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浓眉一簇。
“你们也知道,别大壮小时候跟我几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我之前一直不说,是看在别大壮的面子上。”
“可这次刘桂花做的太过分了。”
“我要是再不说,眼睁睁地看着刘桂花一直把别野磋磨下去,还害得别野好不容易娶到媳妇也没了,良心要遭到谴责。”
“至于证据……”
陆明露出一丝为难,挠了挠后脑勺道,“我没有别的证据,之所以知道别野不是刘桂花的亲生儿子,是因为当年别野被人扔在山上,我是第一个看到的人。”
“当时被那双眼睛吓了一跳,害怕是山里的精怪,不敢多逗留,转身就慌慌忙忙地往山下跑。”
“逃下山的时候,我跟别大壮遇到了,就跟他说山上有妖怪变的小孩,想拽着他一起跑,但他当时好像一心求死,说什么这辈子没有儿子的命,对不起别家的列祖列宗,还不如一死了之,硬是不听劝地往山上走。”
“再后来,别野就成了他们的儿子,应该是别大壮把他捡了回去,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儿子,才认了别野当儿子。”
顾娆听到这里,基本上已经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别野根本不是刘桂花的亲生儿子。
“陆叔,多谢你今天将当年的真相告诉大家,不然,相公可能会一辈子被瞒在鼓里,一辈子被别家人当奴隶使唤。”
刘桂花哭天抢地,指着陆明的鼻子这一顿臭骂。
“陆明,你怎么不被雷劈死?当家的哪一点对不住你啊?你跟顾娆串通好害我,还想让我儿子跟我决裂,不认我这个娘!”
她看向其他村民。
“你们不要信陆明一个人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当初你们可都是亲眼看到的,我当时怀着身孕,生孩子之后还请了村里人吃红鸡蛋!”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当初我把别野生下来,看到他那双眼睛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当家的就想把他扔了。”
“后来舍不得,就又去把他抱回来了。”
“陆明看到的,应该是当家的把别野扔掉,又后悔折回去捡回来的时候吧?”
村民们本来都要相信陆明说的是真的了,可听完刘桂花的话又开始动摇了。
“刘桂花怀孕这一点倒是真的,当年她怀孕八个月的时候,突然临盆,还是我去隔壁村给她找的接生婆。”
“可是刘桂花压根没把别野当亲儿子,要是真的当亲儿子,会不给别野相看媳妇,会陷害自己的儿媳妇吗?”
“虎毒尚且不食子!”
“刘桂花比老虎还心狠手辣,看不得自己儿子过好日子。”
“我宁愿相信她不是别野的亲娘。”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几乎相信了刘桂花的说词。
陆明眼底划过一道茫然。
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刘桂花一看这件事被自己糊弄过去,心底一阵得意,恶狠狠地盯着顾娆道,“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撺掇我儿子跟我分家!”
“他是我生的,这辈子都要给我养老送终,不然就要遭天打雷劈!”
顾娆心知此时再揪着这件事不放,肯定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个挑事精,一心撺掇丈夫跟婆婆离心。
当了婆婆的人,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到刘桂花那边。
现在还没找到关键证人,继续追究也只是无用的口舌之辩,不但不能给敌人致命一击,还会打草惊蛇,让刘桂花提前做好完全的准备。
只能暂且将这件事压下,面上做出一副无辜模样。
“婆婆,我只是心疼相公,才会怀疑你不是相公的亲娘,既然刚才那些都是误会,那我便不说了。”
“地上冷不冷?”
求助地看向周围的村民道,“你们能不能给我婆婆找一身衣裳?晚上天凉,再冻下去,婆婆会染风寒的。”
别小乔此时才回神。
“我回去拿衣裳!”
一溜烟地跑回去,没多久就拿着一套衣服过来,正要去给刘桂花穿,却被刘桂花一把推开。
“你也看我笑话是吧?”
别小乔咬着下唇,眼泪夺眶而出,“娘,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出了这种事……”
“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刘桂花将衣裳穿好,穿的过程中,看着身上的印子,脸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将徐瘸子杀了。
偏偏此时徐瘸子还大声嚷嚷。
“刘桂花,我给你那四十两银子什么时候还给我?趁着现在大家伙都在,你快点还给我,不然我怕你赖账!”
“加上辛苦费,一共五十两!”
在刘桂花面前摊开手,无赖道,“你要是敢不给,我就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到处说,看你以后还怎么见人!”
刘桂花脑袋轰的一声炸了,扑上去把徐瘸子压倒,双手齐下,左右开弓,给了徐瘸子几个耳刮子。
徐瘸子也不是吃素的,当下跟刘桂花扭打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
一个被挠的满脸的血痕,一个被揍的鼻青脸肿。
甄钱多面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幕,对村民们说道,“你们赶快去把他们分开!再这么打下去,是想让隔壁村的人都听到动静,赶过来看笑话吗?”
