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她突然理解,小说中的女主,为什么明明很爱男主,男主也很爱她,还是天天想着逃离。
她现在就有一种逃离的冲动,因为她发现,自己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一个荒谬的小说,什么情节都有可能发生。
她完全不知道,她这个夹在男女主之间的爱情炮灰,会被安排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只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她一个弱女子,该怎么逃离呢?
既然如此,无法让身体逃离的话,至少也应该让心逃离。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要搅和到男女主的剧情里!
林绾几乎是落荒而逃,甚至没有留下一个像样的解释。
宁澜出声挽留,却只看见她的背影,逐渐远去。
等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宁澜脸上不解,困惑,伤心的表情,也跟着完全消失了。
一切已经很明了了,他的妻子,和宸妃娘娘的妹妹,来自同一个地方。
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从另一个世界飘过来,附身在他们这个世界,某个人的身上。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的妻子,智商忽高忽低。
她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她所会的那些东西,都是那个世界,司空见惯的东西,只是他们的世界没有罢了。
那个世界,一定比他们这个世界,更“高级”,更“文明”。
不然不会让两个普通人过来后,一个产生“傲慢”,一个产生“怜悯”,同样居高临下的姿态。
优渥的环境,极高的道德,大幅度削减了她们待人接物的智慧。
但是她们脑子里掌握的东西,却足以让这个“低级世界”的每个人,顶礼膜拜。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仙女”下凡吗?
一瞬间,宁澜感受到了极度被冒犯的心情。
谁也不希望被俯视,尤其是被一个无法触及的存在俯视,宁澜感觉自己的心很冷。
可是他也需要这份“仙神的馈赠”,因为“仙神”,已经展露了“她”应有的力量。
想着宫里那位扶摇而上的宸妃娘娘,宁澜深深地眯起了眼睛,原来这份“仙神之力”,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这一切,原本应该是他的,但其中出现了一个好笑的分岔。
那就是掌握此等伟力的“仙神”,其实只是一群普通人,甚至普通小女孩。
因为这个,她们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行事原则。
落到他手里的,恰巧是一个心机深沉,多谋善思,喜欢明哲保身的“仙女”。
而落到袭红蕊手里的,是一个天真鲁莽,一腔热血,什么都敢干的“莽夫”。
所以为了她那不怎么像样的伪装,他的妻子,可以一直对他有所保留。
而另一个天真的莽夫,却直接暴露在了袭红蕊眼皮子底下,为她竭尽所能。
现在,他的妻子因为发现那个莽夫,被吓破胆了。
毕竟他的妻子,总会在关键时刻,保留一些坚强的“生存智慧”。
理通所有逻辑后,宁澜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要被气笑了。
他凝视着林绾远去的背影,眼底一片冰冷。
对于他来说,他的妻子,有两个最大的作用:一个是她那奇奇怪怪的脑袋,一个是她的身份。
可现在来看,有一个作用,已经彻底消失了呢。
从凝梦那得到男女主冷战的消息,袭红蕊差点笑出声。
很好,很好,男女主之间,已经开始他们的“误会”了。
她前世之所以能插进男女主中间,就是因为“误会”,而她今世提前走后,男主就连误都误不一下了呢。
由此可见,男主的误会,非常具有灵活性。
理由随机,时间随机,但是只要他想娶小老婆时,“误会”就会自然而然地诞生。
可是真搞笑啊,你要娶小老婆,还得别人给你理由是吧?
搞清楚,你在娶谁的妹妹!
袭绿烟在见到宁澜后,几乎立刻想进宫给大姐汇报新情况,却被一件意外的事,绊住了手脚——她皖南那边的“兄弟姐妹”们来了。
不仅是他们,袭彦昌的正牌夫人也来了,不过这既不是京中这边人要求的,也不是皖南那边的族老要求的,而是袭彦昌的大儿子要求的。
袭夫人垂泪看着自己这个大儿子,心如死灰:“我来这里干什么,看着他们贬妻为妾,再让我与那对外室子,为奴为婢,洗手作羹汤吗?”
袭明礼看着母亲伤心欲绝的脸,也跟着难过。
可是能怎么办呢?
