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颜晓早就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洛谙晚提起她的名字时她还心里一紧,就怕对方当场将那天情景复述出来,好在不知道为什么,洛谙晚并没有说完。
她缓缓扫过面前三人的脸,悲哀地发现,邢安凌、慕寒萧的目光此刻全都聚集在洛谙晚身上。
哪怕是四个人的电影,是不是她也不能有姓名?
洛谙晚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邢安凌恶意的提问,而是拉住慕寒萧,将他的右手抬起到眼前细细观察。
“红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慕寒萧莫名感到一丝心虚。
“疼吗?”她微仰着头,问他。
“不疼。”慕寒萧手指蜷缩了下。
其实已经有点钝钝的痛了。
洛谙晚嘴角抿紧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她没再说什么,松开他的手,这才蹲下身,漫不经心地平视一手撑地的邢安凌,他的麦因为刚刚那一摔,掉在了一旁。
“你真让人恶心。”洛谙晚随手扯下自己的麦,压低声音,“既然你这么想问个缘由,那好啊,我告诉你。”
“以前那个爱你爱到失去自我的洛谙晚已经消失了,”她一字一顿,“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像你这样的烂人,根本不配得到‘洛谙晚’的爱。”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邢安凌伸手抓她却被她轻巧避过,“你把话说清楚!”
“对了。”洛谙晚没理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只侧了侧脖颈,“虽然你付过的那些钱抵不过‘我’曾经的付出,但你提醒了我,还是和你彻底分割清楚的好。你的钱,我会连本带利还你。希望以后再也不见,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这句话音量不小,现场和观看直播的吃瓜群众都听到了。
颜晓从头到尾没说话,这时才走到邢安凌身旁,把他扶了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张失态的脸,脑海中却突兀地浮现出医院时洛谙晚对她说的话。
垃圾桶里的男朋友,这个形容可真是贴切啊。
她本人的所作所为,又能好到哪去呢。颜晓有些失神地想。
“你是不是不高兴?”
面对百亿项目的决策都能神情自若的慕寒萧,觑着身旁洛谙晚面无表情的脸,却罕见地有些忐忑。
洛谙晚只是看着他。
“其实,”慕寒萧斟酌着试探,“我的手有点疼,不,是挺疼的。”
洛谙晚这才拉着他坐下,找跳伞机构的工作人员要来冰袋,用毛巾裹好递给他,到底泄露出一丝笑容,“快敷。就当是你坦诚的奖励。”
慕寒萧放松下来,安静地冰敷。
工作人员和节目组很有眼力地不去打扰他们。
洛谙晚坐在一旁,看似放空,实则是在脑海中呼叫小二。
“小二,我问你。”她的声音少见的严肃,“我成了书中世界的洛谙晚,那原书的那个洛谙晚呢?”
她能肯定姓名、身体都是自己的,但既然她成了书里的女主角,那么原来那个和她同名同姓的人,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
关键时刻小二也没掉链子,“宿主,这本来就是主脑根据你的退休心愿定制生成的世界。从你正式进入的那一刻起,原书女主就是你,你就是原书女主,不存在替代之说。”
洛谙晚皱眉,“但她的设定和我简直天差地别……”
“这有什么?”小二傻傻上套,“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主脑为了刁难你而故意设置的障碍。这顶多是几串代码的功夫而已。”
“这样啊。”洛谙晚听到了想听的内容,眉眼逐渐舒展开来。
“唔……我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啊,”小二后知后觉爆了主脑的机密,“啊信号不好我这边听不到了我先走了。”
“哈哈……”
“还好吗?”慕寒萧突然停下动作看向她。
“我很好啊,怎么了?”
“你笑了。”慕寒萧眼神里的担忧是那么明显。
洛谙晚伸手一摸嘴角,这才反应过来她笑出声了。
也是,被当众戳穿苦难不堪外加泼污水,尤其还来自曾经深爱之人,正常人能忍着不哭都算很坚强了。
“只是在想明天的行程。”她不能解释也不想解释,干脆转移话题,“你应该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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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立flag的唯一作用可能就是用来打脸的吧
洛谙晚觉得, 第二天的行程算得上完美,除了临走前的抓马四人场面以及慕寒萧受了点小伤外。
第三天从车上醒来,敷了一晚冰袋又喷了药,洛谙晚注意到慕寒萧的右手不太肿了, 只余一点红, 好歹松了口气。
慕寒萧发现她仍在一路向南开, “今天……”
“我们去戴士柏。”洛谙晚这次没有卖关子,“坐观鲸游轮出海看鲸鱼。现在正是观鲸的最好时节,听说运气好的话,还能近距离看到鲸鱼父母训练孩子跳水。”
她兴致很好,“如果能遇到, 你记得一定要许愿!”
