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松柏斜眼睨了他一眼，默默去倒了杯花过来。
“吴厂长，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吴振波在店里找了一圈，没看到季中秋，问她：“小凌啊，小季去哪里了？”
凌玥摇头道：“我昨天才从深市回来，没看到他呢。”
“哦！”吴振波哦了一声，又问道：“那小萧呢？”
凌玥睁着眼睛说瞎话：“刚才还在这啊，这会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哪里知道，萧均老远看到他过来，就脚底抹油，溜了。
“哦！”
吴振波又哦了一声，半晌才说道：“小凌啊，你能不能让小萧和小季两人回厂里一趟，我有些事情要问他们。”
凌玥故意问他：“吴厂长，是他们两个工作上的事情还没有交接完成吗？”
他们两人一个跑业务，一个抓生产，如果说是工作上没有交接，他们两个肯定不会离开。
“那倒不是。”吴振波无奈地说道，“实不相瞒，我就是想问问他们，能不能再回来帮我一段时间，自从他们离开后，我们厂里现在又遇到麻烦了。”
凌玥对一厂的事情根本就没了解过。
就算知道，也是在饭桌上听季中秋和萧均两人说了那么一两句。
赵松柏在边上嘲讽道：“吴厂长，你做人也太不厚道了。当初凌老板帮了你不少忙吧？可以说，如果没有凌老板，你们一厂早就倒闭了。”
吴振波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却无从反驳。
当初要不是季中秋领着凌玥过来，他们一厂早在八六年初就该倒闭了。
正是凌玥过来，帮他消化掉了厂里的存货，才让他们得已延续下来。
后来季中秋介绍萧均过来，有了他们两人的帮忙，一厂在短短的半年之内，厂值就翻了一番。
他看到了希望，也正式重用萧均和季中秋。
要是按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他们打败二厂指日可待。
可偏偏，自己却掉进了温柔乡里，自从和厂里的那几个女工打得火热后，他几乎就没再管过厂里的事情。
很快，厂里的财务就又出现了问题。
一开始，他也没太注意，一度以为是淡季的问题。
可是自从萧均和季中秋两人一起递交了辞呈，他还不以为意。
认为没有他们两个，一厂在自己的手里也能继续做大做强。
但正是因为他太自负了，放他们两人离开，厂里的业绩一落千丈。
这些事情，凌玥自然清楚。
跟了季中秋那么久的赵松柏三人，自然也清楚。
不等吴振波开口，向卫星幽幽地说道：“小赵，人家可是厂长，对于咱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朋友，自然是没放在眼里的。”
向卫星自从来凌玥这里做事后，就一直都是任劳任怨的，从来没说过凌玥半句不是。
反而是对吴振波，他心里满腔怨言。
这家伙两面三刀，一厂没生意时，自己去他那里拿货，他和自己称兄道弟。
可一厂忙起来了后，就对自己爱搭不理的。
前后两种态度，向卫星也受够了。
第224章 帮帮我们吧
吴振波打着哈哈：“向老弟这说的什么话，你对我有意见可以提，我们一起改正就是了嘛。”
向卫星冷眼睨着他，用只有他身边的赵松柏才听得到的声音嘀咕道：“这老小子，换了以前我早就干翻他了。”
赵松柏拍拍他的肩膀：“老向，我们干活吧。”
凌玥拉过来的衣服他们还没有整理，他深知向卫星的脾气，知道要是再让他和吴振波聊下去，他肯定会收拾吴振波。
就算现在他能压住脾气，肯定会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套麻袋也要揍他一顿。
向卫星警告地瞪了吴振波一眼，被赵松柏拉走了。
“小凌啊，我听说你们现在又开始往深市那边拉货了，是不是真的？”
凌玥也不瞒他，指着地上几大包衣服说道：“是啊，这些都是昨天才从深市拉回来的。”
她剪开一个包裹，随意抖开一件衣服，抻开对吴振波说道：“你看看这款式，再摸摸这料子，是咱们这边做不来的。”
吴振波脸上微沉，没有接话，也没有去摸她递过来的衣服：“小凌啊，咱们能不能好好聊聊？”
凌玥指着地上的衣服说道：“吴厂长，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这店里现在乱的，我是真没时间啊。”
“小凌啊，都说卖买不成仁义在，你这搞得我很为难，咱们以前合作得不是很愉快吗？”
