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宣传宣传,不能让她好受!”魏三婶催道。
“还用你说!我一早就去找了翠香她娘。”魏四婶笑道,“等着吧,到下午,全村都要知道了!”
魏二婶得意:“干得好!小浪蹄子,臭流氓不找别人就找她,还不是因为她骚!”
苏曼英并没有听到魏家几个婶子说了什么,她快速赶去邮局,发了一封电报给江城日报编辑部:“十里沟退伍伤残军人魏建民一人一狗单挑狼群,卸下戎装志不改,保家卫国为人民。”
现在,就等报社联系公社了。等林书记知道刘高德骗了他,一定会对刘高德大发雷霆!
永定河公社。
书记林成有开会到了下午,一出会议室就听说十里沟把狼给剿了,激动地赶回办公室。
果然,办公室里,刘高德带着七匹野狼尸体正在等他。
林成有逐个检查了一下野狼,惊讶又惊喜:“你们捕狼队五个人,居然打死了七头野狼!奇了!”
“林书记,这次十里沟立大功了!”公社干事纷纷夸奖道。
“好!好样的!刘队长!干得漂亮!”林成有一手拍着刘高德的肩膀头,爽朗大笑,“这么大的事,我要大红报表扬你们十里沟!这个月的先进生产大队,非你们十里沟莫属了!”
刘高德心里那个高兴呀!先进生产大队,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誉!他们十里沟生产大队平时总是被和平沟等几个生产大队压着,这次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书记,真是太惊险了。”刘高德趁热打铁,“我们五个人被狼群包围了!”
“快快,详细说说,怎么回事?”林成有最爱惜人才,立刻拉着刘高德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刘高德根本没打死一头狼,不过昨天魏建民临回家前告诉了他一些细节。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乱编一通:“我就感觉野狼要出来找吃食,所以让我们捕狼队埋伏在后山,果然,半夜十二点,它们出来了!七匹啊,绿莹莹的眼睛,看得人发毛!我当即大喝一声:‘打死它们!’我们就冲了上去!拿着锄头、铁铲一顿乱砸……”
“诶?我看好像是棍伤、鞭伤啊,还有狗咬的痕迹……”林成有打断道。
刘高德冷汗都下来了,立刻改口道:“也有拿棍子鞭子的,有人还带了狗,反正大家都上手了,分不清。”
“哦哦,你继续说!”林成有点头,“那些狼肯定没有束手就擒!”
“可不是么!”刘高德口沫横飞地讲道,“头狼冲着我就扑了过来!这个头狼凶得很!不过我可没退一步!我拿起棍子就打了它一棍!然后又拿鞭子抽了它两下!还让狗咬了它几口!”
林成有微微沉默。头狼的致命伤,应该是头骨被打碎,脑浆迸裂……怎么跟刘高德说的不一样?
难不成是场面太混乱记错了?或者他话里有夸张的成分?
林成有正想着,办公室的电话机忽然响了。
他皱着眉起身接了电话:“喂,我是林成有。你是……江城日报编辑部?”
林成有大吃一惊。江城日报是省城的报纸,他们怎么忽然打电话来?难不成出什么事了?
林成有听着编辑同志的话,眼神越来越暗,忽然瞪向刘高德。
刘高德被他瞪的心里一虚,立刻坐直了身子。
等挂了电话,林成有脸彻底黑了。
“书记?”干事小杨看他脸色难看,赶紧问道。
“刘高德!你再跟我说一遍,到底是谁把狼打死的?!”林成有忽然大吼一声,把刘高德吓得一个哆嗦。
“书记……”刘高德有些不知所措。
“七匹狼,全是人家魏建民打死的!你居然还大言不惭跟我乱七八糟讲一大堆?!”林成有愤怒地摔了桌上的搪瓷杯。
搪瓷杯摔在地上,哐当一声滚出去老远。刘高德的心就跟这搪瓷杯一样,摔进谷底,摔出一个大坑。
“魏建民?之前救灾受伤退役的那个英雄?”小杨呆愣,“他……他腿不是伤了?一个人能打七匹狼?!”
“编辑部已经派基层通讯员核实过了,有经过的村民亲眼目睹。现在编辑部派人来要给魏建民一个全版面的专访。而我,堂堂永定河公社的书记,居然被这个狗东西骗得一愣一愣!”林成有气得头顶冒烟。
他早就知道刘高德不老实,但是看他每次修堤固坝方案不错,便一直忍着,没想到刘高德居然这么放肆!
