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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很难追(八月于夏)


正想着,听筒里又传来一声沙哑的:“没感冒。”
郭浅脑子里闪过什么,眸光一亮,笑眯眯问:“不是感冒,那你这声音是陆怀砚弄哑的吗?”
江瑟:“……”
见江瑟没说话,郭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在风月事上的道行比江瑟高,谈过的恋爱五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郭浅嘿嘿笑两声:“陆怀砚这会在没在你身边?”
“……不在。”
郭浅又是几声饱含深意的笑:“我果然没看走眼,咱们小陆总不是个绣花枕头。”
她思维跳脱,早就忘了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跟苏焰合结婚吗?”
郭浅躲这场联姻躲到连家都不回了。
江瑟懒洋洋道:“你不是不喜欢他咋咋呼呼的性格吗?”
“这都是次要的,” 郭浅长长一叹,“主要是他那方面能力不怎么行。性格不好我可以调教,但这种能力不行,不是调教就可以调教好的。咱们这圈子里中看又中用的人,十个里都不定能找出一个,都是银样蜡头枪。”
郭浅从小贯彻享乐主义,对男人也挑,江瑟前几月才听说她看中了一个穷留学生。
她先前被郭家断了经济来源,都得靠江瑟救助。
江瑟离开岑家后,她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那留学生比她小两岁,看她过得拮据,还当她也是个穷留学生,有打工的机会都会和她分享。
郭浅还真同他一起去做兼职,一来二去,慢慢就谈上了。
到这会都没分手,郭大小姐估计对那弟弟挺满意。
她们两人受岑明淑影响,恋爱观上都有些叛逆乖张。
郭浅比她看得还开,谈起恋爱来更是没心没肺,这点比江瑟更像岑明淑的侄女。
江瑟实在是困,明白郭浅打这通电话是为了问订婚的事,干脆主动交待:“订婚戒指我很喜欢,浅浅。”
郭浅总算是想起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了,“那当然,这戒指的底图可是我熬了两个星期设计出来的。”
小时候她们就约定好要给对方设计结婚的戒指。
江瑟喜欢蓝色和绿色,郭浅喜欢粉色和黄色。
江瑟的那个订婚戒指的戒托上雕刻了一个很小的皇冠,皇冠中央是一颗细小的白钻,那是她小时候同郭浅闲聊时说过的设计,每一个戒指都要雕刻一个小小的皇冠。
“陆怀砚拍的那颗蓝钻不仅能做一个订婚戒指,还能把你们俩的结婚对戒都承包了。”郭浅说,“我哥说他盯这颗蓝钻盯很久了,亲自飞去佳士得在欧洲的拍卖会把这颗钻石高价拍下来。”
江瑟目光又落在手里的戒指。
这是一颗奥本海默蓝钻。
幼时她在季云意带回来的展册里看过,当时她还同岑礼说,长大后也要给自己拍这样一颗深海蓝的钻石。
幼时无心说出的两句话,都被那男人逐一翻找了出来,给了她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订婚戒指。
“我哥说了,陆怀砚对你上心的程度远超他想象。瑟瑟,你现在是不是都舍不得踩陆怀砚的脸啦?当年那点小遗憾我猜你要翻篇了。”
郭浅一句玩笑话把江瑟不知游离在哪里的思绪勾了回来。
郭浅从小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江瑟目光从手里的戒指挪开,淡淡道:“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我又不是十八岁时的我。”
“哦。”
郭浅有些失望,陆怀砚在他们这圈子里打小就有点鹤立鹤群的意思,她哥和岑礼那么骄傲的人,都喜欢跟在他身后。
她还蛮期待陆怀砚被打脸的画面。
谁不喜欢看一个高傲的人折下一身傲骨俯嗅玫瑰顺道被玫瑰的刺扎扎鼻子呢。
不过瑟瑟既然说不计较,那她自然也就不提了。
七扯八扯又问了几句江瑟在英国的旅行的事儿才终于舍得挂电话。
江瑟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一回身便看到陆怀砚站在卧室门口。
在浴室那会,韩茵恰好来了个电话,他把她抱上床便出去接电话。
“不是说困么?”陆怀砚手里拎着瓶冰水,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刚是郭浅的电话?”