慕寒萧:“你呢?不许愿吗?”
“我啊, 我已经许过了。”
“对了, ”说起许愿, 洛谙晚颇有些好奇地问:“你有什么愿望?”
慕寒萧一怔, 他的愿望……他一路顺风顺水, 好像一直没有遇到过真正的挫折,也没有什么渴求的心愿, 真要说的话……
他看了眼一无所觉的洛谙晚, 摇摇头, “没有。”
也对,慕寒萧要什么有什么, 看着就不像是有世俗心愿的普通人。
两人上船已是下午四时, 观鲸游轮上竟然只有他们两个游客。
船长是一位皮肤晒得黝黑, 戴着一顶棕色皮革帽的络腮胡子, 见面就给了洛谙晚一个热情的拥抱。
等到船长抱慕寒萧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慕寒萧特意用手在他背上状似友好地重重锤了几下。
两人分开时,船长还一脸惊叹地朝他竖起大拇指,“年轻人看着单薄,力气还挺大!”
洛谙晚倒是将这一幕看在了眼底,但她没多想,只以为这是雄性之间的良性竞争,很正常嘛。
“你们的运气,说好也不好。”船长一边介绍船舱内的布局,一边解释,“不好呢,一是因为上午才是观鲸最佳时机,也是鲸鱼群的活跃时段;二是视野清晰,不会受霞光反射影响。”
“好呢,当然是可以享受包场服务了。”船长贴心地给两人拿来墨镜,“碰碰运气吧,万一遇上了,你们会需要的。”
交代完注意事项,船长哼着民谣,悠闲地往驾驶室方向去了。
洛谙晚很快就明白为什么需要了。
不戴墨镜纯肉眼看海面,只怕鲸鱼还没出现,眼睛先被霞光反射晃花了。
那波光粼粼掀起波澜的是海水吗,笑死,入眼全是反射光。
“咳,这事怪我。”洛谙晚有点尴尬,“下午场的票价便宜,早知道我就不省那几百块了。”
本来慕寒萧因她受伤,她就有些过意不去,想着今天一定要安排好行程,谁知还是出点了岔子。
“我觉得很好啊。”慕寒萧饶有兴致地将墨镜虚虚架在鼻梁上,用两根手指捏着镜腿上下轻晃,“这种体验对我而言还是第一次,很有趣。”
这动作由他来做莫名透着童趣,洛谙晚松口气的同时,不禁对他有点怜爱。
连普通的出海游玩都能觉出新奇,这就是工作狂的世界吗?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洛谙晚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逐渐等到意兴阑珊,哪怕戴着墨镜,一览无余的平静海面看久了也容易令人犯困,她干脆转回船舱,打算接两杯热巧补充点能量。
船长开始还会时不时出来瞅一眼,后来大概是心里有数,觉得不太能碰得上鲸鱼了,但在客人面前他没说泄气话,只用不出现这种委婉又直白的方式表明态度。
洛谙晚啜饮着温暖的热巧,也意识到这一点。
虽然遗憾,但看着慕寒萧仍然坚持在船头暴晒的身影,她不忍打破他的期望,只是朝外喊了声:“进来喝杯热巧休息下吧。”
“……嗯。”慕寒萧应了声,转身走出一步,视线却在扫过斜前方的远处时突然顿住,他紧紧盯了那一片小小的、仿若圆盘状的波环几秒,立刻带着几分激动朝船舱内喊,“谙晚,快出来看!”
