀敌,保护她不受伤害。
叶尘将帕子塞进袖中,抬头看见对面一模一样的床。
那是白芍的床,所有被捡回来的孩子都睡在那样的床上。
他在那女人心中和其他孩子并无不同。
景河在收到第二十一块帕子时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身边的藏白。
这家伙上次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发牢骚说她用帕子用太快他来不及绣后今天她就收到了这么多帕子,怎么想都是这家伙的错。
一旁的藏白心虚地躲开队长的视线,假装看风景。
景河低头看帕子上的图案,歪歪扭扭的似乎是个什么动物的脑袋。
魔界好像没几个绣工好的。
要不是她太忙,再加上藏白是九大魔里唯一能绣成图案的,她也不会把绣帕子的差事交给藏白去做。
她指点了藏白不下百遍,这家伙也就勉强绣出花形,完全没法跟叶尘那时候比。
说起来小叶尘怎么没在排队的队伍里?
即便不大可能漏看,景河还是仔细找了找,只看到和小叶尘同屋的白芍。
莫不是三个月太长小叶尘把她淡忘了?绝对不可能!
那是其他孩子欺负他把他关起来了?不应该啊,她表面功夫都做到位了,不至于让他们察觉到偏爱才对。
景河才要皱眉眼前多了十几朵开得正灿烂的花。
“将军辛苦了!”
白芍激动得满脸通红。
景河闻着花香平静下来。
她接过花朵,伸手在男孩头顶摸了摸:“做得很好。”
白芍欣喜地走到送完礼物的队伍中看将军收下其他孩子送的东西,眼看送礼的队伍慢慢变短,他后知后觉地环顾四周。
叶尘不可能错过将军的吧!
叶尘赶到地点发现前面只剩两个魔族小孩,等轮到时他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只低着头把袖子里的帕子拿出来举到头顶。
“您辛苦了。”
他感受到女人在接帕子时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手心,留下冰凉的感觉。
“做得很好。”
不知为何,叶尘总觉得今日坏女人抚摸他的动作比以往轻柔。
见没孩子排队,藏白和蛇羽抱着礼物提醒道:“队长,我们该走了。”
景河点头,对孩子们挥手作别。
白芍依依不舍地跟着将军送到正门,等将军等人消失在拐角处才回头对叶尘说:“你怎么这么晚啊,差点就错过将军了!还有你们为啥都送帕子啊,我看到至少有二十个魔送了帕子。还有还有,你握着发带干什么?”
叶尘这才注意到手里攥着发带,慌张地把它收起来。
那个坏女人她竟然又,又!
“叶尘你怎么突然这么红?啊好烫,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没有!我回去休息会儿先走一步!”
白芍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更加担心了。
也不知怎的,叶尘匆忙选的路要绕个圈子才能到住处,途中还会恰好经过鸦森的一个入口。
尽管还在约定的时间范围内,但他满心都扑在发带上,没有要去赴约的意思。
叶尘展开发带,两指并拢抚平褶皱。
那女人基本每个月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送来发带,这次她三个月没回魔宫肯定饥渴得快要疯掉。
想到那人方才被大家围住时神色如常的清冷模样,叶尘心烦意乱地闭眼。
真是个会装的坏女人,不知他们当中又有多少魔修和魔族小孩见过她耳尖泛红,发丝凌乱的样子。
思及此他咬牙切齿地停下脚步,连发带上的内容都没心情看。
刚好到了鸦森附近,他对着空无一物的入口冷冷说道:“别再给我纸条了,我对你说的真相不感兴趣。”
说完没走两步,一只血红羽毛的乌鸦飞到了他的面前,脖子上还挂了什么亮晶晶的装饰物。
“你的爹叫叶廷欲,娘叫尘苓,景河在你出生那日杀死了他们,吞噬掉魂魄暴涨修为。她接到的命令是将所有会威胁到景致的魔修和魔族通通杀死,却偏偏留下你这个隐患带回魔宫培养,这是为什么我挑中你的缘故。”
叶尘面不改色地凝视它。
管事和教导都说他是将军在贫民窟捡回来的孤儿,是被抛弃自生自灭的孩子。是将军把留下必死的他带回来,给了他安身之所。
所以这个魔物说的都是假的!
“我脖子上的项链有你娘留给你的影像,只要看了你就明白这几年是如何被仇人欺骗戏耍了。我知道你会质疑影像是造假的,但你娘除了影像还在项链里封印了修为,那是只有你才能接收的传承。你好好想想,除了你的亲人谁会将修为封印保存呢?”
叶尘保持镇静,没有被牵着鼻子走:“我凭什么相信你?”
