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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帝君求我莫寻死(皮卡貂蝉)


“让他们将手中兵器都扔掉,所有人退到殿内,半个时辰之内不许出来。”
见弗彻未动,风阮手上用力,锋利的剑身刺破了弗彻冷白的肌肤,血液染上了月光下泛着华光的长剑。
弗彻侧首盯着风阮,一字一顿道:“都给朕退下。半个时辰之内不许出来。”
亲卫军首领卫瑨闻言应是,率领着众多亲卫军退居殿内,转眼之间,刚才还密密麻麻的庭院只余风阮和弗彻二人。
“让我猜猜看,现下姑娘是要带着我去找即墨随了吧。”弗彻微微笑着,半点没有身为人质的自觉,只是稍乱的鬓角显露出此刻的他有一些狼狈。
梦境之中的弗彻太过阴诡,风阮丝毫不敢大意,她不回答他的话,将长剑扔到一旁,拽着长绳牵制着弗彻向前。
昨日只说让即墨随先走,去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华朝皇宫风阮还不熟悉,不知即墨随会将华武帝带到哪里。
将人从噩梦之中带离需要击碎这个梦境,华武帝的噩梦既然是眼前的弗彻,那么击碎它只需要——
在华武帝面前击碎眼前这个人。
只是,即墨随现在会藏身在何处呢?
宫禁森严,他带着华武帝一定没有出宫,那么华朝宫中什么地方能够藏匿两个大活人,经过整整一夜的搜查都没有发现?
风阮拽着麻绳在寂静的宫道上走着,月色清辉照的两人身影长长,宫廷实在太大,风阮还没走出多久,额头上就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肩膀上的伤口经过她这么一鼓捣已经发炎,加之清莲血咒的反噬,让她整个人已经虚弱不堪。
风阮扯着麻绳对身后人命令道:“让你的人备一匹马来。”
弗彻闻言唇角微勾,淡淡的嗓音不疾不徐,“给她牵匹马。”
隐匿在宫墙之上的暗卫没多久便牵着马将缰绳放置于风阮身后数尺之外,由风阮亲自来取马。
风阮谨慎地先让弗彻上马,见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坐到他的身后,令弗彻拿着马儿的缰绳。
夜风送来他身上沁凉华贵的薄荷香气,竟与琴师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风阮心下复杂,华武帝这梦境实在是颠覆了她的认知,此间弯弯绕绕她现在无暇细想。
马蹄声打破了这宫道上的寂静,弗彻坐在前方幽瞳如此刻暗沉天色,他并未回首,问道:“去哪?”
风阮目光闪了闪,触及宫墙上一抹不起眼的划痕,心下有了主意,“宫廷西北角。”
宫廷西北角,那是冷宫所在。
驾驭着缰绳的弗彻,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幽深如万年寒潭的双眸,闪过一丝兴味,快如游龙。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骑马来到了冷宫,这里的布局风阮已经非常熟悉。
两人弃马而行,此刻已经月上中天,宫人们都已歇下,万籁寂静,只余虫鸣。
刚才在马上惊鸿一瞥,风阮注意到宫墙之上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拼在一起,依稀是个“井”字。
她和即墨随共同知道的地方不多,结怨的地方倒是不少,冷宫废井算是一个。
所以风阮猜测,即墨随应该是将华武帝藏在了那片废井之中。
那里地处隐蔽,很少有人踏足,更加不会有人拿着火把往黑黢黢的水井底下看,的确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两人行至废井,荒废的园子一如既往的杂乱,只不过梦中的世界正值盛夏,此处虫鸣阵阵,花草葳蕤,显得生机勃勃。
“即墨随?即墨随你在这里吗?”
风阮在井口呼唤了几声,井底无人应答。
风阮皱眉,莫非自己想错了,不是此处?
随即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按照即墨随的谨慎程度,如果有人随随便便叫他,即使是同一个人的声音,他也不一定会出来。
得想办法自证一下。
风阮对着黑漆漆的水井小声说道:“即墨随,为了救你的侧妃,我和你一起进入过此处,井底有个大妖怪,你我还有......我们一同杀死了它。”
井底依旧毫无动静。
可能叙述的太笼统了,风阮暗自想道,她接着又道:“后来除夕夜宴,我不小心甩了你一脸酒......”
