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什么?”周湘云不明所以。
“顾何为了你跟周湘香闹掰了,还说顾何想跟你复合,已经决定留在曾家村。”顾何想要回小苗苗,周湘云一个人斗不过,一定会尽快找个人嫁了,郝岩年就等周湘云求他出手帮忙,如此一来,他也好跟她谈条件。
谁想等来了顾何妥协让步,甚至一夜变情敌,要同他抢对象。
一朝回到解放前,跟三年前一模一样,不过这次他绝不会再拱手相让了,周湘云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果然人言可畏,怎么传成这样了?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何况是跟郝岩年解释,更没这个必要。
周湘云不说话,郝岩年彻底慌了,“湘云,你糊涂呀,顾何当初怎么对你的?才过去多久你就忘了?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分开,你更不会受那些苦,你看你现在,离过婚生过娃,连个像样的人家都找不到。”
咦?这货在PUA她?
周湘云挪开一步,拉开跟郝岩年的距离。
见人神色不对,郝岩年紧急补救:“不是,湘云,我不是贬低你,你要相信我,不管你有没有离婚有没有生娃,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不谙世事有点小脾气但又不失可爱的我的好妹妹。”
去你的好妹妹!谁要当你好妹妹,你好妹妹在那边看着你呢,周湘云早就注意到等在晒谷场,一个劲儿往他们这边瞅的陈青青。
“湘云,你这样轻贱自己,我心里真的好难受!”郝岩年大骂顾何不是人,都是因为他,他的湘云才会变成这样,以前的她是多么骄傲,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现在就有多自卑自贱,像一只鹌鹑,稍有风吹草动,就把自己藏起来,居然连做他妹妹都不敢妄想。
周湘云无言以对,他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吧?要不给他一巴掌醒醒脑?
“湘云,”郝岩年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天大的牺牲,“我同意了。”
“同意什么?”周湘云一头雾水。
看吧!她受宠若惊了,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郝岩年扶了扶眼镜,感觉自己在发光发亮,简直就是救世主的存在,“你可以带苗苗嫁过来,但苗苗必须改姓郝。”
周湘云默默地活动筋骨,静待好时机。
“湘云,这已经是我做出最大的让步了,”郝岩年一脸“我为你牺牲这么大你不要不识好歹”的优越感,“你也该替我想想不是?我是男人,面子最重要,我可不想以后出门被人指着后脊梁笑话,说我娶了个残花败柳的媳妇……”
话没说完,就被重重地打了一大嘴巴,鼻梁上的眼镜歪向一边。
这个耳光打得响亮,打得郝岩年猝不及防,他整个人都傻掉了。
春耕还没正式开始,只是一些准备工作,年轻一辈劳动力足矣,老一辈没事忙活儿,就扎堆在晒谷场打发时间。
动静一闹大,大爷大妈立马转移阵地,甚者不忘带上自己的小马扎。
陈青青跟着跑,不过她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干过大爷大妈,到底干了大半辈子农活,就算上了年纪,也是老当益壮,陈青青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最里面,齐耳短发乱七八糟糊一脸,也来不及梳理,冲上去找周湘云理论。
“周湘云,你吃错药了?干嘛打人呀?”陈青青心疼郝岩年。
周湘云看她一眼,二话不说,又给了郝延年一巴掌。
“周湘云你个疯婆子,郝老师处处为你着想,你居然这么对他?你还有没有良心了?”郝老师,看清楚了吧?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初恋对象,顾何没回来前,你是好哥哥,顾何一回来,她就翻脸不认人,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为她付出,求你了,看看我吧,我才是真心待你。
“他骂我残花败柳,你想我怎么回报他?”周湘云真诚讨教,“还要我以身相许不成?”
