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那虚弱的病人,顾南星不敢想。只怕这一碗药下去,那人就从此安息了。
她不得不回去,继续研究药方,然后又肉疼地痛下药材炼制了三五回,总算达到不会再把黑猿疼哭的程度。
她这才在一个月色明净的夜晚,深呼吸一口气炼制药液。
经过几次炼制,她已经发现,这种药似乎在晚上炼制效果更加,可能其中加了一味幽月草的缘故,这种草会在半夜明月高悬之时开花,故而其药效应该在夜晚更好发挥。
这回炼制的药液总算是稍显清澈的棕褐色液体,服用下去应该死不了人。
但即便如此,顾南星在给伤员喂下去药液后,还是见对方痛苦异常地抽搐了好一阵才缓解。
而且本来平稳的呼吸,变得微弱了不少。
好在他眉心那一枚宝物又一次浮现,给予了他生机支持。
要不然,估计这人可能有点危险。
顾南星擦着虚汗出门,接下来需要观察。这种药需要每隔三天喂服一次,一个疗程七次用药。
如果此人脸上浮现的妖骨花的颜色从蓝色变换成青色,便是一个疗程结束,接下来又要稍微改一下用药量,重新炼制解毒剂继续服用,直到那妖骨花颜色以红橙黄绿青蓝的颜色变成到红色,再服用七次药,就可以痊愈了。
算算时间,这个过程怎么也要大半年,就看此人能不能挺过去了。
只要他挺过去了,不但捡回一条命,反而会得到想象不到的好处。妖骨花虽然是毒药,但经过她的妖骨蓝药液的中和,在拔除毒素后,有几率会转变成大补之物。不但能洗涤资质,还能提升修为,其效果药方上写明,堪比修真界最顶级灵丹妙药。
只不过这种几率极低,药方之中注明只有大机缘者才会得到此馈赠。
论到机缘,从捡回来这人,到每一次药草的及时出现…不难想象,这人估计会得到这个大好处。
从厢房出来,顾南星便去烧了一桶热水来替病人擦拭身体。
只因服药过后,毒素会从皮肤分泌出来,必须擦干净,否则这些毒素容易使皮肤腐烂,尤其面部,若不擦拭,甚至会毁容。
那么一张俊脸,若是毁了,倒也可惜了。
擦拭过程要说有什么色心,那完全没有。这人周身大大小小伤口无数,到处爬满难看的疤痕,说实在没什么看头。
也就擦拭那张脸时,会有擦拭珍贵瓷器的珍惜感。
这人长得委实不错。但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点的病人而已,并无其他。
如此二十来天后,每日午时浮现在病人脸上的妖骨花由蓝变成了青色。第一阶段的药效有了成果,顾南星满意地去熬制下一阶段的药。
这回却需要白日熬制,只因这次减少了百日妖蓝的药量,增加了绿仙翁的用药,这种绿仙翁会在傍晚开出细小嫩绿的小花朵,药方之中就是取的花朵入药。好在不需要新鲜的,否则得等到深秋才能采摘。
她炼好药时,刚好是傍晚晚霞最瑰丽的时候,手中的药泛起漂亮的浅绿色,这回手感奇佳,是她炼制三阶药液最成功的一次。
当时她的心情很不错,端着药踩着金红的霞光步去隔壁厢房时,甚至打算愉快地哼两嗓子。
然而嗓音在推开门的瞬间戛然而止。
那个病号,他醒了。
她出现在门口,他的视线就抓住了她。
因为一切在突兀之间发生,她万万想不到他能在这个时间醒过来,因而她甚至没来及转换成另一张脸。
互相对视一瞬,顾南星眉眼微闪微笑着走过去。
那人的视线追着她进屋,清冷的眼神刻意掩饰了情绪,静静注视着她。
等她走得近了,他唇角翕动,应该打算问话。
顾南星冲他一笑,用在医院时温柔护士的语气安抚了一句。
随即一碗药迅速灌了下去。
那人视线在狐疑中,慢慢变得朦脓,很快双目紧闭,昏过去了。
顾南星摸他脉搏发觉,此人那枚护身至宝应该是在他刚刚片刻清醒间,被他用秘法激发了更强大的疗伤效果,他周身被灵力滋养,身体比之前恢复速度要更快了。
她离开房门时想,看来养生药不能停。
于是转身就熬了一碗养生汤给病人灌下去,并加大了致人昏睡的药量。
让他醒过来已经是一种失误,这种错误不能再来第二次了。
暴雨哗啦啦笼罩世界,天空电闪雷鸣,一柄长剑劈开黑暗,由远而近,势如崩山。
他躲不开,浑身伤口鲜血淋漓正在迅速消磨他的生命力,身中妖骨花魔族至毒,这毒气已经扼住他的灵力,此时此刻,他已一步也无法迈动。
长剑已破空而来,越来越近。
一阵颤动,聂春寒猛地睁开眼睛,他下意识去挡,手却一动不能动。
吱呀声中,门开了。
一道清丽身影立在门口,红色夕阳从后挥洒进来,将她深深笼罩,逆光中看不清她的面目。但她周身宁静,毫无一丝杀机,却不是来杀他之人。
聂春寒此时才发觉这是一个十分简陋的小木屋,门外鸟语花香十分安宁。
可能他已经获救。
是被这女子所救?她是何人,此处又是何地?
