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是什么身份?”
“是个农女,并不值得放在心上。”恭亲王妃满不在乎的开口,恭亲王也没怎么在意,两人心中的想法是一致的,不过是个农女罢了,还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王妃可明白本王的意思?”
恭亲王妃默默的点了点头。
心里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她的确明白恭亲王的意思,但她却一点儿也不想明白。
“我们夫妻俩果真是心有灵犀,想事情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恭亲王大喜,“那还请王妃尽快去和镇南侯府商议婚事。”
恭亲王妃本想含糊过去,谁知他竟直白的说出口了?但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恭亲王妃可不觉得镇南侯夫人是这般不记仇之人。
有些时候恭亲王妃是真的很佩服恭亲王,明明都已经撕破脸皮,闹得那般难看,竟还能恬不知耻的想着挽回,甚至半点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这份能耐,旁人的确是比不上的。
她笑着应付几句,好不容易把人给送走,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外头的萧婉就冲了进来,重重的跪在她面前,“母妃,方才您同父王说的话,女儿都已经听见,女儿愿意的。”
恭亲王妃原本还在头疼恭亲王的异想天开,如今听到萧婉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想也没想的甩了一耳光过去,厉声道:“你愿意?你愿意什么?”
恭亲王妃的这一巴掌打的非常用力,直接把萧婉的头打偏到一边去,她只觉得嘴里涌上一股腥甜,只不过在母亲面前并不敢乱动,她重重的磕着头,说出自己的心愿,“女儿愿意嫁给裴铮的。”
“住嘴!”恭亲王妃气恼的只想再给她一巴掌,被身边的嬷嬷死死拦住,“王妃,王妃息怒,郡主还小,她不懂事,您千万不要同孩子一般见识。”
“你敢不敢,将方才的话再说一次?”
萧婉沉默不语。
可恭亲王妃却并不满意,她知道萧婉的心思,也明白她如今的不言语并不是想清楚缘由,而是畏惧自己。
“你和裴铮已经退亲,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可以嫁给任何人,唯独裴铮,想都不要想。”
“母妃,为什么?”萧婉不死心的追问道,原本这些心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但谁让她刚才听见了父王说的话,父王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母妃,我喜欢裴铮,为什么不可以嫁给她?而且当初退亲,并不是我自愿的,如今有这个机会,我为什么不能去试一试?”萧婉将心中藏着的话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恭亲王妃原本是想要忍耐的,可听着亲生女儿这般愚蠢天真的话,真真是忍不住,她气急败坏的又甩了一巴掌过去,“闭嘴。”
萧婉不服气的捂着脸,可一抬头,看见母亲那残酷的目光,便吓得什么都不敢说。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机会?什么是机会?你觉得你有什么机会?”恭亲王妃冷冷的盯着萧婉看,心中泛起了阵阵失望,“萧婉,你可以天真,可以软弱,可你不能没脑子!”
“只要你一天还是恭亲王府的郡主,你和裴铮就绝无可能。”恭亲王妃并不想惯着这个蠢闺女,索性就一次把话给她说死,当初两家退亲,是恭亲王不顾她的阻拦一意孤行。
当时闹得朝野上下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虽说婚事是顺利的退去,但恭亲王府的脸面,早已经被恭亲王自己扒在地上踩的彻底。
昔日恭亲王那般做派,恭亲王妃还能找个借口说是当爹的心疼闺女,如今裴铮死而复生,他们这会儿找上门去。
是嫌自己不够丢人,把脸扔到别人跟前让他们践踏吗?
“可是…父王说…”萧婉捂着脸,只觉得非常委屈,“母妃,您就心疼心疼女儿,我是真的喜欢裴铮。”
恭亲王妃看着萧婉这么不争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蠢笨的东西。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萧婉还是这么一副看不明白的受伤模样,恭亲王妃甚至都懒得再打她,她嫌手疼,只是用手指轻轻的抬起她的下巴,“萧婉,母妃今日就告诉你,这天底下最不值当的东西,就是爱情。”
倘若真是因为爱情,她怎么都不至于嫁给恭亲王这么一个蠢货。
还生下这么一个天真到愚蠢的女儿!
