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三人就瞧见眼睫中挂着泪珠的姑娘快步离去,她们也顾不得里边到底是怎么个回事,慌忙跟了上去,谁知跟着跟着竟然是回了侯府来。
卧阁内的烛火被熄灭,画屏和采桃对视了眼,摇头无措地退到外头守夜。
稍稍演了一场戏的宋絮清也有些疲倦,才靠上枕衾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入了梦。
然而许是歇息得过早,宋絮清翌日清晨早早地便醒来了,醒来之后也没提昨夜的事情,只是佯装心情不适的模样,默不作声地前往书屋。
她在书屋一待就是一个早上,然而心中装着事,是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清晨来时书册落在哪一页,听闻采桃和画屏的细微交谈声回神时,书册依旧落在那一页。
宋絮清微微叹息,合上了书册推开门。
门外窃窃私语的两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颤,转身垂头:“姑娘。”
宋絮清垂眸睨了眼她们俩交缠在一起你点点我我点点你的指尖,心中便知她们有事,“什么事情值得你们俩窃窃私语这么久。”
画屏稍稍掀起眼眸,犹豫了片刻,为难道:“姑娘,采桃适才出府得知,京中传着些流言蜚语,但凡是前往长安街的人,都知晓了此流言。”
“流言蜚语?”宋絮清眼眸微微亮了些许,挑了挑眉道:“是我和王爷发生争执的事情?”
采桃点了点头,神色焦急,“奴婢也不知他们到底是从哪儿听闻的消息,只不过是一个早上而已传得如此广,姑娘可要奴婢和茗玥前去探听情况?”
吓得她都不敢多在外头逗留,紧赶慢赶地跑回来。
宋絮清眸中掠过一抹笑,拍了拍采桃的肩膀:“不需要过于担心,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之所以能够一下子传开,必然是有裴牧曜的操作在内。
更何况长安街的皖庭轩和琅汀轩皆是最能散播流言之处,只需稍稍在这两个地方布下话题,都不用一个早上只需个把时辰,话题就能够散开,更何况是这种能够引起人讨论的话题。
比起朝堂之事,百姓们显然是对情感之事更加感兴趣。
两个丫头闻言对视了眼,见自家姑娘神情明媚的模样,似乎一点儿也不为此事着急,更加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作者有话说:
(父皇为何要宋临萧回京)
璀璨朝阳伴着袅袅云雾探出了头, 姿态懒散地布满大地,穿过镂空花雕窗棂斜斜洒入。
偌大的宫殿内并无丝毫声响,朝臣们垂着头不语, 站在后头的人还能借着垂头的动作相视, 伫立于前边的臣子们别说是相视对眼,就是眸光都不敢挪开须臾, 定定地盯着地面。
本已到了退朝的时辰, 可陈深却未言语。
皇帝的眼眸若有似无地扫过堂下的众人,落在了裴翊琛的身上,不多时又往他的斜后方睨了一眼, 淡淡地收回了眼眸。
良久,他才看向不远处的宋祎,慢条斯理道:“恰巧众位爱卿都在此, 宋临萧不日将班师回朝, 着司礼监着手准备宋临萧迎接一事, 其他人配合司礼监筹备迎接之礼,莫要寒了将士的心。”
垂眸站立在下的裴翊琛身影微微一怔, 但不过须时又敛下了眸中的怔愣,清冽的神色渐渐取缔了他眸中的温和。
话音落下,朝堂内愈发静谧, 垂着头的朝臣们眼眸瞪大,不敢说话。
司礼监主事往旁边挪了一步,弯身拱手应下。
得到回应后的皇帝神情淡漠地‘嗯’了声,起身离开之际余光瞥了眼静伫在原地的裴翊琛, 仅仅是看了一眼, 不动声色地甩手离去。
散朝之后, 和宋祎交好的朝臣连忙贺喜着他, 驻扎边疆多年的长子终于得以回京相聚,皇帝并未说明宋临萧此次回京的时日,是以众人也默认了他日后也不会再离京,而是会留在京中。
裴翊琛抬起眼眸之时,眸间的神色散去,慵懒随意地睨了眼裴牧曜,道:“宋小将军回京你可要多多上心,不说是驻扎边疆多年,单论情谊有些事情你也是应当做的。”
裴牧曜嘴角微微扬起一缕笑意,颔了颔首:“自然。”
裴翊琛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须臾,明明和往常并无两样的语气,可现下落在他的耳中却显得尤为的刺耳,他语气不由得冷了几分:“孤还有事找父皇,便不和你多聊了。”
“皇兄慢走。”裴牧曜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不耐,但也未点破,恰如平日般拱了拱手目送着他离去。
