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让东西到真正符合条件的人手中,避免和中饱私囊,需要强有力的监管人员。
这就涉及到配套机构,督查机构。
然而若想官衙尽量少插手到农科属中来,督查机构要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出现,跟农科属与官衙之间又怎样挂钩,则需要慎重。萧衍行的本意,是让部分任旧不能露面的韩家军以此机会获得一个合法的身份。顺便进入督查机构,拿到应该有的职权。这里头就有大文章要做。
他捏了捏胀痛的太阳穴,背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闭目养神。
王姝推了门进来时,就看到他垂落到地上的头发和折出一个弧度的修长脖颈,以及吐出的喉结。因为没休息好而有些发白的唇微张着,呼吸清浅,高挺的鼻梁上一道黑色的影子。浓密的眼睫遮住了眼睑……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一点声响都听不见。
缓缓地走过去,王姝正准备拖一下他的脑袋。闭着眼睛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作甚?”沙哑的嗓音含着笑,他眼睑下方全是青黑的影子。
王姝被吓了一个激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伸手搂住他的后脑勺,把人给扶正了。明明才半个月,这人就俨然瘦了一大圈。精神头虽不错,但人明显憔悴了许多。王姝默默唾弃了自己的心软,还是替他揉了揉太阳穴。
“不困哦?”总这么熬大夜,得亏是年纪轻身体好,不然早晚猝死了。
“困,但不能睡。”萧衍行嗅着她身上极淡的气息,精神顿时安抚了下来。
王姝是不用熏香的。她除了沐浴更衣时,下人会坚持替她涂抹润肤的膏子,本人熏香、香囊从来不用。她身上只有一股自己独特的味道,很好闻。萧衍行伸手拉住王姝的手腕,本来想把人往怀里抱。但这大热的天,抱王姝,王姝估计会发脾气。
想到此,萧衍行莫名地笑了笑:“姝儿总算有空来看看我。”
王姝听他说的可怜,噎了噎,道:“……我带了吃食过来,刚做的。吃不?”
“什么吃食?”萧衍行许久没好好用饭,食欲不好。
……炭烤垃圾食品。
王姝莫名心中虚了一瞬。但转念一想,萧衍行本就食欲不正,不搞点刺激味蕾的他也吃不下。于是又理直气壮起来:“烤羊肉。”
“嗯。”萧衍行不知是看穿了她还是怎么,无声地笑起来,“挺好。”
王姝:“……”
不跟他掰扯,转身将食盒放到桌上。
里头一大串羊肉和羊腿喷香扑鼻,撒了王姝自制的蘸料。霸道的香气直冲鼻腔,一瞬间就勾出了人肚子里的馋虫来。旁边还配了两小盅清蒸蛋羹,两小盅枇杷梨水。最下面一盒,还有一大份羊肉丁炒饭。几样小炒,是辣椒炒的。
提到此事,不得不说,王姝在专业上面是有那么些运气在的。原本辣椒过了季,试种不一定会成功。王姝还是将试种的辣椒给种出来了。
这些辣椒的辣度虽然比不上后世巴蜀地区的二荆条,但也足够配菜。炒出来一股辛辣的香气,兼之热油爆炒,火候很足的锅气。愣是靠辣椒把食材的味道发挥到最大。那盖子一揭开,一股独特的香味就引起了萧衍行的主意。
“这是什么?”不得不说,萧衍行这人是真的敏锐。明明对农科是个外行,却偏偏聪慧记性好。吃过的食材他就全认得,不管被厨子刀工变成什么样,他就是认得。
不认得的,也会第一时间认出来。超级可怕的辨别能力,王姝都怀疑这人要是在后世,是刑侦一把好手。
“辣椒。”老底都给他知道了,这点小事自然也不必瞒着,“一种西域来的蔬菜,也挺好吃。”
萧衍行扬了扬眉,没有在继续发问了。
王姝也没用膳,过来陪他一起吃。
萧衍行低头看了看桌上的吃食,又抬头看向王姝,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已经有很久,很久,他不曾跟姝儿单独坐下来好好的用膳了。此时又能这样平和亲密的在一起,萧衍行的内心十分的有触动。修长白皙的手指伸进食盒,他轻轻松松将里头吃食拿出来。
王姝在他对面坐下来,不得不说,有王姝在,再没有食欲也会被带出食欲。
不知不觉,这一大堆的食物两个人全部吃干净。甚至因为辣椒的格外刺激,将人的食欲刺激得膨胀,萧衍行比平时的食量更进了一步。愣是吃完了所有还觉得意犹未尽。
“不宜过食。”王姝瞥了他一眼,“你都好久没正常用饭,一次性吃太多小心积食。”
萧衍行:“……”
吃完,王姝拎着食盒就准备走。等快走到门边,见萧衍行这卷王竟然低头又翻起了卷宗,干脆又折了回来。
萧衍行抬起头:“?”
