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火炉的盖子自动盖了上去,前期的准备就到此结束了。
仙师眸光微闪,开始继续念起了咒语。
而摔落悬崖的姜藜此时脑中多了一段记忆,在她昏迷时如影像一般播放着。
那是一个同样叫姜藜的小姑娘,生下来不到一岁就因为村子闹饥荒被扔了,就因为她是个“赔钱货”,是个女娃。
她被扔在路边,然后被一头狼给叼走了,谁知在大山中被一个猎人给救了下来。
猎人见她可怜,便收养了她,可是这样的日子也只持续了一年,猎人就因为打猎被猛虎咬死了。
可怜小小年纪的姜藜饿得直哭,跌跌撞撞的下山寻找食物,后来就成了街边的乞讨者。
但是厄运依旧没有放过她,让她被一个男人给抓了,再醒来后就已经是在山洞了。
姜藜看完了这段经历猛的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落在了一棵大树的树杈上,除了一条腿受伤了,其他地方竟然好好的。
她坐在树杈上,久久无法回神。
梦里的那段回忆实在是太熟悉了,不就是她看过的一本里那个原女主的记忆吗?
那是一本女配逆袭的修仙,书中的原女主穿越而来,而这段记忆是穿越本体的经历,也是她后来用来“卖惨”的卖点。
可是现在那个穿越魂并没有来,所有的情绪与记忆都属于这具身体的本体。
此刻,本体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与自我唾弃,她愧疚没有救下那个小女孩儿,唾弃自己独自逃生的做法。
可是当时的她实在太害怕了,怕到根本不敢去救那个女孩儿。
姜藜难受的捂住了胸口,感受到了本体厌世的情绪。
她低头看向了高高的大树,只要从这里跳下去,那她就解脱了。
那些人都死了,她又怎么配独自存活呢?
对,她不配活着!
脑海中响起几声严厉的呵斥,“姜藜”站起身,从大树上纵身一跃,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不!”
姜藜惊声大呼,眼睁睁看着“姜藜”从树上跳了下。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灵魂从本体里挣脱出来了,漂浮在了半空中。
“嘭!”
本体重重的摔在悬崖底,她抽搐几下,鲜血顺着身下不断流淌,渐渐的呼吸变得虚弱。
姜藜连忙飘到她身边,着急的想要救她,却只能扑空。
看着“姜藜”眼神涣散,她捂着难受的心脏,认真的说道:
“你没有错,不管你救没救下她,都没有错。”
“你能让自己活着离开,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你是个很善良,很好的人,真的!”
姜藜感受着眼前人生机的不断逝去,说着心底真实的感受。
“姜藜”确实没有做错,在那种环境下,选择求生并不是个错误。
她只是没有能力去救其他人,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哪怕她当时真的出手救了,两人也未必能够活下来。
求生是人的本性,没有人可以指责她。
“轰!”
天空一道惊雷猛的劈来,姜藜眼前的场景轰然消散,转而变成了熟悉的船只,以及撑船小姑娘的一双大眼睛。
小姑娘离她就几厘米的距离,眼里带着惊讶与意外,正好奇的盯着她瞧个不停。
她就是那种有善心,也有私欲的普通人,出于本能选择了求生,却因为愧疚与无助而选择了求死,这种矛盾的心态存在于大部分人身上。
“你怎么醒得这么快?”
