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这么宽的路你不知道走吗?怎么,还非得我们求着你过去不成?”朱婆子立马怼了过去,光说不止,还就往路中间一站,“行,你说我占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你!”
“我什么我,早就看你这个臭丫头不顺眼了,你要再敢说两句,信不信我直接甩你两巴掌!”朱婆子说着,就扬起了手,吓得甄兰脸色一白,急匆匆越过她落荒而逃。
看着逃离人的背影,方大姐一脸奇怪道:“她不是甄干事的女儿吗?朱婆婆你这么吓唬她,万一人家告诉家长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那也是她先惹的事,在大队耀武扬威跟一个大小姐似的,指挥来指挥去,把我们当奴隶使唤了。”朱婆子大大一个白眼,这段时间大队没什么活,她反正有女婿家时不时的贴补,便找了一个最轻松的工种。
那就是跟随调查员去后山,帮着他们带带路,简单说明下后山的情况。
其他人好相处,对着她这个老婆子挺照顾,也不让她做些活。
唯独这个甄兰,那指挥人的嘴脸真的难看死了,尤其是比她耍赖的时候还要理直气壮,一不乐意就将‘我告诉我爸爸去’这几个字挂在嘴上。
干了两天,她就在家装病,不乐意去干。
她挺着胸脯道:“像这种没家教的人,老婆子我肯定得好好替她爸妈教教。”
说得那叫一个正气凛然。
然而马婆子立马戳穿她,“现在说得好听,之前怎么就不见你教教她,不过是听到她爸犯了事,绝对没后台才好欺负,明明是欺软怕硬,硬是被你说出刚正不阿了。”
被戳穿的朱婆子一脸都不心虚,反而更好奇着,“你也听说了?还是我女婿告诉我的呢,说是甄干事在外面乱搞,几年的时间和外面的女人搞出三个崽子,别说工作都快保不住,怕是人得进监狱呢。”
这一下谁都不困了。
“真的?”
“看不出甄干事这么混账,他怎么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朱婆子赶紧说说,你女婿还说了什么?”
就这样,几个婆子婶子们凑成一团,在进入红山大队的路口边上聊了起来。
聊得完全忘了时间。
说得口干舌燥都不愿意离开。
也不知道多久,她们又看到了回来的甄兰。
这一去一回用了不到两个小时,比起离开的时候,此时的甄兰变化很大,倒不是穿扮上而是神情上。
不再茫然无措以及对未来的恐慌,此时的她高高昂着下巴,显得荣光满面,像是心中很有底气了一般。
“你这孩子是?”
有人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侧,牵着一个才三岁左右的男孩。
甄兰回了一句,“我弟弟。”
如果不是担心她们乱猜,她才不愿意理会这些臭八婆。
说着,不管她们的反应,径直走进大队。
等人刚离开,马婆婆不由道:“难不成她爸爸没事了?”
朱婆子一听,眉头就是紧紧皱起。
难不成真的翻案了?哎哟,早知道她刚刚就该忍着气,万一真被甄兰向家长告状了怎么办?
“她这是打算把弟弟带来一起住?”方大姐的注意力落在那个男孩身上,今天天色都这么晚了,想来甄兰不会将弟弟又给送回去,“我记得她现在还住在季婷家里吧?又得多一个人,看来他们家又有借口找她拿钱了。”
大队的破屋已经修缮好。
临时居住在社员家里的调查员都已经搬了过去,唯独甄兰没有。
因为她嫌那边太破,哪怕修补过,也不愿意去住,更不愿意和好几个女同志挤在同一间屋。
便一直住在季家,还把季婷给赶出自己房间,独自一人占用整个房间。
季家会同意,自然是收了一些好处。
而且还不是少数。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又能管那么多?
她们觉得钱多,或许人家甄兰不在意呢?
在去往季家的路上,甄兰也不管身边的小孩能不能跟上,迈着急促的步子就往前走,小孩根本跟不上,握着拳头一下子打在她的腰间,“你再不慢点,我打死你!”
