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宫婢说的信誓旦旦,“那大夫有一套特殊手法,能替女子按好身体。”
“只不过听说那手法按着很疼,一般人忍受不了。奴婢听说曾经就有人忍受不了,疼昏过去的。但只要熬过去,被生产坏了的身子半个月就能恢复十之七八。若再花些功夫养一养,必定能恢复如初。再来,咱太医院也有擅长养发祛斑的太医,娘娘这头上脸上的症状,他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这些话给了叶慧琼希望,她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事。
当下便等不及,吩咐下面人立即去找,务必将那个大夫找过来,带到她的面前!
“陛下还有一个月就要回来了,必须尽快!”叶慧琼可算是打起了精神。
钟粹宫的情况,贤妃自然是盯着的,心里乐开了花。皇帝虽然不太看脸,但也吃不下那么丑的。叶慧琼变丑了,可真真儿太好了。她本想趁叶慧琼病,要她的命。可是叶慧琼倒是生了好儿女,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盯得很紧。自打她肚子出事,那小公主就日日去钟粹宫守着。
贤妃能出手成功一次,却不能次次成功。眼看着再弄就暴露,她于是只能悻悻地收了手。
小公主被叶慧琼亲自教养这长大,年岁不算很多啊,心眼却多,也不是个简单的。
母妃停胎的原因她不是很相信,她母亲身子骨极好,哪有这么容易出事。所以一直没放弃过追查真正的原因。贤妃这边暗中想将祸水东引,结果人家也不上当。倒不是这公主聪慧发现了蛛丝马迹,而是她认定了一个小婕妤,根本没那么胆子。二,钟粹宫被她母亲管的跟铁桶似的,一般人的手真伸不进来。
小公主只把眼睛盯在贤妃这等四妃之一的人身上,毕竟这位贤妃跟自己母妃可是有旧仇的。且贤妃的手里有宫权,在宫里也有不小的势力。
小公主追着贤妃咬,贤妃被惹得心烦气躁。
正想着要不然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就听说皇帝在外又收了一个美人。
这美人极为貌美,皇帝宠爱到骨子里去。不仅日日都去她房中,被她冷眼相待也不生气,还舔着脸去哄着捧着。就算女子不给他碰也没关系。短短一个月,这位灵嫔把皇帝这大半辈子的忌讳都给犯完了,皇帝却跟被妖魅迷了心智似的,我行我素只宠爱她一个人。
因着这个消息,叫后宫所有女眷都收起了战火,咬碎了银牙。
“那灵嫔到底是什么来路?”叶慧琼收到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后,秋猎结束了。
皇帝那一行人在归程的途中,不日就要抵达。她也算是幸运,那位宫婢提过的大夫确实找到了。也带进宫里来替她按,叶慧琼受了整整一个月的痛苦折磨,可算是把身体给修复了大半。
她如今脸上的斑祛掉了,皱纹却是没那么好去的。依旧在,但上妆容仔细点能遮掩一二。松弛的身体修复了,肚子上的老树皮纹路却没那么好消除,还得花功夫修。头发长了出来,但短短长长的及不雅观。如今她迷上了戴头巾,遮掩自己变白了就回不去的头发。
“不知。”宫婢们被她折腾的不轻,这段时日一个个憔悴的跟鬼魅似的,“听说是个大夫家的女儿。”
叶慧琼皱了皱眉头,陛下喜欢民女的喜好,从头至尾都没改过。
“盯紧了。”叶慧琼渐渐恢复了精神,但脸上的老态却回不去,尤其是眼神,浑浊了,“不管这灵嫔什么来路,让她上了高楼在狠狠摔下来,谁也别想好过!”