就算让他娘来京,承受那对母子的羞辱,都好过留在家里。
因为显而易见,他们这一房,已经是弃子了,只要需要,随时会被推出去顶缸。
他娘要是留在老家,也许会不知不觉间,就理所应当的病死了。
所以自京中娘娘的消息传来后,袭明礼就提起八颗心,盯着每一分可疑的风吹草动。
听说京中袭家,叫他们这一房的兄弟姐妹上京后,立刻力排众议,将自己的母亲也带上了。
当马车停到寿昌伯府外后,袭氏母子本来各有忐忑,却没想到受到了很正式的迎接。
袭绿柳和白怜儿一起站在正门外,见到他们后,笑容满面的,将他们一行人迎了进去。
袭氏母子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结果这么猝不及防一下,全被整懵了。
进府后,袭绿柳让夫人带着袭家女眷,去内宅休息,自己则握住了袭明礼的手,将他拉入正堂,叹了一口气:“按理说,我可能要叫你一声兄长,只是不说我心里怎么想,单说你心里,也未必愿意。”
“既然如此,咱们便什么都别想了,只当两个陌生人,留下来喝一杯吧。”
袭明礼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见,会是这样的情形,以至于准备好的所有对词,都没用了,只能诚惶诚恐地说着不敢。
袭绿柳也不多说什么,只招呼下人摆宴,让他和袭家公子,单独聊聊。
酒宴一摆,门一关,几杯酒下肚,袭绿柳突然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袭明礼一下子被整懵了。
他这个年纪,已经开始经手家族生意了,生意场上,遇到的什么人没有,但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
袭绿柳情难自己,痛哭失声,一杯杯酒下肚,和袭明礼断断续续讲着这些年,自己和妹妹的遭遇。
若是一般人,袭明礼断不会有一丝动容,可袭绿柳毕竟是个少年人,看年岁,便和他十三弟一般大。
看着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袭明礼心下恻然。
仔细想想,他们兄妹也不过是一个被抛弃在京的可怜人,是有了通天造化,才被他们找回来。
就是要怨,又怎么怨得着人家呢?
袭明礼心下苦闷,便也跟着喝起了闷酒,推杯换盏间,逐渐忘形。
借着酒劲,畅所欲言,把各自心中所想,全掏了个空。
到最后,竟是无话不谈,俨然成为知己了。
等酒冷炙残,袭绿柳终于擦了一把脸,看着他,神情郑重道:“那个父亲,我实不想认,但是你这个大哥,我想认!”
袭明礼泪流满面,岂独他这么想呢!
两人瞬间序起了年齿,然后大笑着互相叫对方“五哥!”“十五弟!”
自此之后,兄弟俩再无一丝隔阂,畅所欲言。
袭绿柳抓住袭明礼的手:“愚弟得长姐福茵,在朝中,任左督盐提监一职。”
“和五哥初次见面,也没有什么好送的,不日,我就会去宫里求娘娘,奏请陛下,与你经南盐务左巡检一职。”
这一下,袭明礼简直要被吓得酒醒了,他听到什么了,经南盐务左巡检?
袭绿柳却好像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给的是什么东西,还是继续流泪:“族中姐妹,想来京议亲的,也尽管来我府上小住,寿昌伯府,和荣禄候府,正准备联建园子,断不会没有住处。”
“你和大母是嫡系血脉,我和妹妹也知礼节,断不会去和你们抢什么东西。”
“我会让夫人上表娘娘,请她给大母一个诰命夫人。”
“只是长辈的事,小辈不好插手,我娘和你爹……哎……”
听到这,袭明礼当即蹦起来。
成了经南盐务左巡检后,整个南方二十三州盐务,便尽在掌握。
袭家人全体加起来,也要仰他鼻息而活,区区一爹有何用!
所以立刻言辞恳切地表示:不不不!从此之后,我没爹!爹都是你的!你拿走!尽管拿走!
袭绿柳大为震撼,五哥你这么大方吗,连亲爹都能让出来?
袭明礼用最大的力气,哭出声来,表示兄弟如手足,亲爹如衣服,兄弟,我是不会和你抢爹的!
两兄弟抱头痛哭,袭明礼哭得很努力,毕竟谁能想到,得到这么大的好处,只用失去一个爹呢?
袭绿柳也哭得很努力。
果然,就像他夫人说的一样,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他既然做好了认回袭家的打算,就不能再被丝毫小情小爱困住,这个恶人,得袭家来做!
经由此遭,被袭家权衡过的大房一脉,已经彻底倒向他了。
有时候掌握全局,不需要掌握整个面,只需要掌握一个点。
而当袭明礼这个点扎下去后,不仅是袭家尽在掌握,整个南方二十三州也尽在掌握了。
当新的经南盐务左巡检新鲜出炉后,满朝大臣都震动了。
皇上他真的是在很认真地培养“太后”对抗他们,而这位奴婢出身的太后人选,居然也扛住了。
纵然袭家只是皖南的一个商贾之家,可也比一个奴婢之家强多了,宸妃现在凭空多出了一股外戚势力。
有了这股力量,新势力和旧势力结合,再加上之前在民间的声望,宸妃几乎变得没有任何短板,她的崛起,将势不可挡。
其实早就应该注意到了,但是袭红蕊崛起的速度太快了,只一年多的时间啊,怎么能给人真实感呢?
可是现在,大家不得不承认,袭家无论是在朝在野,都无法忽视了。
于是当袭绿烟和皖南那边的姐妹叙完感情,依然我行我素地去慈幼院看孩子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那。
身材高大,长的其实也不错的光王世子,抬抬手,就让手下拿出一箱子金银。
满脸谄地对着袭绿烟笑道:“绿烟姑娘,你真是太善良了,一个人经营这么大一个慈幼院,是不是很累啊,让我来帮帮你吧!”
袭绿烟:嗯?
