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知道后,先是去沈哲那里闹了一通,不想没要回碧玉,反被训斥了,于是又委屈十足地去找邱氏,邱氏因为沈老儿的事已经挨训了多次,根本就不敢吱声,只和沈逸一起骂沈哲是窝囊废。
沈大小姐越骂越气,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实在是太多了,这回绝对不忍,一气之下竟真跑去找乔宁的晦气。
沈老儿照常拦着,护着乔宁,想说那玉明明是你爹送来的,他什么目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送回来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况且他沈家的东西,他想给乔宁,就给乔宁。
谁知沈逸更气,口中嚷嚷着:“你明明是我的亲祖父,却胳膊肘往外拐,什么都向着那个乔宁!”
又想到这几日自己住在娘家,徐延那厮竟都不来接自己回去,只来了一次,竟还向下人打探乔宁的情况,气得她把徐延轰出了门,再不想见他。
这乔宁究竟有什么好,人人都喜欢她,自己却偏不,堂堂沈家大小姐,今儿非要找她晦气!
沈老儿听得沈逸的怒吼,沉默了片刻。
乔宁真不欲让沈老儿为难,毕竟这些才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没必要为了自己伤了和家人的和气,这玉虽然名贵,还真没要非要不可的地步,便想把玉还给沈逸。
这时沈老儿出声了:“你是沈家的嫡孙女,这些年来享尽沈家资源,在‘沈国公’的萌荫下要什么有什么,我也不是非要和你抢这块玉,老夫只是想告诉沈家人,乔宁也是我的孙女,该和你享受一样的待遇,不必什么都让着你。”
沈老儿轻声慢语地说,却把沈逸震得不轻,也把在场的沈家下人震得不轻,原来在沈老爷子心里,这外面认的孙女竟然可以和亲孙女比肩,看来沈小姐以后的地位不保。
沈逸简直气炸了,简直想冲上去咬乔宁两口,千金大小姐,从小被宠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
哭着跑出别院,眼睛里充满怨恨,跑着跑着突然看到一排下人捧着碟盘,往别院方向去。
这么大的排场,肯定又是爹爹安排送给沈老儿和乔宁的,瞧那盘中的鲍鱼珍珠、烧花鸭子,可真丰盛啊!
不过凭什么?!
“停!”沈逸大喊一声,那队下人应声停下。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队人手里的食物,而后在丫鬟耳边耳语几句。
丫鬟听后都惊呆了,大小姐怎么会用这种手段,这可是家中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和庶女做过的勾当,小姐一向不齿。
但小姐的吩咐,她也无从反抗,便立刻照办去了。
沈逸命令送膳的下人不许走,这些下人们一个个急得脑袋冒汗,大小姐得罪不起,耽误了给别院送膳,老爷那边更没法交代。
双方正僵持着,丫鬟赶着就回来了,偷偷摸摸地把一包药粉塞到沈逸手中。
沈逸轻咳两声,打开药包拿指甲刮了些药粉,而后“不经意”地触碰到餐具上面去。
下人们急得焦头烂额,竟没人注意到她这幼稚的把戏,只在听到“走吧”时如蒙大赦,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等饭菜送到别院时,沈老儿挥手屏退下人,照例拿银针试毒。
这个操作是刚到沈家吃第一顿饭时沈老儿就实行的操作,防人之心不可无,乔宁一开始还觉得沈家人应该不会害自己家的长辈,可今日这番验下来,还真是自己阅历好少了,还是沈老儿这活了几十年的人精有先见之明。
“不像是沈家主干的。”乔宁说出自己的想法。
沈老儿把手中发黑的银针一扔,嘿嘿一笑:“终于聪明了一回,丫头,沈哲还没逼到这份上,他那女儿可就不一定喽。”
乔宁立刻想到沈逸气愤跑出去的样子,女娃娃心胸小,几句说教就受不住了,极有可能在饭菜里做手脚。
“那怎么办?”她问,“要告诉沈家主么?”