你不就是残花败柳吗?郝老师说得一点没错,郝老师终于幡然醒悟了,陈青青暗自拍手叫好。
这么多人看着,顾及自身形象,有些话只能埋在心里,只道:“反正打人不对。”
“我就打!”周湘云甩手又又一耳光。
郝岩年脸上火辣辣,将歪得不成样的眼镜扶正,咬牙切齿地剐了陈青青一眼。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把她千刀万剐。
闭嘴行吗?你说一句,我挨一巴掌,有意思吗?乡亲们都看着,他脸快丢光了,郝岩年几近崩溃。
陈青青才崩溃了,又不是我打你,你瞪我干嘛?都是周湘云惹郝老师生气,郝老师才无差别对待,连她也迁怒。
陈青青顾不得形象不形象,也想给周湘云一大嘴巴。
说时迟那时快,陈青青手一抬起,就被人扼住手腕,像是一块生铁,根本没法挣开。
陈青青以为是郝岩年,委屈巴巴,试图再次把人唤醒:“郝老师,事到如今,你还护着她吗?她就是个没心肝的,你就不能看看我吗?”
“看你什么?陈知青。”周湘君往前一步,从陈青青身后走出来,高大的身影将陈青青笼罩其中,因为背光,陈青青虽然看不清表情,却给她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她竟然有些慌乱起来。
陈青青反手抓住周湘君,“湘君,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我都看到了,”周湘君抽回手,站到他姐边上,一副护短的姿态,“你和郝岩年合起伙欺负我姐。”
“湘君,我们没有欺负小云姐,不信,你可以问小云姐。”陈青青递给周湘云一个眼神,有本事敢作敢当啊。
周湘君看向他姐。
周湘云躲到周湘君身侧,小心翼翼地抓他的袖口,声音很小很小,满满的委屈和难过:“小君,郝知青骂我残花败柳,陈知青骂我破鞋,姐姐只是离过婚生了娃,就活该被他们指着鼻子羞辱?”
说到最后,流下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不偏不倚,砸周湘君的手背上。
“郝岩年!”周湘君一声怒吼,他从来没这么生气过,从来,没有!揪住郝岩年的领口,一拳挥过去,狠狠揍他脸上,“你欺人太甚!”
郝岩年说好听点,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说不好听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哪儿遭得住年轻力壮的周湘君重拳一击,倒在地上,嘴角有血丝溢出。
陈青青愣了一下,这么猛?
下一秒反应过来,扑过去拉住周湘君,“湘君,不要!”
周湘君回头看她,眼神如刃,不带一丝温度,“就这么心疼?”
陈青青不敢直视周湘君,埋着头,连声否认:“不是,我是担心你,不想你因为小云姐被人说成惹是生非的小流氓。”
周湘君无声地扯了扯嘴角,“惹是生非?我看陈知青才是颠倒黑白吧?郝岩年骂我姐,我为她出头不应该吗?要是我不管不问算什么男人?”
越说越生气,他姐那么好一人,凭什么受他们羞辱?周湘君拳头再次握紧。
见状,陈青青死死地拽住,甚至往自己脸上拉,“我也骂小云姐了,你是不是也要打我?打呀!周湘君,为了你姐,连我一块打死算了。”
拳头抵上脸颊,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换做平时,周湘君一定心跳若狂,连自己姓啥名谁都忘了,更别提生气维护谁了。
陈青青打得一手好算盘,周湘云隔着肚皮都闻到馊味了。
结果,周湘君没有。
他冷冷地甩开陈青青,从牙缝里挤出警告:“我不打女人,但下不为例。”
周湘君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直以来全心全意待陈知青,她却伙同郝岩年羞辱他姐,她骂他姐的时候,有没有一秒想过他的感受?明显没有,不然她不会为了护郝岩年连命都豁出去。
陈青青傻眼了,瞅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什么情况?周湘君这个二傻帽不是做梦都想牵她吗?她甚至让他摸自己的脸,他居然还无动于衷?!
周湘云在心里为周湘君摇旗呐喊:吾家有弟初长成,恋爱脑他,支棱起来了!
“下不为例什么?”陈青青接受无能,她养的舔狗怎么可以冲她乱吠呢?
