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皮影小人消失,不代表余清韵就找不到风霁月肢体的位置了。她身上还有着白面皮影小人上次画的地图,风霁月所有肢体大概位置都在上面。
余清韵和周力两人花了点时间把营地收拾好,她望着西南方向,郁郁葱葱的树林和连绵起伏的山势。
余清韵不懂风水,可也能感受到西南方向的群山耸立环绕,镇煞阴邪之地。
余清韵带好手套和帽子,出发。
一路上坡,全是挡人的树枝草丛,比人还高,周力站在最前面开荒,余清韵站在中间,思源在后面。
余清韵需要保存体力,以便应对不时之需,又或者提防着哪一个地方可能会窜出来昨晚的鬼脸。
林间早晨雾气弥漫,余清韵只能看到周围的周力和思源,还有挡路的草。
耳边只有三人砍草和踩断地上枝丫的声音。
余清韵原本在正常挥动着手上镰刀的时候,锁骨处突然有点刺痛。
她没太在意,林间砍草时常会有枝条挥来。
可是又过了一阵子,余清韵的锁骨处扔火辣辣的疼,有一道液体流动的触感在锁骨处,沾着肌肤,贴着衣服布料。
余清韵腾出左手把衣领揪起来,低头一看,自己的衣领不知何时破开了一个斜着的口子,自己的锁骨伤口处的血流出。
难道是枝条太锋利了?余清韵奇怪。
她用一点纱布和胶布,包扎好自己锁骨处的伤口,三人继续前进。
又走了一段路,余清韵的后背一阵刺痛,她平静地问身后的思源:“我的后背是不是出现伤口了?”
“你的后背被割了一道口子。”
余清韵让思源帮自己包扎。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思源把旅行包放下,在里面拿出纱布和胶布。
余清韵的背后包扎完毕。
余清韵问:“你们两个有被割伤的痕迹吗?”
周力和思源说:“有一点。”
余清韵查看他们身上的伤。
都是细碎的小创口,连伤口都算不上,皮纸人身体特殊,这些小创口并不会流出红色或者黑色的血液,外面一层的皮被切开,会露出里面黄色的纸。
自己的伤口和它们不一样。
有东西在附近。
余清韵扫视四周,除了翠绿的一片,没有任何不对劲。
“走吧。”余清韵说。
这一次,她不再是拿着镰刀跟着周力和思源两人一起砍草,她把镰刀收起来,匕首拿在手中,改变队形。
周力和思源在前面,她自己一人在最后面。
“如果身后传来不对劲的动静,你们就转身支援我。”余清韵说。
周力和思源点头。
一行人继续前进,又走过了一段时间,余清韵感觉到脚腕一个剧痛,瞬间,鬼面图纹开启,朝着底下看去,看到一个鬼脸在地上冲着她笑。
那个笑容咧开,越来越大。
回应它的是余清韵的匕首。
“噗呲”那个匕首又狠狠扎在了它的脸上,下一秒,鬼脸消失。
看来又能消停一阵子了。
余清韵喘了喘气,抬眼,看到周力和思源转头看向她,余清韵压下心头涌现出的诡异,对它们点点头:“走吧。”
周力和思源继续往前,余清韵在后头跟着。
当太阳当空,余清韵浑身热汗的时候,一行人终于从无路的草丛堆里脱身而出,来到稍显空旷的地方。
他们来到了一片树林中。
地形平坦,许多棵需要五六人环抱的参天大树分布在其中,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的枯枝落叶。
太阳的光只有星星点点能从这些巨树的枝叶缝隙间穿透。
余清韵一脚踩下去,踩空了,脚在下面,还很有压实的感觉。
他们终于不用砍草了。
余清韵跟着周力和思源站定,打算在这里休息乘凉一下。
旁边有棵大树,这棵树比周围的树都要大,甚至可能需要几十个人环抱,这也是余清韵见过最大的树了。
余清韵让它们放下旅行包,让包靠在树干上。她站在原地,拿了瓶水,灌了好几口水,查看四周。
树,枯枝落叶,丛林。
但为什么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余清韵仔细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没有风,鸟叫和稳蚊虫了。
这里不对劲。余清韵警铃大作。
下一秒,身后一股戾气袭来,余清韵闪躲,思源扑了个空,跌在地上。
皮纸人的身体变得僵硬,关节一节一节的不正常扭动,根本不像平时的样子。
余清韵猛地看向放着旅行包的树下,树林阴翳,旅行包旁的周力也在看着余清韵,面无表情,朝她走来。
怎么回事?皮纸人怎么会叛变?