第22章 上元节的烟火
初十这一天,春荷禀明府中管事,得了回家的资格,便同朝朝告别,早早的往家里赶去。
临出门之前,朝朝给了春荷不少银子,让她带回家去: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给你,想来想去还是银子最合适。
在朝朝的心中,对春荷有着诸多的感激,故而她想要做点什么表达自己的感谢。
春荷看着手里的碎银,根本就不敢收,“姨娘,奴婢有月俸的,您还额外给了不少,这钱奴婢真的不能收。”
朝朝却不理她,缓缓的合上她的双手,笑着告诉她自己还有很多:除夕的时候,世子爷给了我红包,可不全是给你的,你去集市的时候还可以给我买些别的。
春荷知道柳朝朝的好意,也明白主子是怎样的性情,便不再推辞,坦然的收下。
果然,朝朝见她收下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裴铮从不吝啬这些身外之物,时常会送给她许多金银珠宝,她的妆奁里头,堆着许多的金银首饰,柳朝朝虽不懂什么匠人工艺,但也知道那些都是值钱的。
裴铮不在乎,柳朝朝就更不在乎。
她也不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视金钱如粪土的,明明在几个月之前,她还在为几串钱发愁,一枚一枚铜板的算计,如今……
柳朝朝没有再想下去,想多了都觉得头疼。
春荷离开之后,朝朝则是找出了先前给裴铮准备的春衫继续缝制起来,她从里衣开始做,如今做到了中衣,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大概就能做全。
也不知道裴铮会不会喜欢。
自从除夕过后,柳朝朝就再没有见过裴铮,她虽然时常可以听到裴铮的消息,两人却一直没有碰面。
说想,倒也是想的。
但若说很想他,其实也没有。
柳朝朝缝完中衣,已经是日落西山,她全然不知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期间,没有人过来打扰她,对此朝朝是欢喜的,她没法和别人交流,旁人也不会懂她在说什么,诺大的侯府,除了裴铮,唯有春荷才知道她在说什么。
朝朝并不想这么悲秋伤月的,因为她觉得没意思极了,许多事情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这会儿再来委屈,岂不是矫情。
她甚至都不愿意去想这些事,但思想是不受控制的,于是她就一遍一遍的想。
又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在意。
黄昏时分,春荷从家中归来,给朝朝带来了糖葫芦和糖人,京城的糖人比起江南小镇上的,更加精致漂亮,更因为是冬天的关系,糖人都没有化掉。
可朝朝看都没看一眼,推说自己最近胃口不好,想吃些开胃的。
于是将一整串糖葫芦给吃完了。
“姨娘若是喜欢的话,奴婢下回托人买回来。”春荷很高兴朝朝有喜欢的东西,朝朝本想说不需要这么麻烦,但见春荷高兴,便没有拒绝。
川舒苑的书房中,裴铮正听着福全禀告柳朝朝的动向,待听见朝朝吃下糖葫芦的时候皱起了眉头,她什么时候喜欢糖葫芦了?
裴铮脸色有些沉,福全瞥见之后,声音都轻了些,还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世子,是属下说错了什么吗?”
裴铮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挥了挥手命福全退下,福财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什么话都不敢说。
福财本以为世子爷是要去瞧瞧柳姨娘的,但世子爷却什么,在书房看了整宿的书。
朝朝亦不知裴铮心中所想,只不过初十之后,她每天都能收到一串糖葫芦,红艳艳的果实,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
朝朝吃了两日,只觉得牙酸。
她有些纳闷裴铮这是做什么,但心中却因为裴铮的举动而浮现出点点喜悦来。
她本以为之后的日子,裴铮也是不会来见她,只会送来糖葫芦,没曾想上元节的这一天,裴铮忽然来到了西苑,命春荷给柳朝朝换衣裳。
朝朝疑惑极了:您要带我去哪里?
裴铮如今都懒得去纠正她的称呼,下意识的就选择忽略,“今日上元节,我们出去看花灯。”
朝朝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完全没想到裴铮来找自己是因为这个。
裴铮本以为柳朝朝会高兴的,但她没有欢喜,也没有雀跃,只是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小心的比划着自己的意思:我能出去吗?
