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老英王的小女儿可是西北大都督的夫人!哪有什么银月国王后?那不是早被灭了吗?”护卫对他们的令牌不屑一顾。
车夫脸红脖子粗,正要和他理论,从一侧走出来一个嬷嬷,说道:“原来夫人在这里,老奴我在侧门等了许久都不见。”
沈王后掀开车帘,对那位嬷嬷温和地说:“路上堵了一会儿,劳烦陈嬷嬷了。”
陈嬷嬷扫了他们一眼,招招手:“跟我来吧。”
车夫跳上马车,跟着她到了侧门,一行人下了马车,由陈嬷嬷领进去。
“小姑娘长得真水灵!”陈嬷嬷一眼看见琉纱,眼前一亮,不过很快脸一沉,警告道:“少去世子殿下面前晃悠,知道了吗?”
琉纱心里不忿,但还是说:“知道了。”
沈王后没有生气,维持着一脸笑意,问道:“我们想去拜见老太妃。”
陈嬷嬷没吭声。
沈王后连忙递过一包银子去,说道:“陈嬷嬷可怜可怜我们母女,带我们见见老太妃吧。”
陈嬷嬷掂了掂银子,才露出一丝笑意:“走吧。”
琉纱和母亲跟在陈嬷嬷身后,在诺大的英王府中转来转去,走过一排排长廊,又转过几重院子,才终于到了一处曲径通幽的院落,周围种满了青竹。
刚刚进了外间的门,便听到里面有人笑着说:“晏儿长大了,也该到了开窍的时候,不知道他会看上哪家姑娘?我方才见崔三儿急匆匆跑回来,找他问了一句,崔三儿说,晏儿心中有人了!”
“是哪家姑娘?”一个略显苍老,听起来却很有精神的声音问道。
第45章 定情信物
“崔三儿嘴巴严实, 他怎么可能告诉我?”英王妃的话听起来是抱怨,语气却是十足的骄傲,“晏儿还没长大, 但驭下的本事, 一向是很厉害的。”
老太妃便欣慰地说:“有了心上人就好, 娶妻生子之后,慢慢就长大了,他父亲当年也是这样。”
“我看他心里的人,多半就是云霞郡主, 这么些年,能靠近晏儿身边的女子, 也只有她了。”英王妃说道, “他在外面虽然有风流纨绔的名声,可这些年来, 从未惹下过什么风流债, 都是多亏云霞在他身边。”
琉纱同母亲在门外候着,等着陈嬷嬷进去请示。
屋子里似乎安静了一会儿, 才听到老太妃意兴阑珊的声音:“让她们进来吧。”
沈王后连忙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 才领着琉纱进去。
丫鬟们一重一重打开帘子,琉纱低着头,忍不住好奇心,悄悄打量着房中的奢华布置。
“女儿给母亲请安。”沈王后进了正房, 拉着琉纱一起跪下来。“离家多年,甚是想念母亲, 女儿在银月国时, 日日夜夜都向佛祖祈祷,保佑母亲身体康健。”
琉纱随后也跟着说:“琉纱拜见外祖母, 恭祝外祖母福寿绵长,松鹤延年。”
屋中一时没人说话,一阵压抑的沉默让琉纱的心逐渐有些不安,母亲不是老太妃的女儿,她真正的外祖母也早就去世了。
好在片刻之后,老太妃终于开口了:“起来吧。”
琉纱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到底,母亲当年也是代替太妃的小女儿去和亲的,这也算是有一分情面在,所以母亲才千里迢迢带着她来求救。
沈王后起身后,连忙让侍女把辛苦带来的礼物捧上来,都是银月国稀罕的珍宝。
“这是女儿一点儿小小心意,望母亲笑纳。”沈王后周全,不仅准备了老太妃的礼物,还有英王妃夫妇,以及世子,郡主和几位姨娘,一个都没有落下。
“哟,好大的珍珠呀!这可不便宜,沈夫人作为一国王后,出手果然是不一般的。”一位姨娘打开盒子,便惊喜地说。
其余人也都眉开眼笑。
英王妃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自己的礼物,便说:“小妹破费了。”
而老太妃,则一句话也不说,礼物也没打开看,只是点了点头,让丫鬟捧下去放着。
“这便是琉纱。”英王妃的目光落在亭亭玉立的娇艳少女身上,从方才一进来,就让人眼前一亮,虽然年纪还小,却已有了绝色之姿,比起云霞郡主,还要胜过几分。
“琉纱见过舅母。”琉纱连忙行礼,脸颊上,露出浅浅的笑靥。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不知是哪位姨娘忽然说了一句:“琉纱公主这模样,长得和王后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王后年轻时,想必也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难怪嫁去银月国二十载,能让国主盛宠不衰,甚至专一得后宫中一个嫔妃都没有。”
听到旁人这样说父王和母后,琉纱心中也高兴起来,她从小看着父王母后感情深厚,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是最开心的事。
可是,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扬起来,忽然听到老太妃冷冷的声音:“是啊,确实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声音,让琉纱听出了几分刻毒的意味,她不由自主看向沈王后,却看见母亲脸上,已经煞白一片。
怎么回事啊?
