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儿……”
徐氏挡在门口,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阿娘,我可是长在海边的孩子。总不能一遭被蛇咬,以后都不靠近海边了吧,那船还等着我划呢。放心吧,这回我又不下水,保证好好的回来。”
“你这孩子……”
徐氏说不过女儿,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和二丫高高兴兴的离去。
两个小姑娘一到海边先撒欢的在海滩痛痛快快追逐了一圈,乐够了才认真在海边搜寻起来。
二丫也是赶海掏螃蟹的好手,叶渔才刚挖了十几颗蛤蜊就见她已经掏出一只大青蟹来。
不知怎的,叶渔看着那大螃蟹便自动将它换算成了三百块,想想就兴奋的很。
对了,她已经好些日子没去卖过螃蟹了。之前赚的那点钱家里零零碎碎的买东西花了一些,自己生病小黑生病又花了好几千,眼看着也没剩多少了,得把这卖螃蟹的买卖捡起来才是。
现在多了二丫这个帮手,以后能卖的青蟹就更多了!
小丫头沉浸在赚钱的美梦中,好一会儿才回神听到二丫叫了她好几声。
“阿渔,有船来了!”
有船?!
叶渔瞬间收敛笑意小跑到二丫那边。
确实,有个小黑点正朝着宝山岛方向过来,大概一刻钟就能到跟前了。
不知是要上岛还是只是路过……
“二丫,你先带着东西回去,让阿娘把显眼的东西都藏一藏。”
一个‘死人’,在还没想到法子恢复她自由时,二丫还是不方便显于人前的。
“好,那你也早点回来。”
叶渔应了一声,转头就开始清理自己和二丫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然后退到了林子里。
很快她的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原以为是二丫,结果一回头竟是两人都出来了。
“你一个人在外头我们不放心……”
“好吧,那你们找个粗点的树躲在后面,咱先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叶渔说完便转头盯着外面,大约一刻钟后,小船已经能看清大概的样子。
常年生活在海边的娃一眼就认出那不是渔船。
不是渔船到宝山岛来,小姑娘很快想到一种可能,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是不是阿爹他们有消息了?!
想是这么想,但没见到船上的人叶渔还是没贸然出去。直到又一盏茶后小船抛锚停下来,看到略为熟悉的那个吕掌柜她才一脸兴奋的冲出去。
“吕掌柜!辛苦你走这一趟啦,是不是我阿爹和大哥有消息了?!”
面对眼前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吕掌柜叹了一口气。
“是有消息了,可当我们的人上岛查看时,他们已经不在岛上,不知去向了。”
吕掌柜招招手,身后船上的小厮便抱着个木箱走过来。
“这里头是我们的人在岛上收集到的一些没有刻完的木板。也是见到这些东西才能确定岛上生活的人就是你父兄。”
叶渔看着木板上熟悉的两片叶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回来的人说地上的椰子壳有好几个都很新鲜,应该是开了不超过十日。那岛上还有很大一片被烧过的痕迹,极有可能是他们特地点燃求救的,应该是被路过的其他船只带走了。”
“那可能查到是上了什么船?”
不远处的徐氏顾不得什么形象,一路小跑过来抓着吕掌柜就问。
“这个,不太好查。若是上的商船,那出入有登记能查到,可若是小渔船的话,那就没法查了。不如你们先等等,既然他们已经离开,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当然,这是预想里最好的结果。
叶渔看着身旁情绪激动的阿娘,知道她不能再受刺激了,于是也顺着掌柜的话哄着阿娘,然后又朝掌柜的道谢。
“吕掌柜,真是多谢你们跑这一趟,麻烦也替我像二爷道谢。多亏他帮我找的那些船认真,才这样快就有了我阿爹消息。明日我再去县城寻他亲自道谢。”
吕掌柜摆摆手,直言当不得什么谢,毕竟人家也是付了钱的。这丫头还不知道那琉璃杯给东家带来了多大的好处,东家对她的事自然上心。
交了东西又说清楚缘由后,吕掌柜连水都没喝一口就带着人回了。
母女俩心情都沉郁郁的,看着箱子里那几块没有完成的木板高兴是有的,毕竟这说明她们牵挂的人确实还活着。可更多的还是担心。
不知他们究竟上了什么船,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何处,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阿娘,一会儿我回村里一趟,和福花婶婶还有秋姨都说一声。若是见着阿爹大哥他们回家,就麻烦她们家帮忙将人送到宝山岛。”
“是是是,确实得去说一声。”
如今家中的船已经沉在大海,父子俩就算知晓她们在宝山岛也没法过来。
说起来那吕掌柜派出人去又回来都过了六七日,兴许他们已经回村了呢?
