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德仁识趣的退后,崇文帝被袭红蕊搀走,领着上阶:“选什么状元。”
袭红蕊大笑着拉住他,将他带到一个案前,指着桌子上那副字道:“看!是不是个状元!”
崇文帝拾起那副字,虽说还有点模样,但要说真状元,可就差得远了。
不过和小丫头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又不懂,只是笑呵呵道:“不错,不错,是你写的?”
袭红蕊:……
“不是……是他写的……底下那个才是我写的……”
崇文帝顺着她的手指一指,就看见一个鬓边簪花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一见,连忙跪下去,将头埋在地上。
这么些天,崇文帝早忘了换鹦鹉那人是谁了,只方才那手字,确实还行,就赞许道:“不错。”
地上的言钰一听,心脏差点跳出来,连忙磕头谢恩:“谢陛下!”
崇文帝却没继续注意他的想法了,转头看向下面,据说是袭红蕊写的东西,看了一眼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
袭红蕊:……
使劲摇晃他的胳膊,跺脚:“笑什么笑嘛!”
“哈……哈……哈……”崇文帝快笑抽过去了。
还问他笑什么,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袭红蕊看着快要笑背过气的崇文帝,嘴噘起来,狠狠地哼了一声,转头不理他。
崇文帝这才从快要笑过去的边缘拉回来,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用力道:“嗯……也……也挺好……挺大……噗哈哈哈……”
袭红蕊看他这个样子,更生气了,直接跑进屋里。
崇文帝连忙在后面追:“红儿……你别生气……我没笑你……哈哈哈……老东西!还不快来扶我一下!”
德仁连忙上去,扶住笑得快要站不住的崇文帝,一起追进屋内。
如意看他们进去了,转身招呼下人:“云英,快去给陛下准备茶点,言钰,一会给陛下和娘娘送进去。”
言钰立刻起身应诺,目光中充满喜悦。
熬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有机会在皇上面前露脸了!
内屋里,崇文帝搂住她的肩膀:“好啦,好啦,是朕错了行不行。”
袭红蕊抽抽搭搭道:“那……皇上你知不知道……错在哪了……”
崇文帝连忙道:“朕不该笑红儿,朕给红儿赔礼道歉了,别哭了!别哭了!”
听他这么说,袭红蕊却哭得更大声了:“我才没有为这个哭呢,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哭!”
崇文帝连忙搂住她:“那红儿为什么哭呢?”
袭红蕊猛然转过头去,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心!”
“你以为我为什么写这些字,还不是因为皇上喜欢!”
“皇上什么都会,又会写诗,又会画画,可我却什么也不懂,时间长了,肯定就嫌弃我笨了。”
“我那么想把字练好,讨你开心。”
“可是我使劲练了,手都累酸了,就是写不好,怎么办啊,你肯定要嫌弃我了!”
“哎哟……”崇文帝把她搂在怀里摇晃,“我怎么会因为这个嫌弃你呢,你又不是翰林院的学士,这些不会又有什么关系。”
“你想让朕开心,朕确实开心了啊。”
“红儿是朕的开心果,朕看见红儿就开心!”
袭红蕊抽噎地看向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快让朕看看,红儿受什么委屈了!”
袭红蕊别过头去,哼了一声:“才没有呢……”
“哈哈哈!”
一场老小情侣间的小风波,就这么平息了。
崇文帝伏在案前,抓着袭红蕊的手,为她规范握笔姿势。
“写字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你从根子上错了,当然写不好了。”
袭红蕊哼了一声:“我不是也找不到人教我吗……”
崇文帝笑了一声,拍拍她的小脑袋:“那以后黄老爷教你行不行?”
袭红蕊瞥了他一眼,美滋滋地别过头去,哼了一声:“这可是黄老爷说的哦,可不是我求的。”
“哈哈哈!你这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小东西!”