最后那一剑正中丹田,他奋力跳落悬崖下深海,昏过去前感应到无极幻海的玄妙力量,当时便知逃生有望,只是不知被传送到了大陆哪个方向。
他心中擒着无数疑惑,正要待问。
那女子走到近前,笑容温良无害,手中的药散发袅袅雾气。
“你醒了。来,把药喝了。”
她说话的声音十分和煦,略低沉,有一种沉静庄严之感,很容易令人信服。
但也不可掉以轻心。问明白此时处境,他才能放心下来。
只是这女子看着温柔,却一点也不体贴。
不为他解惑便罢了,掐中他下巴的指尖极为用力,齿关被撬开,苦如北海寒胆的药灌入喉咙,巨大的痛苦瞬间淹没了他。
他在疑惑中昏了过去。昏迷前,他将护身魔灵玉催发,以滋养周身,并防御危险。若这女子对他生了杀心,魔灵玉爆体亦可杀之。当然,此玉最大的功能,是有助于神识清明,不易走火入魔,自然也能抵抗药力昏睡。
他必须清醒过来。
顾南星发现,这伤员的宝贝的确厉害。在接下来每天喂他养身汤时,能察觉他想苏醒过来,甚至好几次他都在服药时微微阂开了眼睛,最终敌不过药剂催眠昏睡过去。
看得出来,他在极力抵抗。偶尔视线对上时,他眼神从疑惑开始渐渐压抑着冷意,只是目前人为刀俎,他无能为力,故而只能配合。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这种养身汤不但具备滋养身体经脉的效果,还能美容养颜,尤其对于伤口疤痕具备极好疗效,能消除伤疤,使皮肤恢复如初。顾南星觉得,她真是为了他好,他应该感激她才对。
不过显然对方并不这么认为,那目光中寒意可是越来越深了。但她也不在意。
经历这么些时日,老六已经把第一阶段的锻体药草找齐,她开始给它炼药。
前期炼制几炉,浪费了药草后,终于得到黑褐色的液体,看起来药不死猴了。
老六这次抓来它们部落里的一只体型与它差不多的猴子来试药。这猴子顾南星有印象,它也是争夺那公主小猴的众多身体矫健的青年猴之一,是老六的竞争对手。
从此猴后脑勺被砸的印记来看。不用想,应该是中了老六的奸计,被从后打晕拖过来试药的来了。
顾南星在给此猴喂药时,忍不住看向老六。但凡她的药起作用,这位竞争对手也会因为获得药液锻体而变强,到时不得找老六去报仇?