“当年你的爹娘支持前任魔尊,知道景致不会放过他们提前找到我让我在他们殒没后找机会救你,只可惜我实力太差根本没法在景河手中救人,哪怕她被你爹娘打成重伤也打不赢她。这是记录了我去救你被打伤的留影石,你和影像一起看完再考虑要不要信。”
乌鸦化成魔气窜进鸦森,项链和留影石咚得掉在地上,仿佛在叶尘心里砸了个洞。
魔气溜到森林深处才化成人形。
躲在树上的魔修闻声露出头。
“怎么样?叶尘答应帮我们了吗?”
“还没答应,但我把东西都给他了”魔族挥手让他下来,“阿秋你确定他看过之后会同意帮我们?”
阿秋跳下树:“当然,这可是父母之仇。”
“那女魔头可是养了他九年之多,万一那小孩——”
“没有万一。”
阿秋将消息放出去,转身看他。
“叶尘是那两人的孩子,不会怕死而屈服的。”
魔族撇撇嘴没再说话。
老实说他们现在也只能祈祷阿秋的法子生效,从内部偷袭女魔头折断景致的左膀右臂了。
当月亮升至头顶,景河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喊来藏白询问叶尘到了没。
“还没。”藏白手指收拢,很是不服气地问道,“队长为何偏偏要喝他的血?我们境界比他高多了,血液有助于修炼还能治你的伤。”
景河与他对视,认真回答:“我只馋他的血。”
藏白气得浑身颤抖,说又说不得,留下只会徒增懊恼。
“我去外面守着!”
景河继续侧躺在美人榻上,半睁着眼看弹幕。
【切回去看了眼,阿秋就是那个被景河打伤的魔修,以他的视角景河的确是杀人父母的女魔头】
【统子不是说重要节点会来监督景河?叶尘他看了动过手脚的留影石,看表情怕是有点动摇了,估摸着看完项链的影像后就要投靠阿秋所属的异军设计偷袭景河了】
【按统子和天道的计划景河快下线了,但统子不知道在它跟其他宿主的这几年景河拼死从修真界抢了炼狱塔,筹备给它们一个大惊喜哈哈哈!感情线先不说,作者的事业线写的好好,我就喜欢要自己掌握主动权的宿主,坐等统子天道发飙崩溃】
【感情线虽少但超香的好吗!谁不爱看御姐vs纯情小男生!】
景河闭上眼,将手伸到了肚子上。
不同于魔修,纯正的魔族对血液生肉的渴望就跟吃了许久的白水菜突然碰到调味重口的大鱼大肉,不吃不至于饿死但绝对心心念念到疯狂的程度。
这种饥饿感会在受伤后无限加剧,修为再高也没法完全压制。
小叶尘七岁之前景河都是瞒着身边人啃自己解决需求,后来去偷炼狱塔受伤太重导致没能及时隐瞒被藏白发现,差点被逼着喂血。
问题得到解决的同时也把天真年幼的小叶尘吓到了,景河清晰记得初次召来小男孩时对方局促惊喜的眼神,以及得知她的意图后转变成难以置信的那种破碎感。
可惜藏白就在旁边盯着,非要亲眼见到她吸他人的血才肯罢休。大概在他眼里,她“自食其力”的做法太过震撼,潜意识里已经不相信她会对孩子下手。
景河当时也备受折磨,一边要忍受饥饿的感觉,一边要斟酌是喝小叶尘的血毁掉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还是从今往后喝藏白他们的血。
倒不用担心藏白他们被她取血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毕竟她对血肉的需求只停留在魔族对血肉的最低要求,每次不会要太多也没有特殊的癖好折磨他们,大概就是被蚊虫叮咬的程度。
从在外受伤治疗的角度看找他们是再合适不过了,但是这取血的方式……如果是藏白他们绝对会要求她咬血液涌出来较快的地方。
几番纠结后她做出了抉择。
景河一想到小叶尘当时半跪在毛毯上,仰头落泪的样子就心有愧疚。
好在那次藏白惊愕她的取食目标外也误解了她在外啃自己的理由,替她瞒着其余魔族的同时也主动回避,她不必再咬破小叶尘的脖子,只需在人手指上舔两口敷衍一下守门的藏白就够了。
“队长,到了。”
藏白的声音打断景河的思绪。
“让他进来。”
随着门吱吖打开到一半,半低着头的叶尘走了进来。藏白跟在他身后,停留在门口注视他走到殿内长毯的一端才对着景河行了礼默默退出。
从叶尘踏入殿内的那刻起景河就恍惚闻到熟悉的血液腥味,差点控制不住本能扑上去把人吞噬殆尽。
她艰难地遏制冲动,很快生出薄汗。
“叶尘拜见将军。”
景河听到他跪下时衣物和长毯摩擦的轻微动静,也听到他竭力保持平静的语调,以及本人都可能没注意到的颤抖尾音。
她缓缓睁开眼睛,却没敢看过去。
依弹幕所言,那留影石里是阿秋视角下她杀害叶尘爹娘并重伤记录者的影像,即便小叶尘对爹娘没有印象也会激起触动,因为没几个孩子会在看见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被杀还能无动于衷。