崇文帝别的不说,在书法上的造诣,却是无与伦比的。
袭红蕊玩归玩,闹归闹,学习的时候倒是很认真,聚精会神地写了一篇后,忐忑地递给他看:“皇上……怎么样啊……”
崇文帝将纸张拿在手中,捋捋胡子:“嗯,不错。”
袭红蕊使劲跺脚:“皇上,您别哄臣妾,哪里好了,明明和皇上您的比,差得远了嘛!”
“哈哈哈。”崇文帝笑得前仰后合。
“你想和寡人比,那自然是差得远了,可与初学者相比,已经强太多了。”
“真的吗?”袭红蕊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
崇文帝从无一儿半女,自然没有什么膝下教子的经验。
看着少女清澈孺慕的眼神,倒真生了几分慈爱的成就感,认真鼓励道:“当然是真的!”
“哈哈哈!”袭红蕊开心地笑起来。
埋下头去,得到鼓励后,写得更认真了。
崇文帝倚靠在椅背上,看着她轻轻眨动的眼眸,只觉岁月静好。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那个簪花的小太监,进门来奉茶。
一旁的德仁正要接过去,那小太监却径直来到崇文帝面前,恭敬道:“陛下,请用茶。”
德仁的手,顿时僵在了原地。
崇文帝才不会注意这种细节,刚刚教了半天,正觉口干舌燥,端起茶盏就饮了起来。
入口后,微微瞪大眼睛:“不错啊,红儿,你这宫里茶的味道很好啊。”
袭红蕊回眸一笑,得意地翘起下巴:“那当然了,我选的‘茶状元’做的嘛!”
“哈哈哈,好,有时间见见你那个茶状元。”
随后又看向地上的小太监:“这好像也是你一个状元吧。”
袭红蕊扑哧一笑:“对,这个是专门伺候您的状元,我们都是大字不识的睁眼瞎,也就他能和您说上话喽,您可别嫌弃我们啊。”
崇文帝敲敲她的头,笑骂道:“又说怪话是不是。”
袭红蕊缩了缩头,老老实实去写字了。
崇文帝便将目光,落回到了地上的小太监身上,回忆道:“我想起来了,那幅字是你写的吧,虽无十分风骨,倒也得了七分神貌,很难得,你叫什么名字。”
言钰听了,连忙跪地磕头谢恩,抬起脸,兴奋道:“谢陛下夸赞,奴婢叫言钰。”
“言钰?哈哈,是个好名字,朕记下了,以后朕来这清华宫,你就进来伺候吧。”
转头看向德仁:“你有那么多事,以后也不用天天跟来了,他替你就行了,你有那时间,不如帮朕多看一下奏折,那么多乱糟糟的事,烦死了,不重要的,别来烦我。”
德仁:……
低头瞥了一眼目不斜视,丝毫不看他一眼的言钰,似笑非笑地掀动眼皮。
埋下头去,柔声应道:“是。”
言钰站起身来,按捺着跳动的心,站在皇帝身边,竟然丝毫没有退却的念头。
就算是干爹又怎么样,他现在可是娘娘的人。
干爹老了,也该给新人让路了吧。
袭红蕊看着无声无息走进来的如意,从她手中接过给自己的茶。
有句话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老狗把小狗派来看门,却想不到小狗也想当家。
撕吧,再撕响些。
人哪有和狗斗的,当然要看狗咬狗才精彩啊,哈哈哈!
袭红蕊练着练着字,就上瘾了,深夜,还伏在案前。
如意上去劝她:“娘娘,您今天也练了很长时间的,差不多了吧。”
袭红蕊抬起身子,看着自己的字和皇帝的字:“差不多哪够呢,这两个差那么多。”
如意劝慰道:“陛下习字那么多年,和娘娘之间,天生就差着,您不必急在一时。”
袭红蕊的眼睛却更坚定了:“所以我才要追得更紧啊,要不然,就会被永远落后面了。”
以色侍人,安得长久,不说她人老珠黄那天,就是她青春正美,看个三年,也看厌了。
这老头现在喜欢她,打个喷嚏都觉得可爱,可一朝不喜欢了呢?
