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队伍中的人甚至有人,已经忍不住,攥紧拳头想要冲上去。
“别冲动,他们有枪。”
这些人被拦了下来,他们可不是这些警卫队的对手,冲动过后的后果承担不起。
乔家姑姑也忍了下来,一旦发生冲突,吃亏的是他们,她也不想再添几口棺材,且今天的送葬也会受到影响。
经过乔家送葬队伍的时候,其中一名警卫小队长,甚至还朝路边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的说道。
“呸!晦气!”
这话让人更加的愤怒,如果眼光能杀死人的话,这人已经被乔家村的人生吞活剥了。
镇长带着的队伍离开后,送葬队伍继续前进。
把二十二口棺椁放入金井,之后填土堆坟,再给每一个坟立上墓碑。白色的纸钱飘荡在坟头,伴随着凄厉的哭丧,来送葬的人无不心中郁郁。
拜别父母兄长等人的坟茔,乔家姑姑带着乔阿爹和乔慧回到乔家,先对来帮忙的乔家族亲感谢一番,同时送上之前就兑换好的零钱。
这些零钱还是从香火店老板那儿换的,之前在地窖中得到的两根金条,一部分用来作为购买棺椁的资金,一部分用来付请道士先生的钱,剩下的能分给乔家这些族亲的也不多。
之后,乔家姑姑更是把大部分的粮食都送给了乔家村的族亲,只留下一部分作为他们这几天的口粮。
乔家的族亲先是推辞一番,但乔家姑姑的态度坚决,他们推辞一番后还是接受下来。每个人都有一点不好意思,但能看得出来,他们相当的高兴。
乔家姑姑送的这一批粮食,算是解了他们燃眉之急。
最后把这些族亲送走,乔家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乔家姑姑还要在这边呆上两天,处理一下家中的其他产业。乔家在镇子上经营着一家制糖的小作坊,拥有着种植、加工、销售的全产业链。
这也是乔家能够成为富户的主要原因,糖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种奢侈的东西。
制糖的主要原料是甘蔗,这个时节,小作坊是没有开工的,不过却是整理甘蔗田重要时节,天气暖和起来才好种甘蔗。
如今乔家遇到这样的惨事,这制糖的作坊是开不下去了,乔家姑姑不可能长时间待在这里,她所嫁的夫家离镇子太远,乔家的事处理完也得回去。
她在得到家乡被鬼子攻占劫掠的消息,是在出事的当天下午,却花了一天两夜才赶回来,这距离可谓是相当的远。
乔家最重要的资产就是沿着河岸线的一大片平坦的甘蔗田,其余的还有镇子上沿街的几个铺面,最后是乔家村附近的部分田产。
乔家姑姑把她之后的打算,一条条的和乔慧讲清楚,也不管她现在懂不懂,这些东西现在都是他们父女两的产业,要处理这些总要知会一声。
毕竟现在乔慧变好了,这些东西之后总要交给她。
准备把家中的这些产业,大部分都处理了,然后把得到的钱存放在银行里,等到乔慧能够管事的时候就交给她。
处理的方向大致是,制糖作坊、街上的铺面、河边的甘蔗田,都找相熟的人转卖掉,乔家村附近的田产,一半低价卖给村民,一半直接捐给族中作为族田。
捐出这些田产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支持安葬乔家镇上的其它族亲,当时两个陪房在镇上没有看到一个活着的族亲,其中大部分都和乔家一样,都遇害了,其中一部分直接逃回了乡下。
