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袋子把他的肩膀勒出了两条勒痕,魏建民却一点也不觉得累,以前在部队负重跑步,比这重多了,他也总是第一。
苏曼英还没反应过来,就身子一轻被魏建民抱在了腿上。
魏建民的胸膛很宽阔,肌肉结实有力,让人满满的安全感,好像呆在这个怀里,永远都不会受伤。
“你干嘛……”苏曼英脸一红,想起了刚穿进来的晚上,魏建民也是这样抱着自己坐在他的身上。
“我带你回家,你坐好。”说着,魏建民一手搂着苏曼英,一手摇动轮椅。
忽然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让轮椅走得有点慢,可是魏建民手很有力,竟然还能走得很稳。
苏曼英又累又困,腿终于得到了休息,没过多久,居然躺在魏建民的身上睡着了。
晚上有点凉,苏曼英就往魏建民颈窝蹭了蹭,微微皱了皱眉头:“好冷……”
魏建民红着脸,用一只手手搂紧了苏曼英的腰,另一只手继续摇轮椅。
苏曼英感受到暖和的温度,又往魏建民怀里钻了钻,魏建民怕她睡得不舒服,便拍着她的背,轻轻哼着歌。
小时候,魏建华睡不好觉,他也是这样哄的。
果然,苏曼英的眉头很快便舒展开,听着歌谣,睡得深沉。
魏建民趁她睡着,偷偷打量她。月光洒在她脸上,如同落在一件光洁精巧的玉器上,泛着荧光,让魏建民不禁想起前些天两人在一起时的样子。
他还记得,那天,他就这样抱着怀里的人,亲吻她柔软的嘴唇……
魏建民脖子整个红透了,闻着苏曼英身上的香味,心跳快得好像要从胸口破膛而出。
他不敢再想,赶紧摇着轮椅,快速往家赶。
第二天,苏曼英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旁边摆着一杯还没凉的水杯。
苏曼英喝了好几口水,打开房门,魏建民忽然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拿出一个布包,递给了苏曼英。
苏曼英微微一愣,打开一看是一支口红。
苏曼英:……她又不是真的想要口红,她就是想气李菊香,魏建民是不是傻?
“多少钱?”苏曼英琢磨着可能不支持七天无理由退货。
魏建民有些羞:“20,还用好几张粮票一起换的。”
“什么?!”苏曼英差点跳起来,“我是气李菊香的你个笨蛋!我一点也不想要口红,这什么劣质口红,涂上会不会得唇炎啊?没有卸妆油,还可能会色素沉淀!破口红全是香精化学材料堆的,没有防晒值,又不是大牌,颜色又老又土,我才不涂。”
魏建民:……
“好,那就不涂吧。”魏建民把口红放到一边,有些沮丧地垂着眼角。
靠,又是这种受伤的小狗一样的表情,苏曼英简直崩溃了。
“你别来这套!我说不涂就不涂!”苏曼英气恼道。
“嗯,不涂,没事,下次我买更好的。”魏建民笑了笑。
苏曼英:……这个笑怎么感觉更沮丧了!不会一会儿掉爽度值吧?好不容易攒了100多了!
苏曼英盯着那只口红,又气又怒,20块钱!明明可以去抢,还送了支破口红!
眼看着魏建民越来越沮丧,苏曼英一把抓起口红,拧出来涂在了嘴上。
苏曼英气恼道:“行了吧?满意了?别再假笑了。”
魏建民看她红润的嘴唇,不禁有些发呆。苏曼英白皙的皮肤被口红衬托得更有气色,好像嘴上放了一颗鲜嫩的小樱桃。
苏曼英看他看好了,立刻把口红擦了,生怕多一秒就色素沉淀。
“真好看!”魏建民红着脸赶紧继续做衣服。
苏曼英无奈,算了,谁让他傻呢!智商税肯定交得多。
苏曼英正郁闷着,忽然门外响起了胖丫的声音:“嫂子,上工了!今天你跟我们一起剥苞米。”
苏曼英听到是胖丫,便进屋抓了几把巧克力、牛肉干之类的零食塞进了兜里,等着做完工给她一个惊喜。
“等我忙完我去给你剥。”魏建民说道。
苏曼英还没从口红的事中缓过来,便瞥了他一眼:“算了,这点活我还是能干的。你忙完了就回来继续把裙子做好,过几天我们还要进城。”
说罢,苏曼英出了小院的门,就跟着小队一起往农场走。
今天除了胖丫、喜鹊以外,居然还有李翠香这个老熟人。
李翠香和朋友宝娟几人在一起,看到苏曼英,鼻子发出一声冷哼。
“我姐昨天进城回来给我带了奶油冰棍,2毛一根,下工吃一个特别凉快。”李翠香对宝娟说道,“等下工你们去我家,我们分着吃。”
“你姐姐对你真好!”宝娟立刻说道。
胖丫听到奶油冰棍,不禁咽了咽口水。
苏曼英看在眼里,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她昨天倒是想买点冰激凌可是不好拿,就买了一瓶可乐,等下工让胖丫回家喝可乐吧。这小丫头太馋了。
众人说着就来到了谷场坐在阴凉地儿剥苞米,一人要剥两大筐苞米,苏曼英看着这么大的筐,不禁郁闷,她还以为一人剥几个,没想到这得有几十上百个,这要剥到什么时候啊!