明明是稚嫩的声音,却显露着恶狠狠的霸道气息。
显然,又是一个从小被惯着长大的幼童。
年龄小,力气却不小,打得甄兰腰间一疼,直接伸手将他狠狠推倒在地,“甄向笛,你敢打试试!”
甄向笛倒在地上,瞪着腿就在哭嚎:“我要告诉爸爸,我要打死你!”
一听到‘爸爸’,甄兰便冷静下来。
想到刚才去镇上的事,内心中一片火热,不过紧跟着也觉得麻烦。
爸爸交代了,未来两年她得带着这个野种待在大队,一直等他来接他们。
好在爸为她着想,给了她一大笔钱。
有这笔钱在,就算她在生产大队也能过上好日子。
甚至已经想着,等过几天就找机会去趟城里,将她喜欢的衣服鞋子手表通通买回来。
正坐在地上蹬腿的小孩见讨厌的人没反应,直接捡起周边的石块就砸过去,手上没轻没重,周边的人只听到一声凄惨的叫声响起。
听得罗建林头皮发麻,顺着声音响起的地方望过去,“罗宝君,你去看怎么回事。”
罗宝君不太乐意。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和女同志接触,恨不得天天黏在男同志身边,这女人啊,都是他生命中的绊脚石。
可大队长的话哪里能不听?
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这一过去立马大惊,连声喊着:“别动手!快快,赶紧住手!”
在大队没少看见有人打架。
基本上这种情况最好别上前去劝,就算气上头也不会下死手,无非就是揪揪肉、扯扯头发,很少有真见到血的。
这次罗宝君看到的不同。
两人头上带血不说,还是一个大人摁着小孩死命捶。
这下他哪里站得住,连忙冲过去将人拉开,还大喊着:“冷静点,一个孩子能有什么错,至于下狠手吗?”
“你让开,你这个死杂种居然敢打我,我打死你!”甄兰此时像是疯魔般,这小杂种拿着石头砸她,正巧砸在头顶,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对于她来说,破了口子不就是毁了容?
当下气得就是一脚将小杂种踹倒在地,跟着也拿着石头砸向他的脑袋,让他也尝尝被砸的滋味。
结果还没砸过去就被人拦着,甄兰想都不想,握着石块的手反手就往拦着她的人头上砸去。
就这样,见血的又多了一人……
十分钟后,这边迎来一群人。
没办法,尖锐的哭声骂声很难不把周边的人给吸引过来。
这一过来,都是齐齐倒吸气。
两大一小,头顶上都是血糊糊。
小的那个哭的气都喘不过来,被一个大妈抱在怀里哄着,好半晌小脸蛋上还是惨白一片,也不知道要不要送卫生院检查下。
大的两个,一个愁眉苦脸,想着自己和女人真的有孽缘,为了以后宽心一点、活得长久一点,能少接触还是少接触的好!
而另一个,丝毫不觉得有错,昂着头挺着胸,“谁让他先打我?他不动手我能动手?”
这话是没错。
没理的确实是先动手的那个人。
但……也不至于对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动那么狠的手吧?直接拎着石头往孩子头上砸,真不怕出事?
大队里不是没人打过孩子,不听话打打没毛病,小孩子不早点教,长大后想板正都难。
但头是能打的?还那么重的手,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本以为甄干事的女儿只是刁蛮跋扈,没成想还这么糊涂冲动,做事之前都不想想后果!
罗支书看着儿子头顶上的伤,他沉着面色道:“你教训弟弟我不管,你凭什么打我儿子?打伤了你付得起责任?”
其实罗宝君头上的伤不严重。
虽然见了血,但好在罗宝君反应及时躲了下,口子并不是很大,只是看着有些吓唬人。
但当爹的也气啊,自己的儿子自己打的,一个外人凭什么来打?
甄兰丝毫不心虚,梗着脖子道:“负责就负责,给你二十块钱看病总行了吧?”
不只是说,还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包里掏出两张大团结,直接丢在边上的桌面上,“呐,可别说我没负责。”
二十块钱而已,她多的是!