小姑娘盯着姜藜的脸左瞧右瞧,好奇的问道。
这阎王湖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问心”,它能勾起修士心底最深的恐惧,勾起修士最不堪,最肮脏的过往。
每个人内心深处或多或少都曾有过不好的想法与念头,有的人付诸了行动,有的人则只是想想。
阎王湖正巧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让他们面对曾经最不堪的自己。
若是最后无法挣脱,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在船上,然后化作湖水汇入这阎王湖中。
因此湖中充满了数不尽的怨气,非渡船不可过。
她在这渡船上已经守了百年,每个人被困入幻境后都是面色平静,完全被抽了魂。
可是眼前这个人,表情一直在变化,时而皱眉,时而惊怒,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可真是太奇怪了。
而且她还是第一个挣脱出幻境的人。
小姑娘没忍住将阎王湖的规则都细数了一遍,全都告诉了姜藜,再次好奇的询问起了她如此特殊的原因。
姜藜听了后背一阵冰凉,如果她也和本体一样认为没救人有错,那她肯定也跟着本体一起落下去了,是生是死还真不一定。
不过她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应该就是她的魂与本体的魂是分开的,所以能够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经历这件事。
如果她真的深陷这种艰难困境,恐怕也很难作出抉择。
但是这些事情她肯定不能和盘托出,于是笑着说道:“可能是那时年纪尚小,记不太清楚,所以影响也没那么深吧。”
“是嘛?”
小姑娘明显不信,歪着头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才不情不愿的观察其他人去了。
她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好不容易才来些人,她可不能浪费了机会。
于是姜藜接下来就目睹了小姑娘调皮的去扯人家脸蛋,帮别人做鬼脸的场景。
“……”
姜藜默了默,独自站在一旁沉思。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角落里的一个金丹初期修士引起了她的注意,因为他的状态有些不对。
他的表情十分的平静,微微闭着双眸,身体却抖得十分厉害。
他蜷缩成了一团,用手把自己牢牢的包裹起来,却依旧挡不住身体的颤抖。
小姑娘这时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走到了姜藜身边,朝他的方向努了努嘴。
“看到没,这家伙要倒霉了。”
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话语中颇为雀跃。
姜藜听了心中一凛,注意着那人的变化,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阎王湖说是由我带大家渡湖,实则只能自渡,谁也帮不了忙。”
“毕竟要想到达古藏密宫也……”
小姑娘摇了摇头,发表着心中的感慨,却不小心差点说漏了嘴,连忙打住,以咳嗽掩饰了过去。
她们这只是去往古藏密宫的第二关,后面还有更大的危险等着他们呢。
宝物,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哟。
古藏密宫?
姜藜的耳朵微微一动,捕捉到了这关键的信息。
王家拿到的地图恐怕就是这古藏密宫的吧,这位小姑娘肯定知道一些内幕。
“嗳,你快看!”
小姑娘这时撞了一下她的手肘,兴奋的指向了刚才那个人。
姜藜顺势看去,发现那个人的身体竟在一点点化为水迹,流淌到了船上。
先是他的脚,小腿,大腿,腰……最后到他的头颅,一点一点全都化作了一滩水。
这一滩水并不是死水,而是有意识的水,它顺着船沿爬了上去,随后扑通一声汇入了湖水中。
至此,湖水中又多了一道怨魂。
“这家伙也是在惊恐的环境下死去的,他残留的怨气又将影响下一个到来这里的修士,这样循环反复,就有了阎王湖。”
小姑娘难得遇到一个可以谈话的人,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都告知了她。
“要不我们来猜猜看,这次阎王湖能留下多少人吧?”
“嗯……我猜五个,你猜几个?”
她满脸天真无邪的模样,和姜藜讨论着会有多少人死在这里。
姜藜低头看向她,心中有些发凉,这位小姑娘对生死似乎没有什么概念。
在她眼里,生死就像和躲猫猫一样,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快啊,你猜有几个!”
小姑娘见姜藜没有反应有些急了,又用力撞了撞她。
“一个。”
姜藜想了想,认真回道。
“不可能。”
小姑娘笃定的摇了摇头:“肯定还有,你就看着吧!”
