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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养大了真千金和真少爷(麦田雪人)


“不就在这里吗?”
这一瞬间,既生有些头晕眼花,他直直盯着台上的封年,想到了之前他不要脸的样子,天天跟在姐姐身后喊:“冬树姐,冬树姐。”
那时候,既生便有些烦他,觉得他是要抢了自己的地位。
既生长久地、深深地看着台上,看着姐姐贴着封年的身体,教给他一些动作,看着他们视线交汇,姐姐温和,而那个傻逼竟然有些娇羞。
既生的胸口有些憋闷,也许是摄影棚太闷了,他想着,责备着摄影棚的空气。但与此同时,他心中慢慢、慢慢生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罪该万死的念头来。
既然这个弟弟可以,那么他这个弟弟,是不是也可以?

既生来得时候悄无声息, 走得时候也悄无声息。
清卉知道他来过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挺吃惊:“那他来做什么?”
她觉得既生也许是在发什么疯, 她向来都觉得既生好像是有什么大病,因此并不在乎。
冬树忙了一下午,终于将封年的照片拍好了,她从其他人嘴里也知道了既生来过, 冬树猜测:“也许忽然有事要忙了。”
但她有些担心,于是给既生打了电话,电话倒是接通得挺快。
电话里的既生一如既往,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没事。”
“对,我在忙。”
他这样说,冬树便放了心:“那你下次来提前告诉我。”
既生答应了, 挂了电话后, 他坐在椅子上,沉默地发呆,下次去见她?他不知道那得是什么时候了。
他要好好收拾下自己的心情, 刚刚能接通她的电话, 还维持平静, 便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了。
现在他的力气已经全部消失,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渺小起来。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悲。
既生一动不动, 坐了很久, 终于捡拾到一点力气,才走到了办公室的柜子前,然后他打开了下方的柜子。
他注视着里面的东西, 从小时候, 到他和她分别的时候, 从她攒钱给他们拍的照片,到他收集的那些剧照。既生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变态。
他很想辱骂自己,想问问正常的外表下,那颗和常人无异、一样跳动着的心,是何时生出的龌龊想法。
他的腿不方便,但他仍然坐在了地板上,开始痛苦地剖析自己。
小时候,他们都单纯,只有依赖。
她是能给自己勇气的人,如果没有她,既生知道自己长不成现在的样子,也爬不到现在的位置。
他的腐烂,是从离别之后开始。
日日夜夜的想念,无助时的祈盼,陪着发病的妈妈时的痛苦需要另外的想念才能缓解,被江家人孤立的时候,他将过去的事情反复咀嚼。
那些过去的事情,伴随着长大的他和她,在他的咀嚼中,早就在原本的味道中增添了不同的滋味。
那些滋味如同药方中的某种药材一样,刚开始并不显眼,即使加多了,他也因为早就习惯,因此并未察觉。
但就像沉疴在药量足够的情况下忽然消散,这些滋味,在今天也轰然炸开。
既生被这股子全新的味道炸得头晕脑胀,炸得茫然恍惚,炸得惶恐无措。
办公室凉气打得很足,地板也是冰凉的,他在地面坐了很久,凉气早就进入他的身体,让他多年前的伤口开始疼痛起来。
但他却不想动,身体越痛,那么就像是龌龊的自己受到了惩罚一般。罪人就应当被惩罚,他平静地想着。
段季回公司后又忙了一会儿,他忙完了便准备回家了,临走前,他想去看看既生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段季打算和他汇报下工作的进展。
段季到了顶楼,发现既生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但椅子上并没有人。也许是走了,段季想着,那就明天再汇报吧。
至于灯亮着,这不是段季应该管的事情,会有相关人员来检查的。
段季心情愉悦,向前走了两步,视线无意中扫过既生的办公室里,忽然间,他视线顿住,结结实实被吓了一大跳。
段季小跑着冲了过去:“怎么摔地上了?”
