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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结婚的那个骗子(淳牙)


“小鹤!弟妹!”尚智远佯装热情地扒拉开眼前的人群凑过去,小短手握拳使劲在陈南鹤胳膊上捶了下,“你来不早说!早知道等等你们了!”然后冲包厢的专职服务员,“把我的酒再拿两瓶来,哎对了,小鹤不能喝酒是吧?”
这时旁边一直揽着陈南鹤胳膊的左颖浅笑着说:“我可以替他喝一点。”
尚智远挑眉打量,发觉他们俩今天看起来格外登对,不知是穿着同款情侣 T 恤的缘故,还是连体婴一样紧贴着没分开,让他想起那种即将登台表演的团体组合,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
他倒是也没在意,故意揶揄:“弟妹懂事,我们尚家是无酒不欢的,这个小鹤知道。”
说完尚智远摆手领他们去包厢里间,没注意到左颖轻蔑地笑笑,与高她一头的陈南鹤眼神里的蔑视交相呼应。
包厢里比较安静,大家边喝酒边聊天,除了三两个多年好友外,尚智远特意把总部秘书处的小秦叫上。小秦是老尚的人,也是老尚的眼线,尚智远叫他来的目的很简单,等会陈南鹤发起疯来总得有人转播给老尚看,不然他不白忙活了。
陈南鹤两口子倒是心大,直接坐在小秦旁边,两圈酒之后,还跟他攀谈起来。
陈南鹤手里攥着一杯白水,转头突兀地跟小秦聊起工作的事:“明年春款的代言人签下来了吗?”
“签了,在走合同了。”小秦谨慎看看周围,“内部消息,别说漏了,等官宣。”
“肖同宁?”陈南鹤问。
小秦点头。
“肖同宁?”左颖放下手中零食,一手虚虚抱着陈南鹤胳膊,脑袋绕过他看向小秦,叽叽喳喳,“是那个射击运动员肖同宁吗?我好喜欢他啊,他好帅!”
陈南鹤阴着脸低头看她:“哪帅?”
“哎呀,为国争光当然帅啦。”左颖似在哄他。
“他又没拿奖牌。”
“入围也不错啦,潜力股。”左颖晃了晃他胳膊,又说,“不过我怎么听说,他前一段好像跟吉鸣在谈合作呢?”
小秦笑着看向尚智远:“这就多亏了咱们远总了,运筹帷幄,从吉鸣手里抢下员大将。”
左颖懵懂看着他们:“什么意思啊?”
陈南鹤低头:“少打听。”
“哎哎,没事。”尚智远颇为得意,摆摆小短手,油腻自恋地解释起来,“弟妹好奇也正常。其实是这样,我了解到他们内部代言谈判的价码,咱们的诚意稍微高一点点就好,懂吧?”
左颖看似一脸懵,跟尚智远碰了杯酒,喝掉后问:“就是说,你在吉鸣有眼线啊?真厉害。肯定是大人物吧?”
“也就是中层吧。”
“那维护关系要花很多钱吧?”
尚智远觉得这女的还真是蠢得可以,没防备说:“也不一定是钱,各取所需嘛。”
左颖点点头,又跟他喝了一杯,话题莫名其妙还没绕过去:“吉鸣前几天还上了热搜呢,好像明年青奥会的赞助被他们拿去了。”
话说到此,尚智远已经有点喝晕了的脑子终于转了转,意识到话题有点危险,可还没来得及阻止,听到陈南鹤立刻接住他老婆的话茬,问小秦:“青奥会尚飞不是也竞标了吗?”
小秦撇嘴:“没竞上,据说差一点,吉鸣险胜。”
“哦。”左颖拖了个长长的尾音,又扬声问,“会不会尚飞也有他们的眼线啊?所以竞标才输了。”
尚智远脸色已经僵硬了,急急插话:“来来来,喝差不多了,咱们来做个游戏,就是小时候喝酒玩的游戏,陈南鹤你还记得吗?”
陈南鹤抬头,似乎想起什么一般凛冽地看向对面,尚智远挑衅回视,互不相让。
可在大家心照不宣的暗战中,左颖倒是悠哉地取了颗樱桃吃,而后用一句话划破了凝滞的空气,彻底宣战:“远总急什么啊?难不成是你给吉鸣当内鬼啊?”
