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要的忠犬(零落成泥)

她刚才确实发现了时间上的不对劲。大魔导师努力一下还是可以活到两百岁的，一般来说也不太可能会有财务危机，中途卖庄园的可能性不大，可偏偏五百年间，换了至少五任主人。
“没错！‘精灵之殇’是一百五十二岁去世的，后面几任主人的寿命越来越短，分别死于一百三十二岁，一百一十岁和七十六岁。”巴伯尔像是在说都市传说，特意压低了声音，“传闻当初晨曦天使的失踪是因为使用了自己发明的禁咒，却失败了，从此以后她的幽灵一直被困在蔷薇庄园，使得后来的庄园主人都无法长寿！”
希莉亚沉默良久，她很难接受自己曾经住得好好的庄园竟然成了一个闻名天下的诅咒之地。
“那怎么后来还有人买蔷薇庄园？”她费解地问。不管真相如何，至少那些主人都早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后来买蔷薇庄园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嫌命长吗？
巴伯尔收起了讲故事的表情，笑呵呵地说：“那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嘛！其实鄙人也听说过一些历史研究，说是那些大魔导师小时候身体就不太好，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希莉亚看看巴伯尔，没想到他还挺科学的，看来只是将蔷薇庄园的事作为谈资说给她听，倒不是真的相信什么诅咒。
她没再去想那些早死的大魔导师们，反正她活得好好的，不可能变成幽灵害人，他们的死可跟她无关，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说起来，晨曦天使失踪后，她的庄园怎么卖给了别人？她的家族呢？我记得，她是姓克罗地亚吧？”
巴伯尔叹息一声：“那个家族，在晨曦天使失踪后没多久就没落啦，反正鄙人自从经商以来走南闯北都没再听说过克罗地亚家族的名号。依鄙人看来，克罗地亚家族是走了大运才出现了晨曦天使这样伟大的魔法师，后来他们再没有像样的魔法师引领家族，没落是注定的。”
希莉亚好一阵沉默。
在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克罗地亚家族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就像艾德里安说的那样，连成套的银餐具都没有。而在她展现魔法天赋，被文森特老师收为学生后，家族的状况开始好了起来，逐渐成为马耳他城中的新贵。
那时候，她有一个亲弟弟，魔法天赋很普通，当她成为大魔导师的时候，他依然还是初级魔法师。她跟他并不亲近，最初学习魔法时她基本上待在文森特老师家中，后来买了庄园后就搬了出去，并没有很多的时间相处。
她只是时常送一些自己做的魔纹护具给他，他是拿给家族、自己用还是拿出去变卖，她都不管。而她的家族打着她的名号做什么事，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在她离开前，她的家族已经有些小辈展现了不错的魔法天赋，她还以为经过这五百年克罗地亚家族早已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没想到竟然没落了。
希莉亚很快就从这种有些怅惘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至少她穿过来后让克罗地亚家族短暂地振兴过一次，否则那个家族就只是多一个因病早夭的孩子罢了，在历史上连只言片语都留不下。
这时，铁锤罗罗拿回了精灵签名的契约，而他的身后，还跟着刚才被希莉亚打败的翎。
翎身上的伤已经治好了，他甚至换了一身衣服，又是一副高岭之花的模样，傲慢冷漠。
希莉亚收回思绪，没有理会她的手下败将，接过铁锤罗罗手中一式两份的契约，仔细看过，签上自己的名字，还给他一份。
她只签了名字，没签姓，不过这契约主要还是个形式，她是大魔导师，铁锤罗罗疯了才会撕毁协议。
随后，她把自己刚才写的东西递给了铁锤罗罗。
铁锤罗罗早就对希莉亚放在手边的纸张垂涎欲滴，见她终于递过来，抢似的接过，贪婪地看了好几眼，才恋恋不舍地递给翎。