洛谙晚动作一顿,双腿先于意识迈了出去。
站定的刹那,平静的海面立刻像是被巨力搅动,接着一头至少十多米长的庞然大物携着无数细碎的水珠破浪而出,原地一个优雅起跳,再由形状完美的长尾一个甩动完美ending。
像是胸有成竹,线条完美的跳水运动员。
这个过程只短短几秒,却让洛谙晚和慕寒萧目瞪口呆。
洛谙晚找不到文绉绉的形容词,她就一个想法,牛哇!
千万别小瞧胖子,胖子往往都是潜力股,看看人家,多灵活啊!
这一跳结束,一条身形只有它十分之一的小鲸鱼也很快跳出水面,只是或许是初学者,它的动作就生疏很多,跳得不太高,落下时也很笨拙,几乎是平行着啪地一声落下去。
洛谙晚看在眼里都替它肉疼,但又很是雀跃,“看起来应该是家长在教宝宝跳跃,这都能被我们碰上,看来我们运气还是很不错的嘛!”
船长不知何时也冒了出来,激动地边冲他们竖大拇指边狂飙母语,这次洛谙晚听不太懂了,但勉强能从他的肢体语言揣摩一二,无外乎是他们运气确实不错。
苦苦等待的郁闷与失落一扫而空,她将双手放在嘴边,开心地朝海面大喊了一声,声音落下的瞬间鲸鱼宝宝再次破水而出,跃起又落下。
洛谙晚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一幕,看着小鲸鱼一次次笨拙地起跳又下落,周而复始,仿佛永远充满动力,永远不会放弃。
身旁不知是爸爸还是妈妈的成年鲸鱼只是沉默地陪伴在它身旁。
她的眼眶渐渐有些湿润,只好极力控制情绪,这才艰难地将泪意逼了回去。
身旁的慕寒萧也没有说话。
看完这场鲸鱼秀,洛谙晚觉得,她变强了,也升华了。
鲸鱼宝宝练个跳水都这么拼命,她为了早日实现自己的暴富退休心愿,怎么能偷懒呢?她决定了,全身心扮演好慕寒萧的妻子,至少拿出百分之两百的精力花他的钱,等协议到期就去找至少一百个小鲜肉,每天换一个!
“还有最后一个景点!”洛谙晚整个人还处于一种诡异的兴奋中,“还记得我第一天说的话吗?今晚我们就去看真正的星空!”
慕寒萧眼看着她把车停在了一片沙漠中,不动了。
光秃秃的沙漠中四散着不规则的尖峰石,又由这些嶙峋的不规则尖峰组成了著名的尖峰石阵。
“今晚天气不错,没有云层遮挡,”洛谙晚将第一天自带的衣服铺在沙地上,大咧咧平躺着,顺手拍拍身旁的沙子,示意慕寒萧躺下。
慕寒萧迟疑了下,还是拿出他价格不菲的定制风衣如法炮制,躺在了洛谙晚身旁。
这一躺,立马就被天幕上那一条长长的,由无数星矢、星云组成的蓝紫色银河带占据了视野。
银河周围是数不清的星星点点。
慕寒萧静静地注视着,一个念头逐渐清晰地浮出水面,他觉得,他可能,要完了。
赏景五分钟,赶路五小时。
短短一天内赶上几百公里拉长线的后果就是,洛谙晚不得不再一次起得比鸡早,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往机场赶。
慕寒萧被迫跟着她一起早起,人还没完全清醒,先打了个喷嚏。
洛谙晚想起昨晚拉着他躺在沙地上看星星,莫名有些心虚,“你是不是感冒了?”
