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杜导却停住了脚步,站在了台阶上。
冬树不怎么明白,小宜现在处境艰难,冬树忍不住问杜导:“杜导,下面有些乱……”
女一号站在冬树身边,扯了扯冬树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说话,杜导没有回头,只说:“他们闹就闹了。”
看样子,杜导根本没有管的意思。
女一号和冬树已经熟识了,女一号年纪大一些,挺喜欢冬树的,现在拉着冬树的手,小声告诉她:“都正常的,谭总能力大得很,这是看上那个女孩了,是好事啊。”
可是,冬树视线投下去,便看到小宜挣扎着,满脸的害怕和不情愿。
冬树声音不大不小,她说:“可是她不愿意啊。”
杜导终于回了头看了冬树一眼,过于瘦削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谭总喜欢。”
杜导看上去温和,也只是对冬树这些有些名气的演员而言。事实上,谭总才是杜导真正的朋友,一个小艺人,被谭总看上了,那便是好事,谭总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小艺人的想法又有什么要紧?
冬树现在为了那个不知名小艺人说话,让杜导挺不高兴的,觉得她有些不知好歹了。
谭总是杜导多年好友,也就这么点爱好,就算真的把那小艺人带走了又有什么大不了,总归亏待不了她的。
二楼刚刚和冬树他们谈过话的大领导们也听到了楼下的吵闹声,从露台上探出头来看,但看到了之后都笑着摇摇头回了房间里:“老谭……他又闹起来了……”
“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这样……”
他们笑着,很是包容谭总的“小小瑕疵”,无人在意那个惊恐尖叫的小艺人。
女一号紧紧拉着冬树的手,希望她不要再说话了。
冬树看向了二楼,想到了刚刚那些大领导话中勾画的蓝图,演了杜导的电影,被重点宣传,之后成为名气更大的明星,甚至当上影后。
但她又将视线投向了一楼,小宜被拉扯着,衣服有些微微滑落,露出了肉色的乳贴边缘,周围有人在看热闹,有人背过身,假装没有注意到,还有人想上前,却没有勇气。
冬树忽然想到了那一晚,李总伸向自己的手。
那时候,她心里是什么想法?
她想要演很好的电影,很饱满的角色,挣很多的钱,但这些愿望其实都是为了最终的愿望服务。
从始至终,她都只是想能够不被逼迫着,做出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选择而已。
楼下的小宜挣扎着,混乱中抬起头,看到冬树的那一瞬间,她眼睛亮了一些,嘴唇微微开启:“冬树姐,救我……”
冬树不再迟疑,她甩开了身边女一号的手,颇为歉意地看了那位担忧的姐姐一眼,然后,她便越过了杜导身侧,大步向楼下走去。
她走到了楼下,看到了楼梯上杜导厌烦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这一步,是选择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但她绝不后悔。
小宜挣扎着,这是她第一次穿抹胸裙,走路都不自在,跳舞更是无法接受,她现在甚至后悔起来,还不如不要来试镜,不要这个机会了,一辈子默默无闻也比现在这种折磨强。
被醉醺醺的男人拽住了手腕,她惊慌地尖叫着。
而本来只是说要她跳舞的男人,现在却试图将她拉向门外,门外有辆黑色的豪车,她不知道上去后会经历什么。
小宜拼命叫喊着,但根本无人理她,周围的人不然是谭总的朋友,看好戏一般给谭总鼓劲,再不然迫于压力,没人敢说话。
在她的裙子被拉松,整个人也被向前拉了一段距离的时候,一双手从空而至,颇为有力地打开了谭总的手。
谭总全部力气刚刚都在拽小宜,现在一下子失了施力点,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他愤怒地骂骂咧咧站起来:“哪个不长眼的!”
冬树将小宜掩在了身后,她平静地看着谭总:“她刚刚已经拒绝了。”
她回头看小宜:“对不对?”