“嫂子,我听说你要去友谊商店,不知道买啥了?”李翠香故意问道,“买十几块钱一瓶的洗发香波没有?也拿出来让我们也开开眼。”
“啥?这么贵啊?”宝娟惊道。
李翠香笑道:“连洗发水要票都不知道,恐怕连城都没进过,还大言不惭,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宝娟几人应和着哈哈笑了出来。
苏曼英听她们说话就像在听一群狗叫,连搭理都懒得搭理。
胖丫看苏曼英不说话,以为她真的没进过城,便气恼道:“城里有什么好!我们十里沟好得很!是吧喜鹊。”
“就是。”喜鹊也跟着说道。
“城里当然好了。哦对了,我这儿还有我姐带回来的巧克力,比麻糖好吃一百倍。”李翠香说着从兜里掏出几颗巧克力。
“喔……”众人看得眼都直了。
巧克力亮晶晶的糖纸,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看起来就充满了美味的诱惑。
胖丫咽了一下口水,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脸涨的通红。
“哈哈。胖丫不愧是胖丫,看到吃的就流口水!”宝娟笑道。
李翠香笑着剥开一个巧克力,说道:“胖丫,别馋了。给你一个。”
说着,李翠香把巧克力递给胖丫。巧克力黑黑圆圆,散发着香气。
胖丫不动,李翠香又道:“没事,送给你吃。”
胖丫盯着李翠香手里的巧克力,慢慢伸出手。
李翠香心头冷笑。
忽然,胖丫一把打开了李翠香的手:“我不要你的巧克力!我一会儿自己捉蚂蚱烤着吃!”
李翠香被她一碰,故意一歪手,巧克力从手心滚落,掉在地上,滚进泥坑里。
“胖丫!你赔我巧克力!”李翠香大怒,“我好心好意给你吃,你竟然把它扔了!”
胖丫脸色发白,她刚才只是想把李翠香的手打开,没想把巧克力打到地上。
“我……我……我……不是故意……”胖丫吓得说不出话。
“什么不是故意,你分明故意拍翠香的手的!”李宝娟怒道。
“你赔!”众人纷纷指责胖丫。
李翠香的母亲刘小梅是大队长刘高德的妹妹,宝娟也是李家的亲戚,众人要不事不关己,要不就站了李翠香这边,指责胖丫。
“我……我……多少钱……”胖丫眼泪哗地流了出来,声音发颤。
“这是进口巧克力,我未来姐夫他们厂发的,你多少钱也买不到!”李翠香说着就把滚到泥坑里的巧克力捡了起来,放在手心,“你给我跪下道歉,把巧克力吃了,我就原谅你,否则,我就找你爹娘!”
“翠香……你欺人太甚了!”喜鹊怒道,“她又不是故意的!”
“什么欺人太甚,本来就是胖丫的错,现在只让她道歉,又没让她赔钱,还有巧克力吃。虽然沾了泥,也不是不能吃,怎么就欺人太甚了?”宝娟冷笑,“你这么英雄,要不,你替她道歉?你替她吃?”
