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张扬的眉眼,染上了一丝红晕,增添了几分□□。
下颌的水珠滴落,有些则沿着颈部滑落过喉结。
似乎注意到她过于直接的视线,少年看过来,喉结微微滚动。
谢惊帷眨了眨眼。
晏氓被她看得耳根滚烫,明明是身处寒池,可被那人注视时,方才降下去的温度,似乎又有回升的趋势。
他大惊,连忙再次钻进水中。
谢惊帷坐在巨石上,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她突然发现,水池中少年散落的赤金发带被一圈一圈的水波荡开,送到了石边。
她伸手想要把它捞起来,结果手指刚刚碰在湿漉漉的发带,一只有力的手突然从水中深出,一把拽住她的小臂,往下一带。
“扑通!”
巨大的水花溅得到处都是,那处方才谢惊帷坐过的巨石此刻被寒水洗净。
有水重新滴落回池面。
谢惊帷在入池的一瞬间,就被呛了一口水,寒冷的水池几乎让她下意识想要捏诀让自己暖和起来送她上去。
……她不会水。
可就在她动作时,晏氓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近在咫尺间,少年一双金眸睁开,紧紧地盯着她。
谢惊帷动作一顿,而就在这时,她憋气不足,又呛了一口水,嘴边冒出一连串的泡泡。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不想立马钻出去。
少年似乎发现她的窘迫,朝她伸出了手。
谢惊帷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握住那只有力的手,分明是在寒池,可那只手却滚烫得骇人。
她不禁疑惑。
难道这寒池并没有什么作用?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
因为少年在她憋得想要探头出去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往怀中一带。
双唇相贴间,谢惊帷微微睁大了眼。
腰间的手如同水蛇般与她纠缠。
有什么湿软的东西生涩地翘起了她的唇齿,她下意识闭紧的唇一松,池水便迫不及待地向他们分离的唇角涌进。
就在她挣扎之间,少年腰间的手更紧,柔软的唇瓣在刹那间紧贴。
已经快要被榨干的肺部,此刻在少年一点一点的渡气中再度充盈。
而在她感觉肺部不再挤压时,以为晏氓会就此退去。
可他没有,反而是贴得更紧,唇齿之间某人又开始急切地掠夺着她口腔空气,耳畔是不断荡起的水波下的水声。
谢惊帷双腿一软,干脆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在少年青涩而笨拙的吻中。
“铮——”
一道冷冽而凌厉的剑风几乎是贴着晏氓的脸擦过。
他一脸懵逼的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眸。
方才还在水中的少女,此刻衣衫整洁,一身靛青劲服,不见一丝水渍。
他打量四周,方才自己此刻也不在方才那个山洞中,更不在寒池里。
包括身体的燥热,似乎也已经消失不见。
而眼前的谢惊帷却陌生得骇人。
少女手持寒剑,移动手臂,将剑锋对准了他。
晏氓一个闪身,躲过了那道剑招。
而他方才所在的地方,几乎在少女的灵力加持下,剑风力道贯穿了地面。
成坑的地下,石头都被她震碎。
少女一击不中,寒剑腾空一转,她反手握住,转身便再朝晏氓方向刺来。
“砰!”
刺中之前,少年所在的地方魔气蔓延,牢牢地锁住了执剑人的脚踝。
晏氓皱眉,触及她冰冷的眉眼,有些担忧,“你怎么了?”