余清韵想到了刚才那个鬼脸的笑。
它之前出现,白面皮影小人消失了。
它这一次出现,两个皮纸人开始攻击余清韵。
余清韵试着在脑海里感受着她和两个皮纸人的联系。
联系稳定,两个皮纸人并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余清韵尝试着让它们两个回到原来皮纸人的形态。
下一秒,两个朝着她扭曲前行的成年人身体不断缩小,最后变成了两个皮纸人,掉落在枯枝落叶堆里。
皮纸人有点小,差不多是手掌大小,余清韵只能凭着记忆,在它们消失的位置上翻找着,最后才找到了两个皮纸人。
这两个皮纸人的肢体动作仍然保持在之前那样扭曲的动作,身上着这大大小小的创口。
树林间的光线开始变得灰暗。
雨滴落下,“啪嗒啪嗒”打在余清韵的帽子上,手上,皮纸人上。
下雨了,余清韵身边还有着两个大旅行包,一个背包,周围没有可以遮雨的地方。
皮纸人现在被余清韵先放进口袋里,余清韵一个人按照力气来说,是可以拿的动这三个包,但问题是,她只有两只手和一个脑袋,挂住了也走不远,不一会儿就掉地。
余清韵把皮纸人放进口袋里,拉开旅行包的拉链,打算拿出雨衣。
手指敲到了这棵巨大树干上,余清韵一愣。
这个感觉不对。
她用手敲了敲树干。
清脆的。
这个树干是中空的。
头上的雨还在下,越下越大,空气闷热。
余清韵跑着绕过这棵树,绕到背面,看到了一个树洞。
现在外面雨这么大,周围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鬼脸,余清韵更倾向于进入这个树洞。
她跑回原地,把自己的包背起来,左手和右手各拎起一个旅行包,提着三个包进入树洞。
一进入树洞,余清韵就把身上的三个包全扔在树洞口处。
湿漉漉的背包扔在地上,溅起一堆灰尘和落叶。
树洞很大,几十个人才能环抱住的树干,里面一次性睡上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也没有问题。
里面昏暗,余清韵打开旅行包,直接拿出强光手电筒,往上这么一照,四周全部亮透。
树洞里的一切一览无余。
余清韵走上前,走到最中间,查看着这一堆黑色的燃烧剩余物。
黑焦焦的,像是草木灰。
用手一捻,是冷的,看来这里的人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余清韵看了看角落里的几包塑料袋。
在这里居住过的人,肯定只是临时在这里休息的,生起了火堆,不出意外就是晚上休息的。
那么问题来了。
到底是一群人在这里休息过,还是一个人在这里休息过。
这些人,或者说这个人,会不会是风霁月的人?