老皇帝这样精善学问的人,在盛宠时,看着她写的狗爬子,闹出笑话,还能笑出来。
可过个三年,她要还写这种字,他还能笑出来吗?
她这种出身的人,皇帝是唯一的依仗了,怎么能失宠呢。
所以她要将自己身上最大的雷点,一点点变为优势,比如成为皇帝的“女儿”,被他敦促功课。
人都会为自己付出过的东西,报以更多的感情,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将一块顽石,雕琢成美玉,就连皇帝,也不会拒绝这种养成的成就感啊。
但她这个学生,不能太笨,毕竟她不是崇文帝真的女儿,不管好赖,都不会被苛责。
她得让他的每次付出,都收到甜头,获得快乐后,他才会乐此不疲的继续玩这个游戏。
所以她怎么能不用功呢!
只是这个功,用的也太晚了,眼睛这么对着烛火,怎么吃得消呢。
如意见劝不住她,就拿出别的东西,转移她的注意力:“娘娘,给底下人定制衣服的钱,已经拨出去了,短短时间,已经花出去几百两了,虽然奴婢知道您的心意,可这么花下去,就算您眼下很得宠,咱们宫里也撑不住啊。”
袭红蕊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靠皇上当然不行,咱们得自己有来钱的源头啊,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节流哪比得上开源呢。”
如意好奇地看向她:“那娘娘,咱们去哪开源?”
袭红蕊呵呵一笑,去哪开源,当然是找女主开了。
这本书除了描写男女主之间感天动地的爱情,最重要的,就是描写了女主怎么赚钱。
女主身为来自未来的穿越女,掌握了许多她们古代人不知道的事,精通一百零八种赚大钱的方式,到最后富得流油。
男主虽然人品相貌出尘绝世,惊为天人,但终归只是一个偏门的宗室子。
大齐吸取历朝历代藩王为祸的经验,虽然给亲王郡王尊荣,但不给封地,也不许私蓄府兵。
他最终能登上帝位,女主强大的钱脉,为他收买群臣,绝对功不可没。
而现在,知道全书内容后,女主那些赚钱点子,不就全便宜她了吗!
这世上谁嫌钱烫手啊,钱那可是个好东西!
与其便宜男女主,不如她先霸到手中,到时候有了那么多钱,那不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嘛,啊哈哈哈!
袭红蕊越想越兴奋,转头叫如意:“琳琅呢?”
如意微笑道:“已经睡下了,要奴婢去叫醒她吗?”
袭红蕊看了一下滴漏,这才意识到,确实很晚了:“算了,算了,明天再叫她吧,这也不是一天的事。”
“等到明天,你让她去搜集各宫的消息,这座皇宫里所有妃子的家族背景、脾气秉性、忌讳喜好、恩怨情仇,事无巨细,方方面面,不拘什么手段,不拘多少钱,全部都要给我弄来!”
“是,娘娘。”
“好了,就这些了,我也睡了,你也睡吧。”
“是,娘娘。”
一提睡字,袭红蕊倒真有点困了,翻身上榻。
就在她困得要睡着的时候,突然睁开眼睛——
等等,她是不是被如意那小蹄子套路了?
猛然起身,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好啊,真是翻了天了,居然敢套路她!
不过震惊了一会,又忍不住笑出声。
好啊,连她都能套路,还挺厉害的啊。
一个人的脑子,总有不够用的时候,多一个脑子帮她分担,就轻松多了。
哈哈哈,睡觉!