段季手忙脚乱地扶起既生。
既生在地上坐了太久,伤口处有些发麻,段季花了力气才将他扶到了座位上。既生没说话,他看着段季,觉得这事段季要负一定的责任。
如果没有段季,他便可以糊里糊涂地当她的弟弟,看着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看着她发光,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自己能提供的所有帮助。
他忽略了她可能恋爱结婚的可能性,坚决地认为这都是段季的错误。
既然错误已经找到了源头,那么既生便不会再让自己难受。
他坐在了椅子上,腿上盖了段季铺好的深灰色毯子,发麻的痛感开始消退。既生微微仰头,然后用向下的视线俯视着段季。
段季刚收拾好,一回头,便看到既生这副模样,这是头一次他见到既生的这个态度。他明明站着,而既生坐着,他却感到了自己被既生睥睨了。一时间,段季有些头皮发麻。
“怎么了?”段季小声问。
他想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他细细一想,最近他做事都十分稳妥,没有做错过什么。
既生长久地盯着他,段季的鸡皮疙瘩从头皮向下蔓延。
既生并不是在吓唬段季,他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措辞。但想来想去,这样的事情,都没有什么能美化的余地。
于是,他终于开了口,用几个字给自己判了刑:“我喜欢我姐。”
段季满脸茫然,张开了嘴,头一次露出了一副傻样:“什么?”他觉得自己有些幻听了。
既生只能再次宣判自己的罪行:“我喜欢我姐。”他怕段季误解,于是特意解释:“我喜欢我姐,和封年一样。”
“不,”他想了想:“比封年要多得多。”
段季终于听清了,他脑子里翻转了无数想法,脸上出现了很多复杂的表情。刚开始有些懵逼,接着便是震惊。
再然后便是一言难尽。
既生不再说话,他向来不折磨自己。很多事情都有源头,他知道自己珍贵,是父母亲和姐姐艰难守护下来的人。
因此他从不内耗,不折磨自己。他能做到现在的位置,也不全然是靠自己。
能将问题抛给别人的,他便不折磨自己。
私密的快乐无法分享,但私密的痛苦如果分享了,那便是两个人的困扰。
现在他的痛苦很明显已经转移给了段季,既生平静地注视着窗外,觉得腿没有那么疼了。
段季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这辈子所有的表情都在脸上出现了一次。
最终,他嘴唇颤抖着,终于开了口:“江怀屹,你可真不是人。”
段季这些年里已经不叫他江怀屹了,一般叫他老板,偶尔叫他既生,但现在段季实实在在觉得他是个畜生,于是喊了他江怀屹。
既生点点头,认可了段季的总结。
“所以,”既生平静地说:“这个问题是我们两个的了。”
段季十分难受,现在一言不发的那个人变成他了,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觉得自己真是手欠,非得来找他做什么。
但没办法,段季已经知情了,他无意识地挖掘了既生未曾发现的私密,又被迫共享了他不可与人言的秘密。
他便只能做些什么了。
“不然,”段季想了半天,终于提了建议:“去王总的会所看看?”
王总那个不符合主流价值观的会所,里面有很多热情活泼又漂亮的男孩女孩,包容所有的性取向和审美偏好。
既生只去过那里一次,就因为觉得不适,便很快离开了。
他现在也不想去:“我不想去……”
段季严肃地劝说:“重病要用狠药医,你听我的,还是得去一趟。”
既然知晓了既生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于是段季深觉他们关系已经不一样了,说话掏心掏肺:“我觉得吧。你这种问题的出现,主要是因为没有过什么感情经历。”
段季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正确:“你看,你身边根本没有过其他的女孩子,就只有冬树和清卉。”
“你的选择范围太少了,不是冬树就是清卉,根本没有其他的。但是清卉吧……”段季想找找清卉的缺点,以此证明既生看不上清卉的合理性。
但段季想了想,清卉的长相说实话比冬树更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并且她性格虽然有些张扬,但其实也挺可爱。
段季觉得要是自己的话,他会喜欢清卉,而不是冬树。因此,他无法验证既生不喜欢清卉的合理性。
段季住了嘴,只憋出一句:“我觉得你还是得去王总那儿看看。”
他这样说,倒是显得王总就像是个高明的医生一样,能治疗既生所有的疾病。
他太坚持了,并且是目前唯一能为既生想办法的人,尽管有些不认同,但既生仍然点了头:“好。”
他们都是不拖沓的人,既然做了决定,那就立刻出发。
上了车后,段季就和王总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王总十分惊讶:“江总也来?”
