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前,在十六夜的腹部开始阵痛时,她忽然感受到平安京外传来了一股强烈且邪恶的妖气,那股妖气的感觉比她先前遇过的任何妖怪还要来得强,她并没有信心能够抵挡得过,所以她只能在三条宅邸先立下结界、抵挡跟着那个妖怪一起过来的小喽啰,同时让冥加骑着她饲养来与西国传信的老鹰回去给舅父报信。在确定有后援后,她便只身引着那个自称是舅父最大对手的龙骨精到郊区,只是她却只是用着自己的身体、用一个接一个伤口来拖延时间,而她只给牠几道小轻伤作为回报。
大概知道她的实力不足,所以一开始龙骨精只是抱着嘲弄的态度逗着她玩,一直到她用着阳炎砍了牠一小段尾巴,又集结身上的所有妖力用绯阴朝牠的胸口射了一箭后,她成功地惹怒了牠,牠在她变成犬妖的模样打算趁机给牠加上几道伤时直接用着牠的爪子贯穿了她的胸口。
痛……这是她变回人类形态、挣脱龙骨精的箝制后存在在她脑中的唯一想法,她知道她得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是重新拿起阳炎来防御,只是现在的她除了躺在地上之外根本动弹不得,她甚至连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随着大量的血不断地从她的口中涌出,她觉得自己已经处于死亡前了弥留之际了,而她的脑里也开始浮现从小到大所经历过的许多场景,有第一次变成人形的,有第一次拿剑的,有第一次离开西国游玩的……最后出现的,是一个月前她趁着舅父过来看十六夜的时候回西国一趟、亲自告诉舅母她向表兄提出解除婚约的事,那时候她舅母抱着她说她傻,说她怎么就固执地认为表兄就会跟舅父一样,后来看见她哭丧着一张脸,她的舅母便改口哄她说会陪着她一起。
现在…大概是不行了吧,对不起,舅母大人……感觉到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每呼一口气就觉得胸口很痛的她在心里喃喃叨念着。
就在她的视线涣散到看不清任何一件东西时,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就这么出现在她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那道身影是她的表兄,所以她下意识扯了扯嘴角,然后就这么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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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萤火,让妳受苦了……」
「怎么这么傻,舅母的小萤火,竟然把自己伤成这样……」
「萤……」
昏睡中,萤火忽然想起两百年自己在完全昏睡前所听到的最后话语,并且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些声音到底是属于谁,而这样的认知让她惊讶地睁开了眼。
一开始她被映入眼中的光刺得生疼,让她下意识眨了好几下眼睛,而等到她能够看清东西后,她便发现到她正处在一间屋子里,躺在自己的绒尾上,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里,玲和邪见正缩在角落依偎着睡觉。
对于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间屋子里的,萤火并没有印象,只是她知道一定是由现在正站在她后方的那个人所做的决定,她并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但是对方却从她变得紊乱的呼吸察觉到她已经醒过来的事情,并且缓缓走进她的视线范围内,轻声开口说道:「醒了?」
与他四目相接的那一刻,想起自己在失去记忆期间和他的互动的一切的她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只是不知道躺了几天、四肢有些发软的她只能强压下这个念头,她朝他张了张嘴,用着干涩沙哑的声音唤道:「兄长大人……」
听见她的称呼,即便早就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杀生丸的双眼还是微微睁大了些,「都记起来了?」
萤火难受地闭上了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即便不想承认,但这几个月以来的记忆一直在她的脑袋里打转,包括她居然又重新喜欢上他的事……
☆、章二十三 隔阂
亲口确认萤火已经恢复记忆后,杀生丸便不再说话,他单手扶起了她,让她靠到自己身上,然后他拿起放在一旁地上装着水的竹筒,有些笨拙地喂到她的嘴边,而因为喉咙干得发疼的关系,她也没心思顾忌他们的肢体接触,就着竹筒喝了好几口。
用拇指擦拭掉沿着她嘴角留下的水后,杀生丸又重新将她放回她的绒尾上,随后他便退回墙边,靠着墙开始闭目养神。
萤火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但是因为担心感觉灵敏的他会发现,她很快就收回视线,阖上眼睛专心地调动身上的妖力,没过多久,她全身的力气便恢复了许多,也能够缓缓坐起身,并且站起来悄声离开他们所在的木屋。
