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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甜鸢)


可是那封信......她其实不能完全确定。她也是前些日才想起来,橘糖偶然间讲给她听的事情。
前一世,她嫁入丞相府的第三年,城中发生了一起屠满门的血案。可还不等官差调查,犯人就自己投案自首了。是长安城西一家当铺的当家,据说曾经是个武状元,可就在他任职后的一月,他府中奴仆在花灯节带他幼妹上街,最后走丢了。
幼妹丢了之后,他四处寻找,魂不守舍,很快,官职就被朝中打压之人趁机摘掉了。他也没有追究,只是一直寻找着幼妹,后来在城西开了一家当铺,明面上是当铺,暗中做着走镖的勾当。
后来,他终于寻到了他幼妹的......尸体,这些年他天南海北地找,但幼妹其实同他就隔了一条街。那户人家用锁链锁了他幼妹七年,他幼妹丢失那年不过六岁,如今十三,尸体却受尽虐待,身体更是如枯骨,看着似八岁孩童。
他怒极,拿了砍刀,直接将那一户人全都砍了。
后来,不等官差调查,就自己去自首了。
那时橘糖同她说,当年那户人家,其实就是看中那幼妹身上的金镯子,就直接把人掳走了。但是又不想杀人,于是就用锁链锁住了那个小姑娘,这一锁,就锁了七年。
人心会变,最开始只是贪欲,但看着那被锁链锁住的孩童,心理慢慢扭曲,后来就变成了施虐欲......
她其实犹豫过,在信中,是让那当家先为自己办了姨娘的事情,再告诉那当家女孩在的位置,还是直接告诉......
最后,她在信中,直接告诉了那当铺当家,女孩所在的地方。如今距离那女孩死去还有三年,应该还来得及......
被锁链锁住的人生,如若她能为解开锁链尽一份力,她想尽。
她也相信,为了幼妹能够放弃官位,放弃人生,十年如一日寻找的哥哥,不会......不应允她的请求。
夜晚,她蜷缩在姨娘怀中。
姨娘温柔笑笑,唱着童谣,哄着她入睡。
她没有拒绝,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她可能都见不到姨娘了,所以,她要好好地珍惜,这最后的一夜。
事情一切如她所料,她在祖母佛堂中时,那马夫被人架着带了进来,她听着那马夫慌忙的,她安排的一言一语。
望着祖母,眸直接留下了泪。
她要很伤心,要很绝望,要让祖母和全部人相信,姨娘真的死了。
幸好,有上一世,这些事情她都很擅长。
被打昏的那一刻,她眸中只有佛堂漫天神佛的倒影,那时她轻声说着一声又一声‘多谢’,眼眸怔地留下最后一滴泪,她倒在地上。
其实从这一刻,她就知晓,自己成功了。
她太了解祖母了,这牵扯到姜府的名声,祖母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压下。甚至,祖母和姜玉郎谁都不会去质问姜玉莹,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
因为在他们心中,能对姨娘做出这般事情的人,只有姜玉莹。
他们只会销毁一切痕迹,无限地替姜玉莹遮掩,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的。
‘姨娘’下葬,马夫处理,关到她沉默。
这件事情,就算结束了,姨娘在他们眼中,也就真的‘死’了。不知晓姨娘出府的姜玉莹只会开心,姨娘病了这些年,终于病死了。
而她的姨娘,也终于,再不会重复上一世的噩梦。
姜婳轻舒了很大一口气,却还是很小声地哭了起来。
同适才的大哭大闹不同,她哑着嗓子,一声一声抽泣着。那些夹杂着两世的苦楚,在她知晓,姨娘从今以后真正自由的那一瞬,袭向她。
哭完了,她终于,真心笑了出来。
被放出去,是三日后。
彼时姜婳已经变为了沉默的模样,祖母将她拉入佛堂之中,慈祥说道:“前些日的胡话便不要再说了,窈淳已经死了,在地下,应该也不想看见你如此折磨自己。听祖母的话,便都忘了吧。上次的于陈于公子,小婳还记得吗?”
姜老夫人看着眼眸全红的姜婳,难得哄道:“祖母已经为你和于算了八字,是天配之人,再过几日,于府的聘书便送过来了。这些日祖母同于夫人在商量婚期,要不,就定在三月后的十六,是个吉日,小婳看如何?”