村民们连忙将人分开。
甄钱多皱着眉说道,“先把他们都捆起来,关到祠堂吧,具体怎么处置,等明天早上村里的老人一起开会决定。”
“这种丑事不可外扬,不然,对整个村子的人都没有好处。”
村民们无不拍胸脯保证。
“村长,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顾娆和别小乔一起回家,一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知道到了家,关上院门之后,别小乔才主动开口。
“三嫂,娘的事是你故意的吗?”
顾娆沉默片刻。
“对不起。”
她自问没有对不起刘桂花,可刘桂花发生这种的事,别小乔身为她的女儿,势必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牵连。
可若是再来一次,顾娆还是会那么做。
恶人就该有恶报。
她是个自私且冷情的人,哪怕对别小乔这个小姑子有些好感,也不可能为了别小乔,而放弃反击敌人的机会。
再做任何事之前,她都会想好会承担的后果。
这次也不例外。
若别小乔因此跟她反目成仇,她也认了。
别小乔听到这三个字,心底最后一丝期待也落空,看着回来之后就恢复冷静的三嫂,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了解过她。
“你可有为三哥想过?”
顾娆闻言轻笑一声,好笑的问道,“难道我为他着想,就要默默承受婆婆两次三番的陷害?”
“上次给我下媚药,这次给我下迷药。”
“但凡我疏忽一次,我的一辈子就毁了,我凭什么要为了别人,让加害我的人逍遥法外?”
“我认为爱别人之前,首先要爱自己,为别人着想之前,首先要为自己着想。”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别小乔头一次听到这么自私的言论,用陌生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人,“三哥那么在乎你,你却一点都不为他着想!”
“他真是看错人了!”
顾娆不是没脾气的人,听了别小乔的话也来了火气。
“他到底有没有看错人,要问了他才知道,由不得你来随意揣测,如果他真的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就休了我另娶,他在我身上花的钱我会尽数还给他。”
别小乔满眼不敢置信。
“三哥那么喜欢你,你就一点都不怕因此失去他吗?”
顾娆眼神冷漠。
“会为了别人让我受委屈的人,我为什么要害怕失去?”
别小乔突然看向顾娆背后,“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看了顾娆一眼,眼神有些懊恼,“我们刚才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别野嗯了一声,对别小乔说道,“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别小乔犹豫不决。
别野态度强硬地说道,“乖,自己回去休息。”
别小乔最后复杂地看了顾娆一眼,“三嫂,如果娘真的死了,我一定会恨你一辈子。”说完便转身小跑回屋。
别野走到顾娆面前。
夜色太暗,顾娆看不清他的表情,被他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意识后退两步,脖子紧张地缩了一下。
“你先别冲动。”
如果别野对她动手,她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在绝对的力量悬殊面前,她心底总是会忍不住害怕。
十六岁的时候,她已经领教过了,强壮的男人发起疯来,女人的反抗显得弱小而无力。
别野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你觉得我会打你?”
第15章 小刺猬
顾娆逃避回答那个问题,岔开话题道,“你不是说要过几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别野回答道,“我走之前跟徐家打过招呼,让他们帮我照看你,家里一出事徐叔就来找我了。”
顾娆想到今天晚上张翠花的话,看似是在教训她,实则是断绝了别人借题发挥的余地,让顾娆将事情的经过讲清楚。
“今晚还要多亏张大娘帮忙。”
“你娘……”
明明在别小乔面前说的头头是道,说自己一点都不在乎别野的想法,可真到了别野面前,顾娆发现自己还是有一点在乎的。
别野将顾娆搂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后怕,“对不起,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家里。”
顾娆愣了一下。
“你不怪我吗?”
“如果我在发现那碗红糖鸡蛋被下了药的时候,选择将之偷偷倒掉,而不是跟你娘换一碗,你娘就不会出那种事了。”
别野态度不明地问道,“如果我怪你,你会怎么做?”
顾娆衣袖下的手收紧。
“她是你娘,就算是她有错在先,你包庇她也情有可原,但……”
别野没让她把话说完,不用听都知道是一些伤人的话。
“你是我的妻子,是跟我最亲密的人。”
“如果真要包庇一个人,在你跟她之间,我只会包庇你,小娆,我很庆幸今天出事的人不是你。”
顾娆神色有点不自然。
怎么叫的这么亲密?
之前都没这么叫过。
别野继续说道,“这次你虽然侥幸无事,却也受到了惊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小乔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会跟她说清楚的,如果她还是对你心存怨念,那我们就自己搬出去住。”
顾娆忍不住心生期待。
“分家吗?”
别野点了点头。
“以后我只在乎你。”
顾娆听着他肉麻的话,既觉得不好意思,又打心底为他高兴,“你娘和你弟弟只把你当挣钱的工具人,你能想通跟他们分家是好事。”
别野突然说道,“你知道刚才我在门口,听到你跟小乔说的那些话,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顾娆,“……”
并不是很想知道!
那个话题不是过去了吗?干嘛要重新提起来?