段季和既生同样坐在车子的后排,但段季仍然压低了声音,掩耳盗铃一般微微转身,假装这样既生便听不清他说话了:“对,江总也来,王总帮忙安排下吧,找几个能陪着聊聊天的。”
“对了,”段季声音更低了:“要一两个情商低的,不会说话的,脑子特别直的,一点都不会讨好人那种。”
既生:……
王总:……
王总回答得挺艰难:“我们没有这样的人啊。”哪家的会所能招聘这种人来毁自己生意啊。
段季不强求:“那找几个演技好点的,能装成这样也行。”
挂了电话后,段季便看到既生的脸色有些不好,段季解释:“我倒不是要找和冬树像的,说实话,她那样的,也就那一个。我意思是,人吧,其实喜欢的类型比较像。你成长过程中肯定受她的影响比较多,说不定就喜欢这样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所以才发生了一点偏差。我们得试试对不对?”
既生不说话了,他闭上了眼,不再和段季沟通。虽然段季这药方开得有些太凶了,但如果有用的话,既生也愿意试试。
他想当个普通人,不想当个也许会被姐姐、被自己鄙夷的人。
段季深深舒了口气,觉得自己是个很不错的儿童成长问题研究专家了。

王总人不错,确实找来了符合段季要求的人。
但既生正襟危坐,和在会议室里开会没有任何差别。为了让既生能放开点, 段季拿来了不少酒,盼着既生喝多了之后,便能开始对女孩子感点兴趣,做点段季希望他做的事情。
被王总叫过来的女孩, 按照段季的要求,穿了T恤和长裤,脸上寡淡,没有什么妆容,她们安安静静不说话,扮演不会讨好的人。
但她们很明显对既生感兴趣, 看向既生的时候, 都眼睛亮亮的。
王总人不坏,虽然开的会所不怎么符合要求,但招人流程十分严谨, 来的都是自愿的, 给的工资也很高, 想走的时候也不阻拦,来去自由。
但能被这种工作诱惑的, 大多都是有心往上爬的, 他们早就打听好了所有客人的信息,盼着自己有更好的出路。
很明显,年少有为还未婚的既生便是十分优秀的人选。
只要既生愿意, 她们能扮演出所有他喜欢的样子。让他得到想要的东西, 与此同时交换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但段季的想法落了空, 既生喝了酒之后,渐渐话多了起来,但他仍然不靠近任何一个女孩,而是紧紧拉着段季的手,开始诉说自己的童年。
段季根本无法挣脱,为了防止既生的秘密泄露,他只能让那些女孩出去了,自己陪着既生。
那些女孩出去的时候颇为遗憾,看向既生牵着段季的手,她们眼神别有深意。
但这时候的段季还不知道。
他只觉得头大。
他被迫去倾听关于冬树的一切,听到最后,他终于明白,即使在很多人眼里,冬树是一个过于刚直、甚至有些讨厌的人,但在既生眼中,她是年少时的光,和分别多年里,他能艰难活着的所有依靠。
既生的酒越喝越多,拉着段季的手越来越紧,眼神却越来越清明。
酒壮怂人胆,他眼睛几乎要发光了,在昏暗暧昧的房间中,坦然认清了自己,并承认了一切罪行。
“我有罪,”他宣布:“但我并没有错。”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我爱上她,并不是一件邪恶的事情。”
“是我懦弱,”他包揽了所有的判决:“如果没有她,我根本活不下来。我还想继续活着,所以我只能爱着她,这根本没有选择。”
“并且,”他思考着,自甘堕落将自己与所有人对比:“我能给她我的所有。我比封年厉害,能解决她遇到的所有问题,我能陪伴她很久很久,我现在就能将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部赠送给她。没有人,能和我一样对她这么好。”
他说得越多,越是证明了自己爱上姐姐的合理性。