尚智远转头,瞪着左颖。
左颖丝毫不惧,又补了一刀:“或者说,你们在交换商业情报?我不懂哈,是你说的各取所需,也许你用青奥会的赞助资格换一个连块奖牌也没拿到的代言人呢?要是那样的话,那尚飞可是亏大了。”
条件反射般,尚智远紧张地看了眼小秦,见小秦已然放下了酒杯皱着眉头在琢磨什么,知道引起了他的猜忌。而他更清楚,老尚最痛恨内鬼,一旦失去他的信任很难再挽回,他就再也没机会翻盘了。
尚智远急了,冲左颖吼:“你他妈瞎说什么呢!”
左颖做了个害怕的姿态,躲在陈南鹤身后:“老公,他要打我。”而后又从陈南鹤背后歪头对小秦添了句,“我就是随口说的,他怎么还急了呢?”
陈南鹤站起来,把左颖轻轻护在身后,像是接力一般接过她的成绩,做最后的收尾:“狗急跳墙了?在这个位置蹲了这么久,你还真是一点本事也没长,除了出卖公司情报别的业务一个也玩不转。”
他又略略看了眼小秦:“尚飞跟吉鸣竞争这么多年,多少次被他们险胜了?除了商业竞标之外,还有新品开发的策略,上市时间,甚至还有莫名其妙撞款的时候,对吧?”
尚智远至此终于明白这对夫妻就是他妈的有备而来,他们一唱一和的演了一出好戏,三两下把他出卖公司情报的事情在老尚的心腹面前捅破了,他仓惶看向小秦,发现小秦脸色已经很难堪了。
小秦纵然再想维持体面也待不住了,找了个借口离开,尚智远徒劳地试图挽留,小秦没再给他任何面子,他便知覆水难收。
尚智远凶相毕露,忽地站起来,却一阵头晕,又跌坐回去,不免露出狼狈相,仰头看着陈南鹤,半天才憋出那句他骂了二十几年的话:“妈的,疯狗。”
不同往常,陈南鹤却笑了,而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对啊,我是。”
尚智远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陈南鹤高高站在面前,却微微低头,眼神玩味地落在自己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得意和轻蔑,更像是赏玩一般略带怜悯地俯视一条再也站不起来的狗,半晌后,他才开口。
他说:“不是要玩游戏吗?还玩吗?”
“轮到你给我爬了。”
尚智远怔愣着低头,看到搭在陈南鹤手腕上的那双纤细的手微微用力,握住,撑住他。
“该说不说,尚智远那个垃圾做人不怎么样,酒还真是不错!”左颖晕乎乎走在前面,眯着眼睛笑盈盈瞥回头,对身后的陈南鹤说。
回家途中左颖突然闹着要走一走散散酒,陈南鹤便拐个弯开到亮马河附近,找了个适合散步的位置,一停车,她就撒欢般雀跃着走在前面,碎碎念不停。
“陈南鹤,我都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尚智远那个霸凌者混到那个位置,你就不行?不能把这个世界让给那些坏人啊!”
陈南鹤知道她起码醉了七八成了,也没当真,盯着她的背影,笑笑任她胡闹。
“真的不公平!我觉得你哪里都比他强,比他聪明,比他有能力,比他高比他帅!”她突然停了一下,像是在努力措辞,“虽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比他稍微好点吧。真不明白尚一祁为什么留他不留你?”
陈南鹤笑:“我不讨人喜欢呗。”
左颖突然停下,转回身,陈南鹤也愣住停步,见她碎步过来,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看。
她睁圆了眼睛,眸底清澈:“不是的,你很讨人喜欢。”
陈南鹤陡然慌了一下,片刻失神看着她,见她那张小脸毛茸茸一片,光是看着都觉得心痒,他忽然想逗逗她,伸手搂住她的背,把她扯近了些,抿唇凑近。
这时左颖眨了眨眼,突然说:“陈南鹤,把那些药停了吧。”
他微微退了退,蹙眉打量她。
“我认识一个教授,医科大学的,我拜托她帮我介绍了一个很好的医生,专门治疗这种病的。”
左颖一鼓作气继续说:“我之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想想也不对,应该正确面对它,它不是洪水猛兽,但也需要重视。他们不该把你当成疯子,你更不要这样想。”
陈南鹤仔仔细细看着他老婆醉态下略带娇憨的脸,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她所有的话,除了阵阵酸楚和窝心外,还凭空生出来一丝贪念和期待。
于是他抚摸她脸颊那两坨让人心痒的红晕,故意说:“这么关心我。”
“关心啊。”
“为什么?”他望着她眼睛,鼻息抵近,“嗯?”