“嗯。”江瑟闭上眼睛,咕哝道,“你找她设计戒指,她忍到现在才和我说这事儿,都快要憋坏了。”
她声音越说越轻,纤长的睫毛安安静静垂着,一副再说一个字便要睡过去的模样。
陆怀砚扫一眼她撂在床头柜的手机,冷不丁来了句:“你成人礼那日,岑礼把我约去了岑家老宅的书房,你知道吗?”
江瑟忍着困顿,挑开眼帘看他,“嗯”一声。
陆怀砚又问:“我和岑礼在书房的对话,你也听到了?”
江瑟没说话。
她和郭浅打电话时没戴耳机,郭浅一兴奋起来说话嗓门比谁都大,他会听见只言片语也不奇怪。
只是他是如何把郭浅的话和那天下午在书房的话联系起来的?
就连郭浅都不知道当时她是因为什么忽然不再喜欢他。
她此时的沉默等同于默认。
陆怀砚与岑礼说过不少话,自然不是每句话都记得,但那日在书房说的话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岑礼想要撮合他与江瑟。
陆怀砚一向厌恶旁人插手他的私事,就连祖父插手他婚事他都觉得不喜,更何况是岑礼。
他知道岑礼瞧不上傅隽,觉得傅隽配不上江瑟。
偏偏他这做哥哥的,不敢去找父母说项,也不肯找傅隽谈条件,只顾着拿两人的交情要他搅黄江瑟的娃娃亲。
为了彻底打消岑礼那点心思,他话说得不客气。
静默几秒,江瑟缓缓道:“听到了后半截,你说我寡然无味,还说我不过尔尔。”
她的声音被困意挟裹,又慵懒又平静,听不出半点儿情绪。
陆怀砚轻轻一笑:“生没生气?”
江瑟颔一颔首:“那时挺生气。”
“气到想往我脸上踩一脚?”
江瑟仍旧是平淡的口吻:“那会的确是挺希望以后会有那么个人收拾收拾你的傲慢。”
陆怀砚又是很轻的一声笑。
把手里的玻璃瓶往地板上一撂,他掀开被子,把江瑟从里头提溜出来,同时挤入她腿间,扣住她脚踝架上左肩,说:“那个人出现了,踩吧,给你收拾,免得以后你找我算旧账。”
江瑟:“……”
裙摆顺着她抬高的左腿往下滑落一截,江瑟用脚跟推他左肩,说:“陆怀砚,你无不无聊?”
陆怀砚手还扣在她脚踝没松开,闻言便侧头吻她脚背,认真道:“说过的话收不回来,我为我当时的有眼无珠道歉。瑟瑟,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儿。如果不是遇到你,我的人生本不该有这么多的快活事。”
每一日都是令人喜悦又令人充满期待。
拥抱着跳一曲滑稽的舞,站在街边吃一盒热气腾腾的小吃,隔着车窗望着她恬静的睡颜。
那些他曾经觉得虚度光阴的事都成了平凡日子里的小欣喜,经年之后,这些小欣喜经过岁月的镌刻又将成为他与她无法忘怀的回忆。
是白发苍苍时能坐在日落里慢慢回味的鲜活人生。
江瑟淹没在他深邃而沉静的目光里。
她足弓一压,脚背贴上陆怀砚的脸,轻轻摩挲。
“陆怀砚,你的道歉我收下了。还有,”江瑟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很庆幸你那时没有答应哥哥。”
因为他的拒绝,叫她不再逃避。
因为她不再逃避,她才能慢慢地蜕变。
一个人在孤立无援的时候,要么被击溃,要么变得强大到能带自己走出困境。
陆怀砚头一侧,再次吻了下她脚背和脚踝,紧接着身体前倾将她压入柔软的床垫。
男人双肘撑在她脸侧,温柔地不带任何欲望地亲吻她眉眼。
他温热湿润的唇从鼻尖落下时,江瑟张开了唇。
这样一个缠绵缱绻的吻叫她感受到了他对她的珍视。
壁炉里的火静静烧着,偶尔“噼啪”响一声。
江瑟依偎在陆怀砚怀里,就着他的体温慢慢睡去。
他们睡到自然醒,不慌不忙地吃过早餐后才启程去牛津郡。
这一日的行程同昨天没什么区别,白日在校园里慢悠悠地逛,在他从前爱去的老图书馆和博物馆留下踪影,夜里回公寓烤着壁炉的火看电影。
然后接吻、□□,相拥而眠。
五天的假期一眨眼就到了头。
在希思罗机场登机时,江瑟没忍住朝熙熙攘攘的人群望了一眼。
“不舍得离开?”陆怀砚将手里刚买好的红茶递给她,说,“喜欢的话,我们尽量每年圣诞节都来。”
“不是舍不得,”江瑟收回眼,啜了一口红茶,“只是想起了一部电影的一段旁白。”
陆怀砚牵起她手,与她十指紧扣:“什么样的旁白?”