宫婢们一瞬间鸦雀无声,没一人敢说话。
三日后,皇帝的仪仗到了。这位久负盛名的灵嫔,也第一次出现在了后宫。
且不说随行的德妃等一众妃子们麻木的心情,就说叶慧琼、贤妃等等过去的老人,在看到冷着脸的吕黎的第一眼,整个人都傻了。
因为这灵嫔那冷冷的神态,太像一个人了。
若非样貌上些许的差别和年龄巨大的差别,只单单这一双不将一切放在眼中的冷漠瑞凤眼,以及抿着的红得滴血的嘴唇,她们这一瞬间仿佛见到了那个人。
已故皇后,韩灵素。
众位宫妃的脸,刷地就白了……
因为韩家军的加入, 焦灼的战况有了明显的缓解。
韩家军与这些人打了二十年,对这些外敌的路数再清楚不过。前方由黄秋玉率领的驻军正面吸引火力,萧衍行则带了一支小队从旁侧行骚扰之事, 韩烨则悄悄带着韩家军中一支轻骑兵绕后,从后方切断了鞑靼军的供给。供给一旦被切断,前线的步调势必会被打乱。
军心一乱, 气势必定会被削弱,战况也随之会出现翻转。
萧衍行等人的到来,给疲于应对的西北驻军注入了力量。
时隔一年, 所有人都以为韩家军彻底解体。这威慑西北二十年的旗帜再一次在西北的战场举起,给战斗的双方都造成非常震撼的影响力。敌军看到韩家军的出现不敢说丢盔弃甲, 但也极受震慑。大庆这方, 则给苦战多日的西北驻军喘息之机。极大的振奋了人心。
萧衍行一行人山脉后方绕行,打了他们一个粗手不及。
他本人则再次以韩萧的身份进入了战场。当这位在军中极有威望的悍将带着韩家军出现,很快取得了第一波的顺利。一场激战技术, 黄秋玉下了战场战甲都没来得及脱, 急急忙忙便赶过来见这位韩家猛将。那面具摘下来时,差点没惊掉黄秋玉的眼珠子。
“殿下……怎么是您?!”
这也是黄秋玉自六年前贪污案太子被废以来, 头一次见到健康的废太子。
原来这位在西北颇有威望的小将, 竟然是疯了的太子殿下!
黄秋玉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难受。
要知道, 不管黄秋玉跟韩家之间有什么样的龃龉和摩擦, 但对于萧衍行这个太子, 黄家人是打心里推崇和认可的。黄秋玉私心里认为,萧衍行会是大庆的未来。所以当初萧衍行牵扯入反贪案中, 他头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要求皇帝务必彻查。
但是当时皇帝在气头上, 谁敢多说一句都要适得其反,谁都不敢劝。兼之萧衍行突发疯症不能胜任朝堂庶务,被贬为庶民以后,黄秋玉已经许久没见过萧衍行了。
陡然看到神色清明、风采不减当年的萧衍行,黄秋玉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
“殿下您没疯……”
“嗯。”萧衍行点点头,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黄秋玉,自然也坦诚,“情势所逼。”
四个字,差点没把黄秋玉的眼睛给说红了。
当初的情况,明眼人其实都清楚皇帝忌惮太子。正值壮年的皇帝不允许有人威胁他的皇位,哪怕是亲生儿子也不行。他们身为臣子哪怕知晓不尬这样,却根本没办法改变皇帝的意志。
天家无父子,父弱子强的局面一形成,这种争夺便是注定了的。
后面的种种时过境迁,贤明的太子被废,朝堂又被肃清了一批有能之士。黄秋玉为此很是消沉了一段时日。毕竟那么优秀的储君至此陨落,换成了萧承焕那个纨绔上位,大庆将来还能好吗?本着不想看到乌烟瘴气的朝堂,黄秋玉才自请戍边。没想到柳暗花明,萧衍行竟然人好好的在西北待着。
黄秋玉有些激动,当日夜里两人彻夜长谈。
韩家军与鞑靼人对战多年,双方对西北的地形地貌都有一定的了解。
往日与外族对战成败算四六分的。大庆成六败四,外族反过来。大庆看似占了优势,其实并不算压倒性的优势。如今边境的安宁并非外族忌惮大庆国力,而是得益于韩家军长久的威慑。如今失去了这个优势,鞑靼人必定抓住时机,反会咬下大庆一块肉。
边境的防御是万万不能松懈的。但远在京城的那些人不懂。他们沉浸在虚妄的太平盛世中,反而忌惮起韩家会拥兵自重。处处打压韩家,企图分权。
如今恶果铸成,果然,韩家军一被解散,外族大军压境。
黄秋玉初来乍到,敌军袭击突然,完全没有给他一个反应的时机。黄秋玉应接不暇的同时,自然也明白自己的短板。他缺乏对西北各族势力和地形地貌的了解,但短时间内又没办法补全这方面的缺失。战况焦灼之下,才导致没办法制定出有效的作战方案。
萧衍行这次来,就是来解决问题的。他当即拿出了一份极其详细的作战图:“如今的边防军事部署,势必要重新变动。”
黄秋玉的眼睛都要瞪凸出来:“殿下,这舆图,这舆图是?”