小宜瑟瑟地捂着胸前,声音颤抖:“我不跳舞,我也不跟他走,我拒绝。”尽管十分害怕,但“拒绝”两个字,她颤抖着仍然说了很大声。
对着盛怒的谭总,冬树安抚地摸了摸小宜的头。然后她对谭总说:“您听明白了?”
“什么?”谭总极为愤怒,从没有被这样对待的他,现在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她不同意,所以现在带走她的是我,而不是您。”冬树心平气和地问:“您这次听明白了吗?”
清卉正在家里, 赤脚躺在地板上,舒舒服服地看剧本。
忽然间,她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她盯着号码看了会儿,犹豫着自己要不要接。最近想约她的人太多了,所以她有些怀疑, 是不是哪个二代托人要到了她的手机号,现在来私下联系了?
但手机铃声响了一会儿之后,清卉心里不安,犹豫着还是接通了,接通后,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对面便传出来了急促的混乱中的女孩叫声。
“清卉学姐!”
小宜气喘吁吁地惊恐地喊着:“冬树姐打起来了!”
清卉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电话对面的女孩便仓促地将事情都说了一遍,那边情况危急,小宜没有说得太详细, 便匆匆挂断了。
清卉的心怦怦狂跳起来。
她强装镇定, 在手机里找到了一个被她备注为“这辈子最讨厌的人”的手机号, 然后拨通。
电话被接通得很快,在接通的一瞬间, 既生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清卉?”
清卉再也忍受不住, 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哥,姐那边出事了啊!”
这一晚,如同做梦一般。
冬树终于找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做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选择。
她站到了小宜的面前, 打落了那双试图带走小宜的手, 就像是打断了多年前那双同样伸向自己的手一样。
当年被宫亭帮助过的她,现在她也有了能够帮助她人的勇气和能力。但她终究不是个圆滑的人,一出手,便将谭总得罪得死死的。
既然得罪了,她也没有好担忧的了。她向来不会说什么软话,只是很多时候为了生存、为了活得好,她便保持了沉默。
但今天她不再沉默。
冬树冷静地问谭总:“这次您听清了吗?”
谭总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颇为讶然地站在原地,满脸都是不知所措的茫然,刚刚还盛气凌人的男人,现在就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的恶狗一样,失去了方向。
冬树不再耽误时间,她牵住小宜的手,向门外走去。
这聚会是杜导组织的,是为了这部电影服务的,是他们整个利益集团的小小开场庆祝,就这样被冬树扰乱了。
杜导冷漠地站在台阶上,场中一片寂静,在冬树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杜导终于开了口:“走了,你就完了。”
杜导声音很轻,他皮肤白,看起来不怎么健康,据说对一些药物有依赖,平日里说话也是这样有气无力,这句威胁出自他口,仍然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句听起来似乎无力的威胁,其实充斥着巨大的能量。
——这是一个来自圈内顶级操控者的预言。
她走出去,然后完蛋。
甚至小宜都迟疑起来,她知道冬树姐不容易,出身艰难,走了很多年才到了这里。然而,她爬了这么多年的路,却即将终结于和门口的几步距离。
但冬树没有回头。
被身后无数目光盯着,她坚定地拉着小宜的手:“那就完了吧。”
身后仍然是寂静,茫然中的谭总却慢慢缓了过来,他那个出身金玉之家、被权势和酒色腌渍多年的笨拙大脑终于确切地意识到:今天他被人反抗了。
谭总的声音变得尖利亢奋:“把她们抓住!”
对他不敬重的人,怎么能好端端走出去!
