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和太医院因为掺和太子下毒一事而全部被血清。
年关前西,京城处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积雪都被血给染成了红色。不仅内务府被清洗,禁卫军也经历了一次绝无仅有的肃清。除此之外,朝堂内外,诸多有异心之人也砸此次被拉下马。一时间,朝堂内外弥漫着恐怖的氛围,谁也没有心情去管年关将至。
德妃为受到的委屈哭诉一番,以此祈求怜悯和补偿。萧衍行料理完一切,又极快地销声匿迹了。
皇帝的人在京中搜寻了许久,遍寻不着。
皇帝冷笑之余下了一道诏书,要求萧衍行务必带着家眷进京。
此次诏书是不可违抗的,违令者,杀无赦。
萧衍行在返回的途中接到的诏书,看到诏书时冷笑出声。
皇帝这个疯子,又想做什么。
腊月年关的前一天, 萧衍行一行人等日夜兼程地终于赶回了凉州。
越往深冬,天气就越冷。暴风裹着雪粒子,冻得人眼睫上都是冰晶。萧衍行的运气不错, 着急赶回来的这几天都不曾下大雪。不然大雪封了路,他们估计要在路上耽搁到来年才能回。
人到凉州府的当天,已经腊月末。
隔一天就该是除夕夜。皇子府上下正在为除夕家宴忙碌着。萧衍行的回归, 更是激起了阖府过年的热情。府邸内外张灯结彩,各方的关系也在走动。今年的情况与往年不同,比往年热络得多。毕竟今年皇子府迎娶了正妃, 府邸有正经女主子在。
隋暖枝被萧衍行落了脸面以后,最近的几个月都十分沉默。
她一直在思索,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也在慎重地思考, 王姝于皇长子殿下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何殿下对所有女眷熟视无睹,却偏偏能宠爱这一个。
隋暖枝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人,她自己心中也不乏野心。所以现在被厌恶的状况, 不是她想要的。
无论如何, 都必须思变,改变现状。
说起来, 隋家先前调查过这位王侧妃的生平。隋暖枝词汇又翻出来看。她看着上面记录的寥寥无几的信息, 意识到若非王侧妃的消息被萧衍行特意保护起来,否则王侧妃就是个背景极其简单之人。那王侧妃是么?隋暖枝不知。
她盯着跑商的身份看了半天, 要么事情没那么简单, 要么自己或许低估了跑商的价值。
思来想去, 隋暖枝命人暗中去过王家镖局探一探。
王家镖局的行事作风跟一般的镖局没什么两样。除了东南西北的到处押镖,并没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但考虑到皇长子殿下地处西北九年, 在这期间并非一直待在府中,而是经常会去参禅。且一参禅便是几个月甚至半年不归家, 隋暖枝猜测,兴许这王家镖局其实是殿下的障眼法。
这么一想,感觉其他事都想得通了。王侧妃的特殊性也合情合理了。
毕竟她能以正妃之礼进皇子府,就是因为隋家有用。若王侧妃在殿下久居西北的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助殿下行事。那王侧妃会得到特殊的爱重,隋暖枝丝毫不意外。
慢慢地吁出一口气,既然都是因为有用而得到重视。那么她想改变现状就不难了。
要让殿下改观的第一步,便是展露出自己独特的价值。必须得让殿下知晓她是有用的。隋暖枝琢磨了许久,该从什么方向下手,可以既不显露出野心又能让萧衍行看到她的能力。
考虑许久,她决定润物细无声,着眼于细微之处。温水煮青蛙似的让皇长子殿下明白她的重要性。
痛定思痛的几个月后,隋暖枝瞄准的第一件事,便是年关的除夕家宴。
皇长子殿下虽收回了她的管家权,却没有下令限制她的其他行为。隋暖枝私心里认为,只要没有明确的限制,她正妃的身份就依旧不容辩驳。她与皇子府的管家协商了许久,以观摩的姿态,半软半硬地将家宴和今年的人情往来决定权拿到了自己的手上。