周湘云看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再骂我姐,我翻脸啊。”周湘君梗着脖子警告陈青青。
陈青青立马委屈狡辩:“湘君, 我没有骂小云姐呀, 你怎么可以不信我……”
“够了, 陈知青,别把我当猴耍了,”周湘君瞪着陈青青,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刚刚才承认骂了我姐,一转头又说我不信你,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陈青青:“……”
一时着急, 忘了她自己说的话,尴尬了。
“陈知青, 别仗着我喜欢你, 就对我家人为所欲为,尤其是我姐。”老姐真心待他, 他不能辜负, 即便是他喜欢得要死的陈知青,他也不允许她欺负他老姐。
陈青青两只手垂在身侧,微微发抖,不甘和嫉妒, 周湘君对她从来都是百依百顺,态度这么恶劣是头一回, 都是因为周湘云那个狐狸精, 她跟她没完!
“湘云,骂你是我不对, 我跟你道歉,”郝岩年带着气性,用力地蹭了一下嘴角,从地上爬起来,郑重跟周湘云道歉,“对不起,我保证不会有第二次,不然天打雷劈。”
周湘云笑盈盈,“好呀,春雷威力也不小,郝老师可要小心哦。”
郝岩年:“……”
她居然不心疼他?而且叫他郝老师,不是郝大哥,她还生气,他不是道歉了吗?
“湘云,择日不如撞日,到底嫁不嫁?别老拖着我了,给个准信儿吧。”郝岩年也是有脾气的,更何况女人越惯越无章法。
周湘云掩嘴故作惊恐,下一秒又噗嗤笑出声,“郝岩年,你当自己是谁?这么笃定我周湘云这辈子非你不嫁?”
朋友多了路好走,所以,周湘云向来不喜树敌,即便不喜欢对方也会装装样子。
但今天,她不想装了。
郝岩年根本不值得她装。
“三年前我不嫁你,现在更不会嫁你,”周湘云一字一句地强调,“就算嫁阿猫阿狗也不会嫁你。”
郝岩年震惊之余,全是怒意,陈青青没有说错,周湘云这个贱人,顾何没回来前,他就是心肝肉,顾何一回来,她弃他如敝屣,她根本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爱慕虚荣,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爷大妈已经开始议论起来,说周湘云嫌弃郝岩年了,能不嫌弃吗?前夫条件那么好,有机会复合,换我也嫌弃……
三年前他抢不过他,时至今日还是抢不过,郝岩年自尊心碎了一地,从来没这么丢人过,做梦也没想到会被一群乡下人看笑话,郝岩年气急败坏离开,陈青青追上去哄,“郝老师,别难过了,你还有我啊。”
那不要脸的劲儿,周湘君仿佛看到了自己,不由想到外甥女说的话:“不喜欢怎么欣赏?”
他终于看明白,陈知青喜欢的是郝岩年,不是他,一直以来都他自作多情。
“别难过了,”周湘云拍拍周湘君,从兜里掏出一颗地球糖递过去,“老姐请你吃糖啊。”
周湘君瞅了一眼,“你又偷苗苗的零嘴儿。”
“顾何买得多,苗苗吃不完,我好心帮忙解决,不然放坏了,岂不浪费。”周湘云借口一堆,而且快点吃完,顾何才能又买。
是这个道理,周湘君被说服,接过地球糖,剥了糖纸扔嘴里。
姐弟俩往家走,周湘云瞥他一眼,“甜哭了?”
周湘君眼角湿润,夸张地感叹道,“是啊,这糖也太甜了吧。”
“这就叫苦尽甘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甜日子才刚开始。”周湘云安慰道,虽然也不知道周湘君有没有彻底放下。
周湘君心里难受,感觉快喘不过气,好想抱着他姐大哭一场,刚要行动,就见周宇着急忙慌地朝他们跑来,哭得满脸泪水。
小苗苗倒腾着小短腿,努力地跟在后面,跑得也气喘吁吁,两眼泪汪汪。
周湘君和周湘云被两人吓了一跳,忙问:“出什么事儿了?”
周宇和小苗苗异口同声:“大哥哥没了……”
周湘云蹲下身,握住小苗苗的肩膀,让她跟着自己深吸两口气缓缓,才问:“什么叫没了?大哥哥出什么事儿?”