下小雨时,不是雨点,而是雨丝,飘飘洒洒,润物细无声。雨势渐大点时,雨,也有了雨声,淅淅沥沥。但当雨越变越大,瓢盆大雨时,外面就只剩下“轰隆轰隆”的声音了。
这片树林的树即使有着大片的,密集的枝叶,也抵挡不住大雨落下,雨声充斥着整座山林,余清韵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她站在树洞的中间,堆火燃尽的的旁边,在确认原本在这里休息的人已经离开以后,迈步走向角落,查看遗留的物品。
她先去查看了角落里可疑的一抹红,走近一看,只是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可降解的易拉罐汽水。
里面空着的易拉罐有十几个,生产年月也是近期的。
余清韵又搜查了一下周围的东西,全都是一些吃的喝的留下的物品还有纸张之类的零碎无用物件。
如果是一个人,那么这些东西很可能是他/她长期呆在树洞里才能留下这些数量,但如果是一个人,怎么会背上这么多的食物来到这里生活了将近一周?不是每一个人的力气和体力都跟余清韵一样。
但如果是一个队伍,那么就说的通了,只有一个队伍才能留下这些量,从这些吃剩的包装量,余清韵又推测这支队伍只吃了一两顿。
这群人离开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没有离开很久。现在已经是下午,他们可能是昨天离开的,又或者是今早离开的。
司机师傅说这段时间里秦岭都没有人来,最近一次也就刘思华和他的那群同学和长辈,加上余清韵来。
这支队伍可能是刘思华那群人。
但也有可能是未知的队伍,没有坐公交车,而是一路谨慎徒步,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如果是这样的话,余清韵就该好好想想他们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了。是为了防止被什么人发现吗?
外面的雨仍然狂乱地下着,巨大的声响充斥着整座山林。
余清韵已经看完了四周能发现的物件,但还是没有什么线索。
只要是人停留过的地方,一定会流下蛛丝马迹。
余清韵扫视了一圈,视线停留在一个从地底凸起的树根。
去到树根边查看。
这个树根就像是这棵树暴怒时的青筋,根须和地面的泥土之间有一小块空间。
余清韵在这一小块空间里看到了从泥土里露出来的一个角。
这个小角其实并不惹人注目,看上去就跟一个小的硬土块差不多,没什么特殊的。
但余清韵就是感觉不对劲。
她从腰间抽出匕首,握在手上,蹲下身子挖土。
第一次弄开泥土,余清韵就发现这层土异常的松软,看样子像是新填埋的泥土。
她猜对了,这里面真的有猫腻。
余清韵一点点把土弄走,最后挖出了一个小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笔记本。
手上的笔记本是土色的,和灰暗树洞里的泥土颜色没什么两样,白色的书页层已经沾染了泥土,书皮封是标准的软皮。
这本书脏兮兮的,不过通过一些边边角角的细节能看出不是旧的笔记本,像是买来不久的。
能在这里发现一本笔记本,是余清韵始料未及的,毕竟谁会没事在这里埋下一本笔记本?
余清韵靠坐在树根旁翻看这本笔记本。
笔记本上没有写主人的名字,先是大致把所有页数翻了翻,发现只有前面几页记录了点东西,后面全是空白。
才写了一点就埋在这里?
【8月7日,天气晴。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去荆难洞窟了,教授让我们今天抓紧时间准备最后要带的东西,不然到时候手忙脚乱的。这本就打算当做这次研究旅程的记录好了。】
【8月8日,天气晴。今天一整天都在坐车,所以到了晚上才有空做笔记。山路颠簸得要命,身子骨全散架了。碰上了几个怪人,看上去就很不正常,还说什么车子外面求救的人是鬼,他们疯了吧?反正我报警了。
晴空约到的向导浑身邋遢,也不知道靠不靠谱。据说是本地人,最近才在政府的项目下迁出去了,因为研究所经费充足,钱给的多,才勉强带我们进山。】
【8月8日,晚。我们在这个树洞里休息一晚,向导说明一早就要继续出发。
我感觉自从下车徒步跟着向导进山以后,身边的晴空就变得很奇怪,我说不上来,但有时候她说话,眼神,让我感觉到诡异和害怕。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几个小时了。
今晚的夜班一男一女,分两轮上半夜和下半夜。晴空说第一晚上半夜她要值班,如果没有其他男生愿意,那我应该今晚就和她一起值班,没想到刘思华愿意值班,爬了一天的山,我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但是半夜我醒来以后发现火堆灭了,刘思华不见踪影,树洞口处站着一个人,我认得清,那是晴空。她一直看着我们所有人熟睡,她什么也不做,也不添柴加火。后来有人起夜想要解决,吵醒了其他人,晴空才去重新弄火,我才发现刘思华早就睡了过去,就在树洞口处。下半夜换了其他人来值班。
好了,记录完了,可以安心的继续睡了。
但愿晴空不要让我有理由杀掉她。】
“轰隆轰隆”外面苍穹之上巨雷响起。
闪电骤亮,树洞里余清韵的脸色有一瞬间暴露在亮光之中,眉目微皱。
余清韵刚看完这本信息量巨大的文字,被雷电惊住,面色难看,心头发毛。
通过笔记本里的一男一女值班和晴空的“她”可以推测笔记本的主人是男性。
前面的文字很正常,余清韵看到一半还在怀疑那个晴空有问题,可能被秦岭里面的邪祟蛊惑了,直到最后才看到这本笔记本男生的最后一句话。
他为什么会想要杀掉晴空?