左颖顿了顿,忽然打了个酒嗝,然后拍拍他的肩,扭身晕乎乎离开:“加油,小鹤哥,你还得帮我夺家产呢。”
而另一边,陈南鹤跟左颖刚走,尚智远就大吵大闹哄走了所有人,又气急败坏去找手机。他恐惧,愤怒,又不甘,找到手机后立刻翻出那个存为“钮祜禄博士樱”的微信号,拨了个语音电话。
他先是恳求:“樱姐,你得管我,这回你必须得管我!”
又无伦次地威胁:“这些年我可没少帮你做事,陈南鹤的狗,他的项目,他的病,可都是你教我的!”
对面只是平静问:“怎么了?”
“我被他们涮了!”
“他们?”
“陈南鹤,还有他老婆!”
不等王樱说话,他又补充:“他们现在可不一样了,我看出来了,他们要造反!那就是一对抢钱夫妻!”
王樱顿了顿,语气如常,像似安慰一般说:“好了,尚总回家了。”

第五十章 相信爱情跟疯了没什么区别
挂了尚智远那通聒噪晦气的电话后,王樱揉了揉眉心,继续在平板上看助理发来让她确认的资料。其实就是一张精简的个人简历,用在慈善协会的年鉴上的,除了一张精修过的照片外也就短短六七行字,介绍了她令人羡慕的完美履历,可其中没有一句是经得起推敲的,甚至连她的名字和年纪都是假的。
“海外成长经历”、“博士”、“慈善家”、“尚飞集团副总”,王樱视线从那几个闪亮的关键词匆匆掠过,仿佛看到一个个精密谎言堆砌起来的华丽高贵却也不堪一击的摩天大楼。
她已经忘了第一次说谎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说谎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一样自然。年少时只是因为喜欢的男生没有选择自己,她就谎称在外地有一个王子一般的男友等着娶她,为了圆谎还真的远离家乡去打工,匆匆嫁给了除了长得帅之外一无是处的男人。很快她的公主梦就碎了,又不甘心过一眼到底的灰头土脸日子,又撒谎有朋友约她去创业。
哪里是什么创业,她抛夫弃女来到南方才知道就是在婚介中心当托儿,不过也凑巧给她提供了一个施展天赋的舞台,也为日后平步青云的机会磨练了足够的演技,所以在她认识尚一祁时,她已经可以毫无破绽地谎报年龄和来历,并投其所好把自己雕琢成他需要的女人。
这个过程是漫长的,需要足够的耐性和毅力的,但更重要的,她需要一个天时地利的运气。
恰好她一个澳洲客户的妹妹去世了,父母因为过于伤心搬到了挪威远郊离群索居,而她手里又有完整的那位年纪小她近十岁,可容貌却与她八分接近的华侨富家女全部资料。于是在语言、习惯和社交圈上做了许多功课后,她又适当微调了容貌,把自己养的更加丰腴,加上碰巧赶上那个野蛮又混乱的时代,当她出现在国内精英社交圈时,已经足够以假乱真了。
可尚一祁鹰隼一样的人物,绝不是容易被拿捏的,所以王樱花了很大功夫去“调教”他。她会纵容他,随他外面胡吃海塞莺莺燕燕的;会帮助他,总是在他惹了麻烦后干净利索地收拾烂摊子;更会努力提升自己,来给他当完美却不抢风头的名片。最重要的是,她会培养他许多习惯,生活的、工作的,甚至极其隐私的,让这位叱咤商场几十年的大佬几乎寸步离不开她。
她之所以耗尽心机花费二十年打造这样一个服务型的虚假人设,是因为这位大佬能满足她想要的一切。
她想要光鲜,要尊重,要从容优雅,要舞台聚光,要成为别人口中善良慷慨又高贵富足的王樱博士,而不是那个卑微虚荣又狼狈不堪的王晓梅。
而最重要的是,说谎是会上瘾的,她早已经迷失在谎言包装的蜜罐里了,她已然彻底相信她就是王樱,王樱就是她。
所以她容不得任何怀疑的声音,容不得丝毫能戳破她谎言的意外。她战战兢兢,谨小慎微,悉心打点对她有威胁的人际关系,频繁更换身边的工作人员,对每一次名利场的抛头露面都极其慎重,每一条关于她的信息图片都严格审核。可即便如此,这些年来还是有人孜孜不倦地来挑战她的底线,那个人就是陈南鹤。
所有人都以为王樱针对陈南鹤是怕他抢夺所谓的家产,其实不尽然,她是怕陈南鹤真的揭穿她的身份,从根源摧毁她用谎言堆砌起来的摩天大楼。