姜婳红着眸,望了姜老夫人许久,最后轻声应了一声。
祖母拍着她的手,笑道:“孩子,好孩子,小婳出嫁的时候,祖母来为小婳准备嫁妆。到时候一定让小婳风光大嫁。”说着,姜老夫人看向姜婳身上的衣裳,蹙眉:“这穿的什么衣裳,到底是奉常府的小姐,盎芽,去我屋中,寻几套衣裳来。”
盎芽忙去寻衣裳了,姜婳走出门时,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时间流逝的,比她想象的快。她算是同见了一面的公子定下了亲,那公子温柔,日后如何也不至于走到她同谢欲晚那般地步。
其实想起上一世,她也很难说谢欲晚到底做错了什么。
但她怕了,真的怕了。
这一世有姨娘,她再不需要虚无缥缈的爱了。更何况,谢欲晚对她,从来也不是爱。是她用‘爱’这一个词,将自己困住了。
是她自己的错,但她再不想嫁给他了,当也是寻常。
而酒宴,就在三日后。
‘姨娘’新丧,姜玉莹当是暂时不会来折磨她,她借着‘姨娘’之名,便能直接不去那个酒宴。她不想管谢欲晚到底要如何处理这杯酒,随便他。
她怔了一瞬,随后对自己重复了一遍,嗯,随便他。
只要谢欲晚不要迎娶姜玉莹,什么都可以......倒不是醋意使然,只是,若是谢欲晚娶了姜玉莹,她后面的计划,便如何都实施不下去了。
姜婳依旧持着一盏灯,走在回去的路上,走到门前时,那一盏晃晃悠悠的灯笼,终于是被风吹散了。
她看着,随后将那盏已经熄灭的灯笼取下,换上了自己手中的那盏还算亮的灯笼。
姨娘不在府中了,她还是可以自己为自己点灯。
待到她出嫁,暗中将姨娘送去江南。彼时,到了时机,她再将前世知晓的姜禹贪污的事情的相关情况,告知相关的人,待到姜家彻底倾颓,变成一滩废墟,她和姨娘,在这世间,也就彻底自由了。
闭上门,她紧紧靠在门上,许久之后,才低下头,轻声笑了一声。
姜婳的院子中,来了一个人,她穿着一身紫纱,就如前世一般。
“三姐姐,节哀。”姜萋萋轻声道。
姜婳听着她同前世一般的话,她也同前世一般应着,直到姜萋萋暴露目的的最后一句:“三姐姐,我知晓,你恨二姐姐。我现在,知晓一个能够让姜玉莹绝对痛苦的法子。”
说着,姜萋萋声音放轻了些:“三日后的酒宴,二姐姐要在送给谢大人的酒中下药......三姐姐只要——”
她不曾说话,就被姜婳直接打断了。
姜婳垂着头,扮做一副悲伤模样,轻声说:“我不做。”
姜萋萋原本的话都准备好了,闻言,表情有点僵硬:“这么好的机会,三姐姐为何不做,若是担心其他的,我会将人都买通的,三姐姐,想想季姨娘,说不定,这一次就是二姐姐的手笔呢,你被二姐姐欺辱了这些年,如今是报复回去的机会。”
姜婳手指尖颤了一下:“不,姨娘新丧,这几日我要为姨娘守灵。而且——”
姜婳望向姜萋萋,轻声道:“姨娘教过我,要知恩图报,要心怀良善。”说这话时,她格外地认真。
姜萋萋脸上笑意僵住,随后,转身道:“三姐姐这几日再多想想,如若错过了,可要抱憾终身,那可是丞相夫人的位置,二姐姐若是坐上了,三姐姐可怎么办啊。”
姜婳轻声在心中说了一句。
她坐不上。
谢欲晚不会——
思绪陡然有些凝滞,有什么东西,在姜婳脑中一散而过。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说的,究竟是前世的谢欲晚,还是这一世重生的谢欲晚。
如若当初,是姜玉莹推开了那扇门。
谢欲晚会娶姜玉莹吗?