希莉亚眉头一挑：“你找的合作魔法师是精灵？”
铁锤罗罗摇头：“不是，但他说见证契约的交换条件是让他看看笔记是怎么解读的。”
希莉亚微微笑起来：“这位精灵朋友是想找出我招摇撞骗的证据吧？可惜啊，我的本事货真价实。”
翎捏着那张纸的手顿了顿，却没有解释什么。
他默默看完了手中的“解读”，这几天怎么都想不明白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精灵一族不喜欢魔纹护具，但不代表对魔纹没有研究，只是多数是理论研究。他可以隐约看出那份笔记所记载的魔纹设计的精妙，具体却说不出来哪里好，直到他看到了希莉亚写的连见习魔法师都能看懂的解读。
“你知道那是谁的笔记吗？”翎问希莉亚，但视线却微微偏斜，没有直视她。
“我知道，”希莉亚给了个让翎心中一动的答案，然后又恶劣地一笑，“但我不告诉你。”
为了一个答案而特意克制自己本性的翎在听到希莉亚的回答之后面色微变，冷哼道：“我也不屑知道。”
希莉亚笑道：“那你一开始别问啊。”。
翎握紧了魔杖，甚至想跟希莉亚再打一场。
他将纸还给铁锤罗罗，掉头便走。
希莉亚看着翎那依然能看出愤怒的背影，稍微有些走神。
当年艾德里安也是经常这样被她气走的呢，但这也不能怪她啊，谁叫他不会好好说话。
不远处，已经将东西都差不多装进空间袋的维特本是打算来找希莉亚汇报进度，却刚好看到了她看着翎的背影走神的一幕。
他的心蓦地一沉。
这一瞬间，危机感让他脊背发凉。
维特还在森林里时并不清楚人类是如何看待魅魔和精灵的，他只知道精灵对他们有敌意，如果不小心遇见了，一定要躲开。
但在人类社会中，他明白了，人类是将魅魔看做是精灵的替代品，也就是说，如果有精灵，人类不会多看魅魔一眼。
而希莉亚此刻的失神，不正是证明了这一点吗？她对于他的示好、身体都无动于衷，可对那个曾对她出言不逊的精灵，却看得走神。
维特握紧了拳头，在希莉亚收回视线不再看翎之后，他立即脚步匆匆走向翎必经之路，边走边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力捏了捏，他那苍白的皮肤上立即留下了红色的痕迹。
看到走到自己面前的魅魔，翎皱眉，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
他的视线被矮人们的房子挡住了，看不到那个性格恶劣的人类女魔法师。
他收回视线，眼神中流露出不屑，看也不看那魅魔，径直往前走去。
但就在翎经过维特身边时，维特轻声道：“您请放心，我不会成为您的阻碍。”
翎停下脚步，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维特抬眼看向翎，像是有些落寞，又有些羡慕：“我知道我完全不能跟您比，甚至与您相提并论我都不配。但我只求能继续待在希莉亚小姐的身边，我绝不会跟您争抢。”
翎终于听明白了眼前这个魅魔的意思，觉得荒谬，又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是那个魔法师让你来说这种话的？”他冷漠的面庞染上了愤怒。
好似看出了翎的怒火，维特边摆手边慌张地解释道：“不是，这是我自己想说的话，跟希莉亚小姐没有关系！”
他的衣袖因为他抬起手摆动而垂下，露出手腕上那明显是被手抓出来的暧昧痕迹。
翎看到了那些痕迹，他早知被人类豢养的魅魔的用处，霎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抬起魔杖指向维特，冷声道：“滚，离我远点！”
维特好像被吓到了，退后了一步，翎已然快步离开。
见翎那怒气冲冲的背影远去，维特转过身往回走，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金戒指中传来戒灵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还能更废一点吗？主动给自己找情敌也就算了，精灵那么高傲，你那样说，反而是在激起他的怒火！要是那个该死的魔法师真对那个精灵有想法，你这样做就是在捣乱！”
它都被气糊涂了，没注意到自己明明该趁机策反维特，实际上却在给他指导。
暴跳如雷中它不禁怀疑，这么废物的魅魔，真的可以成为下一任的魔王吗？它是不是该让他把自己送出去，寻找一个真正堪当魔王大任的好苗子？