随着乔家找上乔家村,这些逃出去的人也跟着回来,然后把遇害的亲人收敛,也等着下葬,乔家姑姑捐出的这些田,算是对他们的一番支持。
虽然不是钱财,却能让族中有底气凑些东西,出来置办。
乔家老宅她不打算卖掉,算是为家中留个想念,离开后会找族亲帮忙照看。
之后的两天,乔家姑姑一直在联系愿意接手这些产业的买家。
还抽了半天的时间拜访乔家村的村长,把那些田产处理了,这个花的时间倒不多,乔家村族亲遇上这件事简直就如天降横财,让他们有些悲痛的情绪都缓和不少。
然而其他产业的出手却相当的波折,镇子中的大部分人都被害,想找接手的人根本没有,至于镇长和其他官员和警卫,乔家姑姑一开始就没考虑过。
乔家出现这样的惨状,这些人也要负一部分责任,对于他们她尤为痛恨。
但想要找到不忌惮这些人的买家,却相当的困难,就算愿意接手,这些买家开出的价位也非常的低。
谈了一圈,乔家姑姑最终无奈的确定了一家,这已经是她选定的对象中开出最高价格的一家了,其他人的价格更低。
但这也没办法,她无法管理这些产业,交给族亲打理,有怕他们守不住,要知道乔家大伯还在的时候,基本上是般产出的一半利益交给了镇长等人,却还是落得一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他交出的那一半利益,虽然暂时保住了家中的产业,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差不多是市场价的两成,最终这些产业只卖得一万银元出头,虽然是血亏,但她却不得不忍痛放手。
交易的时候,对方带着乔家姑姑去了银行,直接把钱存在了为乔家父女开的账户上。
产业处理完后,乔家姑姑带着乔家父女两人,在家中另外的一个极为隐秘角落,取出一个不大箱子。
这才是乔家真正为自己准备的后路,之前的那个地窖也是一个障眼法。
箱子中的东西,乔慧也看了,有两张银行的存单和取钱的信章,其它是数量却不多金银,刚好可以拿来应急。
离开的时候,乔家姑姑从新开的账户中取出五百银元,交给乔家村的村长,让族中的人帮忙修缮一下乔家老宅以及维护。
之后几人乘坐马车离开小镇,马车是乔家姑姑赶回来时,在下火车的罗市租赁的,如今他们正往罗市方向去。
准备在罗市乘坐火车,直接抵达乔家姑姑夫家所在的沪市。
之前急着赶回来,从罗市到镇上只走了一个晚上,如今却不那么着急赶路,他们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才抵达罗市。
找了一家酒店落脚,才赶到车站去买票,结果得到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开往沪市的火车无法运行,因为和罗市隔了一个城的齐市被鬼子占领了,直接截断了火车线路。
乔家所在的镇子,为何被这些鬼子袭击,却又很快的离开?现在报纸上已经报道出来了原因。
鬼子为了占领齐市直接分兵绕道,路过乔家所在的镇子时,为了补充物资,劫掠了乔家所在的镇子和附近的村落。
镇长等人早就收到消息,因为对方给出的利益,完全不顾其他人的生死,不仅提前跑路,甚至还给这些鬼子提供了方便。
看到报纸上报道的原因,乔慧心中感觉荒唐无比,竟然是这么一个原因,乔家以及镇上和周边的村落,就遭遇到如此劫难。
作为本应该保护他们的镇长等人,却也是造成这一切的重要推手。
“该死的二鬼子!”