沈老儿面色严肃了些,想了会儿道:“小小年纪就用这么恶毒的手段,我沈家当真败落了,不告诉她爹她这可苗子就要长歪了。”
沈逸到底是沈老伯的孙女,祖父教育孙女天经地义,是为沈逸好,乔宁心领神会,喊人去请沈哲。
沈哲一路小跑着来到别院,脸上挂着惊慌失措的神情,以来就连声的“抱歉”,还顺便让人把沈逸带来了,准备让女儿给父亲道歉。
沈逸一百个不可以,被沈哲拉着拖着带来到别院,心里更是将沈老儿和乔宁咒骂一千遍。
“道歉!”沈哲喝道。
沈逸自然不可以,并不理解她爹避重就轻的良苦用心,强硬着说:“我又没错!”
都给人下毒了还没错,沈哲气得胡须都在抖,头一次骂自己的宝贝女儿:“逆子!”
沈逸惊呆了,眼睛里充满泪水,仰起头质问她爹:“你现在为了两个外人骂我?我还是不是你的女儿?”
沈哲怒其不争:“那不是外人,那是你的亲祖父!”
“他是我祖父又能怎么样?要不是为了爵位,你会把他请回家么?会好好供养着他吗?连我相公被这小贱人勾引你都不管!那你不如直接告诉他,他已经老了,让他把爵位传给你,一了百了。”
吼完,别院陷入寂静,沈老儿和乔宁都没说话,在场的下人更没人敢说话。
这种事包着一层纸,谁都清楚,可就是不能戳破,戳破了相当于一巴掌打在沈哲的脸上。
沈家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过了半晌,才抬起头看向沈老儿道:“父亲,逸儿说的话虽然难听,可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沈家这么多年就您一位国公,您又年迈,不在朝廷做官了,先帝说过您的爵位能世袭,为何不能把爵位传下来呢?”
沈老儿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谁不是赤手空拳打天下,你不要爵位在朝中便混不下去了吗?沈家的一切我都留给你们了,爵位是我与先帝唯一的一点联系和念想,你还花心思觊觎。我这么多年不回沈家,好不容易回来,你们让我看到的仍旧是寒心。”
“仍旧?”沈哲其实对当年的事不是很了解,那时父亲突然辞官、离家,所有事情一气呵成,等全家反应过来时,父亲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且这一走就是十几年,连母亲过世都没回来。
什么叫“仍然寒心”?难道说当年就是因为在沈家寒心离开的?不是因为和先帝政见不合?
沈老儿却沉默了。
“究竟为什么你要离开沈家!?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传爵位给我?!”沈哲突然想到这些年一个人支撑沈家的苦楚,倘若父亲在,他过的一定比现在轻松,还有父亲当年狠心离家,抛妻弃子,难道就没有一点罪责吗?没有一点歉意吗?
依旧是沉默。
沈哲心里也憋着一股怨气,继续道:“那时候我才二十五,比现在的逸儿大不了几岁,你就忍心扔下我,你走后母亲终日念经,再也不管我们,直到五年前郁郁而终,父亲,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沈老儿听到沈老夫人郁郁而终时,神情不禁动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又不是我亲儿子,我为何要传你爵位?”
乔宁和沈老儿离开了沈家, 没人再提爵位的事。
回商宅的马车上,沈老儿和乔宁相对而言,谁也没说话, 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乔宁看着沈老儿,他微垂着头, 手肘撑在双膝上, 手腕低垂。
她知道了沈老儿和沈家的所有事, 那会儿的沈启还年轻, 高中状元,被先帝亲笔安排进督察院, 又经督察院的同僚撮合,与原配夫人成了亲。
很快,长子沈哲出生,沈启对这唯一的儿子很是上心, 对夫人照料得也无微不至,京中人都说他是模范相公、模范父亲。
他在朝中又受先帝器重,晋升很快。