凌玥说道：“吴厂长，咱们以前合作确实是没话说，但是你也知道，我只开了三个服装店，还有一个是专卖女装的，一厂的效益越来越好，生产的衣服也越来越多，我们是真的吃不下那么多。”
吴振波错愕地看着她。
她竟然拒绝了。
他朝老杨递了个眼色。
老杨会意，连忙说道：“凌老板，这次咱们厂长过来是带着十二分的诚意过来的，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杨伯，真是对不住。”凌玥满含歉意地对他说道，“你也知道，西站那边我刚建了一栋楼，四楼以上我还没搞装修呢，这又从深市进了这么多货回来，我的资金也确实是周转不开。”
“这个好办。”吴振波见她松了口，连忙说道：“咱们可以像以前那样，一个月结一次账，你要是卖不动的货我也回收，怎么样？”
凌玥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吧，现在卖服装的那么多，我这小打小闹的，实在是吃不下那么多货。”
吴振波急了：“小凌啊，你就帮帮我，我们厂里现在资金又陷入困境了，你要是不帮我，我们恐怕又会回到以前，发不出工资了。”
凌玥了然地看着他。
怪不得他这时候上门来，原来是又遇到了资金上的困难了。
只是，太迟了。
自从上次去一厂时，他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她也息了和他继续合作的心思。
大不了她跑勤快点，到深市去株市或者是沪市去进货。
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
“那真是抱歉，你也看到了，我这边资金根本就周转不开，而且我还欠了银行十几万呢。”
凌玥缓缓地说道，“要不，你到银行去贷款？”
她只能给他指出这条路了。
当初，她被逼急了还不是一样跑到银行去办理了贷款？
“我们去问了，银行根据我们这几年的流水，最多只肯贷给我们二十万。”
一想起贷款吴振波就一肚子火。
他早就打听过了，凌玥凭三个服装店都能贷十五万，而他管理的服装一厂竟然只能贷二十万！
气得他和银行的工作人员吵了一架。
也正是因为和他们吵了这一架后，他才绝望地发现，清浦市的四大银行似乎都联合起来了，只要是他过去办理贷款，对方就含糊其词，要么就直接挑明不受理。
“二十万也挺多了。”凌玥手上不停，指挥着员工干活。
她拿起一款长裙，交给雷芳：“雷芳，这套衣服换到模特身上。”
吴振波拧着眉，前两年他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根本没人搭理他，可现在，转了一圈后他又回到了这个节骨眼上。
要不是想着当初凌玥找上门来，她还真以为自己能看得上她这小破店？
“小凌啊，这样吧，你代我跟小三儿和萧均说一声，要他们来厂里一趟，我将以前扣他们的工资都还给他们，行吗？”
凌玥摇摇头：“吴厂长，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做得不厚道，他们两个当初也没犯什么错，你无缘无故扣了他们一个月工资，这事儿他们心里也压着火，我可不去触霉头。”
要说萧均犯过什么错，最多就是他当初在厂里干的时候有几次没打卡。
但是他是去跑业务的，有时候还要出差，怎么可能按时打卡？
就因为没打卡，吴振波就扣了他五块钱一次。
五块钱看着不多，可萧均在他们厂里最多的一个月也只拿了一百六十七块钱。
五块钱差不多就是他一天的工资了。
而且他采用的还是阶梯扣钱方式。
第一次没打卡，记五块。
第二次，六块。
以此类推，每多一次迟到或是忘记打卡，他就多扣一块钱。
换了谁谁能受得了？
而季中秋就更冤枉了。
他是主管，主要抓生产，每天也按时打卡上下班，就是因为有一次厂里有两个女工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大打出手，他身为主管，谁也没向着，每人记了一次小过。
可这件事情就被人捅到了吴振波那里去了。
吴振波索性三个人一起罚，那两个女工扣了一天的工资不说，季中秋就扣了两天工资。
用他的话来说，他身为主管，没能力管好车间里的工人，罪加一等。
季中秋也是从那次开始，就对他有意见了。
但当时他什么话都没说，还是勤勤恳恳地在厂里干活。
可心里就是不得劲。
要不是季中秋还有自己的服装店，他早就离开了。