井底的即墨随脸色黑了黑,确定是她没错,方对着上空道:“递根麻绳下来。”
风阮将捆绑着弗彻的麻绳取下,有清莲血咒的束缚在,他没有她的命令压根动不了。
麻绳一点点垂进井中,另外一头被风阮牢牢系在那棵紫藤花树干上。
井底即墨随将麻绳捆在华武帝身上,再将华武帝绑在自己背上,双手双脚顺着麻绳向上攀爬。
不多时,即墨随便将华武帝背了出来,只是由于惊惧过度又有两日没有进食,华武帝已经陷入了昏迷。
长天之上明月在云海中沉浮,周围没有星星,一时隐在云中,一时又探出头来。
长天之下华武帝昏睡在一侧,风阮匆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即墨随听罢看了弗彻一眼,眸光复杂难辨。
他杀意微生,开口却语气平静:“父皇的心魔便是他,除去他,是不是父皇也能从此处解脱。”
弗彻在场,即墨随隐去了梦境二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风阮应是,又补充道:“只是,必须要让陛下亲眼目睹这一切。”
“呵。”
弗彻精致的薄唇发出一个音节,神情阴鸷带着似有若无的嘲讽,隐隐透出些疯魔。
风阮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
“想杀朕?恐怕你们本事还不够。”
他中了玄清观至高无上的秘法清莲血咒,怎么可能动弹得了,不可能的。
在风阮震惊的目光之中,弗彻一步步退后,冲着她放肆地挥手以示自由,恶劣地笑意绽放在唇边。
他看似退得慢,实则后退之时身形仿若一道暗劲深藏的飓风。
抬起的手掌霎时有万丈光芒涌出,铺天盖地的光幕将华武帝包裹起来。
变故生的太快,即墨随擅长近身格斗,而风阮身上已经失去符咒的加持,华武帝此刻已然命悬一线。
这通天光幕由一束束光矢组成,触及华武帝的肌肤,不消片刻华武帝的外裳已经破损不堪,留下一身血迹。
华武帝眉头紧紧皱着,冷汗滴滴落下,却依旧昏睡在梦中。
即墨随已经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厚积薄发之下,即墨随悍然前冲的身影如雷霆之烈,人影划过圆月,惊破紫檀花树上栖息的候鸟,迫散了一地的尘埃。
他用背部抵挡住入侵的光幕,把自己当做肉盾,但这光幕冲击力太强,一下子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以硬碰硬生生将华武帝从光幕之中拽了出来,自己也晕倒在了地上。
看着眼前的残兵败将,弗彻目光移到风阮身上。
幽柔温淡的声音响起,眼眸静静凝视着她,眸中泛出来的寒光却让人不寒而栗,“姑娘,游戏结束了。”
......你也该上路了。
风阮奇异地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等等,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吧。你到底有没有中我的咒?”
月光之下少女眸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是深邃无垠,像是一片浩渺波荡的深海,承载着破碎的月光,充满着奇异的诱惑力。
弗彻罕见的被她眼底的光吸引住,破天荒在杀人之前同被杀者聊聊天。
他回答道:“清莲血咒的确奏效了,只是朕的体质异于常人,这咒法只能困住朕不超过一个时辰而已。”
风阮明悟,点了点头。
风阮从未想过,自己的小命竟然搭在了一场噩梦中。
眼前这人是食物链中的顶级强者,刚才的倾天光幕之中,蕴藏着无穷的自然之力,参悟自然之力并将之蕴藏道自己身上,自身力量便源源不断从自然中获取。
的确是一个极致聪明的人。
风阮胸前伤口的血液已经一层层洇湿绷带,由于动作幅度太大,一滴一滴顺着井边落到水井之中。
弗彻指尖已经汇聚好莹莹皎光。
他面孔英俊到极致,本身就高大挺拔的身姿在这一刻恍如神祇降临。
其实比起神祇,他更像是一个魔王。
暗黑鎏金帝王服在月夜下沉敛高贵,面露轻蔑,墨发被墨玉冠一丝不苟梳起,整个人威压可怖。
讥诮的眸色毫不遮掩,这场游戏耽搁他太多时间了,是时候结束了。
指尖荧光大盛,再一次铺天盖地涌向风阮三人。