姜婳得承认,有那么一刻,她不是很敢,细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幸好,这一世,她从不为难自己了。
不想去想,那便不去想了。
酒宴她不会去,酒她不会敬,门她不会推。
他,她再也不要了。
待到过几日,聘书到了府中,她同他,就再无瓜葛之可能。
一个克己复礼的公子,同她一个已有婚约的小姐,还能有什么可能。即便谢欲晚知晓了她重生了,拥有前世同他夫妻十年的记忆,又如何。他那般的人,如何做得出夺□□这般的事情。想到此,姜婳松了一大口气。
快了,今年,姨娘就能看见江南的雪了。
三日后。
姜婳还在床上睡觉,就突然被砸开了门,她一怔,收紧了被子,向门口望去。
是姜玉莹。
一身水仙红,娇艳的妆容,轻笑着恶劣望着她。她的身后,是淡淡看着她的姜萋萋。姜婳一怔,轻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姜玉莹看了看四周,嫌恶地捂住鼻子,轻声道:“晚上有宴会,姐姐知晓妹妹最近不太开心,这不是,想着带妹妹去晚宴上见见世面。”
姜婳眸一凝,轻声说道:“我不,不去......”
看见她那副软弱模样,姜玉莹就开心,甚至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不行,妹妹,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去不去。”
姜婳迟钝许久,不敢说话。
见此,姜萋萋也在身后补了一句:“三姐姐就去吧。”
姜婳被握住的手颤抖着,姜玉莹的指甲狠狠掐在她掌心中,很快便溢出了血,但她望着姜玉莹,还是轻声道:“二姐姐,我不去,没有姨娘死了,女儿还去宴会的道理。”
“一个姨娘罢了,你还要为她守丧?”姜玉莹放开她的手,不再装模作样,嫌恶地用帕子擦了擦手,待到擦干净,她直接将帕子扔在地上,柔着声音道:“不去?不行,三妹妹。不去也得去。”
说着,身后嬷嬷婢女已经一起上来,将她从床上移了下来。
姜婳一怔,望向姜玉莹身后的姜萋萋。
是她忘记了。
她知晓自己了解姜玉莹,但是姜萋萋,同样也很了解姜玉莹。今日她若不是,敬酒的人还是不会是姜玉莹,而会变成姜萋萋或者姜袅袅。
姜萋萋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一定会在姜玉莹耳边,不断地吹风,让她被迫去晚宴。难怪......那日姜萋萋并未再多说什么。
是她将姜萋萋算漏了。
于是,姜婳垂下眸,如前世在姜玉莹面前的模样一般,随意让嬷嬷婢女摆弄着,等到衣衫时,她轻声道了一句:“要素白没有一丝花纹的衣衫,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同你们过去的。”
姜玉莹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直接允了。
姜萋萋眸中含笑地看着她们两人,心中想起自己的妹妹袅袅,袅袅自小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成了个说话不利索的小结巴,可那一日,姜玉莹竟然用袅袅是个小结巴这个事情,不断地嘲讽袅袅。
还......‘不小心’将袅袅的耳朵伤了,大夫说,袅袅那一只耳朵,再也听不见声音了。后来姜玉莹对她说,这是她那门婚事的代价,她予了她那么婚事,那便拿她妹妹一只耳朵。
姜萋萋眸中的笑骤然变冷,既然这样,那也别怪她。
那杯酒又到了她手中。
只是这一次,因为‘姨娘’才亡,姜禹并没有开口说那些话,只是任由姜玉莹说着让她去向夫子敬酒。
其他兄弟姊妹,特别是姜萋萋,一直用饶有趣味的眼神望着她。
她垂着眸,接过了那杯酒。
环顾一圈,望向了角落中那个只能看见雪白衣衫的矜贵青年,她前世的夫君——谢欲晚。
她心怔了一瞬,他身上的雪白衣裳,正是前一世那一件。
为何她会记得如此清楚,因为后来,在那房中......