朝朝其实想问的是,她能和裴铮一块儿出去吗?
不是,不合规矩吗?
“当然。”裴铮接过春荷手中的斗篷,亲自给她系上,领着她出了门,“今日外面很热闹,朝朝瞧瞧喜欢什么花灯,我们将它赢回来。”
裴铮描述的场景太过诱人,朝朝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明知道这不合适,明日也许张嬷嬷又会来教她规矩,但她却还是想和裴铮一块儿出去。
他牵着她的手,从屋里走出去,走到了川舒苑的大门口,手心的温度尚未凝聚,裴铮就松开了手,朝朝怔了怔,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收回自己的手,侯府中灯火通明,她跟着裴铮不知绕了多少的路,终于走到了外头。
一墙之隔,外头灯火通明。
隔着老远就听见百姓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她跟着裴铮上了马车,在路上忍不住的掀开帘子看起来,街上玲琅满目,边上的酒楼外都挂着漂亮的花灯。
同江南的上元节像是有些区别,但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一样的热闹。
那些花灯是那么的好看,让柳朝朝根本移不开眼。
裴铮见她高兴,心中也是欢喜的,“一会儿去吉祥楼,我让福财定了位置,临窗而坐,可以瞧见烟花。”
朝朝软软的点头。
马车行驶到主街就再也进不去,二人弃车步行,朝朝跟在裴铮的身后,看着眼前男子的背景,心情又开始恍惚起来。
她记起了一件事,同样的景,同样的夜,她的夫君也曾带着她去过上元节的灯会。
他们自然订不起可以看见烟火的酒楼,只能跟所有看灯的人一块儿挤在桥上,以期可以看得清楚些,她的夫君担心旁人挤着她,一直护着她,朝朝指着漂亮烟花让他看,而他却只是一味敷衍,依旧小心的护着朝朝,看也没看那绚烂的烟花一眼。
那天的烟火是怎么样的,柳朝朝早已经忘记。
她只知道,那时候的她很高兴很高兴,她想这些的时候,二人已经走到了吉祥楼,朝朝看着前面巍峨的建筑,心里猛地一颤,下意识的拽住了裴铮的衣袖,跟他说,想去朱雀桥看烟花。
裴铮仔细的想了想,很肯定的告诉她:“朝朝,京城没有朱雀桥。”
柳朝朝到底还是松开了手,她其实知道京城是没有朱雀桥的,就如同京城没有她的夫君。
京城的上元节,比起江南的更加热闹。
朝朝随着裴铮一起坐在吉祥楼的厢房里,这里的位置极好,临窗而坐,可以将京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很快,小二带着人进进出出了几趟,桌上就摆满了菜。
这些菜是裴铮一早就点好的,都是一些江南的菜式,也全是柳朝朝喜欢的。
“这些是吉祥楼新厨子的拿手菜,听说厨子还是掌柜的特意从江南请过来的。”裴铮温和的同她介绍起来。
朝朝轻轻的点头,可握着筷子却迟迟都没有下筷,他们已经许久未一起用餐,朝朝到底有些紧张。
裴铮拿起公筷给她夹了菜,“尝尝。”
朝朝也没有忘记礼尚往来,给他夹了一些菜:一起吃。
裴铮笑着应下,只是他对江南菜并不感兴趣,更关心柳朝朝是否喜欢,“怎么样?可还合口味?”