奇异的月光触发了此处阵法,井中重新盛满了水。
坠落的一滴血液触及井水,一圈圈涟漪扩散开来,很快这般淡淡的血色消失不见。
宫中水流错综复杂,只怕出了当初负责修建宫殿的老师傅才知道,废园深井的水与禁园那处湖水出自同源。
血液弥散开来,湖底的封印一时间金光大盛。
此刻,弗彻指尖的白光已经爆裂开来,点点耀目之光如成千上万的夜星般涌覆三人。
与此同时,比这更加耀眼的金光自井口中喷射而出,随着金光大盛,一条蛟龙腾空而出。
蛟龙似乎并没有实体,以半透明的姿态横贯在半空之中。
顺便卸掉了弗彻的万千光矢。
弗彻毕竟是个凡人,凡人的力量无法与蛟龙相抗衡。
躲过光矢凌迟之痛的风阮轻轻呼出一口气。
蛟龙回首深深忘了风阮一眼,随后又飞落半尺,高度与弗彻持平。
蛟龙浑厚的嗓音带着无形的波浪惊得周边草木一颤,又潜藏着难以忽略的臣服,“龙脉已成,祈愿吾主早日归来。”
消耗自身精血养育龙脉,怪不得蛟龙整个身体都呈现半透明的状态。
语毕,蛟龙整个身体渐渐完全透明,随后金灿灿的光芒之中诞生了一根龙骨,龙骨化形之后又涌入弗彻的眉心。
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风阮觉得此刻世界不像是梦中,梦境与现实无法分割。
光幕逐渐变得黯淡,当最后一丝光线涌入弗彻眉心之后,蛟龙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
尘封了上千年的龙脉一经入体,巨龙身形在弗彻身后徐徐绽开,如旭日之升耀眼。
如此磅礴的非自然之力从此间弥散开来,光之罡气在弗彻为中心的地方极其炽烈,边缘盈辉向四面冲开,在地面上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许是过了一炷香,又或者是过了许久,弗彻才再次睁开了双眼。
风阮内心暗叹不好,这蛟龙哪里是来帮她的呀,明明是想让她的小命快点去西天才对!
只是,在她望进弗彻那双犹闪现着琥珀金色流光双瞳之中时,心脏瞬间麻痹了一下。
......莫名地,多了一丝熟悉之感。
废园之中夜风乍起,掠得他的黑色帝王服猎猎飞舞,金光一点点在他周边消逝,肆无忌惮的狠辣模样犹在,只是又好似多了几分琴师身上静水深流之感。
眉宇间霜雪并未消融,依旧冷得毫无人间烟火气,幽暗如夜海的双眸金光已消,却仍望之心悸。
仿佛龙脉之力唤醒了什么东西一般。
他缓缓抬起了手。
比之刚才更加盛大的光幕铺天盖地自他掌心涌出,携着无边杀气奔腾而来。
这次的致命光矢避开了风阮所在的方向,而是直直射向了即墨随以及华武帝。
风阮瞳孔一缩。
电光火石间风阮冲进光影,弗彻见此,瞬间卸了力道。
来不及细想弗彻态度转变的原因,风阮知道,华武帝陷入昏迷状态,在如此强大的敌人面前想要救出他,就如同螳臂当车,两者相权取其轻,风阮当机立断带着即墨随撤离梦境。
弗彻见状眉间一凝,手指动了动,捏紧又放松,放二人离去。
一片寂静之中,男人被自己气笑,精致潋滟的薄唇轻轻吐出几个音节。
“呵,已经对她下不了手了啊。”
风阮与即墨随双双负伤,狼狈自华武帝梦境之中仓促逃出。
风阮施了清莲血咒反噬自身,又加上那凌空一箭,逃离梦境之后将即墨随抛给皇后,大概讲了一下来龙去脉,身体实在挺不下去,便去了偏殿休息。
这一睡便睡了两日。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她不知道的是,梦中一日,人间一月。
如今已是人间三月。
春光却并不明媚,日头隐入云层之后,光亮挣扎着从丝丝缝缝的云彩中缕缕露出。
整个天空上的云彩并不鲜亮纯白,灰蒙蒙的,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春雨。
风阮睁开迷蒙的双眼,透过淡黄色纱幔,听到外间里宫女窃窃私语的声音。
“陛下一病就病了三月不曾上朝,太子殿下也病了有三个月不露面,我听西三舍得太监宫女们说啊,华朝的天是要变了。”
“嘘,别瞎说,你还不知道吗,太子殿下前两日病愈去拜见了皇后娘娘,轻纺昨日见到太子殿下了,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看上去倒像是无碍的。”
“轻纺,轻纺,你快说说,太子殿下真的露面了?”
