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道不明的是，看顾衔的第一眼，姜清妤心底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就像他们本该就认识一样，很微妙难解。
而顾衔也是如此。
所以才会纵容选择留下她。
也算破了例了。
顾衔同齐诸说了几句，手里握着酒杯就朝她走回来。
熟稔地替她倒好龙舌兰，戴着龙纹翡翠扳指的拇指往前一推，杯中酒摇晃不渗，最终稳稳移到了姜清妤面前。
“酒烈。”他提醒。
姜清妤抬眸瞧他，深不可测的黑眸幽深，怎么也看不穿看不透，可偏偏这双眼的神情熟悉极了。
“没事，一杯喝不醉。”她应。
她的注视感过于强烈，顾衔微微眯了眸，这样的目光让他不太舒服，就像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话题由顾衔转回来。
“你可以说了，关于顾承的事。”顾衔淡淡开口。
姜清妤浅抿一口，杯缘遗留一圈红唇印，热辣的味道刺激喉咙，说出的声稍沉。
她用坚定的口吻说道：“我要和他离婚。”
话一出顾衔微愕，随即沉笑一声。
“都说苏城姜家女，痴迷顾家旁支顾承，不惜给予巨大利益换取联姻机会。”
“我那八百年不见的侄儿，也算成了个赘婿。”
“他逃婚一事，我还以为你雨中‘散心’是准备原谅他了。”
调侃的语调轻易听出顾衔觉得她又在说谎。
姜清妤浅笑平静，原来傍晚的事他看见了。酒杯轻提，与顾衔那放置的酒杯清脆碰上一碰，“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我今夜特地过来找你，就是想要我和他离婚的事情。”
“您高抬贵手，别掺和。”
顾衔今夜第三次被她逗笑，低沉沉又笑了声，“我掺和什么，我说了，我和我那侄儿八百年都难见一回。”
姜清妤莞笑：“可那到底是顾家的人，若是我让他净身出户了，损了顾家名誉，随而影响了顾氏。”
“到时候你就要出手对付我了。”
“净身出户”四字一出。
顾衔愕然。
曾几何时，爱惨了顾承的痴脑女人，如今大变性子，竟想要他净身出户。
果然，女人一旦狠起来，难说了。
姜清妤之所以在婚房对顾承那样说，也只是为了拖延些时间。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顾承都会陪在温暖依身边，等证据收齐了。
自然而来就到了离婚的最佳时机。
“啧。”顾衔砸了声，微眯黑眸，凝盯着这张具有欺骗性的绝色容颜。
姜清妤媚眸一转，妩媚入情，瞧向顾衔狡黠闪着耀芒，甜了甜声，“小叔叔，我只要你不插手就好。”
“我想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顾家只有顾衔凌驾于姜家势力之上，那些顾家旁支算不得什么，不然也用不着联姻。
顾衔修长冷白的指节落在吧台上，轻滑着那翡翠扳指，深邃黑眸不知所想。
沉默了片刻钟。
听他的声缓缓道来。
“那，如果我答应，我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他的声低沉，余音缱绻。
忽然，顾衔的声又起。
“小姑娘，你到此处的目的。”
“真的只为了这个吗。”
姜清妤对上他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眸，心底倏地漏了一拍。
猝不及防，难以预料的发问。
不过——眼前的男人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趣些。
顾衔只瞧着姜清妤唇角大幅度上扬，眼里星光闪烁，似像棋逢对手般的愉悦模样。
有趣极了。顾衔心底想。
她望向顾衔的目光灼热，似有星火闪烁。
顾衔手中酒杯杯缘靠近唇, 龙舌兰酒滑落喉, 透明杯体下一双深眸，隐匿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你答应不插手我和顾承这事，作为交换, 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姜清妤见他不语, 思索了会儿回刚才他的话。