去赤脚医生家里的路上,周湘云从小苗苗和周宇嘴里得知事情的原委。
今天星期天,不上学,周伟跑去后山捉野鸡,忙活了大半天,好不容易逮到一只,却被突然窜出来的野猴子抢走,周伟不甘心去追,结果碰到野猴子的老爹老妈,一家三口不仅不还他野鸡,还蹲树上对他一顿叽里呱啦,周伟不知道它们说的什么,反正觉得受到了天大的羞辱,撸起袖子就跟一家三口干起来。
作为孩子王,周伟干仗就没输过,但对方是猴子,四条腿,上跳下窜,周伟哪儿是对手,很快败下阵来,最后还被小猴子用石头砸中脑袋,当场开了花,流了好多血,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周伟不敢回家,就躲到他奶那儿去,好在李春花在家,赶紧带人去找赤脚医生。
很快到了赤脚医生家,小苗苗和周宇跑最前面,看到满脸是血坐在凳子上的周伟,兄妹俩哇地一声哭起来,冲过去一人抱一条腿地大喊:“大哥哥不要死!”
周伟只是太疼,闭目养神,弟弟妹妹这一闹,不得不睁开眼睛,“没死。”
小苗苗和周宇破涕为笑,举手欢呼:“太好了!”
“不太好,血是暂时止住了,但我这儿条件有限,不能缝针,你们还是去趟镇上医院。”曾赤脚跟李春花说,“孩子还小,又伤了脑袋,最好做个全检。”
李春花还没说什么,周伟抢先一步,“好了,我已经好了,不用去医院,一个小口子而已……”
说着,从凳子上站起来,脑袋昏昏沉沉,身子不稳,又一屁股坐回去。
“就这还好了?不逞强要死呀!”李春花将人摁住,没好气地骂道,“让你不知天高地厚,没事儿往后山跑什么?后山多危险,你妈没跟你讲,还跟野猴子干仗,你怎么不上天啊?现在闯祸了,知道害怕了?你妈非得扒了你皮不可!”
周伟默默受骂,一声不敢吭。
小苗苗看着焉了吧唧的大哥哥,全然不见往日活力和生机,第一次见面他可是很欠揍地骂她小鳖孙的,然而,现在被姥姥骂成了小鳖孙。
小苗苗心疼,拉住李春花,“大哥哥痛痛,姥姥不要骂大哥哥。”
李春花哄她,“姥姥没骂大哥哥,姥姥在跟他讲道理。”
小苗苗信以为真,叮嘱姥姥小点声讲道理,不然大哥哥耳朵会被喊聋的。
李春花:“……”
“妈,还是先送小伟去医院吧。”周湘云让周湘君背周伟,她回家里去骑自行车,在村口会合。
李春花让他们先走,她去叫曾六爷的牛车,半路经过老大家,李春花还是决定进去告知一声,张秀珍再怎么一毛不拔,总不能不管亲儿子死活吧。
然而家里只有周江,张秀珍下地干活了,李春花将事情跟周江一说,让他把他妈找上一块赶去镇医院。
李春花带着小苗苗和周宇到医院时,周伟已经缝好针,头上裹着纱布,纱布透着血,洗了脸,惨白惨白地躺在病床上,怎么说也是看着长大的,说不心疼是骗人的。
李春花嘴上却还在骂:“瞧你这死德行,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跟人打架。”
周宇看他奶一眼,眼睛通红地转过头,心里难受,但要强,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姥姥不要骂大哥哥,”小苗苗维护她哥,并纠正她姥姥,“姥姥说错了,大哥哥不是跟人打架,是跟猴子打架,猴子超凶哒,苗苗都怕怕。”
以前被猴子抢过食物,小苗苗留有心理阴影。
“好了,不骂了。”李春花也不想骂,就是忍不住。
小苗苗走到病床边,小心翼翼地拉住她哥的手,大眼睛泛着心疼的泪光,奶声奶气地问:“大哥哥,是不是很疼?”
“缝了五针能不疼吗?”周湘君也是心疼大侄子,伤到脑袋,不能打麻药,生生地缝了五针,他一个成年人都吃不消,更何况半大的孩子,却犟得跟牛一样,从头到尾没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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