在被殿下训斥后不能不动,什么都不做只会沦为弃子。动才有变。
所以隋暖枝哪怕羞愧难当,依旧几次三番地送信来临安县。
信中她郑重地给萧衍行承认了错,并表示自己往后绝不会再有越界之举。此次失态确实是她没思量清楚,请萧衍行再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她必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主母。
萧衍行没有给予回复。
隋氏却没着急,耐心地等着。
一进腊月,各地的节礼纷至沓来。皇子府自然要适时予以回礼。
萧衍行虽贵为皇子,却也得维持最基本的人情。驱人办事,自然要在各个方面做到安抚人心。物资与钱财是少不了。为了以示对下属的重视,皇子府逢年过节也会精心准备回礼。往年这些事情都由袁嬷嬷和凉州府的管家们去操持。
隋氏为了展示出自己的价值,提出了亲自料理此事。
袁嬷嬷和管家如何能拒绝的了正妃的请求?即便萧衍行出言收回了正妃的管家权,料理节礼也不过一桩小事。兼之萧衍行人在京城,根本顾不上这等走礼回礼的家宅琐事。
推拒不了,两人便只能让隋氏出手一试。
不得不说,隋氏在处理人情世故和与人员交际上格外通透。什么人该予以什么样的态度,她做得极为精准,堪称游刃有余。这一年,过年都仿佛比往年热切了许多。袁嬷嬷哪怕心中不满她的所作所为,也不得不说隋氏是料理庶务的一把好手。
隋氏其实心中也有些打鼓,她久等不来皇长子的谅解,自然是有些着急。这也是眼看着就要到年关,凉州府那边丝毫没有动静。有这样适当的时机摆在眼前,她不允许自己错过。冒险出手一试。好在结果是好的。
隋氏不敢邀功,只等着萧衍行回来亲自发现不同,这般才能更不着痕迹地显露出她来。
果不其然,萧衍行回来的当天晚上。皇子府管家犹豫了再三,还是将隋氏处理了节礼一事告知了他。顺便询问今年的除夕家宴是继续在临安县的萧宅,还是去凉州府的皇子府去办。
然而他话才一说完,萧衍行的眉头皱了起来。
皇子府管家的心里猛地一惊,立即明白,正妃娘娘这般急于表现还是触了殿下的霉头。数九寒冬的天儿,他的后背愣是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顿了顿,管家还是补了一句:“……娘娘做的十分妥帖,比奴婢往日做得更得人心。”
萧衍行将擦拭的布巾子丢到一旁,眼睫上还残留着水珠。他没说话,室内安静得仿佛喘气声都震耳欲聋。
管家呼吸慢慢凝滞了,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不敢说。
“下去领罚。”许久,只有清淡的一句话。
管家头皮一麻,顿时跪下来,磕了一个头:“是。”
不管隋氏做得好做的坏,管家这般任由她插手节礼事宜便已经是破了萧衍行的规矩。毕竟他下令剥夺了正妃的管家权,谁给他们的权利置若罔闻?隋氏这般是急于表现,实在是太过自以为是。或许她是有些料理庶务和人情世故的能力,但萧衍行厌恶听不懂人话的人。
不仅凉州府的管家被杖责,皇子府诸多下人一并被罚。
不得不说,萧衍行此举又一次叫隋暖枝心中惊骇。她以为,自己已经示弱认错,皇长子殿下便不会与她计较。她做了这些看似简单实则需要耗费心血的事,殿下应该理解她的苦心才是。殿下应该明白。这些看似寻常的人情往来,才是最需要用心的。
她背后叫人调查各家势力,权衡礼仪轻重,耗费了多少心血。为了不出岔子她几天没好好休息。原以为等来的会是赞扬,谁知是狠狠一巴掌。
隋暖枝大失所望。她努力绷着不叫自己失态,脸上却控制不住的悲愤。
她不懂,当真不懂。为何她主动请缨办了好事,居然还是被殿下给厌弃了?为何她都已经低下头颅,向一个侧妃展露了低姿态,为何殿下还是不满意?这让素来无往而不利的隋暖枝不禁怀疑了自己,到底她的判断是对是错?为何同样的招数在萧衍行身上不起作用?