顾衔出声了, 沉郁黑瞳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像是想要将面前的女人看个透彻，只是看着看着竟难以移开眼了。
难得听一个女人说话，他能有这么多的耐心。
顾衔忽垂眸，杯中酒渐少。
“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交易。”
过了会儿。
“算了，不逗你了小姑娘。”
“我跟我那侄儿真没什么亲情，就算他身败名裂了, 我也不会插手。”
“至于顾氏集团, 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小角色而有什么波澜。”
顾衔的话说完。
姜清妤依然携着笑, 酒杯前靠, “我知道了，小叔叔。”
“敬您一杯。”她笑说。
顾衔眸光下扫, 落在她印了红唇的酒杯上, 眉一挑, 青筋突起的宽手握稳酒杯，犹豫几秒, 不自觉地朝她的酒杯靠去。
酒杯相碰一声清脆。
只是, 她的酒杯口比顾衔的高了几厘米。
碰完杯, 顾衔没立刻喝，视线停留在酒杯一瞬，又看向那妖冶倾城的女人，她唇角弯弯，眉目如画，暗下的光线里，也掩盖不住她仿若发着光的美貌。
就连那卷翘的发丝都在熠熠生辉。
但没人敢这么放肆，把酒杯抬高在他之上。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顾衔这么想着，可心底却没有一点儿不悦，他甚至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妥。
不远处清闲的齐诸正关注着二人的动向，意外看见这一幕。
细节往往是最重要的表现。
本以为会等来顾衔的冷怒，意外的无事发生。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顾衔慢条斯理地饮下杯中酒，突然冷意混浊的声响起，烈酒滋润过得嗓音性感低哑。
姜清妤顿时全身一怔，唇瓣微开，略显奇异神色。
“我们应该，见过吗？”
姜清妤试探性的话语，头一回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一刻，仿佛宿命感般的存在，降临在姜清妤眼前。
她的脑海里走马观花式的闪过前两个世界的情节，她透过他又在看谁。
是纪骁，傅烬，又或是只是他。
姜清妤问系统：我攻略的这几次世界人物，都是不同的存在，对吧？
系统罕见的灭了声。
无人应答。
回应她的只有顾衔。
“也许，我说不准。”顾衔察觉出了眼前女人的突然紧张，说出随性的话缓和这有些紧张的氛围。
“好了。”
他的声落下。
随即他脱落皮衣，内里只有一件黑衬衫，紧绷着他完美的身材。
顾衔不声不响地将其盖落在姜清妤的身上，“很晚了，我让齐诸送你回去。”
两人此时离的很近，姜清妤指拉了拉他的皮衣，很滑顺套在她身上显得很松大，称的她整个很娇小。
随风掠过的那一瞬间，顾衔不知道心底升起的微妙是什么，只是对于她，总是多了些不属于他的柔情。
顾衔能猜到她今夜来的目的。
他来Spade清吧的事是临时决定的事，想要消些最近的忧烦。
而眼前的女人，却能精准找上门，更别说，她是顾承法律上认证的妻子。
虽然顾承逃婚了。
或许她是为了他。
至于原因，他不清楚，也许是玄学。
这么一想，顾衔不自觉扬了下唇，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姜清妤抿唇，眼眸微抬，秋波流转，妩媚娇柔之意尽显，望向他后又低了长睫。
“嗯。”清淡的应声，此时的她早已心事重重。
无心再想关于任务的事。
顾衔在前走，姜清妤慢步随上。
“齐诸，帮我送姜小姐回去。”
顾衔朝齐诸使了个眼神。
齐诸会意点点头，望向姜清妤，言语中多了几分尊敬。
“姜小姐，您在门边等会让，我去开车过来。”
齐诸自然瞧见了姜清妤身上顾衔的皮衣，惊诧之余不免对姜清妤刮目相看。
家庭伦理剧啊！