“你……”喜鹊哑火了,眼里泛红。
“吃不吃?要不要我喂你吃!”宝娟忽然一声,把胖丫吓得一个哆嗦。
“宝娟,别这么凶。胖丫以前也是我们的朋友。”李翠香拉了拉宝娟,“你吓到她了。”
“哼!”李宝娟狠狠瞪了胖丫一眼。
“胖丫,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你不愿意道歉,也不是不行。”李翠香说道,“你以后跟着我,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我就原谅你,我们还是朋友。”
苏曼英挑眉,小丫头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心挺毒啊。
“胖丫,你本来就是我们的姐妹,你以后跟我们一起玩,有吃不完的好吃的。”李翠香说道,“你看,有的人根本不在乎你,你又为啥非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她?”
胖丫嘴唇哆嗦了一下,看向苏曼英。连喜鹊都帮她说话,曼英却自始至终没吭声。
“快来吧,胖丫。”李翠香说着晃了下手掌,“要不,可是要吃泥坑里的巧克力哦。”
胖丫盯着脏巧克力,忽然一把把巧克力抓了起来,眼看她就要往嘴里塞,旁边猛地伸出一只手,抓住巧克力,在李翠香惊讶的时候,一手掐着她的下巴,把脏臭的巧克力塞进了她的嘴里。
众人惊呆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巧克力混着地里脏臭的稀泥,已经被整个塞进了李翠香嘴里,好像吃了一嘴的屎。
“呕!呸呸!咳咳……咳!”李翠香直接吐了出来,她脸色惨白,摔倒在地。
“你!苏曼英!你干什么!”宝娟大怒就要上手,胖丫狠狠推开宝娟。
她身子胖,力气大,平时被欺负不还手,现在一还手直接把李宝娟推得坐进了泥坑。
众人惊呆了,赶紧去扶,李宝娟衣服裤子全是脏臭的泥水,好像沾了一身屎,比李翠香还恶心。
李宝娟气得大哭出声,被几个同伴赶紧拉着回家换衣服了。
“苏曼英!你赔巧克力!你赔!”李翠香气得把嘴里巧克力抠出来狠狠扔在地上,连漱了好几次嘴。
“你刚才明明说送给胖丫的,怎么?舍不得?既然舍不得,装什么大方?”苏曼英冷笑道。
李翠香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争辩道:“什么装大方,我就是送给她的!”
“既然你送给她,那就是她的,你又凭什么让她赔?”苏曼英条理清楚,说得李翠香哑口无言,急得干瞪眼。
“你都这么好心送给她,我们自然投桃报李。虽然沾了点泥,但是你们刚才不是说了么,沾了泥也不是不能吃。”苏曼英笑道,“既然这样,那就送给你吃了呀。还不谢谢我?”
“你……你……”李翠香话都说不出,一张脸被气得扭成一团。
胖丫和喜鹊目瞪口呆,苏曼英也太厉害了吧!
“胖丫,嫂子昨天带了吃的给你。”苏曼英说着,从兜里抓出几大把零食。有牛肉干、巧克力杏仁、奶油饼干、水晶软糖……上面全是外文,跟刚才李翠香拿出来的巧克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你……”李翠香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谁稀罕她的劣质代可可脂巧克力,都是边角料和糖精。”苏曼英说着,把零食分给众人。
喜鹊和胖丫每个人都分到一大把,连小队长都分到一点,就李翠香几人毛也没有,只能看着众人吃。
“嫂子!这个是牛肉干么?真好吃!比我妈晒的好吃多了!一点也不硌牙!”胖丫撕了一点点牛肉干,塞进嘴里,舍不得一口吃完,还放在嘴里慢慢嚼。
苏曼英笑道:“出息,大口吃,有的是。”
李翠香看着被苏曼英随意放在地上的零食,不禁紧紧咬住下唇。她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苏曼英却买了这么多,还这么随便分给别人。
苏曼英娘家穷得要命,连一点嫁妆都没有,她哪里来的钱?她买这些东西,花的肯定全是建民哥受伤断腿换来的伤残补助和退役金!