隋氏再一次踢到了铁板,此时再无法做到泰然自若。她不仅怀疑起皇长子殿下是不是故意针对,亦或者就是想打压她。难道只因她做错一件事,便事事都是错?她想不通。
无人能替她解惑,萧衍行就短暂在凉州府歇息了一夜,次日便赶回了临安县。
原本按照规矩,萧衍行和王姝应该要在年关前赶去凉州府过除夕。毕竟凉州府的皇子府才是萧衍行真正的住处,且正妃和几个妾室人在凉州府。但萧衍行吩咐让两地各自操办。
凉州府那边,由隋氏带着几个妾室过除夕。临安县这边,萧衍行直接来了王家。
王姝原以为今年他会在凉州府过除夕,早已带着王玄之和两个孩子回了清河镇老宅。前两年手头事太多,抽不出空儿。两个孩子自从出世至今都没有回过清河镇老宅。更没给外祖父外祖母上过香磕过头。王姝心里愧疚,有心今年让两个孩子给外祖父外祖母敬一次香。
萧衍行突然出现在清河镇,王姝还带着孩子在屋里贴窗花。
清河镇老宅已经好几年没热闹过,两个小主子突然回来,大姑娘还带回了两个小小主子。王家老宅的下人们高兴得走路带风,宅邸里热闹非凡。
管家胖叔看到两个玉雪可爱的小胖团子,激动得大过年的把舞狮队给请了来。
不仅安排了舞狮队,打铁花的将人,府上到处张灯结彩,拉绳上挂满了各色的彩灯。若非大雪天儿的实在请不来唱戏的,胖叔恨不得在后院置办一场大戏。
萧衍行来时天色还不算晚,只是冬日里本就昼短夜长,天黑的快。院子里的彩灯早就点上了,昏黄的灯光透过各色的灯笼氤氲出温暖的光。灯笼一长串一长串地从前屋就窜到了后院。一簇一簇地挂在高枝之上。两小团子过得跟毛球似的,跌跌撞撞的贴着地跑。别提多开心。
他人高马大的一个人立在大门的台阶上,都看傻了。
“你怎么来了?!”
王姝贴了半天,没把这个窗花给贴正。旁边已经窜得有八尺的王玄之要帮忙贴她不让,非得自己贴。两小团子就在梯子底下蹦跶着拍手,王姝一回头看到了携一身寒气的萧衍行。
萧衍行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胸口涌动着一股温暖。
“我不能来么?”萧衍行不疾不徐地从台阶上走下来。
两个小团子看到他们爹,激动得蹦蹦跶跶的。跟不小心掉到地上被弹起来的两个糯米团子似的。跌跌撞撞地就要爬下来,往他们爹怀里冲。
奶嬷嬷们看着吓得要命,赶紧往前来护着。
不过小家伙蹦跶起来不好抓,一个没留心就爬下去。等她们追上来,小家伙已经冲到他们爹跟前,一左一右地被抱起来。
奶嬷嬷们深知男主子的脾性,不敢凑得太近。
“都退下吧。”男主子的一句退,让她们放下了心。
奶嬷嬷们没敢走太远,就跟着喜鹊、云雀两人去耳房待着。
萧衍行抱着两个小家伙走上台阶,将其中一个小胖团子塞到了孩子舅舅的怀中。王玄之被唬得一愣,赶紧抱稳了怀里的小侄子。抬头就看到自家这位姐夫长身玉立地站在姐姐身边。伸手接过王姝手里的纸公鸡,轻而易举地贴到了王姝想贴的位置。
王姝好特么无语:“……我不是说要自己贴吗?”
她这一句话,差点没把身边的弟弟给吓死。王玄之虽说跟萧衍行在一个屋檐下住的挺久,但因为常年在屋里读书,其实甚少见到萧衍行。心中对萧衍行的敬畏,随着先生的言传身教,越发的深重。若说原先还敢在王姝跟前嘀咕两句,后面是一句不敬的话都没敢说过。
此时他姐一张口就是埋怨,王玄之的小心肝儿都要从嘴里蹦出来。
“你个头矮,贴半天贴不正,”结果自己这位天之骄子的姐夫丝毫没有不悦,还特别好脾气地解释,“我给你搭把手还不好么?”
“谁要你搭把手?”王姝一点不领情,“贴窗花贴的就是一个气氛!要是为了贴的好看,我不知道叫别人来帮忙啊?个头高了不起啊!我弟弟你没瞧见吗?十五岁就八尺!”
萧衍行被她埋怨还笑,嘴角弯弯,眉眼弯弯:“我八尺有余,比他高一截。”
“走走走!”王姝懒得跟他多说,“你要贴贴别的,别来我这捣乱!”