然而甄兰却没发现,周边人的眼神瞬间有些变化。
这么一个小口子,就能得二十块钱?
二十块钱啊,罗宝君就是辛苦一年,除了分到手的粮食之外,也拿不到二十块钱,结果就刚刚这么一下,钱就到手了?
这……不得不让某些人多想了。
二十块钱抵得上一大家子吃上小半年的粮食。
可以让一大家子换上四季的新衣服,还能给儿子闺女置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大喜事。
不过就是两张纸钱,却是让在场除了甄兰之外想攒一年都不一定攒得到的钱。
可现在呢?
罗宝君额头上就伤了那么一点点的小口子,血倒是出的多,但养个一两天也就无碍了。
就这样,两张大团圆就这么轻轻松松进了他的口袋?!
“早知道我也上了……”
一人轻声开口,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恨不得直接顶替罗宝君拿下这二十块钱。
“说什么胡话呢!”罗建林挥着手驱赶其他人,“都站在这里干嘛呢,赶紧去干活。”
有人不乐意走,“队长你忘了,这段时间都没活干了。”
“对啊对啊,我们待在这里聊聊怎么就不行了?”
这么有趣的事谁乐意就这么走了?
他们先前还发现,甄兰掏钱的那个兜里特别鼓,看着里面应该还有不少钱,如果全装的是大团结,那怕是……嘶,真的不敢想象。
“没事做就去知青屋帮忙。”罗建林没好气喊道:“难不成你们一个个只想着坐享其成?知青屋那边要是能起来,得利的到底是谁?都给我滚去那边帮忙,不出钱不出力,你们哪来的脸?”
这一喊,众人才不情不愿的动了起来。
知青屋在烧窑他们也是知道的,更明白如果真的成功,他们大队肯定是获利最大的那个,现在不用考虑出钱,但也确实得出出力。
“走啦走啦,再不走大队长要打人了。”
“听说知青屋那边已经建好小型窑洞了?没想到他们做的还像模像样。”
“要是不像模像样,咱们以后又怎么拿钱出来投到他们身上?你家想好了没,要是试行的真成功,你们会出那笔钱吗?”
“原先我还迟疑,可听朱婆子的话也挺有道理,无非就是一顿肉的钱,万一以后有源源不断的肉呢?”
“她那婆子无赖了一辈子,但有些事确实看得更清楚,我打算信她一回。”
这要是搁在几个月前,说得再有道理他们也会犹豫一下。
但现在不会了。
看看她家女婿,要不是信了朱婆子的话,现在能这么风光?直接进了锻造厂,马上就要转为正式工,听得谁不羡慕?
要不是朱婆子把握住机会,这么大的好事还真轮不到陶宏。
而现在,他们心中就有一种,如果不信朱婆子,那以后的好事怕也落不到自己身上了。
所以,赌了这一顿肉吧!
其他人去了知青屋,在场还留下几人。
罗支书看着桌面的两张大团结,没太犹豫地道:“把钱拿回去,给一块钱让他去老郎中那开开药就好,不过我可跟你说了,你以后再敢打我儿子,我就……”
“是我打的吗?是他要上前找打好不好。”甄兰丝毫不在意那二十块钱,像是施舍一样,“不过就是二十块钱,谁会在意这么点?我打了也赔了,你们凭什么揪着不放。”
罗支书瞪着她,本来还想多劝几句,气得他是拿着钱就拎着儿子离开。
这种没家教的丫头,他懒得理会。
罗支书不管,罗建林身为大队长不得不管,他直白地说:“有钱是你的事,但钱不外露这种道理你难道都不懂?你现在住在大队,周边一个长辈都没,万一谁惦记上,你能怎么办?”