“书记,我……我……没有,不是……”刘高德颤声道。
“什么不是!刘高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老实交代!”林成有一拍桌子,刘高德险些跪下。
刘高德一看实在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把昨天的事交代了一遍,还着重强调了是自己安排魏建民巡夜,想让自己跟这件事扯上点关系。
“他救灾伤了腿,我之前专门跟你说不让他巡夜!你竟然还沾沾自喜!?”林成有暴躁了。
他激愤之下,指着刘高德的鼻子骂道:“要是魏建民没那么勇猛,要是狼再多几只,要是他没带棍子、鞭子、狗,你今天看到的就是一堆白骨!一条人命!你负担得起么?!”
刘高德吓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成有会发这么大脾气,颤声道:“书记……我,我也是为了激励全村的群众……我是怕个人英雄主义会助长不正之风……”
“个人英雄主义?人家是真英雄!他在部队抢险救灾,为国家安全赴汤蹈火,退役后奋勇杀狼,为村民安危挺身而出!”林成有双眼锋利如刀, “你呢?你却只知道抢功劳!别的没学会,帽子倒是扣得利索!”
刘高德瑟瑟发抖,林成有气了好半天,才愤怒道:“你给我写5000字检查!这事不会这么算了。你不是喜欢抢功露脸么,我会把你这光荣奇迹发到各个大队,让你好好露露脸!滚出去!”
刘高德被赶出了办公室,气得在办公室门口直跺脚。
到底谁在偷偷跟他作对?!江城日报怎么会知道魏建民的事……
办公室里,林成有被刘高德气得手抖,连烟都点不起来,还是小杨给他点上的。
林成有抽了好一会烟,才慢慢平息怒意,对小杨道:“报社的同志下午就来才访,你立刻叫人,把魏建民和他的狗请到公社!他才是捕狼英雄,我们要好好感谢他!”
“是书记!我这就去!”小杨赶紧出门。
林成有看着一地野狼尸体,不禁感叹:“一个人,还坐着轮椅,单挑七匹野狼!十里沟有这种人才,我之前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当天,魏建民就和大黄一脸蒙地被带到了公社。
编辑部的同志看到他坐轮椅简直下巴都要惊掉:“魏建民,是你单挑狼群?”
“不是单挑……我媳妇和我家狗也在。”魏建民纠正道。
“好,好!你快说说,我可太好奇了!”
编辑围着他和大黄采访了两个小时,把所有细枝末节都问明白了,还给魏建民和大黄拍了合照,这才肯放过魏建民。
林成有当即给魏建民和大黄都发了“捕狼英雄”的奖状,并上报领导,为魏建民申请见义勇为奖。
因为魏建民的功劳,公社直接把这个月的先进生产队一起颁发给了十里沟。
当魏建民被公社同志簇拥着,带着大红花回到生产队时,众村民才知道,队里宣传了大半天的捕狼事件,最后没想到跟捕狼队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魏建民一个人的功劳。
“就是说啊,还以为他废了,没想到竟然这么猛!”
“老乡们,你们不知道,七头狼各个强壮,却被打得落花流水。有的头骨碎了,有的腰椎断了,还有的喉咙被咬断,光看尸体都有女同志吓哭了!”公社小杨绘声绘色,说得众人一愣一愣。
“我早就说捕狼队没有用,建民哥是特种部队的兵王,特种部队知道不!一人能干翻十个!”
“建民就是平时低调不说话,他之前在部队立过大功!”
“大黄也是军犬,厉害着呢!”
“刘高德真是灰头土脸,屁也不是!”
“建民!你说说你到底怎么一个人打死七头狼的?”
“建民,我家小孩几天还让狼给伤了,你帮我们报仇了!”