“嗯。西北的舆图,边防也囊括在内。”
地图缓缓展开,大约能占满一张桌子。黄秋玉恨不得趴在地图上细细地看,画法跟如今的舆图完全不同。比他手头的这份军事图更详细:“这,这……也太详尽了。”
萧衍行命人拓了一份图给他。
黄秋玉往后少说五年得守西北这一道防线。军事舆图不可能略过他。
“偶然从旁人手中得到了这份舆图,到底有多精准,尚不能确定。在用之前,还得安排人将上面注明的地方实地探查清楚。”想到王姝托人给他带的话,萧衍行道,“只有确定舆图上的信息准确无误,接下来的反击才能更加精准和有效。“
黄秋玉点点头:“这是自然。”
次日,驻地就派出了几支队伍出发。
这之后,萧衍行便以韩萧的身份留在了军营里。
他的身份还不能曝露,京城那边根本没放松对萧衍行的戒备。生怕他有朝一日再回来,对皇帝的帝位产生威胁。黄秋玉能明白他处境艰难,自然是帮着遮掩。
至于这一批突然冒出来的韩家军,黄秋玉看在手底下这批西北驻军对这些人的袒护,便也十分识趣的没有过多的追问。
接下来这一个月内,萧衍行屡屡随军出征。大庆有了韩家军的助力如虎添翼,一改颓丧之气,反压着鞑靼等外敌打。短短一个月,将压境的敌军硬生生驱赶出百里之外。
第一阶段的驱逐,并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鞑靼陆陆续续纠集了将近八万兵力,这么大阵仗,不可能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就灰溜溜地回去。他们跋山涉水到了大庆的边界,拼死也会咬一块肉带回去。
换句话说,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不打个你死我活是不可能结束的。
萧衍行被困在了西北,暂时不能离开。所有的事情只能通过书信往来。他深夜偶尔需要通宵达旦,每每翻看着萧宅那边的来信都要骂上两句:“懒骨头。”
韩烨经常听他骂,实在是好奇。
虽说他这舅甥的名头不那么正,但军营带着操练几年,萧衍行这人他还是知晓的。就萧衍行这等多说一个字都嫌累的性子,到底谁这么有本事激得他隔三差五的骂一回。
莫遂默默地咧了咧嘴角,高深莫测地看向营帐内:“不可说,不可说。”
韩烨没好气地拍了莫遂后脑勺一巴掌,抱着佩刀转身离开。
莫遂捂着后脑勺嘀咕了一嘴,默默地回了营帐。
西北边境战况激烈,死伤严重,京城那边自然也很快收到了战报。
不过京城在边境的千里之外,不管外面打翻天,京城该歌舞升平还是歌舞升平。哪怕战报一叠一叠地往尚书台送,京城的这些人紧迫程度自然不能跟西北边境比。对于黄秋玉连发急报,要求的增加粮草和军用物资的供给和战死将士的抚恤饷银,朝堂上的官员们意见各不相同。
有些人认为黄秋玉狮子大开口,指责黄秋玉无能。举例称,当初韩家镇守边境就从未有过如此大的损伤。造成这样惨烈的死伤数目,黄秋玉应当承担损失和责任。
另一方则认为,此时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时候,应当以大庆边境安危为重。先拨款支援,再论主将失职与否。朝堂上下甚至还为这事儿扯了小半个月的皮。户部以去岁江南赈灾耗费巨大,如今拿不出粮饷为由推三阻四。
有忧心西北边境战况的官员为此事据理力争,与这些事不关己的官员隔三差五地一通唇枪舌剑。
皇帝被他们吵的头疼,便各打五十大板。
战事如何能糊弄?没有粮草和甲胄,驻军们又如何能守住西北?