然而景河再明白也不想从男孩的脸上看到憎恨厌恶的情绪,她打算把注意力多放在弹幕上,快速利落地取血然后把人放回去继续接受项链传承,按照她和作者预想的走向带着仇恨参与阿秋的偷袭计划。
为了防止景河被小叶尘刺痛透露她们俩的重要秘密,作者建议她在偷袭节点前的几次碰面中减少正面接触,避免和小叶尘发生矛盾。
景河指尖轻点从戒指取出玉碗掉落在小叶尘面前,对于弹幕疑惑她为何不靠近魔尊的急切讨论视而不见。
“放两滴血到碗里,放完就能走了。”
她说完,殿里陷入诡异的死寂。
男孩没有马上行动,景河能感觉到他炽热到烧人的视线。
这如针刺过来般的目光,小叶尘怕是认定她在戏耍他了。
景河额头的汗冒得更密了。
漫长的无言后,男孩把玉碗摆正,两手伸直放在毯上,弯腰低头时额头贴上手背。
“将军若是厌了,大可不必勉强将我喊来。”
景河微愣地朝他看去,只瞧见他头上的玉冠和比玉更白皙的后颈。
她无数次怀念读心的机遇,眼下亦是。
小叶尘抬头对上女人半是懵懂的双眸,正欲欣喜察觉到那人躲闪侧头,心情顿时坠入深渊。
“叶尘知晓将军一视同仁的心意,叶尘向将军发誓不会将此事说出去,还请将军放心。”
正在和突然上线的作者严肃交流的景河:……?
作者君:所以说!他在意的是被吸血的待遇是所有孩子都有而不是他独有的!叶尘以为你厌烦了他不主动的态度,冷落他宠幸别的孩子!
景河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他刚看过留影石,现在应该对她愤怒厌恨,怀疑她不怀好意戏耍弱者才对!
她们对峙间,男孩默然起身。
景河拿出多数和她所想差不多的弹幕和作者争辩,听到脚步声才惊觉小叶尘快走到大门附近,想到外面假守门真监督的藏白她慌张地脱口而出。
“等等,你血还没放!”
【哎呀魔尊为留影石的内容够伤心悲痛了景河怎么还咄咄逼人啊,这不坐实乌鸦诬蔑的‘欺骗戏耍’了吗?】
【系统不在女主没必要抓住不放,作者这么写有点为虐而虐了】
【姐妹们这里景河不知道魔尊看了她杀人的影像!要是魔尊不流血藏白会让景河喝他的血!】
【好担心魔尊被刺激得太厉害不等投靠乌鸦就独自报仇找死,到时候不用景河出手外面的魔族就能解决掉他】
【真到那时候景河要怎么保他啊?总不能男主寄然后这本腰斩吧】
景河看到弹幕不由得喊了声叶尘。
男孩驻足,却未回头。
“将军唤喜欢的孩子来便是了,不缺我的这点。”
哪怕再匪夷所思景河听到他这话也认真考虑起作者说的吃醋。
“你和他们不同,我——”
只喝你的血。
在作者的提醒下景河没法说清楚,只得改口:“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叶尘遵命。”
对方终是妥协了。
景河在榻上坐正,凝视他低眸回到毯子上,没有表情地跪坐在玉碗边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
眼看他要用指甲划手腕,景河连忙出声制止。
“有绣花针吗?”
“我只要你的两滴血就够了。”
男孩抬眸望过来,眼神不冷不淡令她琢磨不透。
景河有片刻恍惚,回过神时小叶尘已经从毯子的一端走到了另一端,也就是她的脚边。
“既然将军执意要叶尘的血,不如这样。”
他抬手扯松领口,露出玉瓷般的颈项。
“叶尘今夜随意将军取血,不过等将军尽兴后还请回答叶尘一个疑问。”
弹幕和作者君瞬间爆炸。
混杂在大片“他还是个孩子”中的是“扭曲”和“尖叫”。
景河一片空白的脑中刚响起作者的“钓系?他好会!”,强烈的身体反应逼得她呼吸加粗狼狈后缩。
“手,手指就好。”
“嗯?”
竟没想男孩淡淡扫过她的脸,屈膝爬上美人榻慢慢逼近。
“魔族不是都喜欢咬这里?”
对于近在咫尺的小叶尘景河碰也不是,推开也不是,上半身不停后仰的结果就是支撑不住倒在榻上,本就乱掉的乌发在彻底失去发带的约束后散开成花。
跪在她两腿间的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中浮现些许的戾气。
“将军是多讨厌叶尘,宁愿违背本性也不肯碰我。”
这姿势,这内容?
心乱如麻的景河本想通过训斥他夺回主动权,不料魔族天性严重影响她的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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