一走出那座屋子,她便开始环顾四周,随后她便发现这座木屋是位于山林中的某处,大概是住在山下村落的人类建来在冬天打猎时作为短暂休息处的。即便对于杀生丸为什么还特别找了座木屋而非像以往一样找棵树来作为休息处的事情感到奇怪,可是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却让她无法清楚思考,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顺着充斥在她鼻中的硫磺气味去寻找温泉的位置,好好泡一个澡,在醒脑的同时也清洗掉身上不知道多久之前跟丛云牙打斗时所留下的脏污。
就在她往传来硫磺味的方向踏出第一步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熟悉的嗓音也跟着响起:「要去哪?」
「想去泡个澡,那个方向好像有个温泉。」萤火没敢回过头去看杀生丸,而且声音还带着些微微的颤抖,「有什么问题么,兄长大人?」
「我只是想确定妳在恢复两百多年前的那些记忆时也没把这几个月的事情给忘了,萤,关于玲的安危是妳的责任而非我的责任的事。」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听见他转身回到屋子里的声音,而在确定他没再看着自己后,她便忍不住抬起手来覆上自己的脸,长长叹了一口气。明明杀……明明兄长大人以前从不这样威胁人的……
没花多久时间她便找到藏在树丛中的小温泉,并且迅速脱下身上的和服直接走进温泉中,热水的温度让她的整个脑袋都清醒了过来,却也让她更加不想回去,只是沉睡了两百年、对杀生丸的认识也可能有着两百年的差距的她却没有把握自己在拖拖拉拉的期间他不会就这么把玲丢在一旁,所以泡了一会温泉后她便连忙出来,迅速将自己打理好后就马上赶回去。
在她回去那间小屋的时候,玲和邪见已经醒了,并且靠在阿吽的身上与站在一旁杀生丸一起在门口等着。看见她的那一刻,玲马上高兴地跑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衣襬询问她现在感觉如何,还偷偷地将她睡了两天、杀生丸也抱着她守着她两天没睡的事情告诉她。
尽管有从自己的身上沾染到过多杀生丸的气味推测出他们有过肢体接触,但她却从没有想过他会在自己昏睡时一直抱着自己的这个可能性,她的双颊因此而开始泛红,心里甚至还冒出一个让她觉得有些疯狂的猜测,只是那个想法一出现她便马上将它压了下去,不敢再细想也不敢抬头看他一眼,还转而开口询问玲在这两天之内是否有关于奈落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
在她们聊了一会、并且从她们两个的对谈中确认了萤火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后,杀生丸便不发一语地迈出步伐,而很习惯他这样行为模式的玲和邪见也马上行动了起来,前者乖乖地坐回阿吽的背上,后者迅速牵起了阿吽的缰绳追了上去,而由于有着前几个月的记忆,萤火也没有多做询问,拿起不知是玲还是邪见特意放好在门口前面的阳炎和绯阴背到背上后,她便抬起脚步跟在他们后方。
如同碰上丛云牙之前的每一天,他们又开始追查奈落的下落,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在行走时萤火故意落在队伍的最后而非杀生丸的后方;她不再跟他轮流找寻奈落下落,而是将这工作全权交给了他,自己则与玲待在一起;她也不再跟他说话或对视,若是他主动找她说话时,她也只是点头或摇头作为响应。
她对于杀生丸的态度转变表现得太过极端,这让夹在他们之间的邪见和玲感到十分尴尬,前者很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因为对于杀生丸的情绪特别敏感的他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被怒气爆发的杀生丸给迁怒杀掉的。至于后者则没有想这么多,她以为他们两个只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吵架了、目前正在闹别扭,所以在杀生丸独自去调查奈落下落的时候,她会凑到萤火的身边,用着撒娇的语气让萤火别再生气,还不停地朝萤火叨念着杀生丸的好。
说实话,就算是从小就和杀生丸一起长大、对他以及月华姬盲目崇拜着的萤火也觉得玲所罗列出的杀生丸的优点有些夸大了,夸大到听到最后她都会忍不住掩嘴轻笑了几声,她那因为跟杀生丸朝夕相处而有些压抑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只是这样的好心情永远持续不到杀生丸回来的时候,所以她还是无法与他有着正常的交流。
看见每次杀生丸一回来后萤火还是不肯说话,已经劝说了萤火好几天的玲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萤火那边下手并不管用,所以即便对杀生丸并没有那样亲近,她还是鼓起勇气趁着萤火独自离开去洗漱时跑去跟他说些类似女孩子是需要男孩子哄着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