于是她变得恶毒,阴损,不择手段,她要反过来从根源摧毁那个一生困在母亲疯病阴影下的孩子。
而她知道,没什么比坐实他也遗传了疯病更能毁掉他的了,不仅能让他的父亲嫌弃他抛弃他,也让他无法再威胁到自己。毕竟,世人普遍不愿意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哪怕那是事实。
可王樱如何也没想到,陈南鹤会找到她最大的弱点、漏洞和把柄。想到此,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与她父亲长得十分相似,浑身上下只遗传到自己头发的瘦弱女孩,她的眉眼,她的语气,她为了替丈夫出口气血洗自己上百万的姿态,以及她拿着那 50 块钱小心翼翼试探自己时的肝肠寸断,王樱一阵头疼,她恨不得小时候干脆宰了陈南鹤那小畜生。
一阵短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是马叔,提醒她老尚很快到家了。
王樱放下 pad,紧急吃了片头疼药,整理了一下仪表,顺便换上那副端庄温柔的模样笑着出去,还没下楼就看到老尚和马叔一起进了门。他本来去杭州三天的行程,硬生生待了十几天才回来,王樱知道他并不是参加什么峰会的,他在忙尚飞资产重组的事。
尚一祁始终挂着耳机在打电话,只略略看了王樱一眼,直接去了书房。马叔跟进去,几分钟后出来,王樱笑着打听下老尚的身体状况,马叔只小声说了句,这几天他睡得不太好。
王樱立刻会意,睡觉之前准备了热水给尚一祁泡脚,而后他仰头躺在床上,王樱跪坐在他脚边,将他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垫着层柔软细滑没有一丝褶皱的真丝睡裙,用拿捏精巧的力度给他捏脚。
这是多年来她给尚一祁养成的习惯之一,他有严重的睡眠障碍,只有在王樱捏脚的过程中才会进入深度睡眠,但需要她连续至少捏一个小时。
王樱从不觉得这一小时低贱或者难捱,反倒很珍惜与他私密相处的机会,因为尚一祁会在放松之下难得的对她袒露一些真实打算。比如今天,王樱就有预感,他必然要聊到对陈南鹤夫妻的安排。
话题是从尚智远开始的,尚一祁闷声说了句:“让智远赶快滚回厦门去,他跟着在北京干什么?”
王樱知道尚智远栽了:“可能听说了什么风声,在这里守着吧。”
“他耳朵倒是灵。”尚一祁哼了下,“分蛋糕的时候最积极。”
王樱笑笑,尚飞这次资产重组是配合一项大型收购业务的,会影响公司资产和股权架构,老尚也是想趁这个机会将家族利益分配重新划一划,顺便推个继承人出来,谁都可能有机会。
“陈南鹤的老婆你觉得怎么样?”他突然问。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王樱捏着脚,撇头看看他,“就一疯丫头。”
尚一祁冷不防笑了笑:“我让老陈约他们下周吃顿饭了,你准备准备。”
王樱手上一滞:“好。”
她抬起头,眸光狠重地落在前方墙上,手上力道不自觉也重了几分,而后沉着开口:“前几天小鹤来过家里,看样子不是特别好,似乎又在吃什么药了。”
“药?”他问。
“我也不清楚。”她叹气,“我也是担心。”
尚一祁没再说话,但王樱清楚她的目的达到了,他自会去查清楚陈南鹤吃了什么药。
王樱本不想告这一状的,毕竟她那天跟陈南鹤有过口头约定。约定的内容很简单,陈南鹤不再揪着她的谎言不放,但要王樱保证不再刻意接近或伤害左颖,说白了,就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约定,王樱冷笑,这种怂货怎么配得到尚飞呢?
不过如今看来,这个约定已经失去意义了,他们合起伙来算计了尚智远,也等于向她宣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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