说罢她就又跑到人群里玩儿去了。
姜藜依旧只能站在那儿,等待众人清醒过来,可是让她意外的是,最先醒来的人竟是王冲。
小姑娘又找到了目标,跑过去拉着王冲,兴致昂扬的要和他打赌。
王冲还有些发懵,没有从幻境中清醒过来,所以随意的敷衍了几句。
幻境中令他恐惧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是他的亲弟弟,才一岁的亲弟弟。
他原本是爹娘唯一的孩子,从小被宠着长大,可是后来却有了弟弟的出生,分走了家人们的关注与爱。
尤其是当有人说他弟弟根骨不错,灵根应该也差不了之后,弟弟就成了家中所有人的宝贝。
他们只是王家的旁支,如果能出一个资质极高的孩子,将来很可能被收入嫡支之中。
所以,弟弟承载起了他们全家的厚望。
王冲受不了这种被忽略的落差感,他对弟弟从一开始的喜爱,渐渐变成了憎恶,嫉妒。
直到有一天,他趁下人不在的时候,用被子捂死了那个还不到一岁的小人儿。
他亲眼看着弟弟幼嫩的四肢不断挣扎,心中也曾犹豫了一下,可最终还是嫉妒占了上风,亲手将其活活闷死了。
从那以后,他又成了家里的宝贝,并通过不断的努力一直走到了现在,成为了王家重点培养的弟子。
这一切都来得太不易了,所以他不容许其他人威胁到他的地位,让他重新回到过去那无足轻重的位置。
可正是这种毫不动摇的决心,坦然自若的心态,让他安然无恙的挺过了这一劫,成了第二个清醒过来的人。
只是,他也终于明白,为何没有人会说出阎王湖上到底经历了什么,因为那都是一些无法启齿的事,也是不想再重温的事。
王冲冷静了一会儿,内心重新平静下来,这才发现姜藜比他还要先行一步清醒。
哼,看来这位也是和他差不多的人,装得倒是挺清高。
他眼底深处闪过一抹不屑,与身旁的小姑娘搭起了话,想要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次的上古遗迹,他一定不能空手而归。
不过小姑娘话虽多,嘴巴却挺紧,总是能将话头绕过去。
王冲渐渐的也不耐烦了,笑着站在了一旁不再说话了。
时间缓缓流逝,船只附近依旧被迷雾牢牢笼罩着。
越来越多的人清醒过来,同时又有两个人化作一滩湖水融入了阎王湖中。
在场的人均是沉默不语,同时心中觉得十分后怕,差一点自己就是这个结局了。
“唉,好吧,我们两个都猜错了。”
小姑娘猜错了陨落的人数,有些闷闷不乐的皱了皱鼻子,撇了撇嘴向姜藜说道。
姜藜只是笑了笑,这种话她没法接。
“好了,诸位坐稳了,船马上就要出发了。”
小姑娘吆喝一声,果然下一刻船就动了,并向迷雾中的湖对岸划去。
船上的气氛很凝重,人人都是面色沉重,不复此前兴奋的模样。
半刻钟不到,船只就又停了下来。众人心中一凛,莫非又有什么变故?
“诸位下船吧,已经到了。”
小姑娘停下摇桨,大手一挥,四周的迷雾顿然消散。
而当他们放眼看去的时候,才发现这阎王湖也就一条小河的大小,离对岸十分的近。
众人的脸色顿时更加复杂,朝小姑娘拱了拱手就跳下了船。
姜藜也向她拱手行了一礼,随后跳上了岸。
她刚刚站定回过头,湖面再次被无尽迷雾笼罩,再也不见那小姑娘的身影。
“我们继续赶路,不要停留!”
王大仁脸色难看,抬眼看了看即将下暴雨的天空,当即带着众人快速离开。
他们走到半路,暴雨便哗哗的落了下来,众人只能升起灵气罩护着自己,再继续赶路。
不过灵气罩也会消耗灵力,时间一长赶路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王大仁看在眼里却并不叫停,众人无奈只能开始服用补灵丹,保证体内灵力的充沛,以免遇上危险时没有招架之力。
这次的赶路比较顺利,他们一路前行了半个月,才在一处城池外停了下来。
眼前的城池很是奇怪,城墙才修到半人高,里面的建筑最高也才到姜藜的颅顶。
但是它的占地面积极广,方圆几千里都被它拦住了去路。
“这里就是小人国。”
王大仁心跳有些快,看来他们的判断真的没有错,这条路就是通往上古遗迹的路。
眼前的小人国在得到的那张地图上也有标注!