老六却鄙夷的眼神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猴子,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那神色意思,这是只蠢猴子,再强也不是他对手。
顾南星见此,顺手把药液喂下去,随后这猴子痛苦挣扎了好一阵,在奄奄一息之中昏了过去。
老六桀桀怪笑在一旁蹲着,时不时去摸一下这药童猴子的脉搏,直等到日落,药效过了,这药童还有气在,它的筋骨也的确肉眼可见的强劲了不少后,老六才放下心来,提了猴子回去。
第二天下午老六自己来服药,也是痛昏过去,直到夕阳西下时才醒过来,它这资质明显比那药童猴子好,锻体效果胜过那猴子许多。
老六醒过来,身体尚且软绵绵的,抡起拳头一拳却在地上却砸了一个深坑,这比它全盛时期还要厉害。
它顿时高兴得龇牙咧嘴。
顾南星也替它开心。老六强大起来后,他们一人一猴守望相助,以后不说在招摇森林称王称霸,至少可以来去自由,不用再担心什么兽王的侵袭。
老六的这种药,也差不多是隔三天服用一次,一个疗程是七次药,这倒与那捡来的病号相差无几。
等老六服用了两轮药后,这天又到了试用新药的日子。
老六抓来这药童后脑袋隆起鸡蛋大一个包,又是被打晕了拖过来的。
不过这猴子经历过锻体洗礼过后,醒过来的时间快了许多。在她把药给它喂下去后,它就在痛苦中睁开双眼,湿漉漉的眼睛里落下来一滴又一滴泪水。
明明是个猴,竟然有点可怜巴巴惹人疼惜。
顾南星忍不住揉了揉猴子的脑袋以灵力帮它减轻痛苦。“好歹是试药的药童,你下次别再打它脑袋了,免得真给打蠢了。”
老六轻蔑地冷哼一声,盯着猴子的脑袋闭了闭眼睛。意思不打它也蠢得很。
夕阳映照下西边厢房中。
床上躺着的病人,此时在宝物的帮助下,无声无息醒了过来。
房门是开着的,只因顾南星前不久才给病人喂服过养生汤,确定病人一时半会不会醒过来。
恰好老六提着药童来见,因而先顾上这边。
聂春寒已经有着长久被药晕的经验,因而醒过来也仍旧无声无息。
当他见到院子里,那青衣女子以异常伶俐的手法,掐住猴子的下巴抬起,撬开齿关,喂下黑乎乎的药汁时,他发现这一切过分熟悉且刺眼。
这就是他这两三月所经历的一切。
而她唤这猴子——药童!
如此一来,倒能理解此女不愿他清醒的真正原因。
把他当药童?!聂春寒冷笑了笑,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此女对他居心不正用心不良,但她喂过来的一种药,的确正在缓解妖骨花的毒性。这种毒,即便魔族巫圣也未必能解,想不到她竟然能做到。
他权且隐藏起来,只等毒性压制到最后一阶,到那时,便不用此女的药,他亦能自己解毒。
到时,他一定杀了她。
算算日子,左不过二十来天,妖骨花便要变成红色。红色便是最后一阶毒性,他只需再等二十天即可。这点时间,他等得起,
聂春寒算计完这一切,察觉那女子要往厢房来,他立即让自己昏睡下来。
之后他每天总是算着时间,在清晨醒来一次,晚间服药过后醒来一次。
偶尔房门是开着的,尤其清晨,她应该是要散去这屋子内的浊气,帮他把门打开。
随后,她便会在院子修习一种奇妙无穷的拳法。
这种拳法,以他的眼力竟无法辨别出自何门何派。
这女人来历的确十分神秘。
到了晚间,等这女子安睡或者潜心修炼之时,他亦会清醒过来,以魔灵玉帮助药力吸收,使得更快地拔除毒素。
如此过了十余日,这一次他没算好时间,醒过来时,竟还是夕阳余晖残留之际。
只觉口中仍旧残留那恐怖药液的苦味,应是服药还过不多久。
正在此时,门吱呀一声打开来。
聂春寒立即让自己装作昏睡状,闭目静静躺着。
他不知此女又会在他不知情时喂他什么毒药,每日从最开始两次,到如今五六次,此女会给他喂下苦涩异常又令人昏睡的药液,虽然尚不知毒性…但他心中实则忌惮不已。
他凝神静听时,却听到揪帕子的声音。
随即很快,他的衣襟…被拉开,一张温热的帕子落在了胸膛之上。
聂春寒:“……”
他立即悟了,妖骨花会分泌毒素,一些散在空中,一些残留在肌肤之上,若是不及时擦去,会致皮肤腐烂。尤其脸部,会有毁容之祸。此毒如跗骨之蛆,一旦皮肤溃烂,任何灵丹妙药也再无法挽救。
因而他默不作声,继续‘昏睡’。
那女子替他擦去前胸的毒素后,又卷起裤子擦了腿,接着是后背。
再来…是脸。
聂春寒:“……”
擦过脚的帕子再来…擦脸?!