众人围着魏建民欢欣鼓舞,痛骂捕狼队抢功劳不是东西。
捕狼队和生产大队的干部听着众人指指点点,各个缩着当乌龟,大气都不敢出。
魏建民被采访了一个下午,又被村里人围着问了老半天,等回到家,已经疲惫不堪。
他心里始终压着一件事,所以即便所有人都在夸他,他也高兴不起来。
他偷偷看着苏曼英,几次都想问问苏曼英,到底有没有看到那个字条,可是,他又不敢问。
就算苏曼英真的看到,也不会承认吧。
魏建民憋着气,连饭都做的没之前好吃了。苏曼英将他低沉的情绪看在眼里,忍不住偷笑。
连捕狼英雄这么大的喜事都没怎么涨爽度值,反而系统时不时报告爽度值降低,可见魏建民真是被字条气到了。
苏曼英装没看到,就让魏建民继续生闷气。
第二天,江城日报的报纸被张贴在大队宣传栏,整个十里沟都沸腾起来。
报社这次要着重宣传爱国主义奉献精神,就用头版头条最大号字体,几乎原文照抄了苏曼英发过去的标题——十里沟退伍伤残军人勇战狼群,卸下戎装志不改,保家卫国为人民!
文章下面,还有魏建民和大黄的合影。
“建民上报了!建民上报了!”
“哪儿呢,哪儿呢!”
“还有照片!建民和大黄!真俊啊!”
“快念念写啥了!”
“你看,这么大的字!写的‘十里沟退伍伤残军人勇战狼群,卸下戎装志不改,保家卫国为人民’!”
“咱十里沟这下在省城都出名了!”
“好啊!连曼英都上报了,夜里寻夫,不惧狼群,巾帼不让须眉!”
“我是建民哥表外甥的三姨夫,等报社来了,我也可以说两句!”
“这次我们成了先进生产队,每家多30斤粮食,全是因为建民夫妇啊!”
跟魏建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被狠批一顿写了检查贴在公告栏的刘高德。
刘高德站在办公楼上听众人议论,气得旱烟抽了又抽。
这次不仅没了奖励,还挨了一顿臭骂!
臭骂也就算了,还写检查通报批评!
批评也就算了,整个公社连带着隔壁几个生产大队的毛头小子、丫头片子全都在嘲笑他!
他以前抢过魏建民多少功劳都没事,这次竟然栽了!
村里会写字的都没几个,谁会想到有人会告诉江城日报编辑部?
他已经派人查了,可是什么也查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基层通讯员自己发现了端倪。
刘高德狠狠灭了手里的旱烟,太倒霉了!
在刘高德魂悔得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的时候,市里的见义勇为奖便下来了。
市级领导专门派人亲自到十里沟慰问魏建民一家,这可是十里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
见义勇为表彰自然也被各个报社争相报道,魏建民在城里都成了众人啧啧称赞的捕狼英雄。
魏建民家门口整天围满了人,村里人都来摸见义勇为奖章和捕狼英雄奖状,摸一下好像就能沾点好运气。
一连好几天,建民捕狼的事都是村里最热的大事。
魏二婶几人天天坐在大宅门口,看着偏院人来人往,气得直翻白眼。
她们放出去苏曼英私会男人的消息,被捕狼这事儿给压着,压根没人讨论。
直到几天后,捕狼的热度降了点,再加上她们暗中推波助澜,七嘴八舌找各个媳妇婆子说三道四,苏曼英私会男人的消息才慢慢浮出水面。
但是,有了苏曼英夜里寻夫送棍,这消息的可信度降了不少。可是,有不信的自然就有信的,众人私下讨论这件事的也不少,连妇女主任王玉芬都听到了流言蜚语,不禁直皱眉。
初十这天早上,村里敲锣打鼓地招呼大家过去分公社奖励的粮食。
苏曼英收拾停当出门的时候,魏建民早就收拾好了东西。
苏曼英走过去想要帮魏建民推轮椅,魏建民却赌气直接摇着轮椅走了。
魏建民这几天都在等苏曼英跟他坦白字条的事,可是苏曼英就跟没事人一样,有人采访就称病,没人时候就跟大黄打的火热,一点要坦白的意思都没有。
魏建民越想越委屈,心情不好做得饭也越来越难吃。
苏曼英看魏建民憋得快内伤了,心里微微好笑。
魏建民不让她推轮椅,她便不推了,就让他多气一会儿,他现在越生气,知道真相以后就会越愧疚,爽度值也会涨得越多。