桌上都是她熟悉的菜,但她却没有找到熟悉的味道,可朝朝已经不在意这些,她一口一口的吃着,非但没有解乡愁,反而愈发的惆怅起来。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能耐渐长,早已学会了伪装。
朝朝轻轻点头,抬眸对他浅笑:自然是喜欢的,多谢世子爷。
朝朝没有说假话,这毕竟是家乡的味道。
裴铮听见这称呼,原本心中因为她喜欢而浮现的隐隐喜悦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声音便冷淡了些,“你喜欢就好。”
厢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外头热热闹闹的,屋子里却很安静,只有裴铮说话的声音和碗碟偶尔碰撞发出的动静。
他们的饭菜用到一半,外头就开始放起烟花。
吉祥楼很高,烟花也很高,她看着一朵一朵的烟花升到空中,在最高处绽放出最绚烂的色彩,在这里,她不需要高高的抬起头就可以看到烟花。
在这里,那些烟花就仿佛在她眼前一样。
眼前的美景让柳朝朝恍惚,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触碰,可烟花转瞬即逝,只留下刹那的光辉,在她还没看明白的时候,就凋零的明明白白。
“京城每逢佳节,都会燃放烟花,你若是喜欢,下一回我们再出来看。”
朝朝听到裴铮的话,却很懂事的摇头拒绝:不必麻烦的。
她也并没有那么喜欢看烟花。
裴铮见她拒绝,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朝朝,你我之间不必这般生分。”
他说的轻巧,朝朝却只是默默的告诉自己不要把这话放在心上:不是生分,只是不想太麻烦您。
裴铮听到这里,心里那怪异的感觉更甚,甚至觉得堵得慌,他想自己有必要好好的同柳朝朝说清楚,“朝朝,我从不觉得你是麻烦。”
这话朝朝是相信的,她不过是想少见到张嬷嬷几次,若是再说下去,只会惹的裴铮生气,朝朝并不想闹到这般地步,今日能够出来看灯会,她本是很开心的。
于是她没再说别的,只是笑着答应下来,顺便提醒裴铮昔日的承诺:您还说过,春暖花开的时候,带我去京郊。
裴铮心头那点郁闷才算是散了去,兴致却依旧不高,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朝朝看的分明,拿过桌上的酒给裴铮满上: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桃花酿。
“如今这个时候,桃花都还没有开,哪里去找桃花酿?”
朝朝便将目光放到了裴铮手边的酒壶上,那里头是醉人的烈酒,并不适合柳朝朝,“这酒你喝不得。”
她听见这话,情绪瞧着却有些失落,裴铮看了她一眼随后朗声唤福财到跟前吩咐了几句。
很快小二就送上来一壶酒,淡淡的酒香扑鼻而来,朝朝猛然抬起头看向裴铮。
后者慢条斯理的替她倒上一杯酒,将酒递到朝朝面前,“这是吉祥楼的梅子酒。”
她小心翼翼的接过,浅浅尝了尝,甜甜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朝朝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比桃花酿好喝。
她不等裴铮回应,便自顾自的又倒了一杯。
裴铮见她这般高兴,便没有打扰她,任由她将那一壶梅子酒全部喝了下去,她喝了不少,整个人也晕晕乎乎的,脸颊上泛起了漂亮的胭脂色。
她喝了酒,情绪便外露了不少,裴铮见她一直看向窗外,眼中浮现出向往之色,大致猜测到她想要去何处,便问她是不是想出去逛逛。
柳朝朝有点儿晕乎乎的,思绪并不怎么清明,但她还是拒绝:我不想去。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她的眼睛却不自觉的往楼下瞥去,他们本就临窗而坐,朝朝的魂都要被外头的热闹给勾去了,手抓着窗沿身子一直往下探,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瞧着危险极了,裴铮眼疾手快的将她拽了回来,“你小心些。”
朝朝就乖乖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再也没有其他的举动。
裴铮顺着她的视线往楼下看了一眼,颇为头疼的按住额头,底下的人也太多了些,他以为的看灯会,自然是坐在京城最好的酒楼上,将整个京城的美尽收眼底,他没有想到,朝朝更想出去。
裴铮本能的不喜,可方才看见柳朝朝眼中向往的神色,竟鬼使神差的想着要满足她的期望。
便撂下一桌子的酒菜,牵着柳朝朝的手就往外走,街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柳朝朝很是高兴,兴奋的左顾右盼,一双眼睛怎么都看不过来,裴铮皱着眉头看着周围的人群,下意识的同他们隔开一些距离,他牵着柳朝朝的手,随意的交代了几句,“小心些走路,别摔跤。”
只是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人群络绎不绝,他俩一不小心就被人群给冲散,就一晃神的功夫,他便就找不到柳朝朝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