得知具体的真相,乔家姑姑不由得破口大骂。就因为这些,乔家上上下下死了二十几口人,镇上和附近的村落更是被祸害。
但除了破口大骂,也毫无办法,毕竟手无寸铁的他们,面对镇长等人也是鸡蛋碰石头。
坐火车去沪市的打算行不通,如今只能另做打算。
在罗市休息了一晚,几人再度出发,前往最近的连港,准备坐船抵达沪市。
好在去往连港的火车线是完全相反的方向,没有被截断,还能照常运行。他们购买的车票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发车,几人早早的就来到车站等候。
因为火车票买的急,位置只是普通车厢,几人为了挤上火车废了好大的劲。
火车在一片嘈杂声中启动,乔慧坐在靠窗的位置,有些出神的看着逐渐往后退的景色。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情景了。
车厢中的声音很嘈杂,人员也很复杂,可以通过他们看到这个时代缩影。
上午出发的火车,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才抵达连港。
又在连港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才买到几张即将开完沪市的船,一行人又匆匆准备了要用到的物资,就踏上了即将起航的轮船。
看着离得越来越远的海港,乔慧收回目光,牵着乔阿爹走进船舱,他们父女两之后要面对的事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乔慧他们乘坐的这艘轮船是约翰国的商船,他们只能到买到二等船舱的票。
一行七人分别住在两个相邻的船舱类,船舱的面积非常小,进门之后,房间的两侧分别固定这高低两张床铺,床铺也非常的窄。
整个房间的活动空间特别小,人一直待在船舱内的话,很容易憋坏。
时间久了,乔家姑姑就带着两父女出去,准备让他们放放风。她和跟过来的陪房都是成年人,可以忍耐,也没有人产生晕船的症状。但乔阿爹情况特殊,乔慧在她眼中哪怕是恢复正常,也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
在船舱内呆了几个小时,乔阿爹却越来越坐不住,新鲜感一过去,整个人狭小的船舱中转来转去,情绪越来越焦躁。
一等船舱和二等船舱之间是有格挡的,下面的根本上不去,一行人也就只打算在二等船舱的公共空间活动。
至于更下面的三等船舱,他们虽然可以下去活动,船上的船员可不会保障他们的安全,也就不冒那个险。
乔慧这一行七人,成年男子有三名,其他的都是妇孺,其中还有一个乔阿爹,三等船舱的成员过于复杂,乔家姑姑怕万一遇到什么事,他们顾不过来。
二等舱和三等舱的成员基本上都是国人,如果发生什么冲突,只要没有给轮船本身和这些船员造成麻烦,基本上不会有人管。
能够得到船员友好服务的乘客基本上都在一等舱,下面的这些国人,船员们都有一种蔑视的态度,找他们帮忙的乘客基本上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乔家姑姑显然非常清楚这一点,在他们上船之前就准备好了这几天需要的东西。
在甲板上活动的时候,为了看护住父女两人,乔家姑姑一直把两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其中一个虽然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年龄也只有7岁,还是个长得比较可爱的小女孩,很容易招人眼,乔阿爹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说二等船舱的成员,相对来说大都是这个时代活得较好的那一批,毕竟能买得起这里的票,家境也应该都不错。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坏人好人不是看有钱没钱。
离开港口之后轮船周围的景色就显得单调,一望无际的海洋,看久了就会让人觉得无趣。
缓解了乔阿爹的情绪后,几人回到船舱。之后几天的路程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除开解决个人问题和放风时,会不时出来走走以外,其余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船舱内。
经过几天的航行,几人在一个清晨终于抵达沪市的港口。
带上行李脚踏陆地的那一刻,乔慧还有点不习惯,在海上摇晃了几天,突然回到平稳的陆地上,有那么一丝的恍然。
这一丝恍然,很快被沪市港口的热闹景象给击退,码头上人来人往,有卸货的船工、售卖的小贩、刚刚下船的乘客、来往的人力车和小汽车等等,都显示着这个城市的繁华。
港口没有来接他们的人,乔慧被带着走出人群,接着坐上了雇佣的人力车,离开港口,在沪市的街道穿梭。
进入这些街道,两边的商铺热闹非凡,人群攒动。有时上的摩登人士、足够温饱的平民百姓,更有穷困潦倒的穷人和乞丐,人生百像在这里都有呈现。
随着人力车的不断前进,乔慧看到周围的人穿着越来越好,乞丐等也逐渐减少,终于抵达一处明显是富户聚集的地点。
进入这个区域前有类似警卫队的看守,认出乔家姑姑是里面的住户后,乔慧等人被放行进入,最终他们停留在一个小院的门口。
人力车夫帮忙把行李放下来,得到钱之后就迅速离开了,他能在这里待的时间不长,要不然就会被巡护盘问,万一得罪他们,下次先再接这边的单,就有些麻烦了,会被拦着不准进的。
小院有围墙,高度约为3米,最上面插着尖锐的铁栏,却还是能看到院中的房屋,里面一栋四层高的小洋楼。
院门的上方有一块小匾,上面写着刘宅两个大字。
这里就是乔家姑姑的夫家,在沪市能有这么一座小院,家资也是十分不错的。
陪房上去敲门,很快里面就传出应答声,确认了来人,开门的速度倒是不慢。
“二少奶奶回来了,你这走得风风火火的,夫人这边有些生气。”来开门的让看到风尘仆仆归来的乔家姑姑,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平时二少奶奶对他们这些下人不错,他们念着这份好。
乔家姑姑听到这句话,眉心一皱,旁边的乔慧看在眼里,姑姑这边的情况应该有些复杂。
乔家姑姑这样的表情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寻常,之后直接带着乔慧他们进门。
走进小院,看清楚里面的布局,小洋楼是院内的主要建筑,前面是一个有些情调的花园,倚着墙有不少花木,中间这是两片草坪。
小洋楼的两侧还有依墙建的一排房屋,比墙院的高度稍低,透过有些狭窄的门,还能隐约的看到小洋楼的后方,还有一些房屋。
乔家姑姑进门之后,走过前院正中的道路,直接带着乔慧他们进入小洋楼的一楼大厅,刘家的主人之一此时正在家中。
看到回来的乔家姑姑,脸色有些不好看,开口就是一句:
“哟~还知道回来啊,几天都不见人影,还以为人跑了呢!”