来的这些大人物自然是带了保镖的,保镖不好进场,只在别墅周围逡巡。别墅内的场景,外面也早已知晓。
在冬树带着小宜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外面便有几双手向着她们抓了过来。
小宜惊恐地看着,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冬树仍然稳重地站在原地。
她今天穿的是长裤,很方便,在对方簇拥过来之时,她将小宜推向了一边,脚下悄悄脱了半高的鞋子。
然后,便是拳脚相交。
一拳,她打在了一个保镖的脸上,手上立刻便沾上了血迹,因为拳头打到了他的牙齿上,因而感受到了强烈的疼痛。
但,这才是她最熟悉的战场。
阴谋诡计、权势压人,从来都是她最难以解决的东西。
为了赚钱,为了能有发展,她学会了如何演戏,如何打得更好看,但事实上,她最懂的,从来都是战场上杀人的技巧。
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冬树拳拳到肉,她穿的白色长裤,现在也早已溅上了血迹。
她硬生生,一个人便打出了一条生路出来。
小宜被她护着,颤抖着拨通了学校里最仰慕的清卉学姐的电话,电话号码是她在学校时早就打听到的,她很想能和清卉学姐认识。
但清卉学姐后来演了戏、出了名,和小宜的距离越来越远,这个电话便没有拨通过。
冬树沉默不言,在她最为渴望的用实力说话的战场上发出无声却振聋发聩的声音。
地上躺了一堆人,被她打倒□□着,冬树也不是全然没有受到伤害,她全身都是血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但身后无人敢再开口说些什么。
她就这样,穿着带血的衣服,赤着脚,牵着一个惶恐的女孩的手,镇定地走了出去。
送冬树来的司机还在外面等待着,冬树现在的情况将他吓了一跳,等坐好之后,全身的痛感便全部奔泻而来,一直维持的平静陡然坍塌,冬树乏力地靠在椅背上,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小宜努力维持着平静,告诉司机:“先走,先走出去。”
司机连忙发动车子,从别墅的入口走了出去。
现在去哪里?
冬树也不知道,应该回家的,但回家后怎么办?让清卉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让她害怕吗?
刚刚满腔的无所畏惧,现在却多了些担忧来,她今天的做法,会不会对清卉有影响啊……
这时候,冬树才注意到自己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手脚都疼,小宜帮忙将手机拿了出来,里面有很多未接电话。
有清卉的,也有既生的。
冬树正在迟疑给该谁回电话的时候,电话再次响了,于是,她接通了既生的电话。
“姐,”既生声音急促,却很温柔:“你在哪儿?”
“……我不知道。”冬树的声音听起来和之前不同,难得有些虚弱。
既生略一沉默,立刻告诉她:“来医院,上次小吉去过的那家私人医院。”
他立刻安顿好姐姐应该去的地方,同时,他让段季和医院联系好,准备接待。打给清卉,让她过去找姐姐之后,接下来要处理的,才是最难的部分。
谭总和杜导,可不是好处理的人物。
即使困难,但既生仍然没觉得姐姐有任何错处,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要是自己在的话,是不是姐姐就不会被逼到这一步来?
过刚易折。
但姐姐从来都是一株大树,树即使被暂时遮蔽了阳光,但也从来不会弯腰。
冬树到医院的时候,清卉也已经赶到了,和医生一起在入口处焦急地等待着。她心中充斥着很多疑问,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在看到姐姐那一刻,清卉所有的疑问全都压在了心中:“姐,姐!”她和小宜一起,给医生帮忙,将姐姐放到了担架床上。
医生需要清理冬树的血迹,来确认她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在医生将冬树送入病房后,清卉和小宜等在了门外。清卉站在病房门前,使劲想往里看,但什么都看不到。
既生很快也赶到了,和外面的护士简单问了情况后,他和清卉点头示意,便继续打电话去了。
他不断说起一些人的名字,安排着怎么联络,很明显是要解决姐姐的这件事情。
清卉本来已经提起来的心,慢慢地落了下来,她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的自己在病房里躺了很多天,姐姐又是怎么过的那段日子?
现在既生还在她身边,两个人一起等待着,那么当年的姐姐呢?