那时,沈启还没当上丞相, 也没国公的身份, 沈夫人在京城难免被攀比,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 她总显得闷闷不乐,像是成天有什么心事。
沈启为了让夫人在京中众夫人面前有面子,更加卖力地在朝中做事, 他有才, 也能干,深得先帝喜爱, 一路提拔到了手下第一人的位置。
沈哲也逐渐长大,娶了妻子,又生了沈家的嫡孙女沈逸,照理说沈启洋洋得意,沈夫人应该也春风得意才对。
可并没有,沈夫人日渐憔悴,眼窝深陷,沈启以为她得了什么病,更是趁休沐时带着夫人东奔西走四处求医。
可沈夫人的行为却越来越怪异,她对沈启越来越讨好,举案齐眉,甚至连洗脚水都亲自给夫君奉上,只是眼神却极尽闪躲,有时候还偷偷躲在房间里哭。
沈启是真没法子了,自己已经做的尽善尽美,不知道还有何处让夫人不满意。
又过了几年,先帝封沈老儿为沈国公,担当大任,在升迁宴上,他对先帝感恩戴德,有人奉承他爵位日后定可以代代相传。
沈启没有否认,大方承认若圣上允准爵位传习,一定会给自己的儿子沈哲。
高朋满座之时,沈夫人听到这句话竟把手中的碗筷都掉了,众人很是吃惊,亦是不解。
当天晚上,她便去了沈启房中,径直跪下,告知了一个让沈启晴天霹雳的事实:沈哲不是他的儿子,她嫁过来时,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
沈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受这件事的,只是从那开始,外人都觉得沈启脾气变了。
变得脾气暴躁,言语耿直,对谁都横眉冷对,也变得不修边幅,胡须留的老长,整个人变得极为乖张。
对内,也再不像从前那样对夫人儿子好。
对外,沈国公张狂得连皇帝都敢怼,再加上那时与先帝关于开海的政见不和,他竟挂印辞官。
先帝和沈家都以为他只是闹脾气,在家中待一两月就好了,谁知打开门一看,屋中根本没人。
沈启走了,一走就是十几年。
乔宁轻咳一声,端起笑容语气轻快:“老伯,以后我就是您的亲孙女,过年去我家吃年夜饭,我家就是您家,灵儿也是您亲孙女,我娘就是您亲儿媳,我爹就是您亲儿砸!”
沈老伯“噗嗤”一声笑了,戳着臭丫头的额头道:“你这就给你爹找了个爹,真是个孝顺孩子。”
乔宁也笑了,方才沉闷的氛围一扫而光。
沈老儿长舒一口气:“都过去了,与沈家的一切都过去了。”
不知为何,乔宁突然懂了沈老儿的话,浪迹的十多年,心中却始终有个疙瘩,这回回到沈家,和沈家所有人恩断义绝,不来往不相欠。
人啊,总要浪迹许久才能把困扰看淡,这一生谁是家人、谁是朋友,早就是注定好的。
两人回到商家,商屿正带着大家在亭中用功,见两人回来,陶崇开心地问道:“回来啦?”
乔宁笑着点点头。
其他人打过招呼仍旧低头用功。
沈老儿原本还担心被其他人盘问,却并不见有人多嘴,好奇地看向乔宁。
乔宁猫似的一笑:“我提前告知商屿了,就说咱们只是去京郊游山玩水,并没有说是去沈家,他们只当咱们玩耍了好几日,羡慕坏了,自己却只能埋头苦读,上赶着问才是自讨苦吃呢。”
“就你鬼丫头精灵。”沈老儿笑道,这样最好,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免得被盘问了。
乔宁刚安顿好,就见商屿来找,说
她不在时工部的张大人来过。
“张大人?找我?”她有些懵,一时想不起来张大人是何许人也,难道是父亲昔日的朋友?
“工部侍郎张承,说与你有过十两银子的交易。”商屿提醒道。
乔宁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当时离开京城连盘缠都没有,她便画了张铅笔的制造图卖给张大人,换了十两银子。
“想不到去年还只是督办的张大人,今年已经是侍郎啦。”
商屿浅笑:“他托了你那张图纸的福,造出来的铅笔在国子监风靡,他也因此被提拔。”
乔宁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他来找我做什么?”