一想到这儿徐氏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走走走,咱们赶紧将饭做了,渔儿你吃完就去。”
“阿娘,饭你和二丫做吧,我去那边买点东西带给秋姨她们。”
新奇古怪的东西不能送,可菜肉什么的提上门一点都不显眼还很有份量。
“是个理,多买点送去。咱们娘俩儿以前受她们照顾良多,现在能报答自然不能吝啬。”
叶渔应了一声,又进屋去换了衣裳。
来来回回的次数多了,现在她对乘坐交通工具已经熟悉了许多。一下船就直接坐了个摩托车去最近的菜市场,给两家人一家买了两斤猪板油还有一斤肋条肉。福花婶婶家人多,她又多买了一斤瘦肉。
福花婶婶已经是家里的当家人,这些肉给她那她家里人都能吃上。秋姨家就不一样了,还是她老婆婆当家,肉买再多小两口都吃不着多少。要不是为了叫秋姨面上好看,她才不会买那么多肉过去。
东西买好叶渔也不多呆,赶紧又坐船回了家。
因着吕掌柜来这一趟,家里哪还有什么心情做好吃的,匆匆熬了一锅红糖粥吃完叶渔就出发了。
话说这还是叶渔第一次划着新船回村子里,路上她遇见好几艘正在拉网的渔船,人家一见是她眼睛里满满都是羡慕。
一夜暴富谁不羡慕。赶赶海捡到个好宝贝就能一夜发财,自从叶渔发了财,现在村里老少爷们儿只要有空闲那是一到退潮就全出动了。
可惜好运气也不是谁都有,经常忙活几个时辰回来就一堆死鱼螃蟹,全是不值钱的东西。
渔民们都不是什么心思深沉的人,想什么差不多都在脸上。叶渔只和几个脸熟的村民打了招呼,然后直接划着小船到了村外停靠渔船的地方。
这回不是什么不值钱的木筏,自然不能停在偏僻之处,不然被人顺手牵羊那就倒霉了。
“哟,这不是叶家阿渔嘛,这是买新船了呀,真好看!”
这种没什么恶意的问话叶渔都会很有礼貌的回答。大概是因着她给村里的那五百两银子,大多数人见了她再不济都会给个笑脸。
为免遇上阿奶,小姑娘脚步加快特地绕过几个暗沟跑到了福花婶婶家。
一到门前就看到大门上贴着大大的喜字,看来福花婶婶家里的喜事已经办完了。
幸好自己这回买了肉,不然随礼没有就算了还空手上门,那也太不好看了。
“福花婶婶在家吗?”
“谁呀,门没栓进来吧。”
说话是个声音特别甜的年轻女子,应该就是大牛哥的新媳妇吧?
叶渔深吸一口气,扯着个笑脸推开门走进去。
“诶?你是……”
新媳妇是隔壁村又隔壁村的姑娘,她是不认识叶渔的。不等叶渔自我介绍,听到动静的福花婶从里屋走出来,一见人就作势要捶她。
“你个没良心的丫头,都跟你说了办婚礼的日子你居然不来。”
“欸欸欸!婶儿你听我说呀!”
叶渔一边躲一边笑着解释道:“我那不是没办法么,眼瞧着台风就要来了,我不得把草屋弄牢实些嘛。你也知道岛上就我和阿娘我阿娘又体弱,要在台风来临前加固好屋子那要做的事太多了,实在是没空出来。”
话说的有理,但福花婶就是知道这丫头是觉得自己名声不好,不想来婚礼叫新娘不高兴。
她伸手抓住小丫头狠狠捏了她小脸儿一把。
“没良心的丫头。”
“哪有哇,婶儿,我这不是来补礼钱了么。”
叶渔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布,将自己给福花婶婶家准备的那几斤肉都提了出来。
白花花红艳艳的一大堆肉,看得婆媳两人都呆了。
小丫头出手可真是太大方了,不年不节的,谁家会买这么多肉!