江瑟努力搜刮记忆,片刻后说:“每当我为这世界倍感沮丧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希斯罗机场大厅的那一幕。很多人都说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仇恨与贪婪的世界,但我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爱就在你左右。(1)”
这世间总有那么些地方每日都要见证不少离别与团聚,泪水与笑容。
比方说医院。
比方说车站与机场。
有人牵着手一起来又一起离去,在这机场大厅里,算是极美满的一件事了。
“《Love Actually》?”
“嗯,你看过?”
“看过,还不止一次。”陆怀砚笑说,“Linda每年圣诞节必放的一部电影,圣诞节那天我们要没去温莎郡,她肯定会邀请我们一起看。”
他说到这,侧头看她一眼,同时捏她手指尖,“至于你说的那段旁白,最后一句我是赞同的。爱的确在我左右。”
飞机抵达北城国际机场时,已经是晚上了。
陆行秋派了管家过来接机,江瑟同陆怀砚在老宅吃了晚饭才回去瑞都华府。
电梯一打开,伽罗便朝江瑟扑过来。
陆怀砚瞥一眼狗儿子那狗腿模样,哼笑一声:“这小子有了妈妈就忘了爹。”
江瑟两个月多前便喜当妈了。
就国庆那次,江瑟陪伽罗在游戏房里玩游戏,小东西一见着江瑟便拼命按脚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那是个发音按钮,按一下便是一声“妈妈。”
连按几声“妈妈”后,又整整齐齐按了一句“你终于来看我了。”
江瑟头一回当妈便惨遭儿子控诉。
等陆怀砚从书房下来时,她看着他问:“我什么时候成伽罗的妈妈了?”
陆怀砚气定神闲地说:“不然呢?我既然是它爸,除了你,谁还能做它妈妈?还是你要让它在单亲家庭里长大?”
说完又朝伽罗下达指令:“去把你刚收到的玩具拿给妈妈看。”
江瑟:“……”
伽罗十分粘人,尤其爱黏江瑟。
大概是觉得爸爸老是训它,还是香香软软的妈妈好。
江瑟被它扑了个趔趄,便揉揉伽罗的脖颈,说:“又忘了爸爸说的话了?不能扑电梯。”
伽罗嗷呜一声,摇着尾巴要江瑟进去游戏房看礼物。
游戏房里放着个红色礼盒,上头绑着个金色的蝴蝶结。
江瑟还以为是伽罗新得的圣诞礼物,结果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本厚厚的相册。
陆怀砚跟着走进来,“原来是被这小子藏这了,这是母亲前两日特地寄来的,她把我们过去所有的合照都找了出来做成相册。”
江瑟拿起相册翻看起来。
这里头的合照不仅仅是两人有意或者无意同框的照片,还有一些宴席上的大合照。
“我们竟然有这么多合照。”
陆怀砚散漫一笑:“可不是么?我们的交集从一出生就有了。”
他抽走江瑟手里的相册,“不是说累吗?先去洗澡,我让阿姨把伽罗带下去,明天再和它玩儿。”
回程的飞机,江瑟没怎么睡着,刚在老宅的车里她差点睡着,陆怀砚索性将她揽在怀里让她睡,看得在前头开车的管家频频看后视镜。
江瑟的确是累了,柔声哄了伽罗几句就上楼洗澡去。洗完出来,伽罗已经被打包送走,陆怀砚坐在卧室的沙发里翻看相册。
“你快去洗澡吧。” 江瑟催他,“洗完陪我睡觉。”
陆怀砚翻相册的手一顿,掀眸看她:“哪种睡觉?”