不过这两人站在一块真是绝配养眼啊。
齐诸轻啧了声，顺便看了下顾衔的眼神，他没听见没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齐诸的车停的不远，一会儿就开过来了。
“滴滴”
两声车喇叭响。
姜清妤瞥眼看了下顾衔，冷冷淡淡面无表情。
她准备推门，顾衔的那只精壮有力的胳膊抢先伸出，大手替她推挡开了门，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哪来的自动黑伞。
一摁机关，黑伞撑开在门檐下，半边滴落着雨水。
“我送你上车，外面下雨。”
顾衔的声回荡在姜清妤的耳畔。
姜清妤瞧了他一眼，忽地弯了唇，伞下美人明媚荡漾。
“谢谢小叔叔。”她道。
顾衔听着她这称呼，忽然就有些不想听了。
“嗯，上车吧。”不明心情的语调起伏不定。
等顾衔帮她送到车门边。
二人共撑一把大伞，融于渐暗渐沉的夜色之中。
姜清妤打开车门，回眸望了他一眼，似是想到了些什么。
唇启微风细雨皆动，“小叔叔。”
“要是重选一次，我会追你。”
“而不是顾承。”
落完话，姜清妤弯腰低头溜进了那黑色奔驰后座之中。
顾衔没说话，只是替她关好了门，顺便用指骨敲了敲齐诸的窗，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齐诸尽力将自己显得冷静些。
今晚的事真是太玄妙了。
他想赶紧送完姜清妤，回去洗个热水澡醒醒脑子，总觉着自己处于玄幻世界的感觉一样。
夜色暗沉，路灯光影下映出顾衔那颀长的身影。
讳莫如深的黑眸凝了那奔驰驶过看不着边际的道路。
只是那张寡淡漠然的俊脸上却浮了很深的笑意。
顾衔，在笑。
齐诸将车停在了那新悦云庭213号附近，正好淅沥小雨也停了。
“姜小姐。”
姜清妤下车时，齐诸突然叫住了她。
姜清妤望过去，“怎么了？”
齐诸抿抿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没什么。”
“您慢点走，雨天路滑。”
“好，多谢。”姜清妤回以微笑。
她知道齐诸想问的是什么，关于顾衔和她，不过目前确实没有什么八卦可说。
下了车，姜清妤往自家大门口走去。
一边呼唤着她那自诩高智商高情商，超越科技的天才系统，一到关键时刻就喜欢掉链子。
等到她进了大门，开了灯大厅灯后。
系统的声音回归而来。
系统：我来啦我来啦宿主，刚刚处理点事的嘿嘿。
系统内心：它是不会承认它是为了躲避那个问题的！
姜清妤无语状。
但也没再问刚才的问题，她知道这系统是故意不说的，问也不会得到答案，这个答案必须得靠着她自己，一步步去解开这个谜团。
姜清妤：差点以为你灭亡了，我就可以休息了。
系统哭泣：呜呜呜，不可以诅咒本系统哦，坏宿主。
姜清妤：你见我什么时候善良过，尤其对你。
系统哽咽：你这该死的狐狸精！
姜清妤驳斥：本狐狸是仙，不是精，注意措辞！
系统委屈不应，悄咪咪自己切了好几声。
“你还真去约会了。”
楼上的走廊那站立着个人影，是顾承。
顾承也刚从医院陪温暖依回来不久，关了大厅灯，准备上楼客房洗澡的，正好姜清妤也回来了。
姜清妤注意力全在和系统说话上，忽然传来的一声，略使她紧了下身子。
抬眼就能瞧见顾承。
姜清妤挑了挑眉，提声回应，“你不去陪温暖依，赖在我家了？”
实不相瞒，她让顾承挑客房纯粹客套话，谁知道这货还真有脸住。
顾承从走廊阶梯口不急不躁地下来。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的那件男士高端皮衣上，觉着有些刺眼。
“去过医院了，回来休息会儿。”他说。
姜清妤扫视着顾承，手里拿着换洗的衣物，大概是准备去洗澡，这个点去洗澡，估计如他所说去了医院陪温暖依，不过陪都陪了，还回和自己法律妻子的婚房这。
更何况，这间房子也不归属于他，真是脸皮够厚的。
“哦，不过你最好别住我这。”
“不然温暖依知道了，闹到我这就难堪了。”
“保不齐我会做什么恶毒的事。”
姜清妤随意道，丝毫不在意眼前的男人。
说完，姜清妤随手拉下皮衣搭在纤白的手肘上，慵懒起步，绕开他准备上楼回自己的主卧里，洗漱睡觉了，折腾了一天，她也乏了。