福花婶惊讶过后便是一脸不悦,不由分说就将堆肉往回推。
“你个没成家的小丫头,谁要你的礼钱,肉我也不要。自己拿回去跟你阿娘慢慢吃。”
“别呀,婶儿你得收!”
叶渔最怕的就是福花婶这样,她可不想再推来推去一会儿把肉都弄地上,仗着自己身形小巧直接从福花婶婶腋下穿过跑到了灶房,把肉放到锅里。
“婶儿,这肉是我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买来给你的,我可不敢再拿回去。你也知道我最近有挣一大笔钱,家里的生活一点不愁。而且这点肉花不了几个钱,在我心里你对我和阿娘的照顾可比这东西珍贵多了。那是花钱都买不来的!”
福花婶是个感性的人,听完这话眼角都湿润了。小丫头说话是真好听,戳的她心窝子都软了,也怨不得自己疼她。
这大半年来因着自己总是照顾她们母女,家里偶尔也是有抱怨的,村里其他人更是说自己冤大头。说是沾上她们就得倒霉,还总说她们拍拍屁股去宝山岛,都没来随个礼,是白眼狼。
话说的可难听了,但她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她知道母女俩都不是那样的人。
反正自己一直和母女俩接触也没见怎么倒霉,借出去的钱也一文不少的拿了回来。
“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可这肉太多了婶儿是真不能收,这块瘦的留下就可以了。”
时下的人都喜欢肥肉,瘦肉都是没钱又想沾荤腥的人才会买。叶渔也是无奈,非常坚持的又把肉都放了回去。
“大牛哥娶嫂嫂我和阿娘都没来,这礼怎么也得补上。都说交情越好礼越厚,难道婶儿你觉着咱们交情不好吗?”
“你这丫头,我说不过你。”
福花婶到底还是将肉收下了,她将肉都盖起来然后才拉着叶渔出灶房给她介绍。
“这是你大牛哥娶的媳妇儿,你叫她莲花嫂嫂就行。莲花呀,这是我们村东头叶家老大家的闺女,叫她阿渔就成。这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跟咱家亲着呢,你去帮我给她兑碗红糖水出来。”
许莲花听到婆婆介绍心里差不多也有了数。就算婆婆不提醒,为着这姑娘送的那么多肉,她觉着也该好好招待才是。
一碗红糖水很快端了出来,叶渔没有拒绝,喝完后便跟福花婶说了自己这次回来的目的。
“这你放心,若是你阿爹和大哥回来了,我肯定让大牛把他们给你送到宝山岛去。”
叶渔连连道谢,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后她便告辞说还要去秋姨家。
福花婶拦着不让,非让她在家吃过晚饭再走。话说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妥。毕竟小丫头还要回宝山岛,若是耽搁晚了回去谁能放心。
“行吧,这回放过你了。下次记得早些来村里,到婶儿家里吃顿饭。”
“好嘞!”
福花婶将人送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一事。
“对了,前阵子你那阿奶好像带着你大伯二伯去了岛上,回来就疯疯癫癫的说是撞鬼了。他们在岛上有没有欺负你们?岛上可安全?”
“没欺负着呢,被吓跑了。岛上很安全的也没有鬼,是我见他们上岛想的法子吓他们的。婶儿你可得给我保密。”
叶渔狡黠一笑,提着篮子就跑了。
福花婶瞧着她那欢快的步伐,心中甚是安慰。从前总觉得这丫头懂事,但懂事过了头。她的肩上担子太重心事也太多。整个人暮气沉沉没有半点年轻姑娘该有的朝气。
现在瞧着倒是变了许多,不错不错。
福花婶和连秋家离的不远,叶渔很快就站在了院子外面。
往日来秋姨家,没进门就总能听见她婆婆喋喋不休的呵斥辱骂,今天院子里倒是安静的很。
“秋姨在家吗?”
“在在在,来了!”