年少的小公主并不懂。
但鹿朝却隐约猜出几分来,想必当年沈王后的母亲并非只是老英王醉酒之后不小心生下来的,恐怕老英王不仅喜欢她,还对她一往情深,甚至威胁到了老太妃的地位。
“好了,太妃乏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英王妃冷冷瞧了他们母女一眼,随手打发道。
“是。”沈王后不敢停留,带着女儿慢慢退下去。
“慢着。”英王妃忽然又喊住她们,目光在琉纱身上转了一圈,“在王府中,不要穿成这样花里胡哨的,还有,见了世子,避着他些,他对谁都没个正经,你可不要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话说的太重,又太直接,琉纱的脸‘唰’地红了,刚想说她连世子的面都没见着,怎么会对他有非分之想?沈王后却紧紧抓住她的手,阻止她一时冲动。
“王妃放心,琉纱在银月国,已许了亲事,是两情相悦的,等平了银月国的叛乱,就要回去成亲了。”沈王后依旧保持着笑容。
英王妃道:“这样最好了。”
看着她们离去之后,英王妃才对老太妃说:“母亲别生气,等他们在王府住几天,就找个由头把他们打发走,不会碍着母亲的眼。”
现在能让他们回来,不过是顾全老太妃的颜面,不想外面说太妃苛待庶女。
老太妃拿起一串佛珠,在手里捻着,说道:“他们母女国破家亡,千里逃亡来这里,护卫都只剩下一个了,掀不起什么风浪,我倒是不担心。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晏儿的婚事,不能由着他继续胡来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孙子,难不成就看着他当一辈子纨绔子弟不成?将来英王府大小事务,都要他来继承,甚至大祈……”
“母亲。”英王妃小声地提醒了一句,笑着问:“您觉得云霞郡主如何?她和晏儿青梅竹马,最懂他的心思,又能文能武,心胸宽广,婚后肯定能容得下晏儿这风流性子,再说了,她父亲雁北侯手握重兵,我们两家若能结亲,便是如虎添翼了。”
老太妃道:“云霞好是好,只可惜管不住他,只会放纵晏儿罢了,不过,若是没有更好的人选,她确实最合适不过。”
“那我找个时间,问问晏儿的意思。”
从老太妃院子里出来后,琉纱忍不住对母亲说:“母亲,我哪有什么亲事?他们那样说,分明是污蔑我们,为何不让我说清楚?”
“琉纱,凡事要忍一忍,一时委屈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要求得你舅舅出兵帮我们平乱,你父亲和哥哥还生死未卜。”
听得这样说,琉纱只好把满心的委屈都咽下去,咬着牙说:“什么世子,我才看不上他呢!”