直到裴翊琛的身影愈来愈小,裴牧曜扬起的薄唇不疾不徐地落下。
靖宁王府搜到的药瓶就像是一根细小到不注意看都看不清的银针,然而若是轻轻地扎入心口之中,只要一动,这根针便如同蛊虫般啃咬着心口肉,随之而来的就是钻心的酥麻。
现下裴翊琛就是如此,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风起云涌。
他穿过承天宫一道又一道的门走进主殿之中,眸光掠过垂眸批示奏章的皇帝,行礼道:“父皇,儿臣来了。”
批示奏章的皇帝神情专注,头也不抬地‘嗯’了声,又开始批示奏章。
皇帝视线并未多落于他处,偶尔还会递几本奏章给到裴翊琛,但他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安。
直到堆积的奏本被陈深端出命人送往各处,皇帝才有空端起茶盏饮了口清茶,饮茶之时他眸光微侧落在坐于一旁的裴翊琛,眸光无神,也不知是在想着些什么。
注意到皇帝打量的视线,裴翊琛捏着狼毫的指尖紧了一瞬,若无其事地落下笔,道:“时辰已经不早了,父皇早点歇息,儿臣便不打扰您了。”
皇帝将手中端着的茶盏放下,神色未变地抬眸,眼眸微微一阖,“你去吧,一连八日忙着处理你王叔的事情,朕现下也是有些疲倦。”
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裴翊琛可以出去了。
裴翊琛眼眸垂了几分,拱手往后退了几步离开,将将跨过门槛之时,就听到后头在唤着陈深。
躬身伺候在外的陈深连忙应了声,转过头对他行了道礼就匆匆忙忙地往里边走。
来时不过清晨日出之际,现下已经是晌午时分。
走出宫殿的裴翊琛仰首望着高挂于天际的烈阳,余光落向垂眸不语的陈英,不多时,陈英的脑袋微微一点。
他收回了视线,迈着大步离开了承天宫。
宋临萧即将回京的消息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就传遍了四处,就算只是盘旋于宣武侯府半空的鸟儿莫不是都听闻了此事,借着此由头往来贺喜的人并不少。
最初宋絮清还会在正厅陪同待客,但听出往来几人言语间对她与裴牧曜之事打探之意后,便觉得无趣,送走客人后寻了个回了暖玉阁。
这来往拜访的客人一茬接着一茬,热闹不已,直到深夜才散去。
送走最后一茬客人之后,就是坐在院中凉亭下吹风的宋絮清都觉得耳朵清净了许多,不由得揉了揉耳骨。
替她研磨的画屏见状笑了笑,“往来的人过多,姑娘今日抄书也都抄了一小册。”
宋絮清扬起下颌淡笑着扫了她一眼,笔触在纸张之上落下最后一笔,“我这儿离正厅还算是远的,都能听到往来的吵杂声,若是再住的近一些,别说是一小册,就是一页也是抄不下的。”
“往来贺喜的人多了些是会这样的。”画屏接过她手中的毛笔,动作轻柔地清洗着笔触,“公子离京多年,好不容易回京一趟,也不知会在京中待多久。”
“希望能够待久些吧。”宋絮清揉着手腕道。
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有许多年未曾见过兄长,自然是希望他待的时日能够多一些,若是可以,在京中驻留也是好的。
思绪回神之时,她余光中瞥见墙垣之处似乎有影子扫过,眸光一凛:“画屏。”
谁知画屏还未回声,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是我。”
随着话音而来的,是穿过丛林而来的裴牧曜。
隔着空荡荡的长廊望着烛火照射之下的他,宋絮清先是一愣继而一喜,脚下的步伐快了些许,迎着他走来的步履扑入他的怀中,环着裴牧曜腰身的她微微抬眸,“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得了点空闲时间。”裴牧曜垂眸凝着她宛若璀璨星辰的眼眸,薄唇印在她的额间。
看似淡淡的一吻却带着浓浓的眷恋之意,宋絮清下意识地阖上眼皮贴上他的胸膛,环着他腰身的双手也往里紧了些许。
跟在后头的画屏瞪着眼眸往后退了几步,心中又惊又欣慰。
也不知抱了多久,院外忽而传来一声叩墙的声响,惊醒了院中的两人。
裴牧曜抵着她头顶的下颌抬起,往后退了些许,垂眸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眼神清澈如水,噙着笑的嘴角又往上扬了几分。
宋絮清仰首借着烛火望着他,“就算是再忙碌,怎的不注意点休息,我听祈安道你近些日子常常只休息个把时辰,不要命了?”