“母亲,乔家那边出了事,还请您体谅。”
乔家姑姑面对这人显然要低头,开口说话是她丈夫的亲娘,也就是她顶头的婆婆。
自古这婆媳之间就难以调和,乔家姑姑在刘母面前自然就低了一头,这次突然跑回小镇,虽然事出有因,却还是被批头盖脸的来了一句。
“不许欺负姐姐!”
乔阿爹很敏感,能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人对自家姐姐的不喜,看着刘母有些凶的表情,立马凶了回去。
“这就是你那傻子弟弟?”
看到乔阿爹,刘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语气有些轻蔑。旁边的乔慧也被打量了一样,乔家有这一对傻子,她就觉得当时娶了这么一个儿媳,让自家儿子受了委屈。
“母亲慎言!”
乔家姑姑听到“傻子”两字,表情一变,这是乔家所有人都不能容忍的事,何况眼前这人是她婆母,更不应该说这一句。
“哼!这次的事情你先想好该怎么解释吧!”
看到表情强硬起来的儿媳,刘母有些讪讪,她这乔家儿媳,在自己丈夫面前有些地位,一旦强硬起来,她也不敢再说些戳人的话。
说完这句话直接从沙发上起来,摇着手中的折扇,往楼上去了。
“姑姑。”乔慧看着眼前这短短交锋,就知道自家姑姑在刘家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心,不由的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没事慧慧,我先带你们去房间。”从侄女眼中看出担忧,乔家姑姑有些诧异,感叹这孩子的知事,却又有些觉得有些安慰,还有刚刚自家弟弟毫不犹豫的维护,都让她觉得这些为难没什么。
更何况在刘家生活了八年,这些事早已习惯。
刚刚开始周围的佣人都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此时看到几人的行动,连忙把帮着提东西。
乔慧和乔阿爹直接被带着上了三楼,然后被安置在两间相邻的客房,房间布置的很舒适,采光也相当不错。
通过乔家姑姑的讲解知道,这一楼都是她和丈夫的地盘,这一楼居住夫妻两和一双女儿,剩余的房间也都平时用来招待留宿的朋友。
乔慧两人安置好后,先是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有点不合身的衣物,清除了一身的疲劳,之后乔家姑姑带着两人先出了一趟门。
乔家父女两人得置办些衣物,他们刚刚换的这一套是家中的佣人临时买的,穿起来有些不方便。
乔家被洗劫一空,两人的衣物不是被拿走,就是被糟蹋,能用上的也不多,到了沪市自然要添置些。
还有就是乔慧头上的伤,乔家姑姑虽然找了大夫看过,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待会儿要带着侄女去一趟医院,让洋医生瞧瞧才行。
裁缝铺、医院这两个地方走了一趟,再回到刘家已经是接近傍晚,此时刘家在外的人也大都回来了。
乔慧两人被带着去见了刘父,他的态度倒是十分的好,听到乔家的具体情况,流露出一番悲愤的同时,还不忘安慰儿媳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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