这事儿是能各打五十大板解决的么?西北要塞关乎大庆的安稳,必须得慎重。毕竟若西北边境当真失守,鞑靼举兵南下,冲入关内,后悔可来不及。
一时间朝堂内外,都议论纷纷。
皇帝自然也知晓严重性,但刀子还没砍到脸上,总觉得没那么严重。再来,战报送到京城除了汇报战况以外,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求军备物资和增兵支援。
拨款,朝廷是有那么点困难的。
说起来,这些年大庆大大小小的灾祸接二连三,赈灾要钱,打仗要钱,修水利也要钱,国库便是再充盈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何况去岁江南水患,死伤上千人。户部为了给太子萧承焕擦屁股,又一次大出血拨款修河道,安抚灾民,确实是拿不出钱。
朝堂上为了这事吵的不可开交。
粮草是务必得运送去西北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所有人的共识。就是如今这个银子该怎么拿,从谁那里拿,就是个十分难解决的问题了。
国库空虚,他们总不能变出银子来吧?去岁江南还遭了洪灾,鱼米之乡都没粮了,朝廷是真的穷。
顾斐默默站在右侧的末端,竖着耳朵听前头的大人们各执一词,眉头慢慢地拧起来。
他一个五品修撰,这个场合还没有他说话的地方。哪怕心中有不同的意见,也只能木着一张脸听从上面人的指示。不过眼睁睁见这群人吵了快一个月还没有结果,他的心中不由的憋了一股闷气。
当日下朝后,他没着急回去,秘密去了杨侍郎的府上。
礼部侍郎杨茳是萧衍行的人,顾斐是知道的。虽说萧衍行那边没有给过他准确的名单,但凭借上辈子的记忆,顾斐清楚如今朝堂上有不少人是站在萧衍行这一边的。他今儿会去杨家拜访,也是打着事先跟杨茳接触解除,询问一下萧衍行那边怎么解决军备的问题。
事实上,杨家确实正在为军资之事发愁。
西北要塞战事突起,打了个措手不及。萧衍行那边还没来得及给京城来信,自然也就没什么指示。但这些废太子党也知晓问题的严重性,提前在商议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西北等闲要固守的,毕竟萧衍行人就在那边,一旦有事,废太子首当其冲。
若是鞑靼人上了太子性命,这可是要关乎大庆的未来。
杨家的书房聚集了一批人,跟在朝堂上一样愁眉不展。一群人商议了许久日,未果。
顾斐端坐在其中,沉思了许久,提出让各大世家捐赠财物来解决。
“怎么说?”
“各大世家,腰缠万贯的多如牛毛。每日府中花出去的银两如流水,只要他们捐出一个月的花销,十个世家就能凑足军资。”顾斐可太清楚了,就算柳家这样自称书香门第朴素的人家,山珍海味,齿甘乘肥,软裘快马,每日的花销也在上千两。何况别家更奢华的世家?
……这倒是。
这话说出来,有不少大人面上尴尬。他们府中的一日花销,也大抵是这个数目。
书房静了一静。
许久,没人继续开口。
杨茳叹了口气,以明日再议提前结束了这场会议。
顾斐从杨家走出来,扭头看了看杨家的牌匾,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来之前他抱了很大的期望,不得不说,走的时候他十分失望。所以第二日的商议,顾斐没有再去杨家。
过了几日,朝堂之上,自然又旧事重提。
西北边境接连战报送至京城,催得越来越急。朝廷上下为了此事也吵得不可开交,一直没得出个好的解决办法。今日,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就砸一轮争执过后,中场休息。忽然两个宫人从外头抬了一个大铜鼎进了大殿,放在了大殿中央。
众人云里雾里之时,就见几位新晋官员忽然上前,当众表示愿意捐赠一年的俸禄,支援西北战事。
话音一落,开口的第一个人摘取了身上诸多值钱之物,叮呤咣啷地放进了铜鼎之中。第一个人走过,后面陆陆续续有不少人上前,一个接一个往铜鼎中放置了财物。顾斐是最后一个,他目不斜视地从众人身后走上前,将身上所有的财物掏了出来。
此举全程不过几息的功夫,却仿佛过了一年那么长。
几个年轻官员这莫名其妙的一举,朝堂上下骤然间鸦雀无声。
皇帝端坐在上首,饶有兴致地看向这几个年轻人,许久,目光幽幽地落到了站在最前排眼观鼻鼻观心的各位老大臣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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