吴振波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最后还是想再争取一把：“小凌啊，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咱们厂里哪次有新货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凌玥嗤鼻。
她过河拆桥？
这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吴厂长，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吧？”
“我们合作期间，哪次的货款没有按时结给你？怎么到头来还成我的错了？”
老杨见势不对，连忙陪笑道：“凌老板，你别动气。我们厂长心里着急，说错了话，你大人有大量，就看在老头子的面子上，帮帮我们吧。”
第225章 带头整幺蛾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凌玥也回以微笑说道：“老杨，你这话应该和吴厂长说，我们这庙小，就不远送了。”
吴振波张了张嘴，旋即黑着脸拂袖而去。
临走前，他还在店门口重重地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当初要不是我，她能有今天！”
看到他这一动作，赵松柏气冲冲地跑了出来：“姓吴的，你找打是不！”
“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擦掉，要不然你别怪我手下无情！”
老杨心里一颤，连忙从门口拿起拖把，将门口拖了一遍，又陪着笑脸，好说歹说将吴振波拉走了。
赵松柏气鼓鼓地对凌玥说道：“老板娘，你也太老实了，他都这么欺负你了，你竟然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凌玥说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对，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由你亲自上，行了吧？”
“行，不过得说好，要加工资。”
凌玥笑着伸出手指了指他：“你们看看这人，开口闭口就是要涨工资。”
她半开玩笑地问赵松柏：“我给你开的工资，不够你生活吗？”
赵松柏叹了口气：“够是够，就是现在不比以前了，以前的工资我每顿都能吃上肉，现在是两天才舍得买顿肉吃。”
凌玥拧着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年的猪肉一块七一斤，现在猪肉两块钱一斤，整整涨了三毛钱呢！”
雷芳接过话茬说道：“是啊，前年大米一毛五一斤，现在涨到两毛了，按这个趋势下去，明年还有得涨。”
“哪能啊，说不定下半年就涨了。”阮晓枝说道，“我听说今年早稻种子都涨了不少呢。”
提起物价，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
说着说着，他们又提起工资来。
“种子什么的涨了就涨了，我们还好，在这里每个月还能拿上百块的工资，我听说他们很多厂里的技术员到现在还没涨啊。”
“你想什么呢，没降就不错了，你还想涨工资？”徐玉梅说道，“我们也知道，我家那个现在拿的是三级工资，以前二级的时候还有四十多块钱一个月，现在拿三级工资，也才涨了五块钱。”
她叹了口气，“涨的这五块钱够干什么呀，买两斤肉一顿就吃没了。”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年头大家肚子里的油水都少，像他们这群每个月能拿上百块工资的人来说，每个月还能多吃几顿肉。
“是啊，要不是我们在这里每个月能拿上百块，这日子我是真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了。”
物价上涨，凌玥是清楚的。
一开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听他们这么多人都在吐槽，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现在集体诉苦，不就是在变相的要求她涨工资么？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凌玥面上神色不改，拍拍手掌说道：“好了，大家伙加油啊，今天晚上我请客，大家到时候都来啊。”