萧衍行偏不走,就抱着孩子杵在她身边。
王姝原本就是为了感受下过年气氛,愣是被他扰得冒火。气得把窗花交给下面人,带着一帮人进了屋。
天色越来越暗,也越来越冷。一入夜,就伸手冻五指。
王姝命人在屋里置了一个大火盆,手边白了好些板栗、芋头、苞谷等东西。一家子人围着火盆坐下来,就看王姝将板栗一把一把地往火盆里丢。一边拿个铁钳子戳一戳,一面嘀咕没有红薯之类的东西。萧衍行贴着她坐,怀里抱着个小东西。就听她嘀咕这一嘴,忍不住笑了。
“红薯是何物?”
王姝抬头看了他一眼,实在是服了他的听力。她说这么小声他还是听见了。
“一种能饱腹的粮食作物。”王姝如今不知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对萧衍行的信任加深,根本就没隐瞒,“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瞧见过,味甘,口感绵密,极为香甜。”
萧衍行眨了眨眼睛,倒也不怀疑王姝在说假话:“想要?”
王姝一惊,“能弄来吗?”
“得知道何处是产地。”萧衍行如今也慢慢在帮王姝搜集各种稻种、良种,一些稀奇的种子。尤其是在王姝的辣椒种植成功,加入菜谱以后。
说来也有意思,萧衍行看着食素清淡,却是个嗜辣之人。
在初初不能适应辣椒的辣度后,第二次就能接受了,并且经常不吃还会想念。王姝见状在做杂交水稻研究之余,还命人开辟了一亩地的菜园专门种植辣椒和番茄。当初汪进飞从西域弄来的几个种子,其中良种是辣椒,另一个竟然是大番茄。这也是王姝没料到的。
番茄这等食物看起来甜,吃起来酸。种出来就只有王姝爱吃,萧衍行和王玄之都吃不了。
“好像是最南边,一处海岛上。”王姝依稀记得红薯是明朝时期,从西班牙殖民地菲律宾传入华国的。但如今这个时代,不知还会不会有红薯。
“会有的。”萧衍行点点头,伸手将王姝鬓角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就听见炭盆中啪地一声响,一股香甜的味道弥漫出来。王姝顿时眼睛一亮,立马拿起铁钳子扒拉炭盆。王玄之抱着小君珩在一旁无声地看着,心里不知为何有种异样的感觉。
抬头瞥了一眼视线自始至终都在自家姐姐身上的皇长子殿下,他有些迷茫。
上位者的如此厚爱,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连天的大雪,让本就萧瑟的京中局势越发的惨淡。皇帝虽然清醒了,太子一脉也被压入天牢,东宫所有人被圈禁。但太子引起的骚乱还没有平静下来。
余毒伤了皇帝的底子,他的身体不如往日康健了。
在大明宫装昏的这几个月,皇帝一身精壮的肉早已掉了干净。消瘦到形销骨立,病骨支离。太医院经历了一次惨烈的血洗,如今只剩寥寥几人。不管这些太医曾与东宫是什么关系,是否有参与下毒谋害皇帝一事。所有人都受到了轻则罢官流放重则满府抄斩的惩罚。
太医院青黄不接,但为了治好皇帝的身体,宫内外为寻良医而忙得不可开交。
太子如今倒是还没事,人自打事发后便被圈禁在了宗人府中。皇帝没有开口惩处他之前,他性命无忧。但与太子有关的其他人就没有这等运气了。
孟家阖府被押入天牢,等待数罪并罚,斩首示众。身怀六甲的太子妃孟氏没能逃过惩处,被人一杯毒酒灌下,一尸两命。东宫所有的姬妾都逃不过惩罚,受宠的三尺白绫赐死,未曾受过宠幸的充入掖庭。以及这段时日与太子走得颇近的官员,被全部从重处罚。
皇帝下手极为狠辣,这个年关,京城上空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再大的风雪也刮不走,掩盖不掉。
后宫浑水摸鱼之人自也逃不过惩处。大明宫内外伺候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内务府如今是彻底的被掐灭了嚣张气焰。宫人们人人自危。
其中最惊慌的,估摸是贵妃吕黎。
她原以为太子即将登基,自己没有几天好日子活头了才那般放肆。谁知皇帝命大,不仅活下来,还即将肃清后宫。这段时日她在后宫的所作所为,是经不起哪怕一丝的推敲的。尤其是内务府的几个大太监全被关进了地牢,严刑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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