不一会儿,众人都到了村口的大槐树下等着开会分粮食。
苏曼英前几天都在家里呆着,怕提词器乱说话,连采访都拒绝,自然也没出过门。
此时大伙聚在一起,她才惊讶地发现,居然好多女人都跟她刚穿过来第二天时一样,在脖子上缠了花布条。
不过,会系蝴蝶结的少,大部分打得结都挺丑的。
苏曼英暗自好笑,果然到哪里都有跟风的。想当初她在娱乐圈可是时尚女王,私服经常被网上卖到断货,某宝一搜一大把的“苏曼英同款”。
苏曼英正暗自欣赏这些姑娘质朴的模样,就感觉到旁边有一道目光射了过来。
苏曼英一侧头,就看到许青垚被姑娘们围在中间,正偷偷朝她看。
苏曼英冲许青垚微微一笑,许青垚心里荡得跟秋千一样,哪里还愿意跟周围这些庸脂俗粉说话。
他立刻往一边挪了挪,跟几个男人站在了一起。
终于等人齐了,刘高德还在受处分不敢露面,今天发粮食由副队长余文武主持。
余文武平时被刘高德压着,难得有发言的机会,自然喋喋不休。
他先是把魏建民夫妻俩和大黄好好表扬了一顿,然后喊口号、立目标,废话连篇。
众人听得昏昏欲睡,干脆在下面聊起了天。
“你们听说没?建民那天巡夜走了之后,有男人去找苏曼英了。”李冬青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可能!那天曼英陪建民哥打狼的!我亲眼看到的!”胖娃不信。
“我骗你干嘛?苏曼英是后来才去后山的,之前建民一个人巡夜的时候,有个男人去找她!她都开窗户了!不过天黑没看清,要不我真想看看到底那男人是谁。”李冬青偷笑,“你们说会是谁?”
周围有几个人也听过这传闻,当即来了兴趣,各种猜测。
有猜测是鳏夫余和平,有说是泼皮刘有才,甚至还有猜是魏家的魏建忠。
一旁的许青垚心都揪了起来,都怪苏曼英那天忽然开窗户,否则他这么小心怎么会被人看到!
他是要考大学的,需要村里审批,可不能出现作风问题。
许青垚不禁往苏曼英那边看。苏曼英感觉到什么似的,媚眼也向他瞟了一下。
许青垚原本的埋冤立刻烟消云散,当即狂吞口水。苏曼英肯定对他也有意思!那勾人的小模样,要是能干几次过过瘾就好了。
“青垚,你怎么不说话,你猜是谁?”李冬青忽然问道。
许青垚吓了一跳,脸憋得通红,手心全是汗,生怕被人发现。
他见众人都盯着他,立刻说道:“你们别瞎说,败坏人家名声。更何况,就在窗口,又没进屋,能干啥?兴许就问点事。”
“就是,他们就喜欢瞎胡说!”胖娃也说道。
“说起来,青垚,自从建民娶了媳妇,你也没少往魏家跑啊。”李冬青似笑非笑道。
许青垚脸颊一热,赶紧解释道:“我有时找建民哥修东西,有时是嫂子跟我借书,都是正经事。”
“那是那是。”李冬青笑道,“青垚是未来大学生,就算这么多小姑娘跟着都目不斜视,怎么会有作风问题。”
说起这个,许青垚立刻直起身子,那些村姑他怎么看得上。不过面上他自然没这么说,而是正色道:“她们有时找我问个字、借个书啥的。爱学习是好事,总不好拒绝。”
“说的也是,不过青垚,别人借书你可以借,苏曼英借书你可还是少借给她。”李冬青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为啥?”许青垚问道。
“你猜苏曼英为啥嫁给魏建民?”李冬青问众人。
“听说她娘家在和平沟条件不怎么好……大概建民每月有部队的补贴?”胖娃说道。
“苏曼英长这样的,什么人找不到?至于贪那一点残疾补贴?”李冬青卖关子,“不是,别的原因。”
“那为啥?”许青垚也好奇道。
“苏曼英娘家在和平沟,她从小就好看,所以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是被大队长的儿子高洋看上了,死活要娶,便定了媒。本来多好的事,可是没想到,她居然勾引她姐夫周强,还正好被她大姐撞见!”李冬青哼笑道,“高队长哪敢要这种儿媳妇,当即就退了婚。苏家自知理亏,为了巴结队长,就把三女儿苏凤英许给了高洋,刚成婚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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