江瑟斜睨他:“我累了,今晚不做。”
他们在英国的那几日,每晚都胡闹,陆怀砚带过去的套全用完了,最后一天还得跑去drugstore买套。
陆怀砚笑了笑,把相册放一边,起身朝她走过去,掐一掐她下颌,说:“你昨晚在伦敦的公寓也是这么说的。”
说着累,说着第二天要赶飞机要早些睡,结果他们用掉了两个套。
好在第二天不需要赶航班,睡饱了才出发去机场。
江瑟懒得搭理他,拿起沙发上的相册,斜靠着床头继续翻看。
等陆怀砚洗完澡出来,她已经把所有照片都翻完了。
江瑟指着一张照片给他看,说:“这是韩姨那时候拍的?”
陆怀砚顺着望去,照片是江瑟掉入莲花池的那一日拍下的。
那会江瑟换好衣服又灌了满满一碗姜汤后,韩茵便差使陆怀砚把人送回季云意那。
小姑娘乖顺得很,明白韩茵是身体不好乏了,便主动牵住陆怀砚的手,要他带她去找哥哥。
陆怀砚垂眸望了她好一会儿,到底没甩开她的手,由着她牵了。
照片便是两人手牵手走出门口时拍的。
身量高瘦的小少年穿着白衬衣短西裤,牵着带点儿婴儿肥的漂亮小姑娘的手,正皱眉提醒她小心脚下的门槛。
小姑娘侧头望着他,唇角挽起一个很轻很软的弧度。
两人对视的这一瞬被韩茵抓拍了下来。
陆怀砚“嗯”一声,在她旁边姿态慵懒地坐着,说:“要不是母亲把照片整理出来,我都不知道还有这张照片的存在。”
这照片拍下来没多久,韩茵便自杀了。
许是怕勾起那些不好的回忆,那个夏天的照片韩茵本是冻封了起来。
直到现在。
因为江瑟,那个夏天再不是不可触碰的过往了。
不管对韩茵,还是对陆怀砚。
陆怀砚指着照片里两人紧紧相扣的手:“你看你小时候多喜欢牵我的手。”
一张照片勾起了不少回忆,江瑟又想起了那个夏日。
蓝得几乎要滴出颜料的天空,挟裹着蝉鸣声的热风,满池子漂亮的莲花和绿油油的莲叶。
还有将她扛在肩上的少年。
烈日在地上晒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她盯着地上交叠在一起的身影,终于有了死里逃生的真实感。
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可扛着她的肩膀却无端叫她有了心安的感觉。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看,陆怀砚将她抱入怀里,好笑道:“就这么喜欢看照片?我们这几日在英国拍的照片明天我叫人冲洗出来,做成一本相簿让你带回桐城。”
江瑟过完跨年夜便要回桐城,也没剩几日了。
“陆怀砚,你生日那天我们就去领证。”江瑟阖起相簿,转身坐上他大腿,“领完证,我们去‘东来顺’吃面。”
“行。”陆怀砚笑说,“从明年开始,每年的一月十六,中午庆祝我的生日,晚上庆祝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江瑟看他一会儿,随即将头埋入他肩膀,轻声说:“陆怀砚,你生来就是要来娶我的。”
所以他们要在他生日那一日领证。
陆怀砚一怔,缄默几秒后便掰过她脑袋,低头重重亲一口:“嗯,我生来就是要娶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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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证的那一天,桐城下了一场大雪,但天是晴的。
民政局外头一排光秃秃的树,枝桠上铺着厚厚一层雪绒, 被阳光照得晃眼。
他们十一点进去, 十一点半便出来了。江瑟坐在车上翻结婚证, 仔细看里面的照片。
红色的底布,白色的衬衣,经典的结婚照。
两人都笑得挺好看,看得出来领证领得挺开心。
江瑟目光扫过照片里陆怀砚的脖颈,见上面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被抓过的痕迹,放心地挪开了眼。
陆怀砚开着车,也没转头看她,可就是知道她的小动作。
“怕什么?挂着个印子拍照, 等我们老了还能拿出来回味一下。”
他是昨天下午的航班抵达桐城,在梨园街吃过晚饭陪准岳父岳母说了一小时话, 回到香树巷两人在浴室便胡闹上了。
半个月没沾她, 这男人跟头狼见着了肉一样。
江瑟被他弄得意识模糊, 等从浴室出来后才发觉他脖子多了一道抓痕。
从前他们在对方脖子不小心弄出的痕迹,穿个高领毛衣,戴一条围巾基本就完事儿了。
可明天就要领证, 穿着衬衣拍照总不能裹一条不伦不类的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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