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到的有没有可能是鬼医?
当然,不排除他在忽悠她。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救醒要紧,实在不行再把他吊起来冻咸鱼。
于是,少年被抬了出去。
管家将人安排到远离主子的院落,令人重重看守不得有任何闪失。
外伤严重,加上冻了一晚上,高烧烫得吓人。
沈宁开了药,能不能活要看他的造化。
用过午膳,带上竹青出门看铺子,在城里慢悠悠逛着,看中城南一家铺子。
十字路口挺方便,两层楼的店铺,面积够大的,店老板做的皮货生意。
北境做皮货生意的很多,老板生意差强人意,但胜在铺店是祖传的,每个月不用交铺租。
“老板,你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再找我。”
不能强买强卖,但沈宁确实挺中意的,于是给他留了个地址。
没说晋王府,不过但凡上点心都能知道。
老板没在意,将纸条扔进抽屉继续忙碌。
回到王府,少年仍在昏迷。
逛完街累不想做饭,晚膳由竹青掌勺。
小丫头被调教多了,手艺还是不错的。
吃出不是沈宁做味道,萧惟璟没说什么,“今天干什么了?”
“出去逛了圈,看中一家店铺但老板没有卖的意愿。”
“要本王帮忙?”
“不用,城里不缺铺子,没必要强买强卖。”省得说她仗势欺人。
“为何给小乞丐治病?”
沈宁没想插手,这不调查沈怀仁的事陷入僵局,乞丐少年昏迷前说的话,或许是条线索也说不定。
“他说见过你?”
沈宁不知真假,“他如果贪生怕死,完全可以招供,没必要玩这出把戏。”
萧惟璟稍作沉默,叮嘱道:“给他治疗可以,但蒙军细作都是狠人,你靠近时千万要小心。”
“好,听你的。”
难得她这么乖,萧惟璟心情甚好。
第二天,管家过来禀报。
“王妃医术高明,小乞丐活过来了。”
真是命硬,换别人已经在黄泉路上。
即使如此,他还是格外小心,在沈宁进房间之前,先给小乞丐灌了一碗药,吃了让人筋骨酸软提不起劲,只能像滩烂泥躺着。
还让护卫陪同,须得距离一丈远。
是夸张了些,但王妃要是有个闪失,或因此掉了根头发,王爷必会找她算账。
被重重保护的沈宁,“……”
“说吧,你在哪见过我?”
立场不同,沈宁没有可怜他,拿出专业的架势,“要不说实话,将你剁碎了喂狗!”
管家嘴角抽搐,王妃跟王爷越来越相似了。
少年乞丐吃力张嘴,“在画里。”
沈宁蹙眉,“什么画?”
“一张陈年旧画。”他侧脸望向沈宁,“真像,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哪看到的?”
少年笑,“你真的想知道?”
如果他说的属实,沈宁突然不想听了。
“不说拉倒。”
沈宁不爽他吊起来卖,这或许压根就是离间计,再顺着他的思路,很容易就会被牵着鼻子走。
她打断他的节奏,果断转身离开。
反正要死的又不是她,有什么好急的?握住主动权再说!
府里发生的事,不可能逃过萧惟璟的眼睛。
晚上用膳时,他主动开口道:“你猜的没有错,他身份确实挺特殊的。”
“什么身份?”
“蒙国塔木亲王的私生子。”
塔木亲王有次喝醉酒,强迫被掳的闵朝女子,事后女子怀有身份。
对蒙国皇族而言,闵国女子的血低贱,被掳之后都是当牛做马的奴隶,可以随意践踏羞辱,她们生的孩子就是低贱。
但塔木亲王子嗣艰难,于是允许她把孩子生下来,可在蒙国皇族上不得台面。
“亲王,是皇帝的兄弟?”
“嗯,是蒙国皇帝的亲弟弟,早年在边境领兵打仗。”
萧惟璟跟他交过手,是个智勇双全的人,两军对垒作战时,被他找到机会一枪挑落马,混乱中被马蹄踢伤腰部,这才卸任兵马大权的。
小乞丐叫蹲哒,街上那出戏并非冲着沈宁而来,他本意是想借她混进晋王府。
以为女人好糊弄,谁知碰到行家了。
“也就是说,他意外发现我跟别人像?”