眼下的青丝似乎都比前些日子重了些许。
裴牧曜再次将她搂入怀中,环着她腰身的手愈发的紧,像是要将她揉进怀中似的,笑:“他倒是会传消息的,我命他报平安他……”
“还好祈安和我说了,不然你还要瞒着我。”宋絮清抬起眸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截断他的话。
略显愠怒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嗔意,裴牧曜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笑容,似谓叹又似满足。
这时候,叩墙的声响再次响起。
宋絮清微微挣脱开他的怀抱,眸光掠过漆黑不见五指的墙垣,“万事小心,若有异动要告诉我,不要将我瞒在鼓中。”
“嗯。”裴牧曜颔首,“不远了。”
宋絮清明白他说的不远了是什么意思,心中霎时间闪过些许紧张之意,但她并未表现出来。
沉默须臾,她踮起脚尖在裴牧曜唇边落下一吻,仅仅一瞬之后便往后退了几步,挥了挥手:“你走吧。”
裴牧曜眸光深沉,凝着她笑意盈盈的双眸,嗓音带着些许喑哑:“等我来接你。”
宋絮清点头‘嗯’了声,再次挥了挥手。
望着翻墙消失的身影,她眸中的笑渐渐敛去,露出些许担忧来,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动。
墙外的祈安已经等候多时,见自家主子出来拱了拱手,迎着他清冽的眸光道:“主子,宫中来消息,陈英出门了。”
裴牧曜闻言,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掠了他一眼,道:“进宫。”
陈英离开承天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了他人的视线之中,他着意了拐了好几道弯才去的东宫。
他抵达东宫之时,裴翊琛正在书房之中,侍卫见他来后,往他身后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并无他人之后才领着他进去。
书房内,裴翊琛正绘作勾勒着竹叶,听到侍卫的通传声他才微微抬起头。
陈英躬身行礼:“殿下。”
裴翊琛神情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又垂眸继续着桌案上的画作,不紧不慢地问:“父皇为何要宋临萧回京。”
“奴才不知。”陈英睨见眼前人执笔的手微顿,忙道:“圣上并未提及为何召宋将军回京,仅仅是提过一嘴宋将军这些年驻扎边远之地也从未递折子请旨回京,想来也是安分。”
说完后见裴翊琛换了支笔触更为纤细的毛笔,陈英心中松了口气,踌躇须臾后道:“只是有一事奴才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裴翊琛头也不抬地道。
“圣上虽是今日才明说召宋将军回京,实际上已秘密召将军回京约莫半个……”
笔杆撞击桌案发出的响声打断了陈英的话语,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逼得他躬着的身躯再次弯下了几分,额间的碎汗滑落至耳根处,漫过脖颈消散开。
冽着神的裴翊琛拾起笔杆,“为何今日才来禀报。”
陈英倏地跪下以头抢地,颤着声道,“前些日子靖宁王之事惹得圣上龙颜大怒,奴才和师傅近身伺候并不能前来,是以拖到了今日,还望殿下恕罪。”
摆在前头的手也不由得他的心,直颤颤地抖动着。
裴翊琛掠了他一眼,“继续。”
陈英的头抵着地面不敢抬起,一簇又一簇的汗自他额间滑下,“晌午时殿下离去不久,圣上就召瑞王入宫,奴才端着茶水进去之时,依稀听到了王爷提及陉州之事,提到了个人名。”
裴翊琛停下手中的动作,“谁。”
陈英贴在地上的手紧了紧,“李锦,多年前伺候在二皇子身边的李锦。”
闻言,裴翊琛的眸光倏时间凝住,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无需抬头陈英都能够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异常灼热,热得他背脊直直冒汗,都要将衣裳给浸透了,耳边传来一道‘咔嚓’声响,似乎是毛笔断掉的声音,他抿了抿嘴,心中一颤一颤的。
裴翊琛眸光冷冽地扫过戳入掌心之中的碎刺,缓缓地捏紧,“孤知道了,你回去继续盯着。”
“是。”陈英的头抬起,往后退了几步之后停下脚步,抬眼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眸光不悦的太子。
裴翊琛知晓他在想什么,道:“你的家人孤自然会命人照顾好。”
陈英松了口气:“多谢殿下。”
他离去之后,裴翊琛久久都没有收回视线,直到眸光中出现顾沁宁的身影,才稍稍回了回神。
顾沁宁眸光扫过屋内,并无盛怒之下砸落的物件,她走进去。
裴翊琛朝她伸出手,“你怎么来了。”
顾沁宁抬手落入他的掌心之中,睨见他另一掌心中滴落下来的血渍,眉头微微皱起,不答反问:“你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裴翊琛顺着她担忧的眼神扫了眼右掌,不甚在意地说:“不小心折断了毛笔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闻言,顾沁宁微微叹息,“我去寻药来给你包扎。”
“不用。”裴翊琛拉住她的手,稍稍用力一扯将她拉入怀中,“小伤而已,不碍事。”
顾沁宁的下颌抵着他的胸膛,柔情似水的眼眸敛下了些许,“你每次都说是小伤,非要和你我相识时的伤势才叫重伤吗?”