段季已经开始昏头昏脑了,他几乎被既生说服了,只能昏昏地点了头:“你说得对。”
因此,段季完全忽视了既生口中的漏洞:他所说的,全都是自己有多少爱她,而从未提及她会爱他的可能性。
他不敢奢想这样的事情。
那便罢了。
那天晚上,既生和段季在包间里睡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王总第二天到的时候,只看到两个在沙发上睡得皱巴巴的男人。
王总已经从昨夜被赶出来的女孩口中听到了一个添油加醋的故事。
女孩们说,江总喝多了之后,便一直拉着段总的手不舍松开,眼神欲泣,说着一些她们听不懂的往事。而段总似乎有所顾忌,因此将她们赶出。
因为工作的关系,王总对所有的性取向都十分包容。
他看向了段季,眼神暧昧:“段总发达了啊。”
段季:?
他的思维略微有些迟钝,但毕竟见多识广,立刻看懂了王总眼神中的内容,段季觉得受到了羞辱,加上昨晚的疲惫,让他有些失控,撕心裂肺一般喊起来:“发达你奶奶个腿!”
但既生已经恢复了正常,即使穿着皱巴得像是咸鱼一样的西装,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但他仍然十分得体:“多谢王总了。”
然后,他拉着段季的衣袖,将发疯的段季扯了出去。
到了车上
PanPan
,段季仍然余怒未消,觉得王总是个十足的智障。但既生看向了窗外,满脸大彻大悟一般的表情。
他认清并接受了自己的心意,从此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不会再因此感到畏惧。
但至于之后做什么,他没有任何想法。
他不奢求没有过的东西,就像他的右腿,记忆中从没有健全的记忆。现在更为昂贵的东西,他也不敢奢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认识现实,接受现实,就是目前他能做到的一切了。
这一夜的兵荒马乱,冬树并不知晓。
既生痛苦的心路历程,以及段季对王总生出的崭新仇恨,她也不知道。
既生发生极大变化的那一天,在冬树眼中,是很寻常的一天,她忙碌着自己的工作,并且获得了进展,因此全心全意地为了这件事感到了高兴。
每个主要演员的单独照片都拍好了,现在正在做后期。根据谷导妻子李老师的建议,现在后期出了三版效果图。
李老师和冬树一起看过之后,从里面选择了最合适的一版色调,在这个基础上微调,然后进行人物的布局和光线处理。
海报做得差不多的时候,冬树召集了所有人一起来评估,果然又发现了一些小小的问题。
媚媚最为细心,甚至发现了其中衣服褶皱痕迹不自然导致布料色泽不均匀的问题,这些问题被反馈给后期后,进行了最终的修改。
最后,冬树将最终稿发送给了电影节官方。
这些海报在官网进行公布,电影的热潮还在继续,因此很多人专程来电影节官网查看并下载了海报图片。
几天下来,《山河草木》的图片下载量比《争雄》高出了很多。
下载量的数字并不容易察觉,但没多久也被人发现,然后被一些观众截图发了微博,没有评论什么,但和票房数字明晃晃的对比,很是惊人。
电影上映时,观众们便已经意识到存在假票房的事情。这事和观众没什么关系,但票房是观众观影选择的体现,这样强行装作观众、代替观众说话的行为,多少让人有些不爽了。
当天下午,组委会便紧急修复了能查看下载量的BUG。
杜导这几天有些乏累,不怎么出门了,他实在是有些累了,拍完了电影,结果遇到了冬树的电影也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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