维特没有回应戒灵，他将衣袖整理好，遮住被自己捏出来的痕迹，脚步轻快地去寻找希莉亚汇报进度。

第11章 不安
维特到的时候，希莉亚刚好跟铁锤罗罗将该交代的交代完，巴伯尔也与铁锤罗罗一起离开了。
铁锤罗罗的族人正在替商队修理魔纹机，卡莱尔和凯恩姐弟从旁协助，动力魔纹相关的工作他们得接手，巴伯尔也不好离开太久。
“希莉亚小姐，除了小部分无法装进去的，其余的我都已经装入空间袋。”维特恭敬地双手奉上空间袋。
“辛苦了。”希莉亚接过，不经意间瞥到维特的手腕，目光一凝，“你手怎么了？”
不久前希莉亚才给维特做了治疗，虽然那时候是故意做给精灵们看的，但她非常肯定他手上的伤都治好了。那么此刻手腕上那一圈红痕，一定是新增的。
她想起刚才翎离去的方向正是维特过来的方向，便明白一定是翎又跟维特过不去。
她觉得那个精灵真是太欠教训。
维特立即缩回手垂下，衣袖将手腕遮住，低声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希莉亚忍不住感慨，维特一定是不想再给她添麻烦，才把什么委屈都往肚里吞。
她倒也能理解，毕竟当初她收下他这事就费了一番波折，他大概是很怕她嫌麻烦被她“抛弃”。
他不像她，有钱有实力，整个罗尼亚帝国就没有她不能去不敢去的地方。他只能谨小慎微，维持住如今这难得的好处境。不是她自夸，像她这样买了魅魔不乱搞，就只让人帮忙搬搬东西的好人可是很稀少的。
“手伸过来。”希莉亚伸出手去，面露无奈，“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你记住，我确实不喜欢主动招惹麻烦，但要是麻烦找上门来，我也不怕。”
维特看着希莉亚，抿唇轻声应道：“我明白了，希莉亚小姐。”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轻悬在希莉亚的掌心。只见她低声吟唱治疗魔法，浅绿色光芒闪过后，他手腕上的红痕彻底消失。
他收回手时红着眼低声道：“希莉亚小姐，其实您不用每次都帮我治疗。这些小伤痕并不痛，过几天就会褪去。总是麻烦您为我这样的人治疗，我心中十分惶恐。我并不值得您为我费这样的心思。”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对我来说这就是顺手的事。”希莉亚笑了笑。
这都不知道算她的优点还是缺点。在这个世界，她不太愿意跟别人牵扯太多，但既然已经是她的责任了，她一定会有始有终。
见维特还想再说什么，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促狭一笑：“没关系的，你就当自己天降好运吧。那边好像有热闹，我们去看看。”
不远处算是部落的入口，有人在喊叫着什么，因为白玫瑰商队的马车也在那边，希莉亚担心出意外，便打算去看看。
看着希莉亚的背影，维特迟了一步，才慢慢跟上去。
“虚伪的女人！她就是馋你的身体！你要是被她这种虚假的关怀给骗了，以后连骨头渣都剩不下！”戒灵极小声地说，“我跟你说，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可都是很危险的！小五，就是第五任魔王，就是被一个漂亮的贵族女人骗财骗色，要不是我帮了他，他连尸体都剩不下，早被魔兽吃光了！”
听着戒灵的挑拨离间，维特轻声道：“希莉亚小姐并未走远。”
戒灵顿时安静如鸡。
维特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思绪有些发散。
她要是真能爱他的身体就好了。
希莉亚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大喊大叫的人，是个人类，而两个她没见过的精灵正一左一右将他死死按住。
她突然想起铁锤罗罗说过，精灵中有一个高级魔法师，四个中级魔法师，之前她只看到三个精灵，原来剩下的那两个在这里。
希莉亚刚走过去，就跟翎对上了目光，后者冷哼一声，嫌恶地转开了视线。
希莉亚勾了勾唇。她还没为维特的事找他理论，他倒先喘上了。
那个人类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模样中正，从衣着上来看是经常在野外的人，一身长袍下是方便行动的紧口裤，但不像猎人或雇佣兵。
是魔法师吗？