“小人国?”
有修士发出疑惑的声音,他们没有看过地图,并不了解小人国。
不过听名字就能猜到,里面的人一定很矮小。
“那我们如何进入?”
小人国的入口看上去还没有狗洞大,而且城门紧闭,一个人影都没有。
“嗤,你是不是傻?你没看到城墙都才这么高,直接跳进去不就行了吗?”
王家一个金丹弟子没忍住出声嘲讽,说着便纵身一跃越过城墙跳了进去。
霎时,他的身形变成了一粒芝麻大小,融入到了城池之中,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众人被他的这一出给弄得懵了一下,因为都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
却没想到这一招竟然真的有用,还真是……
尤其是方才提问的那个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不已。
这见鬼的进入方式!
“好了,大家各自小心,若是出了事后果自负!”
王大仁一直觉得带这些修士是个拖累,到时候还可能和他们王家抢宝贝。
但是架不住家主的强行安排,他也只能妥协。
他护着王家弟子们跳入小人国中,身形缩小后便消失在了建筑群中。
众人见此眸光微闪,看来王大仁是知道什么,看这急切的模样,说不定小人国里就有什么宝贝。
这么一想,大家也坐不住了,接二连三的跳了进去。
姜藜留到了最后一个,她没急着进去,反而是绕着城墙走了一段距离,仔细看过后才纵身一跃。
当她跳进城墙里,周围矮小的建筑瞬间“拔地而长”,变得高耸伟岸,矗立在姜藜眼前。
她感觉不到自己身形的变化,却能猜到在外界看来,自己肯定也成了一粒芝麻。
姜藜手持横刀,谨慎的朝四周看去,发现这里的建筑都颇有哥特风的味道。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条青石板路的街道,周围的屋子都关门闭户,有的屋外已经结满了蜘蛛网,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住了。
其他修士进来后都快速散开,跑去挨家挨户的搜查房屋去了。
姜藜选了一间敞开的屋子,方才刚刚被一个金丹修士搜查过。
她走进去瞧了瞧,发现里面的桌椅板凳都被横扫一空了。
“……”
雁过拔毛也不过如此,这也太狠了。
她只能转过身,推开了一扇结满蜘蛛网的大门。
她手刚刚碰上去,不知累积了多久的灰尘就簌簌往下掉,弄得她连忙撇开脸躲了过去。
蜘蛛网上的蜘蛛也害怕的往边缘爬去,顺着大门和墙壁往上面爬走了。
姜藜抬手扇了扇灰尘,手下一用力,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又是一股尘封许久的霉味迎面扑来,紧接着她便看到了屋内的场景。
这是一间卖成衣的商铺,屋内摆满了架子,架子上还挂着各种款式的衣裳。
架子上挂着的衣服颜色款式各不相同,有的大方简洁,有的复杂繁琐,可是无一不制作精良,看起来便价值不菲。
大多数修士所穿的法衣都比较普通,只能预防一些普通的水火与灰尘。
但是有一些高阶法衣却价值连城,除了抵御危险,往往还会有些附带功能,深受众人喜爱,每次出现都会很快被买走。
姜藜身上穿的自然也是普通法衣,储物戒里大多法衣还都是宗门发放的,自己很少注意到这个方面。
如今看到这么多漂亮衣服,她也不由得细细打量起来。
只是这些衣服漂亮归漂亮,如今却已经变得不堪一击。
她只是走近了一些,离得最近的那件法衣便如烧成灰的纸,化作残渣飘落一地。
这件衣服的损坏就是一个开头,马上剩下的衣服就接二连三的跟着化成了渣,连摸一下的机会都不给她。
姜藜蹙了蹙眉,这些衣服不知在这里残存多少万年了,早就已经被风化腐朽了。
可是刚才那根蜡烛……
她猛然回头,看向了屋中这最异常的东西。
这是她真正第一个到达的房间,所以并不清楚其他房间里是否也有这么一根蜡烛,还是唯独这间房子里有。
姜藜心中生出一个疑团,慢慢向蜡烛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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