“吃饱了就坐不好,”王姝一本正经地要求,“爷陪我去竹林转转。”
萧衍行眨了眨眼睛,诧异得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都是有些僵硬的。
说起来,两人虽然早有过很多次的亲密,甚至孩子都有了俩。王姝却甚少在这些事情上提出要求。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姝儿主动邀请他一起逛园子?
只那么一瞬间,萧衍行在卷宗和王姝之间做出了选择。
“走吧。”
王姝:“……”
两位主子慢慢又有了和睦的样子,俨然有恢复以往亲密的架势,叫两人身边伺候的下人心中都难掩激动。姜嬷嬷更是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一番。拉着想要跟着王姝的喜鹊,让云雀跟上。比起喜鹊二愣子,显然云雀要知情识趣的多,也妥帖得多。
王家小院这边两人正在竹林里转,偶尔聊一聊农科属的事或者两个孩子的事情。渐渐的,气氛倒也十分融洽。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竹林深处。
一抬头,两人具是看到了竹林中央的大理石桌椅。
王姝身体不受控制的一僵。都怪萧衍行,她如今只要一看到那石桌,脑海中就忍不住浮现被萧衍行按在石桌上做的种种。萧衍行似乎也想到了一样的事,瞥着王姝泛红的耳朵,心里也有些异样。他揉了揉王姝的头发。还没开口,就被某人打断。
“想都别想!”王姝义正词严地拒绝,“不想猝死,你就别整那些花活儿!”
萧衍行被她逗得笑出了声,却也没有否认:“你的相信我的体力。”
……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
她现在身家性命都挂他身上了,他要是真倒台了,她王家的所有人可不就是要跟着一起陪葬?王姝踮起脚尖,一把捏住萧衍行的下巴。将他的眼睛和脸从石桌的方向转过来,朝向竹林的小路:“走吧,不吃不喝不睡觉的人,还想什么好东西?活着吧。”
萧衍行:“……”
“你若是死了,我还得重新找个跟你差不多的人。”王姝一点不客气地开口,“太麻烦了。”
萧衍行被气笑了,“你还想找别人?”
“那不然呢?”王姝理直气壮地梗着脖子道,“我这样的栋梁之材可不能砸你手里。”
“气节呢?”
“那是什么东西?”
“……”很好,一句话将他所有的花花肠子给打的稀碎。萧衍行没忍住低头咬了王姝的耳垂一口。咬完也不看她,目不斜视地就往前走。
看来,为了让这‘栋梁之材’将来别琵琶别抱,他还得好生的护住自个儿一条命。
王姝捂着自己的一个耳垂看着他匆匆的脚步远去,皱眉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狗吗萧衍行这家伙……”
云雀眼观鼻鼻观心地提着灯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萧衍行是不是狗,很难说。估计只有王姝知晓。
江南这边,魏三花了不少功夫,摸到了这个所谓的陈子盎。
陈子盎,虽然也姓陈,跟当初王家商铺的陈俊生陈良生是本家,但又不是那么亲近。他们虽同属一源,却在三代以前就分了家。陈俊生陈良生一家乃是主支,陈子盎这一家乃是旁系得不能再旁系的分支。虽然有着亲戚关系,但跟陌生人也差不离。
这也是当初王家端了陈家一家子,没人知晓陈子盎的根本原因。若非吕黎提到陈子盎,魏三特意来查,估计王家根本注意不到陈家还有几个旁系分支在。
这一查,还真就查出了点东西。
只能说陈家当初所图不小,京城陈良生堂而皇之占了王家京城分镖局后,指使了主家这边蚕食吞并江南分镖局。靠着给江南织造局打掩护洗钱,攀上内务府……原本以为他们是想吞了王家两个分支,如今查到这个陈子盎才惊觉,陈家竟然借着王家的便利开了另一个镖局——南风镖局。