偏房的如意,伸着耳朵听那屋的动静。
等声音彻底消失后,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以前闭上眼睛,只希望再也不用睁开,现在,她倒真想去明天看看。
一出门, 就看到了偌大的荣禄侯府和寿昌伯府。
不知道是成心的,还是故意的,袭红蕊娘家那两个被允许开的府, 都杵在了世子府对面。
于是她每一出去, 就可以时时看到, 原本是她家下人的一家人,无比光耀的门楣。
身为皇帝身边的新贵, 这两府比世子府还热闹, 每天充满了上门巴结新娘娘的人, 门槛都要踏破了。
而因为三个月的禁足, 就算世子府的门楣, 比这两家高许多,依然显得有点黯淡。
林绾不是一个会因外在荣辱, 轻易掀起波澜的人。
可看着那光明正大矗在那的两府, 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别扭。
跳上马车,没关系, 一切都是时代的尘沙。
她要靠自己, 在这个时代的浪潮里, 站稳脚跟。
然而不知是不是成心和她作对, 当她站在宫门外,等待入宫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个讨厌的人。
她的庶妹林瑶,大摇大摆地从马车上下来,一见她, 当即捂着嘴笑起来。
“呦,这不是姐姐吗, 瑞王世子的禁足解了吗,妹妹还一直担心你呢。”
林绾神色不变地看向她:“不劳挂心,倒是妹妹,和府里的姐姐妹妹们,相处得还好吗?”
听她这么说,林瑶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林绾则淡定地别过头去。
原主和这个庶妹一直针锋相对。
原主当初之所以寻死觅活,不想嫁瑞王世子,除了瑞王世子身有残疾这一点,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她和庶妹,都想嫁给另一个世子,也就是光王世子。
在世人眼中,和瑞王世子宁澜相比,光王世子宁琮,看起来确实强很多。
因为瑞王的生母只是先帝的一个嫔,而光王的生母虽然只是个美人,却是由皇后养大的。
先皇一生挚爱原配发妻,对其她妃子的孩子不甚在意,只宠爱自己皇后的孩子。
但是先皇后的长子,先皇一登基就册封为太子的嫡长嗣,不幸早逝,先皇后悲痛欲绝。
恰逢此时,宫中一个美人,难产而亡。
为了给自己剩下的孩子积福,先皇后就把这个孩子接到自己宫里,好好养着,也就是现在的光王。
这么一来,光王可以说是和老皇帝一起长大的,情同手足,老皇帝一直很宠爱自己这个弟弟。
现在的老皇帝,子凭母贵,几乎没有任何波折的,就登基了。
顺利了一辈子,没想到晚年,在子嗣上遇到了坎。
他没有孩子,同批次的王爷们也都老了,最大可能,会在宗室中,挑一个宗室子过继。
所以目前这些王府的世子们,全都有继位的可能,而又有谁,比光王世子更占优势呢?
光王世子恰巧又生得英俊潇洒,博学多识,能言会道。
满城贵女,便都芳心萌动了,原主也在此列。
可林绾觉得,原主想的就很简单。
老皇帝宠爱一起长大的弟弟,那是没错。
可让宠爱弟弟的孩子,继承自己的皇位,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历史上,皇位的继承者,一般都不是那个夺冠大热门。
因为越热门,受到的各方窥伺越多,上位者的忌惮也越多。
绝大多数候选者都扛不住这种压力,笑到最后的,经常是以前意想不到的人。
凭这个押宝,太武断了。
而且这个光王世子,是个风流成性的人。
他府中小妾不知凡几,就算将来真的成了皇帝,原主要在他庞大的后宫里争吗?
帝王恩情,何其寡薄,原主纵然生着张倾国倾城的脸,想要独占圣心,也太过自信了。
自古以来,嫁一个男人,最要看的不是他的地位,而是他的品性。
如光王世子那样的,即便他成了皇帝,嫁给他也不会幸福的。
再说,光王已有正妻,嫁进去也只是个妾。
就算将来成了皇帝的妾,妾妃也是妾,在皇后面前天然被压制。
难道要她进去宫斗一辈子吗?
她不想过那种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争一辈子的无望人生。
不如嫁给宫外一个闲散王爷,至少吃喝不愁,性命无忧。
所以林瑶和她争的时候,林绾痛快地把嫁给光王世子为妾的机会,让给了她,自己选择了瑞王世子。
一开始,林绾也只是抱着,就算瑞王世子不成器,她也是王府正妻,有很大自主余地的念头嫁进去的。
而和瑞王世子相处这么长时间,共患难后,她突然觉得,当初的决定,做得真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