晴空在夜间看着他们熟睡,晴空是在找什么人吗?晴空要找的是这个男生吗?
他们不是一个队伍里的吗?既然是相识的,晴空又是在找谁?
风霁月的宿主又是谁?会在这个队伍里吗?还是说另有一个自始至终看不见的人在偷偷行进?
余清韵合上笔记本,放在一边。
她并不想理会这支队伍的这些破事,因为她这次进入秦岭的目的就是为了抢在风霁月宿主之前拿到风霁月的肢体,如果有机会,余清韵还想抢夺风霁月的头颅,直接摧毁,以绝后患。
但是她现在正往西南方行进,这支队伍也一直朝着这个方向行进,假设风霁月的宿主就在这支队伍里面,他从来不会做无用功。
要么这支队伍要前往的荆难洞窟就在风霁月肢体的附近,荆难洞窟里就有风霁月的肢体。
余清韵个人还是希望她的假设都是错的。
这样一番推论下来,余清韵只感觉身心疲惫。
她要思前想后的事情太多了。
可是不想,不想她就无法做出应对,很可能会让风霁月牢牢把控局面。
他真是太聪明了,聪明到余清韵现在才发现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他表现在余清韵面前的全都不是真的。
余清韵都要怀疑自己之前发现他偷看电视机,他能实体触碰物体这个证据是假的,是他故意让自己发现的。
不过转念一想,余清韵的这个发现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反而还会增加余清韵对他的猜忌和不信任。风霁月想要的就是麻痹余清韵,让余清韵不在意他,让余清韵以为拥有着他头颅的,带着他行动的,掌握主动权的是余清韵自己。
所以她发现风霁月的这个点应该真的是风霁月不小心露出的马脚,这还要求多亏现代电器的福。
外面的雨还在不停的下,一时半会都不会停了。树洞口处的三个包,沉甸甸的,现在皮纸人不能随意幻化,很可能会噬主。
余清韵没什么头绪,只能先打算在这里休息。
现在是下午,如果到了傍晚雨刚停,出于天色的考虑,余清韵可能还要再这个树洞度过一晚。
这一次,没有皮纸人和白面皮影小人给她守夜了。
余清韵顺手拿起一旁的笔记本,走了几步路,把这本笔记本用一个塑料袋包裹起来,装在自己的背包里。
又从旅行包里掏出几个肉罐头,现在外面下雨,树洞里也没有生火材料,凑合一下把这几个冷罐头一扫而光。
余清韵吃饱以后,看了看已经暗下的天色,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下午六点半。
看来今晚真的需要在这个树洞里独自过夜了。
余清韵从旅行包里掏出席子,铺在了一旁。
她在树洞里活动,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但总想不起来少了什么。
忽然,她脚下一顿。自己刚才靠坐在树根旁的这层土壤,未免也软了一些。
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这个树根底下不止埋了一本小小笔记本这么简单。
余清韵蹲下,拿出匕首又在自己刚刚坐过的地方挖了起来。
柔软的土壤不断被挖起,撒到一边,范围不断扩大。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时不时还有着“轰隆轰隆”的雷声乍惊,树洞中间,堆火燃尽物旁立着一个强光手电筒,角落里,一个女人蹲着身子在挖掘着泥土之下的东西。
无声无息地,女人身后的树洞口上显现出一对湿漉漉的深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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