少女闻言,表情未变,只是周身的灵力在一瞬间涌下脚踝,生生地挣脱了那道禁锢住她的魔气。
而就在此刻,晏氓突然注意到谢惊帷身后,有一道雪色身影。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见少女的攻势再度袭来。
他一边见招拆招,一边问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少女不答,只是剑下动作更快。
手下的章法也越来越狠,几次刺破晏氓衣身。
“出招。”
冷冷的声音响起,晏氓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想到眼前人将他越逼越退,离那雪色身影越来越远。
谢惊帷脱离了那人的监控范围,手下的动作却松弛了下来,那句话却未变,“出招,就现在。”
晏氓虽然不明白,但他却听话地伸手,一把魔矛出现在他手中。
眼前的人在看见他的长矛时一顿,随后将目光转在他脸上,晏氓感受到了一股骤然升腾的实质杀意。
“看来没错了,魔域少主,晏氓。”
这句记忆深处的话,几乎和此刻少女的声音重合。
晏氓总算明白,他现在身处何处。
这时候,正是他第一次遇见谢惊帷的时候。
彼时的他刚出魔域不久,还不是魔将之首,刚刚完成魔尊派遣任务的他,准备回魔域的路上,结果就撞见了一个要杀他的灵修。
当时的他对她印象极其深刻。
因为——
“嘶!”一阵走神,晏氓的胳膊被灵刃划破,魔血争先恐后地渗出。
谢惊帷没想到这魔域少主如此不禁打,动作越发地迅速起来,决定速战速决,好早点完成师尊的任务。
晏氓被少女更加凌厉的剑风划伤,他握在身侧的魔矛早就愤怒不满,跃跃欲试,可主人却迟迟未用它。
似乎在顾虑什么。
谢惊帷手下出招越快,眼前人却只知后退,不知反抗。
她忍不住皱眉,就在她剑锋一转,表情一瞬间专注,直刺其胸膛时,却发现自己的手像是不受控制般,怎么也下不去。
她咬着牙,用劲的右臂开始不断颤抖,剑锋发出阵阵的剑鸣,距离少年胸膛不过隔着一层布料。
眼前人起伏的胸膛,若有似无地与剑锋一触即离。
谢惊帷眼眸一冷,手腕一转,左手一把握住右手背侧,几乎是用上了双手的力气。
可还是不行。
寒剑被她直接震开,谢惊帷看着颤抖的双手,最后挪向那边若有所思的少年,声音凝霜:“你对我做了什么?”
晏氓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无法下手的动作,表情一怔后,便明白了。
他微微翘了翘嘴角,抬眼对上那双清澈但凌厉的眸子,起身。
在少女再度提剑时,他挑了挑眉,“你不是想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谢惊帷皱眉,“你是魔,传闻魔最能勾起一个人的欲念,让其不断滋生心魔,你莫非也——”
她话音未落,便被少年委屈打断,“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魔吗?”
谢惊帷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从来没有遇见一个居然不怕她,还敢和她说得有来有回之人。
她心中有些微妙。
可在想到不远处,正在注视着这一切的师尊,她咬了咬牙,“我才不管你是什么魔,反正今日我逼让你死在我剑下!”
“铮——”
寒剑再次袭来。
而这一次,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剑锋在破开皮肉的刹那,畅通无阻。
可她自己却一个晃神,瞧见了那双流光溢彩的金眸,手指有刹那的停顿。
晏氓忍受着胸膛的刺痛,伸出手来,在触碰到少女些许稚嫩的脸颊时,又缓缓缩了回去。
他知道现在的谢惊帷还并不认识他,更没有经历后面的种种。
他的目光错开,再次发现少女身后的不远处有一道雪色身影,正冷冰冰地看着此处。
而这一次,他看清楚了他的脸。
那是——温逊!
他猛然抬头,便发现少女与他的距离不断拉近,可那只执剑的手却迟迟没有再进。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你究竟是何人?我为何下不去手?”
少女的疑惑并不作伪,带着一丝青涩的试探。
晏氓猜到她多半不想让那温逊察觉到她的异常,于是也传信问道:“你能摆脱掉你身后的人吗?”
“师尊?”