这镖局虽然在中原名声不响,却是拥有一条走西域的商路。
押运的许多货物,跟王家的同类型。但因为不如王家的资历老,得人信任,如今还是颇有些不起眼。南风镖局发现抢不走王家的肉以后,换了思路分一杯羹。他们押运王家不愿押运的东西,仗着大庆没有,许多人不认得,偷偷摸摸地往大庆运。
押运的货物有西域特殊香料,特殊作用的药材和毒物,一些大庆朝廷明令禁止不准在中原流传的货物。其中就包括了吕黎想要的特殊香料。
魏三用特殊手段逼问,只知道这香料起先在西域某一国盛行。后来不少贵族因使用过量而丧命于此物。这香料便被西域的国家列为禁物。而这个香料最突出的两个作用:催情、迷幻。
查清楚这些后,魏三就果断地扣了陈子盎的一批货,并且立即飞鸽传书给王姝。
他的信件如今没到王姝手中,王姝先收到了王如意的信。
信中,王如意还在旁敲侧击询问她选秀资料丢失的事情。同时也为了表达诚意,她告知了王姝几件大事。第一件是自然是与王家有关,与王程锦的死息息相关。江南织造局祸事的源头叶慧琼,被发现暴毙在冷宫之中。被人发现时,早已气绝多时。
第二件事,乃是宫中近来多了一位女眷,相貌与王姝有着五六分的相似。王如意在信中询问王姝,是否有流落在外的兄弟姊妹。毕竟王程锦常年在外跑商,甚少在家中。
王姝看到这个消息只觉得荒谬。她爹对她娘一心一意,有王玄之这个意外已经是非常小的概率,不可能在外还有别的孩子!什么跟她有五六分相似?天底下像的人不知多少!
气愤地将信扔进了篓子里。
思来想去,王姝还是觉得如鲠在喉。这王如意为了引她回信,无所不用其极。
她叉着腰在屋里转了一圈儿,最终还是没忍住提笔给王如意回了信。
荒谬是荒谬,但叶慧琼的死也确实引起了王姝的好奇。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另外,王姝非常厌恶这种长相相似的桥段,有种异样的膈应。她如今跟萧衍行在一起,宫里又有一个跟她长相相似的女子陪着皇帝。这种微妙的背德感,让王姝有一种作呕的感觉。
果然替身什么的,不管有意无意,都是十分恶心人的!
王姝这边气得不轻,京城这边,顾斐也觉得令人作呕。
他不懂一个女子可以没皮没脸到什么地步,为何柳如妍会变成这样?明明上辈子并非这般不堪,只不过重来一次,她就可以偏执到这种地步?
“你到底要怎样才会放弃我?”
顾斐这段时日忙着为戚继兰的案子奔波,根本没有闲工夫跟柳如妍纠缠。事实上,自从江南赈灾款当庭逼迫众臣捐赠,顾斐就走入了皇帝的视野。皇帝很欣赏这等骨子里一把利刃的年轻人,更欣赏寒门出身靠自己本事站稳脚跟的年轻人。顾斐两样都占了,理所当然得到了重用。
他如今已经从五品修撰调入了拥有实权的大理寺,跟着大理寺卿彻查戚继兰受害一案。顾斐每日为了搜集证据,跟那些个蛀虫斗智斗勇。其实身心已经足够疲惫,真的没有心思应付痴狂的柳如妍。
他捏了捏胀痛的太阳穴,厌恶的口吻早已不加掩饰:“柳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执着于我?”
“我并非执着于你。”
柳如妍早已恢复了泰然的姿态,不管心中如何抓狂,她面上总是端着一副温婉的姿态。哪怕此时心中很死了柳如慧的无能,恨死了王姝这个商户女,她依旧能笑如春风。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守护原本属于我的美满人生。顾大人,你总是劝我豁达,劝我莫要执着,为何你就不能看开一些呢?你莫要执着一些虚妄的并不属于你的人或事?”她说,“若是你能以一个额平和的心态来面对我,更加公平地看待我,你今日便不是这态度。”
“我不喜欢你你不明白吗?我看到你就恶心。”顾斐已经不在乎恶语相向,他早就不在乎君子风度,“你非得我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才愿意相信你我之间没有未来吗?”