沈王后不禁一笑,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说:“是啊,等平了银月国的叛乱,我们回去后,为琉纱风风光光招亲,招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什么风流的世子,母亲只怕他带坏你的名声,以后见了他,你就躲着走,别理他,他若欺负你,就去老太妃那里告状。”
琉纱答应了,但她虽然年少,却也不笨,方才外祖母对她态度那么冷淡,甚至厌恶,如果表哥真的欺负她,外祖母根本不会帮她。
陈嬷嬷带着他们到了英王府里最偏的院子里,扔下话,让他们好好住着,便走了。
院子虽然偏,但也应有尽有,算是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比起她们一路从银月国逃亡来这里的生活,已经算是很优渥了,琉纱从小就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她知道母亲劳累,就让母亲睡下,她和小雅一起把房间各处收拾一下。
沈晏一路从醉月楼回到英王府,心里惦念着表妹,都没去老太妃那里请安,就急着到后院去找人。
进了偌大的英王府里,他才想起来不知道表妹住在哪里,他一连抓了好几个丫鬟,才问到表妹住的偏院,一路找了过去。
老太妃虽然对他们冷淡,但英王府也不至于苛待客人,院子虽然偏,也还是有两个粗使丫鬟伺候。
不过丫鬟也会看脸色,知道老太妃并不在意他们,自然也懒懒散散靠在院墙下聊天。
沈晏风风火火闯进来时,两个丫鬟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来行礼:“奴婢参见世子殿下!”
“表妹……不,银月国公主呢?”沈晏看也不看两个丫鬟,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不敢怠慢,慌慌张张跑进去喊:“表小姐,世子殿下来了,快出来拜见殿下!”
琉纱刚刚收拾完简单的行李,连银月国的衣服都没有换下,愣了一下,想起英王妃的嘱咐,想进去换一身衣服,可那两个丫鬟哪里敢让世子殿下等?拖着她的手便说:“表小姐,你当外面等着你的是什么人?还容你换衣服打扮?世子殿下要是生气了,你们那小小的银月国都要被灭国!”
提到灭国,琉纱心里一刺,只好咬咬牙,跟着丫鬟跑出来了。
这小偏院长久没人居住,有些荒凉,可是看见她出来的瞬间,沈晏就想和她在此处终老一生了。
少女的皮肤白得发光,细腻莹润,到了他近前,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甜腻香味。
“琉纱见过世子殿下。”她刚学的中原礼仪,半生不熟,别别扭扭的。
银月国的服饰是坦领长裙,露出一小节纤细雪白的腰肢,但肩上还有一片彩纱,她通常都会用彩纱遮住腰身,只是行中原礼时,两只手顾不上彩纱,因此才会露出来。
沈晏的目光触及到那不盈一握的纤腰时,根本无法移开,大祈民风开放,时人女子的服饰也前卫大胆,并不比银月国保守,他爱往秦楼楚馆中逛,见惯了比这大胆十倍的装扮,却从未被吸引过。
他原以为自己是看惯了,所以腻了。
直到看见表妹的,他才像个楞头小子一样,直勾勾盯着,心跳的声音瞬间没过了耳际,他觉得口干舌燥,耳尖也悄悄红了。
琉纱屈膝行着礼,半晌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抬头一看,见他目光轻狂地盯着自己,心里一恼,连忙拉过彩纱,把腰身遮住。
鹿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帝夙!
这一世,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天天逛青楼,看见女子就盯着看,想必生活过得很是荒淫无度了。
沈晏回过神,连忙扶着琉纱的手臂,让她起来:“表妹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琉纱和鹿朝同时想:谁跟你是一家人!
沈晏的手,隔着薄薄的彩纱,触到她温软细腻的肌肤,心中忽然生出了无限遐想,他得快点儿让祖母和父亲订下这门亲事才行。
而琉纱靠近他,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脂粉香气,是在青楼沾上的,心里暗暗地想:果然如母亲说的一样,这表哥是个纨绔浪荡,以后要离他远一些才行。
她连忙想往后退开,可是沈晏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臂,看见她要退,就把她往自己身上拉。
少女柔软的娇躯撞上他的身体,琉纱吓得大叫一声:“世子殿下!”
沈晏一惊,连忙放开她,解释道:“我一见表妹就喜欢,所以情难自禁……”
骤然听到他直白的话,琉纱脸‘唰’地红了,心里又恼又怒,就算在热情奔放的银月国,她也从未见过这么轻狂孟浪的人,他才第一次见她,就说这样的话,难怪能在醉月楼对花魁一掷千金,整个大祈的人都知道他风流成性!