“又生气了?”裴翊琛淡笑着,低着头看着她。
“没有。”顾沁宁往旁边侧了侧脸,不让他看着自己。
裴翊琛凝着她恬静温婉的侧颜,眼眸紧了紧,思忖须臾道:“你寻个由头,回株洲探亲几日可否?”
顾沁宁稍稍怔了下,抬起头看他:“为何?”
裴翊琛的指腹擦过她的眼尾,落在她眼下那滴小小的泪痣之上,眸光深邃暗沉:“京中恐有大变,你在此我不放心。”
顾沁宁眼眸颤了颤,很快就摇了摇头:“不要,我就在这儿,哪都不去。”顿了顿,又道:“你若执意要我走,那我走了也就不回来了,裴翊琛知道我的,我说到做到。”
裴翊琛自然是清楚她的脾性的,看似温婉如玉实则很有自己的想法。
见他迟疑不语,顾沁宁趁热打铁道:“京中生变,我就算在株洲稍有不慎也会被人擒住,倒不如就在这东宫之中。”
裴翊琛抿了抿唇,并未说话。
顾沁宁知道他这是在考虑的意思,侧耳贴上他的胸膛,温温柔柔道:“我只想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言闭,书房内静了许久,久到顾沁宁以为他不会同意之时,听到了他‘嗯’了下。
裴翊琛双手抵着她的肩膀,微微往后推了些许,温声道:“时辰不早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回去休息。”
顾沁宁颔了颔首,三步两回头地离去。
她走出书房后,等候在外头的平阳请安后走了进去。
身后的门扉被从里边合上,啪哒的声响挥去了顾沁宁眸中的笑意,她抓了抓丫鬟莹儿的手,抿住心神。
莹儿神情微凛。
顾沁宁缓缓地舒了口气,摊开她的掌心,慢条斯理地往她手中写着字,一字顿一下,生怕她看不清。
写完之后,顾沁宁抬眸看了眼莹儿。
莹儿瞳孔凝重地点了点头,扶着她往偏殿走去。
作者有话说:
开始进入收尾期,收尾结束后就正文完结啦
(你不曾有错吗)
京中一如既往的繁花似锦, 长安街角落的人影似乎比往常还要多上些许,自皖庭轩顶楼廊阁望去,可将整条长安街纳入眼帘之中。
珠帘叮叮当当作响之时宋絮清收回了视线, 回眸望向来人。
笑意盈睫的裴徽澜在和她对视上的瞬间, 雀跃的眼神噌得亮了些许,余光撇见已不再散雾的茶盏, 道:“现下还不到酉时三刻, 嫂嫂怎么来得这么早。”
“在家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早点儿出门坐坐。”宋絮清走上前,拎起茶壶给她斟了盏清茶, “今日又是哪阵风将你吹出宫了。”
相似小说推荐
-
我的女配人设崩了(浮生无望) [穿越重生] 《我的女配人设崩了》全集 作者:浮生无望【完结】晋江VIP2023-07-22完结总书评数:857 当前被收藏...
-
替身皇后不干了(鸽子飞升) [古装迷情] 《替身皇后不干了》全集 作者:鸽子飞升【完结】晋江VIP2023-07-25完结总书评数:1613 当前被收藏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