涨工资暂时是不可能涨的，但是请他们在自家酒店里吃一顿，她还是有话语权的。
大家听到她这么说，顿时发出热烈的掌声。
很快就有人诉苦：“小月，不成啊，我家那个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那就都带过来。”
凌轻风听得心里一颤，狠狠剜了凌玥一眼。
她说得轻松，酒店现在的营业额虽然还算不错，但是将这一大群人都请过去吃饭，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那你可不能反悔啊！”徐玉梅爽朗地笑道，“别到时候嫌我家那小子吃得多。”
“放心，这点东西还是吃不穷我的。”
有了凌玥这句话，大家伙干起活来都有劲了。
请客肯定不能只请一家店的服务员，凌玥特意又通知了一店和二店的员工，让他们晚上七点半带着家属一起到鸿远酒店来吃饭。
说起来，自从开了酒店以后，凌玥几乎就成了甩手掌柜。
酒店里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凌小花在操持着，但现在季中秋又不知道去哪里了，问凌小花，凌小花也是含糊其词，凌玥也没放在心上。
回到酒店，凌玥特意来到后厨和厨师们说了一嘴。
厨师们倒是没说什么，倒是服务员颇有微词。
“老板，你要请客我们没意见，但也不能占用我们的休息时间啊！”
凌玥看着说话之人，好奇地问道：“这怎么说？”
“我们是晚上八点后才下班，每天下班前还得将后厨的卫生搞干净，你突然来这么一出，我们可接受不了。”
“可不是，我们每个月拿的是死工资，又不像那些销售员，他们每个月还能有个十几二十块的提成，他们下班后就啥事都没有，我们每天晚上不到十点都不能休息，上早班的时候三四点就得起来准备。”
“今天这事儿，说什么我都不干。”
凌玥深深地望向她。
她记得她。
她是自己刚开始招人的时候来的第一批服务员。
当时见她手脚麻利，做事勤快，就留了下来。
可没想到，自己这才开业不到一个月，她就带头整幺蛾子？
“我每个月给你们的工资虽然是死工资，但是你出去打听打听，就算是国营饭店，他们也不可能给九十块钱一个月，而且我还管吃管住。”
在清浦市，九十块钱一个月对于他们这些没有一技之长的人来说，是绝对的高薪。
现在最吃香的人群是什么？
是技术人才。
即便是王昭阳，没办停薪留职前的月薪也只有四十多块。
另一个则是司机。
司机尤其是长途货车司机，每个月至少能拿到一百多块钱。
而身为服务员，有客人的时候点点餐上上菜，没客人时就打扫卫生保持整洁，其他时间凌玥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想摸鱼就摸鱼，只要不是太出格，凌玥都默许了。
可今天只是让他们加个班，他就叫苦连天了？
谁给他们的胆子！
凌玥顿时来了脾气，说道：“人家厨师都没说什么，你们在这里叫苦嫌累的？”
“我丑话说在这里，你们要是不想干我也不勉强，九十块钱一个月，我还就真不信我招不来工人。”
见凌玥发了火，这群服务员顿时没了脾气。
领班石佳佳连忙说道：“老板，他们是在和你开玩笑呢，你别和他们计较。”
凌玥板着一张脸，指着刚才说话的人说道：“我记得你，你叫俞静苗是吧，你到前台去结工资吧。”
俞静苗瞪大眼睛看着她，在凌玥说出让她去前台结工资时，她脑子轰的就炸开了。
“小俞，你快跟老板道个歉。”石佳佳朝俞静苗焦急地说道。
可俞静苗只是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石佳佳只好转身对凌玥说道：“老板，你别生气，她也是心情不好才会这样，以前她从来不这样的。”
凌玥冷声道：“她心情不好就可以拿我开涮？如果来的是顾客呢，她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对顾客？”
凌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这人赏罚分明，错了就是错了，在我这里没有情份可讲。”
她一边说，一边扫过眼前的这四个服务员，“你们还有谁想跟她一起走的，可以一过去结工资，我保证不拖欠你们一分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