商屿摇摇头:“那便不知了,只说想见你,希望你回来之后能去国子监一聚,我陪你一起。”
去国子监,乔宁眼睛一亮,那可是文具售卖的黄金地方,必去不可。
翌日,按照约定时间,乔宁和商屿一早来到国子监,商屿背上还背了只小包裹。
张承等在国子监门口,见乔宁来忙笑着迎上去:“乔姑娘,多日不见越发精神了,商公子也来了。”
寒暄过后,张承便带乔宁两人进去了,先是来到国子监的讲堂。
国子监的讲堂很气派,很敞亮,不愧是全国第一学府,条件就是比历史悠久的德馨书好得多。
张承神神秘秘一笑,带着两人走到窗下,指着里面奋笔疾书的学子道:“乔姑娘,你看他们手中。”
乔宁定眼一瞧,监生们手里握着的不是毛笔,而是铅笔。
那铅笔和乔宁做的铅笔一样,是六棱笔杆,中间是铅芯,能看出来是照图纸做出来的,因为图纸上没有标注颜色,所以这些监生手中的铅笔五颜六色的,什么色儿都有。
再就是铅笔顶端,没有橡皮,而是被监生自行挂了些碧玉、玉佩、玉牌做装饰,豪华有余,实用不足。
张承却一脸得意:“怎么样乔姑娘,这笔还不错吧?”
乔宁非常捧场地点点头:“不错,非常不错。”
“那你那还有别的文具图纸吗?”张承两眼放光地问,问完又觉得自己太过直接,补充道,“我们工部有许多手艺精良的匠人,只要你有好图纸,我就能做出来,价格嘛,好商量。”
乔宁笑而不语,这张大人还以为自己很厉害,殊不知不到一年的时间,江德的文具种类已经许多了。
江德地处南方,离北京尚远,怕是那些新型文具还没传过来。
也好,看来北京城是有待开发的生意场。
张承见状,颇为不甘:“乔姑娘,我带你进去瞧瞧。”
三人一起走进讲堂,有不专心的监生一眼看到张承等人,忙站起来行礼:“张大人。”
其他人听到后亦停下手中的笔,恭恭敬敬起身:“张大人。”
徐延原本在书写,听到动静后也站起来,结果却看到张承身边站着乔宁和商屿,一时不知是怎么个情况。
自己的父亲与张承同是侍郎,他便有底气走上去奉承:“张大人,您怎么来国子监了?是有什么事吗?乔宁和商屿问来了?”
张承正拿着一支铅笔给乔宁讲解,突然被打断面色很是不悦,其他学生行礼问好后就规规矩矩继续书写,即便好奇也只是偷偷看几眼,怎么就这徐延特殊,非要跑上来搭话。
他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继续给乔宁讲。
乔宁瞧那铅笔做的确实精细,笔芯儿圆润有光泽,质地软硬适中,不愧是工部,能人巧匠多,靠一张图纸就能做出实物,想那薛二娘当时安排了卧底也没做出来。
“的确不错,工部果然人才济济。”她评价说。
徐延这人最会来事,一眼就瞧出张承的目的所在,忙献上自己的笔:“张大人请看我这支笔,工部出品,做工和用料都最考究的一支。”
张承接过来看了看,果然不错,而后递给乔宁。
这笔用的最好的沉香木做笔杆,外层是金镶玉的装饰,玉质触手生温,金线层层环绕,这哪是铅笔,简直就是一件奢侈品。
乔宁心中了然,京城和江德不同,江德的生意人虽然有钱,但仍有很多穷苦百姓,比如赵冬家,所以文具要分等级、控成本,但京城国子监不一样,在这里念书的人非富即贵,手里是半点不缺钱,只会嫌铅笔做的不够奢华,用料越考究越能彰显身份和地位。
这里,简直是个聚宝盆啊!她忍不住心花怒放。
徐延见乔宁两眼放光,忍不住卖弄道:“乔姑娘没见过这些文具吧?等散学你跟我来,我带你看我收藏的笔。”
张承忍不住白了徐延一眼,没见过?这铅笔的图纸都是乔宁画的。
接着,徐延又看到一旁的商屿,冷笑一声:“怎么?商兄弟也向往国子监?这里比江德那个德馨书院好太多了吧?这些文具你们是不是见都没见过,也是,工部出品的文具只在京城售卖,江德的人怎么可能见过。”
乔宁轻笑一声:“商屿,有人看不起咱们德馨书院,把咱们的文具拿出来,让张大人和徐公子见识见识。”
闻言,商屿卸下背上背的布包在桌上摊开,自动铅笔、卷笔刀、自动削笔刀、香味橡皮、多层文具盒……一一展现在众人面前。
张承瞪大了双眼, 如梦般看着商屿摆在桌上的一样样文具。
讲堂里的监生们也围了过来,两眼好奇地打量那一堆文具,新颖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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