希莉亚随即注意到他手腕上绑着的“绳子”，那不是一般的绳子，是有细密魔纹的某种魔纹护具，可以阻断魔法师与魔力的沟通，也就是让魔法师用不出魔法。
那男人叫道：“放开我！我真没有亵渎你们的神灵，我是误入！误入啊！我发誓我一看情况不对就马上掉头了，真没有对你们的神灵不敬！”
翎走到那男人面前，冷漠地问：“如果你没有对春之神不敬，为什么要跑？”
“那是因为……我这不是怕你们误会吗？”男人苦着脸说，他是有苦说不出啊，他能直说是因为他怕死了精灵对春之神神经病一般的信仰吗？他当时是不知道，好奇拿起了精灵敬献春之神的祭文木牌看了看，他那个时候还以为是什么有价值的古籍啊！那个被精灵拿来做春之神圣地的地方，明明是千年前某个城镇的遗迹啊！
翎冷笑：“你不用找借口了，等回到圣地，你可以亲自跟春之神忏悔。”
“不，不是，我真没对春之神不敬啊！”男人无力地辩解道，他非常清楚，所谓的“忏悔”，绝对会让他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这时候，他看到了一旁正津津有味看热闹的希莉亚，注意到她还挂在腰间的魔杖，他当即叫道：“这位朋友，请帮帮我，我事后一定会给你重谢！”
翎扭头看向希莉亚，目光不善。
希莉亚摆摆手笑道：“不了，我不缺钱。”
既然是跟商队无关的事，她也不打算乱插手，说完后就不顾那魔法师的恳求喊叫回了自己的马车，把马车中还剩下的一些东西都放进空间袋中，再用精神力来“整理”空间袋，将里面的东西规整好。
维特跟到马车边停了停，回头对上翎不经意间看过来的目光，他故意扯了扯衣领，露出一点锁骨，对翎羞涩一笑，随后钻入马车之中。
翎霎时厌恶地别开了视线，让同伴把那魔法师带到他们的临时营地看管起起来。
希莉亚看了维特一眼，微微点头，继续专注地整理空间袋。
维特没有出声，安静地坐在一旁，见希莉亚放下空间袋，似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肩膀，他立即轻声道：“希莉亚小姐，我会按摩，请允许我替您消除疲惫。”
希莉亚愣了愣，拒绝了：“不用，我没事。”
这种程度的身体疲惫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过去在实验室研究魔纹，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四肢都僵了才结束。
可是维特却惶恐地匐下身，声音里带着颤：“希莉亚小姐，您买下我，却不要我的身体，那么请一定要允许我为您做些什么，不然我不知还能怎么回报您的恩情！”
希莉亚看着维特微颤的脊背，有些头疼。
魅魔都是这样的吗？或许他是被教成了这样？
也太热情了，她真的不怎么习惯。
“你不用不安，买下你就是举手之劳。”希莉亚无奈劝道。
维特哪里会听，他缓缓抬起头来，泛红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希莉亚，声音比以往暗哑一些：“对您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恩赐。若连一点小事都不能为您做，我无法心安理得地待在您身边……”
希莉亚：“……”
这也太难办了。
希莉亚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面对维特的哀哀恳求，她好像没办法狠心拒绝。
想想自己之前不是没有找过专门的按摩师，她叹了口气说：“好吧，那就麻烦你帮我按摩下肩膀吧。”
维特直起身，只见希莉亚转过身背对着他，脱下手腕上的魔纹手链，将一头丝滑的长发扎好，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和两边肩膀。
他慢慢挪过去，不知怎么的有些紧张，手伸到她肩上时顿了顿，才轻轻放下，力道适中地按压起来，同时低声道：“需要我轻些或重些，请您告诉我。”
希莉亚舒服闭上眼道：“这样刚好。”
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世界的社会制度……但有人提供服务可真是太舒爽了。
维特和他的姐姐曾被迫学过如何服侍人，曾经他万分厌恶的事，如今却成了他有力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