真的让她很尴尬!
别野认真地说道,“世人都让女子相夫教子,把丈夫和孩子放在第一位,从来没有让女子要先爱自己。”
“你说的很对。”
“一个让你受委屈的人,不值得你去害怕失去。”
顾娆深感意外。
“我还以为你会跟小乔一样,觉得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事实上,我的确是那样的人,要是有一天你让我受委屈了,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从你的世界消失。”
别野神色无奈。
“你这是第几次强调自己自私了?”
顾娆,“……”
她怎么记得住?
别野没有继续那个话题,松开她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进屋歇息吧,小刺猬。”
顾娆嘴角一抽。
“为什么要叫我小刺猬?我有名字。”
别野眉眼带笑。
“你缩脖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像我之前在山上打猎的时候遇到的一只刺猬,轻轻一触碰,浑身的刺就炸起来。”
顾娆,“你才是小刺猬!”
别野一本正经道,“我是大刺猬,你是小刺猬。”
顾娆,“……”
当个人不好吗?
半夜的时候,顾娆被一阵滴答滴答的声音吵醒,从床上坐了起来,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窗外的声音。
别野的声音在黑夜之中响起。
“怎么醒了?”
顾娆说道,“外面下雨了。”
别野嗯了一声,叮嘱道,“下雨天要降温,你明天多穿一点衣服,当心着凉。”
顾娆问道,“你冷不冷?”
别野语气沉稳,“我火气重,不冷。”
顾娆便没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别野侧头看过去,只见顾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床,手里还抱着一床被子。
“地上凉,被子给你盖吧,我多穿一件衣服就好了。”
别野沉默半响。
“不用。”
顾娆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
心里想起上次自己被下药,主动献身别野都不为所动的样子,再加上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别野就一直自觉睡在地上的事。
是真的对她不感兴趣,还是……那方面有问题,所以故意逃避跟她亲密接触?
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如果他真的对她不感兴趣,就不会主动牵她的手,背她回家,刚才还抱她。
所以,他不能人道?
这么一想,顾娆就释然了,同时也对别野心生一丝怜悯,长得人高马大的,没想到那方面不行。
一直不跟她睡同一张床,估计是怕离得太近被她发现端倪吧?
她刚开始还担心他对她做什么,她是他的妻子,如果他真的想做什么,她好像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现在这个问题完全不必担心了。
她反倒要担心,在被子只有一床的情况下,要怎么才能既保住他的自尊心,又可以让他们两个都不挨冻。
“我去跟小乔挤一晚上吧。”
虽然今晚才跟别小乔闹掰,现在厚着脸皮跟别小乔挤一张床有些不好意思,但与男人那方面不行的秘密比起来,这点不好意思显得微不足道。
男人都很在乎那方面的能力,说男人不行比要男人的命还严重。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不行,她可以一直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她对男女情爱没什么兴趣,大不了跟他当一辈子的好姐妹,比起陌生的夫妻关系,当好姐妹更让她有安全感。
别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妻子认定为不行,被妻子单方面当做‘好姐妹’了,起身将席子拉得跟床边紧贴。
“你如果不放心我,可以把被子分我一半。”
顾娆心底更加认定自己的猜测,宁愿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下,共同分一床被子,也不上床睡觉,可见有多怕自己发现他的秘密。
“好。”
次日一早,顾娆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以及一双深邃又神秘的琥珀色眸子。
迷茫地眨了眨眼,脑子恢复了一丝清醒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以及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整个人窝在别野怀里,脑袋枕在别野的胳膊上!
连忙翻身起来,远离别野的怀抱,神色懊恼,昨天才决定跟他保持距离,小心守护他的小秘密,今天就滚到他怀里去了。
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他怀里,一定很紧张吧?
明明平时这个时间,早就已经出门了,今天却冒着秘密被她发现的风险,也不舍得吵醒她。
怎么能这么善良?
她更不忍心戳穿他了!
第16章 三年之约
别野将顾娆的一连串动作,以及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眼神微微一暗,翻身起来,正要将叠放在床头当枕头的外衣穿上,却发现自己的衣服上有一些血迹。
顾娆也看到了。
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后,不摸还好,一摸就摸到了一手的血,白净的脸噌的一下红的像熟透了的桃子。
别野皱了皱眉。
“你受伤了?”
“我看看。”
走到顾娆面前,想查看顾娆的伤势。
顾娆连连后退。
“不用!”
“我自己处理,你先出去吧!”
如果不是他看起来真的很担心,她几乎都要以为他是在耍流氓了,那种地方是能随便给男人看的吗?
别野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让我看?”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受伤的地方不方便给我看?”
顾娆连忙点头。
“是的。”
心底一阵庆幸,看别野的样子,好像压根没有猜到自己是来了大姨妈。
别野站在原地没动。
“你流了很多血,裤子被打湿了一片,可见伤得不轻,此时不是害羞的时候。”眼神深邃地看着她道,“小娆,别忘了我们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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