她忘了,慕寒萧只是个正常的成年男性,身体素质是远不如她的。
“我还好,你不用……阿嚏!”慕寒萧嘴硬到一半,破功。
他默默抽出几张纸巾,擦鼻涕。
“等落地,我和你一起去医院。”洛谙晚觉得这是自己的失职,却见他还是不太情愿,“顺便去看看温念。”
慕寒萧本想说有家庭医生,听到后半句才勉强点头。
回程的氛围有些微妙。
宁思宇这组作为纯纯的吃瓜组合,已经从节目组那边了解了前因后果,沈敏还能稳住,宁思宇的目光时不时就在他们四人之间扫视一通。
洛谙晚有次正好和他的眼神对上,顿时觉得她立刻就能就着他的脸当场来一篇几百字的阅读理解。
邢安凌的面色倒是恢复正常,看不出什么异样,甚至还好心情地和身旁的颜晓说说笑笑,洛谙晚总觉得他还憋着后手没出,但转念一想,她可是有首富这个无敌大靠山,任邢安凌如何蹦跶,对她都不太能造成实质性影响。
于是洛谙晚直接将他无视了。
飞机落地后,洛谙晚在微信上简单和安娜交代一声,就和慕寒萧一起去了医院。
孔特助犹如AI般精准地提前等候在正门口,已经帮慕寒萧挂好了专家号。
洛谙晚则直到慕寒萧开好药,才在孔特助的带领下,去到温念的单人病房。
“温念小姐就在里面。”孔特助替洛谙晚上前扭动房门把手,“她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情绪低沉,医生说她近期疑似受到剧烈刺激。”
孔特助的话点到为止,精准地交代了洛谙晚没说出口的疑问。
“孔特助,你很不错。”洛谙晚赞赏地朝他笑了笑。
孔特助正要客套两句,突然就感觉后背有点凉。
他转头一看,老板正用一种看似温和的表情盯着他。
孔特助浑身一凛,立刻后退两步拉开与洛谙晚的距离,公事公办地应了一声。
身后的凉意才渐渐褪去。
好险,恋爱中的老板好可怕。
洛谙晚推门而入,看清温念的模样就皱起了眉头。
“这才多久,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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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卡得头秃。
几天前的急诊室外, 洛谙晚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这会儿在病床前站定,她才惊觉温念整个人相比综艺时瘦了整整一圈,病服下绷带固定的手腕更是细到皮包骨。
听到洛谙晚的声音,正盯着窗外发呆的温念迟钝了好一会儿才缓慢转头看她, 双眼里初见时的莹润光芒已成一潭死水。
如果说曾经的温念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 那么眼前的温念, 则是还未盛开就衰败了。
洛谙晚停在她的床头,俯首静静与她对视。
渐渐地,这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浮上一层水雾,沾湿睫毛,再顺着眼尾滑落鬓角。
温念慌乱地扯纸巾擦拭, 但情绪一旦上头, 越想停反而越会失控, 以至于她连抽四五张纸泪水还没止住, 反倒流的更凶了。
洛谙晚见状先松了口气, 还能对她的话有反应, 会哭出来,就代表温念有生的意志。
有时候, 真正被逼到绝境的人, 是哭不出来的。
她不急了, 悠闲地拖把椅子往上一靠,见床头果盘里有苹果和刀, 顺手拿过来削。
于是病房中除了温念哽咽的哭声, 就只剩“咔嚓咔嚓”削苹果的声音。
洛谙晚手里的刀还算锋利, 只见薄薄一层匀称的果皮随着她的动作在半空中汇聚成长条, 清甜的苹果香也从破开皮的丰润汁水中逐渐散发出来。
洛谙晚欣赏完削好的苹果,满意地放下小刀, 在温念不知何时望过来的水润眼神中,“咔嚓”一口咬了下去。
“真甜。”她幸福地眯起眼。
温念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接着一声嗡鸣从白色被单下传来,响彻小小的病房。
洛谙晚睨她一眼,“饿了?”
温念红着脸,乖乖点头。
洛谙晚给孔特助发消息,让他帮忙带份餐,结果不到三分钟他就提着保温桶进来了。
他先是解释,“慕总在楼下等您。”然后才将保温桶放在病床小支架上。
“护工早就做好了,一直温着,但温念小姐之前不想吃……”他扫到洛谙晚手上快被啃成核的苹果时顿了顿,又看了眼温念,嘴角就是一抽。
头一次见探望病人把人晾一边,蹭水果吃还把人病患给看饿的,山上的笋都被她夺完了!
不愧是老板看上的人,就是不一样!
温念吃了几口青菜,两截玉米,又喝了几口汤,就表示吃饱了。
这堪称小鸟胃的进食现场看得洛谙晚在心底连连摇头,女明星的身材管理太可怕了,还好她没这顾虑,想吃就吃。
孔特助将保温桶收好,默默退了出去。
“你怎么不问我?”温念在长久的静默对峙中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洛谙晚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我、我……”温念嗫嚅了好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洛谙晚见不得磨磨唧唧,蹭地起身,“给你三秒钟,再不说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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