“世子殿下请自重!”琉纱咬着牙,想到自己寄人篱下,又盼着舅舅出兵帮他们平乱,是万万不敢得罪这位世子殿下的。
否则,若是旁人敢对她如此无礼,她一定教他知道,银月国的女子,可不会任人欺负!
看见她羞得满脸通红的模样,沈晏觉得自己仿佛喝醉了,竟有些飘飘然。
见了她,他哪里还懂什么自重?就连平日里流连花丛,逗得女子心花怒放的招数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只知道,他对她不想自重,他此刻不止想抱一抱她,还想亲一亲她,把她搂在怀里,做尽天底下最亲密的事情。
不过,初次见面,她这样害羞,他也不想吓着她,只好把满腔旖旎的心思都收一收。
“是我唐突了表妹,表妹千万不要生气。”他露出一副温和到人畜无害的笑容,语气也是极尽温柔。
琉纱看了他一眼,还是低下头,心里想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变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那么不要脸,现在又装得斯文有礼。
中原人说的‘衣冠禽兽’,应当就是他这样吧。
她想着,以后再也不要靠近他了,最好永远别见面,想到自己还拿着他掉了的玉佩,得赶紧还给他,以后没有牵扯。
她把同心玉拿出来,递给他:“这是世子殿下掉了的玉佩,刚好被我捡到,还给殿下吧。”
沈晏:“叫我表哥。”
最好叫夫君。
听她一口一个‘世子殿下’,生疏客气,好像他们很不熟一样。
琉纱:“……”
她坚持把同心玉还回去:“世子殿下收回玉佩吧。”
沈晏:“叫表哥。”
看样子,不改口的话他是要一直胡搅蛮缠下去了,琉纱只想把他赶紧打发走,因此不情不愿地说:“表哥收下玉佩吧。”
她声音婉转清脆,喊他表哥的时候,他浑身都酥了。
他抿着唇笑道:“初次见表妹,这便算是……”
定情信物四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后,他勉强改成:“送表妹的见面礼。”
琉纱知道这块玉佩贵重,不肯收:“太名贵,还是还给表哥吧。”
沈晏道:“表哥这里什么名贵的东西没有?不过,你若觉得不好意思,也可以礼尚往来,也送我一样……见面礼。”
琉纱想起来,他们这次来,也准备了给表哥的礼物,想回去拿。
沈晏却拉住她,目光落在她腰间挂的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上,说道:“就这个吧,这个表哥很喜欢。”
琉纱摇头:“这个不行……”
沈晏不容她拒绝,他向来霸道,亲自动手,把她的小匕首取过来:“这是我的了。”
“不行!”琉纱伸手想抢,沈晏一抬手,借着身高的优势就让她无可奈何。
他垂眸看着她,唇角扬起,笑得恣意张扬:“我听说,在银月国,女子会把随身携带的匕首送给心仪的男子,算是定情信物?”
琉纱马上反驳:“不是的!”
沈晏笑得更开心:“那我送表妹的同心玉,也是定情信物。”
他虽然笑着,却说得无比认真,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琉纱愣了一下,连忙移开目光不敢去看他。
沈晏生得俊美如神,她从第一眼在醉月楼见到他时,就有惊为天人的感觉,她年纪小,从未被男子如此直白的撩拨过,还好知道他是个轻狂的人,否则真是让人难以抗拒。
“你若不还我,我就告诉外祖母和舅舅!”琉纱只好搬出两个厉害的人来吓唬他。
沈晏笑道:“哦,那我现在就陪着表妹一起去祖母那里,顺便我告诉祖母,我要娶你。”
琉纱握住拳头,这是英王府,他是被老太妃溺爱长大的,怎么会怕她?
在英王府,不对,在大祈,没有人会帮她出头的,她现在寄人篱下,不管受什么委屈,只能自己忍着。
“不还就算了。”她气馁地说,把同心玉硬塞给他,“你的东西我也不要,都还给你!”
说完,她转身跑回屋子,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沈晏失神地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她走了,把自己的魂儿都勾走了。
手中握着她的匕首,仿佛还带着她身上的余温,他微微蜷缩起手指,把匕首和同心玉一起揣进怀中,连忙转身去找老太妃求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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