谢惊帷想要向后方看去,却发觉手下一紧,她低下头,是少年握住了剑刃微送。
温热的魔血顷刻间染上了冰冷的寒剑。
“我等会儿会反抗,你就追上来,我们先想办法摆脱他,其他的事我后面再告诉你。”
传信完,他也不管谢惊帷信不信,那只握住剑刃的手骤然间被魔火所包裹。
滚烫的火焰几乎要灼伤少女的手。
可又在即将攀附上其手时,又克制地不再上前分寸。
谢惊帷惊愕抬头,眼前的小魔头已经化作一道魔气,朝前逃去。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温逊的方向。
雪色的衣摆微动,消失不见了。
谢惊帷知道,他这是把这件事彻底交给她了。
是死是活,全凭她的命。
她转过头,表情复杂。
随后很快追了上去。
晏氓跑得并不是很远,所以谢惊帷追得相当轻松。
两人停留在一处溪水边。
水下有鱼儿游动,荡起细微涟漪,将倒映在水面的少男少女掀起小小波澜。
谢惊帷并没有放松警惕,手中的寒剑仍然没有归鞘,她看向那陌生少年,“你究竟要告诉我什么?”
晏氓朝她安抚一笑,指了指小溪上方的一处斜坡,看上去又软又青。
在阳光的晕染下,几滴水珠折射出浅金色的光芒。
“想不想去那里躺一躺?”
他金眸在金辉下,漂亮夺目,像是最为透彻的晶石,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
谢惊帷看见那少年已经三步作两,直接扑在了那片草地上。
她微微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前去看看他究竟要搞什么鬼。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在追杀一个人的时候,和对方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头顶刺目的烈日。
晏氓双肘撑在草地上,背朝着烈日,照得背后暖洋洋的。
打量着不远处少女有些呆愣的表情。
忍不住翻过身,挪了过去,他发觉谢惊帷在他靠近的时候,微微向更远处挪,便也跟着她的方向动。
就在少女胳膊差点撞上石子时,晏氓眼疾手快地将她一把拽住,拉了回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
谢惊帷此刻几乎是趴在晏氓身上。
她微微睁大的眼里尽是好奇,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她没有立马下来,而是直接坐在少年的腹上,手中寒剑比在他脖颈,冷声道:“你到底想干嘛?如果你不说清楚,我现在就杀了你。”
晏氓耳根微微泛红,不过他紧抿着唇,在少女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中,他不由地投降道:“你不觉得这里风景很好吗?”
谢惊帷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目光一愣。
她顺着少年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此处有山有水。
不远处是幽暗森林,另一处是阳光普照。
鸟叫蝉鸣,几乎在同一时刻齐齐涌入她耳畔。
就像在她认真观察周围的这一刻,四周的一切都鲜活了起来。
晏氓微微撑起了身子,少女已经站在了他身侧。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一点一点地扫过这方,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景色,在她眼里却浮现出一丝惊艳。
谢惊帷喃喃道:“我从来没有发现这里有这么美的地方。”
晏氓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其实你身边还有很多美景,只不过你平时都没有过多关注他们罢了。”
谢惊帷闻言低下头,俯视少年含笑的金眸,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那双向来冷冽的眼里晕开一丝柔和。
“看来,我还需要多多观察,看着这里的一切,感觉心都要平静许多,没有那么痛了。”
晏氓闻言一怔,随后急急追问道:“一直都很痛吗?”
谢惊帷坐了下来,寒剑仍然被她握在手中,放在身侧,她点了点头,“从我在谢家第一次被控制起,那种灼心的疼痛,蚂蚁噬咬的痛处总在交替出现,即使离开那里以后,还是没有得到缓解。”
她面无表情地垂眸,“甚至,还更加频繁了。”
“不是因为跟了姓温的那个老东西才?”