能生活在王城下, 没有点判断力是不行的。
现在这个情况,不管崇文帝能活多久,袭红蕊这个太后, 都是板上钉钉了。
崇文帝觉得自己能活到八十多, 他底下的人, 可不这么觉得。
事实上,立储之所以会被这么早抬上历程, 就是因为崇文帝的身体, 大崩过一次, 也是在那场大病上, 宁澜试药残疾。
因为这件事, 朝臣宗室们,对崇文帝的身体状况, 其实并不信任。
也是因为这个, 朝臣催立储才会催得那么急。
崇文帝没有子嗣,若有万一,无旨无意的, 底下的宗室们, 谁都可以上, 又谁都名不正言不顺。
历朝历代, 国乱之祸,多起于储位之争。
眼瞅着就是“大争之世”了,谁不害怕,一旦陷入夺储乱局,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但崇文帝那边, 也有自己的心思。
别人说的那些,他根本不在乎。
他就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儿子”, 为此,他甚至可以培养一个年轻的太后摄政。
侄子不管怎么说,都有可能不是他的,太后却绝对是他的。
他就是想把皇位传给太后,让这个年轻的太后,把小皇帝控制得死死的。
有这么一个平稳过度,保他身后事就行了。
他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因为这个,现今满京的皇储,遇到的储位竞争对手,不是别人,而是一个女人。
这些人当然不希望被一个女人压下去,但正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又蔓生出一种新的枝丫。
那就是崇文帝死得很早,他培养的太后,根本没有掌控朝局的能力,只能传位给一个成年皇嗣。
或者他们没找到合适的过渡继承者,不得不传位一个成年皇嗣。
就算是找到了,扶上皇位,那个继任者太小的话,也会发生各种意外。
如此一来,宗室子的机会又来了。
身为太后,她将是那时最有权利决定下一任皇帝的人。
也就不是竞争对手,而是一个需要拉拢的人。
等登上皇位,一个女人有什么难以对付的。
直接以后宫不得干政的名义,剥夺她对朝局的掌控,然后赐个尊贵的封号,好吃好喝架起来就是了呗。
这样一来,袭家女突然变得抢手起来。
因为不用想也知道,如果将来的“袭太后”挑选继位者,肯定会偏向于和自己有关系的那个。
而怎么和“袭太后”产生关系呢,娶她家女孩就是了呗!
一时间,所有宗室的目光,都盯在了新进京的袭家女身上,而光王世子,直接盯上了“最高级”的袭绿烟。
这么些天,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宫中的袭娘娘,对这个妹妹,可谓是非常宠爱。
不仅时时召她进宫伴驾,还常常厚赐,给她别开府邸,赐她县主封号。
那么赚钱的两项技术,直接给她,也不教她规矩,让她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已经不是对寻常妹妹的宠爱了,就算是对女儿,也没有这么放纵的。
袭家姐妹,感情一定很深,如果能拿下妹妹,相当于直接拿下了未来的太后。
光王世子在过去的一年里,心情简直像在坐过山车。
侧妃有孕后,原本高高兴兴地以为大位有望,结果崇文帝抽冷子来了一个扶持太后计划。
心情跌到谷底后,发现侧妃居然生的是个女儿。
虽然世人都喜欢儿子,但对于他来说,女儿好!女儿妙啊!
将视线注目到孩子身上的时候,他也立刻意识到了,满宗室上下,现在居然一个崇文帝想要的儿子都没有。
这简直太棒了!
看着眼前清纯可人,美丽动人的袭绿烟,光王世子心里实在太痒痒了。
崇文帝和那位袭娘娘,现在满宗室的盯着新生儿诞生,有意皇位的,当然希望谁都生不了。
但生孩子这种事,谁能控制,就算能控制住自己,也控制不住别人啊。
与其把未来的皇帝生在别人那,倒不如生在自己这。
如此一来,要是崇文帝活不了多久的话,直接联络朝臣,甩开幼子登基。
而要是他一个使劲,活很久的话,那成为下一任皇帝的爹,也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进退得宜,不失分寸。
只要娶了袭绿烟,她生儿子,必然是下一位皇位继承人。
就算生的是女儿,也可以将未来的太后,拉到自己的阵营。
更何况,本人还是这样的美娇娘,稳赚不赔啊~
权衡利弊后,光王世子顿时动了心思。
他满心满眼,都是稳操胜券地看着袭绿烟。
袭绿烟却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问:“请问,您是……”
光王世子宁琮震惊,什么?这京中居然有不认识他的人?
不过没关系,心情很好的宁琮,立刻风度翩翩地自报家门。
袭绿烟:……
努力保持微笑:“谢过世子爷,只是,小女其实不太需要……”
宁琮却大手一挥:“哎~客气什么,以后绿烟姑娘的事,就是本世子的事!”
随后低下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也别世子世子的叫了,多见外,要是绿烟姑娘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琮哥哥~”
袭绿烟:……
这个人一直是这样的吗……
正在袭绿烟努力保持微笑,尴尬到抠脚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三哥,你这样说,让人家小姑娘怎么回啊。”
听到这个声音,袭绿烟眼睛顿时一亮,忙藏在来人身后。
宁琮抬起下巴,转身。
谁啊,这么没眼力见,敢坏他好事。
等低头一瞧,原来是瑞王世子,不由一笑:“老七啊,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