连秋听到她的声音很是惊喜,快步出来给她开了门。
“阿渔你可算来了,我都要担心死了。”
自从前阵子老王氏疯疯癫癫的回来,村里就传遍了说是宝山岛有鬼。她想去看看吧,家里的船有公公在,丈夫根本没办法单独划走。加上婆婆一个劲儿的念叨去了宝山岛就会沾晦气倒霉,公公就更不好说话了。
之后又是台风,想想就叫人担心的很。
“秋姨没事的,我跟阿娘都好好的呢。你别信我阿奶的话,那天……”
叶渔凑到秋姨耳边小声道:“那天他们上岛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我就装鬼吓唬的他们,谁知道那么不经吓呢。”
连秋一听就乐了。
“好丫头,干得漂亮。”
“水(谁)来呐?”
里屋传出一声询问,听着那话有点大舌头,还很耳熟。
“娘啊,是阿渔来了。我跟她说几句话就去洗衣裳,不会耽误事儿的。”
一听是叶渔来了,连秋婆婆顿时叽里咕噜骂了一通难听话。
“秋姨,你婆婆这是咋了?”
说的话一句有半句是听不清的,而且她居然能忍住没出来骂人。
“她啊……”
一说起这个连秋就想笑,她拉着叶渔走到院子角落,离得里屋远了才讲出来。
“这是你阿奶干的好事。我婆婆前些时候在村里遇上她,言语间起了点冲突然后就打起来了。当时没注意旁边是个暗沟,两人打着打着就滚了进去。结果我婆婆牙磕断了好几颗,腰也受伤了,到现在还起不来呢。”
叶渔:“……”
两个都快六十的人了,居然这么冲动的吗,说打就打。看来这个言语间的冲突肯定不小。
“我阿奶呢,她咋样?”
叶渔绝对不是关心她,存粹是为了看笑话。
“你阿奶啊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两门牙都断了,脚也折了。吵了好几日要我们赔钱呢。”
连秋偷笑了下。
“钱是当然不会赔的,我婆婆受的伤在这摆着呢。所以最后里正发话了,两家都有错,两家都受了伤,医药自己掏钱。”
“里正爷爷行事还挺公允的。”
“那确实是。”
里正公允了,婆婆可是气坏了。天天在屋子里骂人,偏偏牙掉多了骂人都骂不利索,瞧着实在好笑。
连秋背地里不知笑了多少回,婆婆这样子,家里清净好多呢。
“是有事。”
叶渔将篮子里的肉提出来,眼见秋姨就要张口她连忙先开口道:“秋姨你可别说不要啊,这是阿娘的一番心意。之前我和阿娘都快断粮的时候是你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我们。家里好不容易吃回肉也拿来给了我们。现在我们家有余钱了,就买点肉给你你还不收,这不是叫我们良心不安么。”
连秋听完哭笑不得。
“哪就那么严重了。”
其实当初自己也就是稍微饿几顿,并没有做太多。家里这情况她也拿不出太多东西出去。
“不过是几斤粮食……”
“几斤粮食却能救命,反正我这辈子都要记着秋姨的恩情的。这肉你必须得收下,福花婶婶那儿我也有送,她都收了。”
连秋点点头。
“确实该送,福花嫂子这人仗义,帮了你们不少不说,还经常在村里替你们说好话,你阿奶都被她骂过几回。”
“这村里就你和福花婶婶对我们最好了,只是一点肉而已,秋姨你就收下吧。”
叶渔磨了好一会儿,连秋实在拒绝不了最后也只能收下。
提在手上她才注意到两串肉一串是猪板油,一串是肥肉居多的肋条肉。光是看着,口水就已经开始顺着喉咙往下滑了。
“你这肉啊,送的时候真是巧。正好我婆婆嘴里有伤吃不动肉,每日只能喝点粥水。看来只能便宜我跟你石头叔了。”
连秋捂嘴笑了笑将肉提到灶房里放好。叶渔也在这时说了自己回村的另一个目的。
“太好了,你阿爹大哥都没事,看来很快就能回来了!你放心,我要是见着他们肯定会把你们家发生的事告诉他们的。送人的话福花嫂子家里比较方便,到时候麻烦她一下。”
连秋为眼前的小丫头高兴,也为自己的好姐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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