或许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这样称呼师尊,谢惊帷眼眸微微睁大,可不知道为什么,若是以往的她发现有人对师尊大不敬,那么必定不会轻易放过。
可从这个小魔头嘴里说出来,她却莫名觉得好笑。
细究起来,好像师尊的年纪确实当得起一句老——她捂住脸。
她怎么能够这样想,实在是大逆不道。
她回头,刚想要严厉呵止少年对她师尊的不敬时,便发现他的身躯正在不断变淡。
她有些疑惑。
不对啊,她并没有动手,怎么会变淡呢。
晏氓是在谢惊帷惊诧的目光中,发现自己在一点点消失的。
从之前在寒池再到此处,他便发现了他应该进入了某个幻境。
但看着少女不解和无措的神情,他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握住她纤细有力的手腕,可最终还是克制地蜷缩起了手指。
在消失的最后一刻,他笑着仰头看她,轻声道:“别让自己活得太累了,开心一点。”
最后一个字散于微风中。
谢惊帷迷茫地看着那慢慢消失的指尖,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驱使着她。
她伸出手,指尖相触时,眼前早就没有其他人了。
可少年的最后一句话,却被她在风中捕捉,刻在了心底。
而另一边,
风声在咆哮。
不远处孩童嬉戏的声音由远至近。
谢惊帷猛然睁开眼睛。
眼前那里还有什么少年池水,寒池带来的刻骨寒意现在还未褪去。
她捂着心口,只觉得里面正在怦怦乱跳,像是里面的跳动控制不住就要蹦出一般。
谢惊帷平缓了有些凌乱的思绪,面上的滚烫也随之恢复正常。
她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就在这时,那阵喧哗几乎贴着她的身体穿过。
谢惊帷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小孩穿过她,朝她身后跑去,那声音直入她耳,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小疯子!我们来找你玩啦!”
“老大,你说那小疯子叫什么名字啊?据说好像是叫氓?真是个又好笑又难听的名字,那个氓我听那几个文化魔说在凡尘里不是啥好东西吧?”
“你是说那首《诗经》?那里面的氓就不是个好东西,就像那小疯子一样哈哈哈,要我说他那没本事的渣爹贱娘怎么把他丢下,给他取个这种名字。”
“啧,什么湿的,要我看啊,那明明是个流氓的氓!小疯子!小流氓,又贱又脏,没人养~”
难听的话不断涌入,谢惊帷回过头,便瞧见那几个小孩正围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男孩,边指边笑骂。
“你看他的脸,哎哟,好嫩啊,怪不得那几个女魔头喜——哎哟!你敢咬我?我敢咬我!?老子弄死你!!”
一阵拳打脚踢,而被堵在最里面的小男孩却丝毫不服软。
在他死死咬下刚才骂他最凶的小魔头一块肉后,对方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你等着!我去叫魔收拾你!兄弟们,我们走!”
那群浩浩荡荡的混世魔王走了后,只留下那狼崽般的小魔。
身量极小,却带着一股熟悉的蛮劲。
发现自己如何也帮不了他的谢惊帷正巧,对上了一双熟悉透彻的金眸。
那双金眸冷冰冰地盯着她。
于是便出现了以外画面:
那几个小屁孩果然叫回了一群人高马大的家伙,那群魔族轻蔑地打量不过到他们腰间的小魔头。
为首的那个两根手指一提, 便提着他的后颈破布将他直接拉了起来。
谢惊帷看得焦急, 她想要帮忙,可根本没有办法。
她之前还试过走到那巨魔身后踹他一脚,可毫无反应。
那魔族仍然把小小的晏氓, 上下左右来回甩,后又变成环形甩。
在那群人的大笑中, 她听出来了他们是想通过将他甩晕后, 然后把他带进什么地方去。
总之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小晏氓本就被甩得犯呕的脸更是苍白。
那双金眸似乎察觉到了谢惊帷的视线,有些怔忪地对上了她心疼的眉眼, 随后注意到她的动作。
少女朝他鼓励地点了点头。
他低下头, 再一次被甩回正位时,他晕头转向地低下头,目测了他和目标位置的距离。
几个来回, 确定这个角度,只要够快准狠,那他肯定能跳下来,立马跑。
他别的可能不行,但是跑路在场比他大好多的魔都比不上他。
确定好了距离和角度,小晏氓金眸有一瞬间的闪动。
“咚!”
巨大的□□冲撞声, 那巨魔一阵嘶吼痛呼, 几乎是直接把晏氓像烫手山芋, 给猛掷出去的。
恨不得将他直接摔死。
不过晏氓即使被头晕目眩,落地的动作也极其轻盈, 他回头看见那巨魔被一群魔围着,捂着下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远处传来惊呼,“大哥!你的……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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