简直令人发指!
“呵!这张脸。”擦完他脸颊后,低沉的声音啧啧两声。
似乎…对他的脸比较满意。
聂春寒心底升起的怒气,莫名便低了几分…还算她有眼力。
然而,很快,他的心情就开始一言难尽,甚至有些憋闷。
在宫中,倒也不是没有婢女伺候他洗浴穿衣。
当时只觉是寻常,因为一切都是如此理所当然。
而这女子在擦拭一些很隐秘之地时,她似乎十分平静,毫无一丝羞涩。
甚至在擦完后,又啧了一声。
这一声意味难明,令聂春寒血液上涌。她以为她在看不起什么!
那女子哐当一声出门,甚至还哼起了小曲,那曲子乱七八糟的毫无旋律可言,甚是难听,很快她转去后院,应该是洗漱沐浴去了。
之后她会在院子里练拳,接下来会打坐到深夜,接着去歇息两个时辰,便又会起床练拳打坐。
白日里会纵出结界一趟,出去打些野味回来,每到傍晚,她就会坐在院子里,沐浴着夕阳余晖,美滋滋地吃着食物。
那些兽肉基本是未开智的灵猪或灵狍,都是劣等肉。不知为何,她修为看来还不错,应离金仙只有一步之遥,打些妖兽肉应该不困难。
而她偏偏放着美味的妖兽肉不管,成日里吃这些无用的凡肉。聂春寒不理解,只觉这女人果然是妖女,与一般女子不同。
就比如她总是穿着一身廉价的青布衣衫,头发也总是随意束个马尾了事。从不施脂粉,也从不好好装扮一番。
她也从不与人来往,唯一称得上是她朋友的,可能是那一只她叫它老六的妖猴。
虽然从他的视线,只能见到少许结界笼罩下的天空,聂春寒也猜出来,她应该隐居在山中,或许是这片大陆某片森林之中。
并且此处一定极为隐蔽,否则他的仇家一定早已寻了过来。
起初他最担心是仇家寻上门来,如今如此多日过去,这些担心倒是淡了。
如此几日过去,聂春寒从刻意在黄昏时昏过去,不想面对擦身时的尴尬,到后来估计疯了,他又总是在此时清醒过来,忍受一遍又一遍擦身的‘羞辱…如此,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日,终于要到妖骨花变红之日。
清晨时,那女子竟不打拳了。她起来看了看天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去后院。
“再不去城里买米粮,又该要到元节涨价了。”
只听她如此碎碎念,其中还夹杂几句‘很穷’‘真不划算’‘都这样了,也没办法,只能卖点好药换吃的了。’
这些话过后,她很快从后院收拾出来。
临走前,还来厢房看了一眼。
因他本就高过她两个大境界,又有灵宝相助。哪怕装作昏睡时,她摸着他脉门,也察觉不出异样。
只见她查看过后,便轻声道:“看来今天就可以换药了,最后一个疗程之后,呵!”
她转身哐当一声把门关了。
即便如此,聂春寒也敏锐地听到她碎碎念的一句话。
“总算能把这个赔钱货丢出去了,这大半年,一分没赚,光吃老本。啧啧!”
聂春寒:“……”
这种女人,还是杀了吧。
只等这女子出门离开,静待片刻,聂春寒终于从房中走了出来。
查看过几间东倒西歪的屋子以后,聂春寒最深的印象,就是一个字,穷。不说家徒四壁,也差不多了。
再有便是,他仍旧无从猜测此女来历。
从书房之中,他没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那书架之上不过几本大陆常有的风物志之类的书,此外信笺等一律全无。
倒是从墨和纸笔,可以分辨此处极有可能是逍遥海极西之地的敏山国,而这居所应该是隐居在浩瀚的招摇森林之中,难怪如此隐秘,不曾被仇家寻来。
很快,他又在后山见到一座坟冢。
本还欣喜可以从墓碑上得到一些信息,结果看到其上只刻着四个字。
“师父之墓!”
并且那字实在只能算中规中矩,相当…拙朴,丁点看不出任何风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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