……这样的话,不管听多少次,心里还是会受伤。
柳如妍心里跟被针扎一样的疼痛,可是为了一切回到正轨,她愿意忍受这样痛苦的开端。她或许是入了魔障,或许是二十多年的美梦让她不愿意再看旁人一眼,又或者就单纯的征服欲。柳如妍都没有办法放手,她宁愿听到这种话:“你如今不喜我,是因为有阻碍。只要阻碍被清除,一切就会回到正轨……”
“你什么意思!”顾斐一听这话瞬间目眦尽裂。刀刃一般的眼神刺向柳如妍,“你要做什么?!”
“我没打算做什么,我只是在提醒你。”
柳如妍擦了擦眼泪,倔强的笑:“命运不允许她活下来,她一定不会活下来。”
丢下这一句,柳如妍再也无法忍受顾斐痛恨的眼神,转身上了马车。
马鞭一甩,马车吱呀吱呀地走了。
顾斐站在原地,怔怔的一动不动。许久,他的眼神渐渐地变得阴沉了起来。顾斐抬头静静地看着天边将落下去的夕阳,乌鹊南飞,晦涩孤独。
“柳如妍……别逼我对你动手。”
上辈子没有为王姝报仇,是顾斐两辈子无法原谅自己的错。他不允许柳如妍做第二次。
许久,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巷子。
王姝还不知晓柳如妍这辈子还没放过她,还打算对她斩草除根。王姝刚沐浴更衣出来,头发还在滴着水,人就被下午小睡了一下午的萧衍行给打横抱上了榻。
萧衍行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脚一踢,将挂钩上的帐子踢得垂落下去。
屋中薄纱被风吹得拂动,纱帐中的两人姿容绝美,十分罕见。须臾,纱帐被掀开了一角,高大修长的男子丢下几件女子贴身的小衣。乌发从纱帐的下摆落下来,在女子短促的呼吸声中,一宿贪欢。
夜色氤氲,月如钩。雨打娇花声声啼。
一场夜雨降下来,天儿好似渐渐转凉了……
九月中旬, 忽然开始下起了雨。且一下就是两三天,天色瞧着十分不对劲。
王姝耐着性子看天气,等了几天才终于等来一个晴天。当下决定将原本约定九月的年度大会推到秋收之后, 先抢收田里的粮食。凉州过去是很少有连续的大雨天的,这里地处内陆,不太会受到洋流天气影响。这接连的几天下大雨天气太反常。
怕粮食烂在地里, 王姝只好召集人手进行抢收。
只要人手够多,王家甭管多少亩的农田,想要一天之内将所有的粮食抢收上来是不难的。萧衍行虽然抽走了一部分韩家军, 但还剩不少人在。他们不仅打仗是一把好手,干农活也一个顶一个的好用。
粮食收上来, 这一场连续了小十天的大雨就降下来。
天气随着大雨天一日比一日凉。才进入十月份, 凉州的天儿就冷下来。
推广良种一事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农科属的人不敢懈怠。萧衍行在九月底的时候赶往了边境。朝廷自打把任务甩到萧衍行的头上,就真的撒开手不管。萧衍行不能不管此地百姓的生死, 自然要赶在寒冬来临之前将一切边防布置妥当。
他一走, 小半月没有音信。
临安县这边天天下雨,王姝就算有再多的事情也只能暂时搁置下来。好在冬日本就比春夏清闲, 许多重要的事情都会放在春夏解决, 倒也不会耽搁什么。粮食抢收上来以后很多事就好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就是烘干, 不然容易霉变。
为了保存良种, 王姝思索了一天, 命人将刚收割上来的新粮运送去凉州府晒干。
这么多粮食,至少晒四五个太阳才能妥善保存。
凉州府离得不远, 且没怎么受到阴雨天气影响。若是方便的话,王姝还打算在凉州府设一个与临安县试验田这边相同标准的庄子。
王家在凉州府也有几个大粮仓, 基本可以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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