叫轻纺的小宫女回答道:“我亲眼见到的,还能有假的不成?”
风阮养了两日伤,在外间宫女聊天的私语声中缓缓起身,思索着目前的局势,华武帝已经驾崩,皇后娘娘这三月以来对外宣称皇帝生病。
她和即墨随回来之后,皇后娘娘与即墨随商讨现在局势混乱,敌在暗我在明,杀害皇帝的人还没有落网,若是昭告天下皇帝已崩,恐怕会引起朝野动荡,民生则不安,因此选择了密不发丧。
起身的动作牵连到了胸前的伤口,风阮轻轻“嘶”了一声。
随着风阮的一声轻呼,外间的宫女鱼贯而入,“公主,您醒了?”
“......方才,你们说,”风阮一手摁住胸前的伤口,坐直身子,才拖着声音继续问,“太子殿下病愈之后去见了皇后娘娘,那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
“其他的事?”小宫女们面面相觑,忽而其中一人答道:“倒是有一件。”
回答的人是那个叫做轻纺的小宫女。
她答道:“太子殿下进入皇后娘娘宫中不久,便有一支御林军前往冷宫去捉拿了琴师大人。”
“想想很奇怪,琴师大人手无缚鸡之力,竟劳动一整支军队出动。”
果然,风阮暗想道,在华武帝噩梦之中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不论弗彻有没有罪,以即墨随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的性子,定会将他杀了。
甚至,就连她,在噩梦之境中回来之后 ,都会对弗彻产生怀疑。
何况是即将帝王之尊的即墨随。
只是,梦境终归是梦境,是凭借华武帝主观意识织就而出的,这样便将弗彻下狱,是对他的不公。
风阮皱起了眉头,如今谜团重重,华武帝心中最恐惧的人为何会是弗彻?他既然对他有造反之心的猜测为何一开始没有直接杀了他,而只是把他打入了冷宫?当日西域使者为何说弗彻是华武帝的禁..脔?
还有......
风阮摊开手指,掌心赫然是梦境中蛟龙传送给她的钥匙。
那时情况混乱不堪,蛟龙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之后,暗兜中便多了这枚银色钥匙。
钥匙非常小巧,重量却不轻,材质非银非金,镌刻着古老而神秘的花纹。
这是什么钥匙?
“公主,你终于醒了?”
风灵人未到,语先至,随着清脆的一声呼喊,小跑着来到风阮的榻前。
风灵小跑着过来,双手执案端着的黑色药汁却没洒出来一滴。
风灵风风火火赶来,由于跑的太急,脑门鼻尖冒出一层薄薄的汗,风阮淡笑着给她拭去,“你急什么?”
风灵将药碗重重的放到她手心,“快喝药!”
这是又生气了。
风阮每次受伤,风灵都气鼓鼓地冷着个脸,次数多了,风阮也习惯了。
风阮轻声一笑,“好了好了,我乖乖的喝药还不行嘛。”
风灵看着她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又有点被气到,呼吸加粗,忍了忍没忍住,开口问道:“这次又是怎么受伤的?怎么次次不在我眼皮底下就要受伤,公主,你再这样我就向玄清宗修书一封,让宗主或者你王兄过来!”
风阮连连赔笑。
风阮示意随侍宫女下去,才问风灵,“听说弗彻下狱了,此事你可知晓?”
风灵“嗯”了一声,回答道:“是大罪。战青煜亲自带着一队御林军擒拿,说他是浮凉奸细,已经压入了死牢。”
风阮皱了皱眉,只听风灵继续讲道:“太子下令,十日后问斩。”
说话的间隙,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风灵,我需要去一趟死牢。”
风灵知道公主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会去看望琴师,公主至情至性,每每遇到不平之事,定会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人。
推开殿门,天地间已是春雨淅沥。风阮站在青石板前,风灵拿来一件雪莲貂绒披风,站在风阮左侧将油纸伞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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