“或许这根本就是饵,你没必要放在心上,到时把他扔到前线当肉盾。”
塔木老腰不行,冲锋陷阵是不可能了,但这次却当起了军师。
他子嗣极少,正室所出只有一个儿子,而且常年药不离口,故而蹲哒虽然是私生子,但还是挺得他喜欢的。
只不过蹲哒厌恶自己的身份,早几年突然离家出走失去踪迹,没想到混进建安当细作。
别看年纪不大,已经是谍探组小头目。
要不是沈宁歪打正着,还捉不住这条鱼。
沈宁想了想,“我觉得蹲哒没有骗我。”
“他的话根本不重要。”
“他不过十二三岁,而且前几年就离家,能让他记忆如此深刻的人,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萧惟璟提醒道,“阿宁,你不要被他带偏了,你生是闵国人,更是将来晋王妃。”
沈宁给他打预防针,“万一不是呢?”
“没有万一。”
沈宁别开脸,呼吸有点沉闷。
萧惟璟从背后搂抱住她,“阿宁,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是你真实的身份,现在活生生的你才是真的,你调查鬼医只是为了对付沈怀仁,不要本末倒置了。”
第375章 就算你是阎王的女儿本王也要定了
“我不会本末倒置,只是怕一语成谶,会给你带来麻烦。”
如果她是蒙人,萧惟璟会被陷害诟病,他的对手们会极尽所能抹黑泼脏水。
“不怕,别说你是蒙人,就是阎王的女儿,我也要定了。”
“不担心会坏了你的大事?”
“没有你陪着我,才是最糟糕的。”
沈宁抱着萧惟璟,久久不愿意分开,如果不是为了碾死沈怀仁,她甚至不想再往下查原主的身世。
萧惟璟用手摩挲她的脑袋,低头亲着她的唇,“这事你别管,交给我来处理。”
“嗯。”反正他比较专业。
沈宁还真就不管了,而是窝在院子里潜心画人体器脏结构图。
萧惟璟没有急着审蹲哒,而是让管家把他踹到院子里继续吊咸鱼,病了再给治好,如此反复循环没完没了。
要不死,那就是熬鹰,只有熬服了才能坐下来谈。
要是死了,对沈宁并没有什么坏处。
如果鬼医真是蒙人,而且还是蒙国皇族,那么沈怀仁就是通敌嫌疑,鬼医之死,全村瘟疫,这些都说得通了。
只要坐实这些,就能轻易扳倒这只老狐狸,但他不能拿沈宁去冒险。
处理完手头军务,萧惟璟难得早下衙,回府路上特意给她带零嘴。
这女人可不好养,饿了要喂吃的,冷了要添衣,渴了要浇水,比养娇贵的兰花还要上心百倍,但……就是有意思!
非常上头。
回来得早,想带她到马场遛两圈,挥手让竹青退下,想要给她惊喜。
沈宁正画得聚精会神,殊不知某人悄无声息站在身后。
想着给她惊喜,可看到她画的东西时,顿间变成惊吓。
萧惟璟面色铁青,怒道:“沈宁,你在画什么!”
“哎呀,妈啊!”
人吓人吓死人,更何况突然有人在耳边怒吼,沈宁吓得画笔掉在桌上,下意识拿出刀子要捅过去。
发现是自家男人,又连忙收回来。
等意识到他为什么暴走时,沈宁伸手挡住桌上的画。
晚了,萧惟璟已经先一步夺走。
带刀子的眼睛,盯着画上的某处,整个人面若寒冰,“画得这么逼真,看来没少看男人的。”
能退让的,不能退让的,他都已经退让,结果……她非但得寸进尺,居然还画这露骨的玩意?