清卉沉默着坐下,小宜也坐下了她的身边,因为路上不断搀扶着冬树,小宜粉色的礼服上面也是大片的红色血迹。
小宜很想说些什么,但清卉学姐根本没有理她的意思,小宜便只能保持了安静。
等到既生那边的联络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小宜才有机会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都怪我……”小宜轻声说:“都怪我当时喊了冬树姐救我。”
“和你没关系。”清卉面无表情:“就算你不让她救,也会是这样。”
“就算今天不是你,也是一样的结局。”
清卉说得冷漠,但他们都明白这是事实。
但小宜的愧疚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太多,她低着头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心里一阵一阵的难过。
他们三个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了,夜色渐深,清卉终于动了,她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小宜披上。
小宜颤抖着哭起来:“对不起……”
“真的不怪你,”清卉竟然微笑了起来:“那是我姐,我知道的。”
风有些凉,清卉将自己的外套给了小宜后,便也感到了一点冷意,她的视线和既生对到了一起。
“给我。”清卉颇有些理所当然的意思。
既生便只能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披到了她身上。
手术室的灯没有亮很久,医生便出来了:“问题不大,她身体很好,受了些皮外伤,出血量不大,只是用力过度,需要休息。”
他们三个到了病房里,守着冬树。
冬树脸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露出了细碎的小伤口。
其实冬树已经醒了,只是她不敢睁开眼睛,不知道怎么面对清卉和既生,现在想来,她不该那么冲动,这事也许会给清卉带来麻烦。
但她向来做不来软事、说不来软话,其实不管如何开始,事情到最后都会是这么个结局。
病房里太过安静,冬树最终睁开了眼睛。
第一句,便是“对不起”。
但她对不起谁呢?她对得起小宜,也没有对不起清卉和既生,唯一对不起的,便是她努力这么些年,走到了现在的艰难行程而已。
既生懂她的意思,立刻安慰她:“姐,没事,我这边正在处理,清卉不会受影响的。”
但姐姐这边,他目前还无法保证。
那就好,冬树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只要清卉不受影响就没关系,至于她自己?
完了就完了吧。
她看着头顶白色的灯光,洒脱地想,得罪一个杜导换一个无辜的小宜,倒也没吃亏。
第84章 不合时宜的正义
尽管心里担忧着, 但冬树仍然被清卉和既生要求躺在床上休息,他们兄妹两个去解决所有问题。
小宜和学校请了假,留在医院里照顾冬树。
罗倾十分崩溃。
这些日子, 她心情都挺好的,昨天晚上还和多年好友一起喝了酒,畅谈当年的学生时代,勾起了不少回忆, 抱着这些美好的事情进入了梦乡。
结果,第二天一醒来,她便得知了这个巨大的噩耗。
她手下最省心、也最有出息的冬树把大投资人谭总得罪了!
冬树向来不惹事,但一出就是大事!
杜导解除了和冬树的意向合同,拒绝冬树拍摄自己的戏,甚至开始在圈内发布封杀冬树的消息。
罗倾被吓得心跳突突的, 当即打了冬树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小宜, 小宜说了医院的地址,罗倾连早饭都没吃,头发乱糟糟的便奔了过来。
冬树的胳膊受的伤比较重, 伤口虽然浅, 没伤到筋骨, 但是很长,当时有个保镖拿了匕首出来, 在她胳膊上划了一道, 现在她胳膊上缠了纱布,脸上还涂抹了药水。
路上,小宜已经在电话里和罗倾说清楚事情的原委了。
罗倾进病房门的时候, 面色铁青。
一进门, 她就忍不住嚷嚷:“你这个猪脑子在想什么!”罗倾很少这么说话, 冬树却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于是安静听着。
“为了个不认识的人,值得吗!”罗倾将手拎包在墙上砸得砰砰响:“你全毁了啊!你本来能演杜导的戏,以后能当一线,能成为影后,全毁了啊!”
冬树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床边的小宜眼泪便落了下来:“倾姐,对不起……”
“当时我不该喊冬树姐救我,但是我真的很害怕……”小姑娘哭得厉害,真切地为了冬树姐难过,又觉得全是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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