她一怔,向着他在的地方走过去。
这一次她没有同上一世一般,脸上挂起笑,她只是沉默地,平静地,恍若走向自己既定的命运。
在她抬起眼眸时,矜贵的青年亦望向她。
他淡淡看着,这个前世同他朝夕相处了数十年的妻子,他在等待,一切回到正轨之上。这些日他已经予了她玩乐,她应该懂的。
从那日姜玉郎带着她来见他,他同她对上眸的第一眼,他便知晓,被那方冰冷的湖水带走的,他的妻子,也来了。
只是,她似乎并不想,他认出她。
看着她故作娴静陌生的模样,谢欲晚指尖一凝,世间万物有其该有的轨迹,他只当,她眸中的陌生,是因此而生。
待到她走后,他望向姜玉郎,这个前世同姜禹一起堕入泥潭的,他的友人,说了那一句:“在下欲求娶。”
他想,反正最后她也会嫁给他,他说多少次,应当都是无所谓的。可谁知姜玉郎惊讶呼道:“你想纳小婳为妾?”
彼时他沉默地看向友人,姜婳同姜玉莹同为奉常之女,即便有嫡庶之分,但实际上在婚嫁之事上,并不重要。姜玉郎为什么觉得,她只能为妾?
他淡淡望着姜玉郎:“谁同你说,是妾?”彼时,他不知自己心中升起的情绪为何。
他不想再理会姜玉郎,转身便走了。不知为何,眼眸中浮现了那日纷飞的大雪,他总是想,那时,她一定很冷。
这些日,他一直按照前世的一言一行,甚至一字不曾差。今日同她相见了,也不过增了无伤大雅的一句,又无伤大雅地少了之后同姜玉郎的多句。
他也忘记了,是谁同他说,若是遇见这般奇诡之事,一定要记住,世间万物有其固有的规律,不可改变,不可打破。
他向来过目不忘,甚至能记住前一世他同旁人说的每一句话,但这段话的记忆,他没有。
他想,可能是儿时,长老们对他说的吧。他们对他说的话,太多了些,即便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如他,亦是记不住。
再次见到她,原本该是在学堂。
......但不知为何,脚自己走到了姜婳和她姨娘住的小院的门前。打破轨迹的那一刻,他在心中淡淡想,她看不见他,轨迹便不算改变,无伤大雅。
他在远处,看着她惶然看着面前的姨娘,不知为何,他眸也弯了一分。不过只是一瞬,在他还未意识到之际,他便又恢复了往日模样。
他望着她的背影,在天地之间,小小的一只,看着是如此渺小。
就像是上一世,她死了之后,这世间的雪,还是照样的下,洋洋洒洒,下了整整七日,就好像,有什么人在哭一样。
嗯,是有个人哭了整整七日,他到这一世也未想清,橘糖为何能有这么多的泪。当年在书院被姜玉莹教唆的公子险些轻薄,也不过哭了半个时辰。原来,她离开的悲伤,是当初的那么多倍吗。
......悲伤是什么。
谢欲晚没有想清这个问题,他望着她同她的姨娘相拥,月色洒在她的脸上,他怔了一瞬。
看她笑,看她哭,他之间微动。
隔日,在学堂看见她时,他眸定了一瞬。她如前世一般坐在最后面,垂着眸,无时无刻不在发呆。
一个人,一天可以发这么多呆的吗?
他是夫子,上课的时候,学生不应该看他吗?
他得不到答案,便连问题,都一并在心中略过。直到今日的学堂结束了,他捏着书的指骨一顿,今日她不曾看他一眼。
前世也是如此吗?他怎么记得不是。就在这时候,她抬眸望向了他,他指尖一顿,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她又伏下了头,将自己的头埋了进去。
他眼眸深重了一瞬。然后他告诉自己,世间万物有其该有的轨迹,他应该等待那杯酒。此后,他将这句话告诉了自己许多次。
也给自己添了一句又一句‘无伤大雅’。
恶狼咬毁尸体,前一世没有这个侍卫,无伤大雅。
跟在她身后赏月色,她不曾发现,无伤大雅。
同她有关的一切,不知不觉间,他几乎将一切都概括为了‘无伤大雅’。那时他总是平静地想,她是他的妻,再过些日子,他们便会成婚。
即便其中她做了一些什么,他还做了一些什么。只要最后他们成婚,便都无事。
他旁观她的计划,默许她的刻意,却也生了气。明知有危险,为何要独自同侍卫出来,她又不知晓,她的身后......有他。
世间那么多法子,姜玉郎那么好摆弄的一个人,为什么要用银簪划开自己的脖颈,以同情为舟。
为何......不来寻他。
这些日,他总是‘恰巧’就碰见她了,他也不想,但是她就在他身前。算了,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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