可眼前的顾承，却一把扯过了姜清妤，对上那漠然无情的双眸，立马松了手，心底有些说不出的空荡感。
顾承垂了垂眼帘，“依依很善良懂事，她不会这样的。”
姜清妤听着顾承的话都觉着恶心。
姜清妤问系统：能不能直接离婚把他甩了。
系统：嗯……这是任务一设定哦，一般不可以的哦。
姜清妤：FW。
系统觉得自己再次被羞辱了！
吵不过姜清妤的系统选择了哼唧一声。
系统：哼，你少欺负我！
“我不想知道你的情人什么样，反正我就这样。”
“好狗不挡道，闪开点。”
说完姜清妤拍了拍被他拉过的手，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余光冷淡扫了眼，就径直上了楼。
随着那最大主卧房门的重重的闭合声响落。
顾承的心都荡到了谷底。
他实在不习惯这样陌生的她。
顾承本以为他不介意她出去约会，毕竟两人最后要离婚的，他也在跟温暖依在一块，他没有任何理由去说姜清妤。
可当真看见她披着别的男人的皮衣进了他们婚房时，他又受不了了。
他和姜清妤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顾承强烈地想要质问是谁，却又深知他——没资格。
嘴上说着不管她, 行动上处处不在关心她, 生怕她犯蠢。
这么好的弟弟在，原身也心甘情愿地投入顾承的虚假爱意之中。
爱太深了，变成了执念, 就回不了头了。
时间晚上十一点一条【姜屿：收拾好了吗？】
十二点一条【姜屿：姐啊, 别犯糊涂啊！】
前几分钟又一条【姜屿：好吧, 差点信了你的鬼话。睡了晚安。】
姜清妤瞧着微信界面里还有个家族群, 被原身开了勿打扰。
点进去，消息繁多。
是今天下午开始到晚上的消息。
她爸【姜长诚：@清清，什么时候回家。】
清清是原身的微信名。
家族群内
【姜屿：爸你别艾特了，指不定她不听，闲我们烦屏蔽了呢。】
她妈【叶素：这孩子太犟了。】
【叶素：@姜长诚，都怪你把她都宠成什么样了。】
【叶素：我让人先去准备明天的公关了。】
【叶素：@清清, 你要是真为了个男人成这个样子, 妈妈也不想管你了, 随便你。】
【姜长诚：你看看你都把你妈气成什么样了。】
剩下的大多都是类似的话。
姜长诚和叶素给她打了不少电话, 因为原身排斥这样，开了静音, 也怕打扰到顾承。
所以姜清妤也没有注意到, 没怎么特别看手机。
手捧着手机, 两指轻敲了几个字。
【姜清妤：@所有人临时有点事，本来要回来的。】
【姜清妤：婚房房产权是我, 不住白不住, 明天找人把结婚装饰都撤了, 顺便换个锁。】
本来今晚顾承回来，姜清妤就打算收拾回家去的，看着太碍眼了。
现在想想，房子是她的，该滚的人也是顾承。
明天撤了装饰顺便换个锁，顾承该滚哪滚哪去。
门外的顾承凝着这扇豪华主卧房门，红漆艳丽，双喜字炸眼，还有各式各样的中国红装饰物。
走廊夜灯稍暗蓝光，顾承环视一周，喜庆结彩包围着他，这里一切装饰都是按照他的意思进行的。
顾承抵靠墙边，单手撑着，神情寂寥。
仿若上一秒视他如命的女人又重现在眼前。
因为一场不顾一切的逃婚，似乎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也在以光速淡化下去。
温暖依和姜清妤之间，顾承选择了前者，就必须为他所选择的事付出代价。
大后夜又下了场猛烈汹涌大雨。
清晨整点第一抹阳光划开天幕，雨过天晴，风光月霁，万物生机盎然，呈焕然一新的景象。
伴随雨声入睡的姜清妤，这夜睡的很舒服。
敲门声刚好在她睁开眼的瞬间响起。
不免惹姜清妤一阵不满，一大清早，顾承要干嘛。
敲门声停顿会儿又继续敲，声音起伏不定。
姜清妤懒懒起身，从衣架上拿了件薄紫色外套，套裹着单薄蕾丝花边睡衣，随性松弛朝门那过去，顺便照了下镜子。
柔发垂落，凌乱有章，眼眸迷离惺忪，轻微耷拉着，纯净的小脸上风华依旧。
“吱——”
姜清妤内里扳动转扭，开了门。
抬起美眸，眼尾轻扬，疏离淡漠的语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