苏曼英从嫁给魏建民,就对魏建民非打即骂,现在肯定是发现了魏建民有一点退役金,所以才给了魏建民一点好脸色。
魏建民穷得叮当响,除了那点退役金啥都没有,苏曼英这样肆意挥霍,很快就会花光。苏曼英根本没打算跟魏建民好好过日子,等钱一花光,她肯定又要打骂魏建民。
李翠香眉头皱起,盯着苏曼英,暗自握紧了拳头。
小时候,她和建华都是跟在魏建民屁股后面跑,她早就把魏建民当作自己的姐夫了。但魏建民的爹一死,她姐嫌魏建民条件不好,就不肯嫁给魏建民了。
当初她知道后,还跑去跟姐姐大闹了一场,可是她姐态度很坚决,坚决不肯嫁给穷光蛋,就是要退婚。
之后,魏建民参军。她看着一身军装的魏建民更加移不开眼。只是魏建民是她心里认定的姐夫,所以她不得不把感情转移到跟魏建民长相相似的魏建华身上。
魏建民的腿残了以后,她姐在家暗自庆幸,差点烧高香,可是她却偷偷哭了好几次,还借着魏建华在家的机会,总往魏建民家跑。
别人都以为她喜欢魏建华,甚至魏建民都以为她喜欢魏建华,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喜欢的是那个把她和魏建华护在身后,眼睛如同秋天的湖水一样清澈沉静的男人。
因为喜欢魏建民,所以才会针对苏曼英,才会怨恨把魏建民弃如敝履的姐姐。
如果苏曼英好好跟魏建民过日子,她可以藏着不说,可是苏曼英对魏建民一点也不好。
魏建民死了爹、被退了婚、残了腿,已经够惨了,现在还娶了苏曼英这么个败家媳妇,以后日子肯定很凄凉。
李翠香暗自咬牙,之前她顾着姐姐的面子不敢说,现在姐姐也定亲要出嫁了,她就算和魏建民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了!她会把魏建民抢过来的!到时候她会把钱都攒起来,一分都不会乱花。
李翠香心里恨得牙根痒痒,而胖丫和喜鹊几人把苏曼英当姐姐一样崇拜,围着她聊天。
苏曼英细皮嫩肉,苞米剥得手疼,胖丫和喜鹊就争着帮她剥苞米。
“没事,我慢慢剥,你们忙自己的。”苏曼英笑道。
“我剥得快,你别看我吃得胖,其实我干活也多。”胖丫用胳膊抹了一把汗,浓密的汗毛沾在脸上,有种纯天然的率真。
“我也剥得快,嫂子,你就让我们帮忙吧,不然我们吃了你那么多好吃的,心里过意不去。”喜鹊也帮着剥苞米。
旁边人也拿着苏曼英筐里的苞米帮她剥,还不停催促道:“曼英,你快继续讲,那个狐狸精把穷秀才弄晕了以后怎么了……”
苏曼英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后来大家干脆堆了一个草垛,让她坐在上面讲故事,众人一边剥苞米一边听得津津有味,把李翠香几人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等魏建民赶到的时候,苏曼英的苞米早就被大家一起剥完了,众人还不让她走,缠着她继续讲聊斋。
魏建民微微一愣,上次在河边,已经有几个人围在她旁边,现在围着她的人更多了。
苏曼英戴着草帽,坐在棚下的草垛上,皮肤白的发光。巨大的草帽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魏建民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红唇轻启,时而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可是即便只看到这张小嘴,也能知道,那帽檐下必定是藏着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苏曼英正在绘声绘色地给众人讲故事,没看到魏建民。魏建民就停在阳光下,看着她,静静地等着。
一旁的李翠香见到魏建民过来,看他那双黑亮干净的眼睛盯着苏曼英一眨不眨,不禁心里更加妒火中烧。
她敛住眼底的情绪,默不作声地起身走向魏建民。魏建民看到李翠香,赶紧收回目光,冲她笑了笑。
“建民哥。”李翠香停下脚步,弯弯眼睛,“我屋里的柜子坏了,你能给我修一下么?”
魏建民想起了苏曼英以前的话,淡淡道:“翠香,曼英说了,以后你别叫我哥,就叫名字吧。你找王庆祝他们修吧,我就不去了。”
李翠香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建民哥……你比我大好几岁,我直呼你名字村里不戳我脊梁骨么!建民哥,你腿刚残的时候谁安慰你鼓励你?谁给你跑前跑后,谁伺候你娘的?我对你跟你娘的恩情你都忘了?你娶了媳妇,连理都不理我了?”
魏建民有些无奈,可是李翠香确实于他家有恩。
他一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只好道:“那我去跟曼英说一声。”
“哥,嫂子她记恨我之前说她和许青垚的事,肯定不让你去我家。可是许青垚就是臭流氓,我又没说错。”李翠香说着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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