一气之下,萧惟璟想要撕掉。
“等等。”那可是她的心血啊,沈宁连忙制止道:“你听我解释。”
好啊,他倒想听听她如何狡辩。
“嗯……这个……”
沈宁挠挠耳边,绞尽脑汁道:“其实这个在我那里再平常不过,上课都是要学的,从娃娃就得抓起来……”
萧惟璟脸黑得厉害,“……”
“真的,你要不相信我可以发誓。”初中课本就有啊。
后来学医,别说要学了,外科系的还要解剖。
可她不敢说啊,怕会被他打死。
听她支吾解释半天,萧惟璟越听越恼火,“你也会说你那里,那现在这在哪里?这里不允许!”
“怎么就不允许了?”
军医可是有过案例的,上战场的士兵面对刀枪拼杀,被伤到是有几率的。
光是近几年的医案记录,就已经超过十几起。
总不能让人流血拼命,还让断子绝孙吧?
必要的救治,可以挽救一家人的命运。
萧惟璟知道!
但知道归知道,试问哪个男人会允许自己的女人画这些?
不但画,似乎还熟悉得很,闭着眼睛都能画。
多逼真啊,简直就跟真的一样。
想到她不知看过多少,才能练成今天的画技,萧惟璟一口老血喷出来,想将她掐死的心都有。
“我没有,你别冤枉我!”面对他的滔天怒意,沈宁抵死不承认,“我就看过一个。”
“哪个男人?”他非宰了那人不可,剁碎了喂狗!
沈宁气笑了,“萧惟璟,你要杀自己吗?”
被迫自杀的萧惟璟,“……”
肺都要气炸了,大反派实在忍无可忍,将沈宁拖到榻上摁着打了顿。
屁屁被打肿的沈宁发飙,“我画这些为了谁?还不是想让你的军医们提高医术,人身上长出来的,大家都一样,有什么可羞耻的。
难道因为你所谓的自尊,就让他们等死吗?
他们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难道不该得到最好的救治吗?”
“天底下不是只有你一个大夫,别人就不能治吗?何况你是女人,不但画这些东西,还要教一大帮男人如何医治……”
“天底下是不止我一个大夫,你们军营里受伤的救活了吗?”
要不伤重感染,要么无法接受断根自残,总之没有一个好下场,他们错在哪了!
萧惟璟给气的,心肌梗塞。
其实沈宁也觉得有些不妥,否则哪会偷偷瞒着他画,结果被查岗抓到。
她完全可以徇私不画不教的,但不论身为医者的责任,还是想跟他并肩前行的心,她考虑再三还是画了教了。
不同阶级跟文化的思想对撞,磨合起来如同砂砾——今天不痛,迟早有一天会痛!
“我对男女身体构造清楚无比,王爷你自己斟酌吧,要是实在接受不了,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萧惟璟皱眉,“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而是事实,哪天你的战士要受伤,非我才能保命的话,你是不是会阻止?”
这就是为什么医者在封建朝代地位不受推崇的缘故,除了个别几个医白骨活死的神医受人景仰,普通医者地位真的不高。
要换成别的女人,萧惟璟早让人拖出去了。
浑身带刺,刺得他心脏鲜血淋漓,还死不悔改的那种,怼出来的话更是戳肺管子。
他没说话,怕说话会吵起来,甚至她还敢动粗。
深呼吸,老半天才将怒火压下来,“还画吗?”
沈宁也稍微理智了些,“你要不喜欢,那我就不画了,反正死的又不是我的人,瞎操什么心呀。”
萧惟璟,“……”
将画扔到桌上,“把那地方抹掉,常见的外伤处理写出来,让韩诚去授业传道。”
“……哦。”
哦?她敷衍的态度再次激起他的怒意,“听到没有?”
“听到了。”真啰嗦。
瞧她没点反省的意思,萧惟璟觉得这事没完,将她过来抱坐大腿的,捏着下巴逼迫其看着自己,“真只看过我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烦死了!
“好看吗?画得这么真。”
这死女人不但画得逼真,还想把他的挂出来。
“真个毛线。”沈宁也是暴脾气,“连避火图都比不上,哪儿真了?”
为避免尴尬,她特意进行模糊化处理,表面化处理比课本上的还失真。
避火图?没想到审出新东西,萧璟惟脸沉下来,“你还看避火图?”
“我不是,我没有!”这是能承认的吗?打死都不行!
“你是不满意本王?”