他说得这么直白,是因为他担心这丫头听不懂。
毕竟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显摆自己有钱,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真的聪明不到哪里去。
但又不得不叮嘱。
大队有这么多人,完全也没禁止其他大队的人来往。
他敢肯定,如果真的被更多人的知道,一定会有小偷小摸的人跑进大队,专门盯着甄兰。
甄兰倒霉不说,指不准还能连累其他人倒霉。
真的是想想就头疼,他道:“你来这边是为了工作,带着一个孩子也不方便,倒不如先回家?调查队那边我来说。”
这要是搁在以前,甄兰一定二话不说就同意,还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穷地方,要不是爸强压着,她自己就早早逃离了。
“我不走。”甄兰想着爸爸的交代,看着还缩在大娘怀里抽搐的小孩,她直接道:“我每个月给你五块钱,你替我养着他,活着就……”
本来想着人只要活着就行。
但又想到爸还是挺在意这个儿子,两年后还得仰仗他,到底不好弄的太过,她跟着道:“好好养着,每隔两三天都得给他一个鸡蛋,不然我再找其他人养。”
“啥?!”
“一个月五块钱?我养!我一定好好养!”抱着甄向笛的大娘立马答应下来,一个月五块钱,那一年不得好几十了?!
这么好的事,当然得答应下来啊。
罗建林听得更头疼了,刚说了让她低调低调,结果现在又花五块钱请人养着弟弟,真不怕别人知道她有钱?!
甄兰还真不怕。
即使在爸给她钱的时候也叮嘱过,这两年尽量别冒头也不能太张扬,当时她答应的很快。
但突然间暴富,那种想显摆、想花钱的心就立马涌出来了,止都止不住。
以前的她也不穷,但真的落在手里的钱还是很少很少,买点什么东西还得征求爸妈的意见,他们心情好自然会应下,可一旦心情不好,不但不给买还会骂她几句。
可现在不同了,她可以随意支配手里的钱财,这种感觉是从未体验过的,满足了她所有的欲望,止都止不住。
也就在第二天,大队的人几乎都知道甄兰砸了罗宝君一个小口子就赔了二十块钱,还每个月花五块钱请人帮着养弟弟。
肯定是兜里有,不然也不会这么造。
就连容晓晓都知道了。
不过她没在意,甄承福两父女的事她最多看看热闹,反正有人会收拾。
比起凑这份热闹,她倒是愿意将时间花在知青屋那边。
知青屋的窑洞已经搭建好。
说来是真的顺利,找调查队伍那边借来了挖掘的器材,紧跟着又在焦港那边弄来了水泥,又在罗大队长那边打了报告,拆了破屋的一面墙弄来砖。
所以材料一到位,花了三天的时间就将一个特小型版的窑洞堆建好。
容晓晓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在烧柴了,她好奇问道:“这是已经开始了?”
“没呢。”吴平慧先开口回答,“得先烧三次窑洞,烧过后没问题再正式烧窑。”
说着,她指了指一侧:“你看,他们也在弄陶丕,一周之内应该就能正式烧窑了。”
容晓晓更奇怪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吴平慧只是笑了笑。
一旁的高辽道:“这几天吴知青帮了我们不少忙,她跟着我们一路做过来,自然是了解的多。”
别看只是建起一座小窑洞,但期间也是真的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真的不比下地干活来的轻松。
这是属于他们的事业,哪怕再苦也没人退缩。
但吴知青不同,她本来只是因为好奇来瞧瞧,再给他们讲述了自己成立小作坊的经验,可在之后,她便一直留在知青屋这边帮着忙,给他们减轻了不少工作。
吴平慧道:“我跟简舟商量好了,一直待到出窑后,我也想看看烧制出来的陶罐。”
“到时候一定给吴知青留一些出来当纪念。”高辽早已经和其他知青商量过了,来帮忙的不止吴知青还有大队其他人,他们将这些人都记了下来,就等出窑后,将烧制出的小型陶罐送给他们。
特小型版,怕是根本没法使用。
但这属于红山大队第一次出窑,都是值得被纪念的作品。
“行啊,我一定带回去好好珍藏。”吴平慧高兴的连连点头。
这份礼物不值钱,却让她尤为的高兴,“不说了,我和杨知青去挖泥,还有好多活要做呢。”
容晓晓看着特神采奕奕的二姐,即使从没停下来休息过,但就算累还是让她无比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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