萧惟璟皱眉,若有所思道:“可以让人买几本回来,我们晚上共同钻究。”
沈宁断然拒绝,“不要。”
萧惟璟气场压迫,“为什么?”
沈宁只能曲线救国,“王爷比避火图厉害多了,不需要这些糟粕。”
呦呵,小嘴巴狠起来跟刀子似的,甜起来又抹着蜜糖。
萧惟璟把玩着她的青葱玉手,“除了画图,你还拿出去教授他们了?
“没有。”打死不承认。
“图改了再放出去,有些男女忌讳的外伤处理,全部写成书给韩诚。”
萧惟璟摆谱教训她,“你是本王的女人,做事之前可有考虑本王的面子?”
磨合之路荆棘遍布,沈宁不想再吵架,他提出的办法不失为解决办法,只是需要韩诚有极高的悟性。
她没有反对,就这样吧,各自退让一步。
沈宁勾抱住他的脖子,静静不说话。
“生本王的气了?”.c0m
“没有,是我做得不够妥善。”
还说没生气?萧惟璟摩挲着她的肩膀,“阿宁,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你给我点时间,或许多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慢慢地我就接受了。”
“你想听吗?”
“当然想,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既然他愿意了解,沈宁试着讲了些,国情,社会,民生。
萧惟璟有些震撼,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紧紧搂到怀里的女人,怕她哪天会飞回去,“阿宁,如果有机会,你会回去吗?”
当然想!
但尸体已经火化了。
她没有告诉萧惟璟,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你要对我不好,我哪天嗖一下就回去了。”
“不行!”萧惟璟霸道,“你是本王的,陪着本王登高望远,再一块慢慢变老。”
沈宁挠他咯吱窝,“现在还生我气吗?”
“心里还生气,但能理解你的用心。”
将买回来的零嘴拆开,往她嘴里投喂,“对你够有诚意了,办完事就回来陪你。”
喜欢看她吃东西,白白嫩嫩跟兔子似的。
不管怎么说,沈宁看到了萧惟璟的退让。
只是吧,他对避火图格外执着,还真的摘来了几本。
看完就算了,非常拉着她探索不止。
这种男人……神经病来着!
第一批教授的军医归营,先给军营的同袍打基础,新一批的在营里缝了几天猪肉。
等按时报到时,有些人基础已经很不错,省了沈宁不少事。
蹲哒那边也有新进展,熬鹰成功了。
鬼医确系蒙国公主达雅,但自幼体弱多病,被蒙国先皇送去隐世神医处学医,十四岁那年才回来的。
可不到一年,她突然神秘失踪,自此杳无音信。
蹲哒有次参与宫宴,见过达雅的画像,对于她的美貌惊为天人,故而印象格外深刻。
“天下之大,总有容貌相似之人。”
萧惟璟没觉得奇怪,“本王的替身,就跟本王有几分相似之处。你是不是蒙人尚未可知,就算真的是,鬼医也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只要不承认就行。”
“你有替身?”沈宁瞬间来兴趣,“叫出来看看。”
“看什么看?”看到她好色垂涎的样,萧惟璟心里就来气,“你这辈子只能看本王一个!”
切,沈宁扁嘴。
“怎么,对本王不满?”萧惟璟瞪眼,“哪不满,你说!”
床上,还是床下?
拒绝飙车,沈宁转移话题,“蹲哒可不是普通人,你怎么让他屈服的?”
不是屈服,而是萧惟璟知道他的野心。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生父的喜爱并非发自内心,而是为了血脉传承。
为了培养他的狼性,甚至逼着他亲手弑母。
与此同时,正室又岂会忍容私生子上位,明里暗里各种针对暗杀。
塔木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如果他选中的接班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跟头绵羊般又有何用?
最终蹲哒发狠刺死嫡兄,逃窜到建安潜伏。
对于这种人,萧惟璟简直不要太了解。
想要和平,并不一定需要流血的战事来解决,同样可以是以谋止战。
当然,这些他不可能对沈宁说。
“打蛇打七寸,捅他软肋,自然能拿捏稳了。”
沈宁有点不安,“你可别太轻敌,我瞧他的眼睛像狼,可不是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