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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庭(弦珂)


宋絮清环视了圈院内的侍卫们,抿了抿唇:“岘文留下来探门外口风,其余人跟我走。”
作者有话说:

(姑娘就是谢家小姐寻的那位对比之人)
岘文领了命, 带着其中一位侍卫落轻脚步悄声朝着正大门的方向走去。
干粮是早就已经备好只待拿上便可以离开,宋絮清掀开茶壶盖将壶中滚烫的茶水倒入树木之中,又随手将茶壶和杯盏扔入修剪利落的灌木丛, 睨了眼摇摇晃晃的门扉, 带着一行人头也不回地往内走。
“姑娘,是我和祈安。”
就在这时, 忽而有道熟悉的嗓音透过门缝传来, 听到些许声响的宋絮清倏时顿下了脚步,漆黑的瞳孔渐渐放大,眼神直白地盯着门扉看着。
眼角余光撇见岘文惊喜的眸色, 宋絮清就知道自己并未听错,穿过人群快步地朝门口走去。
在她走来的时候,岘文已然走到门扉处, 透过缝隙和外头的人对着暗号, 得到熟悉的答复后他欣喜地对宋絮清颔了颔首, 在她的示意下推开门。
下一刻,祈安和茗玥等三人的身影落入宋絮清的眼帘之中, 她紧绷的心倏时落了下来,眸光扫过茗玥衣裳上布满的血迹,灰头土脸的模样也不知是经历了多少的苦难。
门外的三人在见到宋絮清之后, 提起的心也骤然松了口气,送走同行伴友的哀愁散去了些许。
看着他们稍显落寞的神色,宋絮清眼眸环过三人,想起回报时说的五人, 心中也明白了些许, 她招了招手, 嗓音带着些许嘶哑:“快进来。”
茗玥上前福身, 膝还未弯下去就被宋絮清扶起,她眼眸掀起,“姑娘……”
“无需多礼。”宋絮清指尖划过她黏在耳根处的发丝,挽至耳后,视线扫过站在一旁的祈安,心神稍宁,“适才得知你们失踪的消息,还以为你们还被困在那边,是何时脱身的?”
“属下们和他们没有周旋多久,趁着夜色回到了相遇之处,好在马匹都还在便策马赶回,只是途中遇到了他们支援过来的暗卫,所以……”祈安眸色暗了暗,隐忍的嗓音中滑过一丝哽咽,“再次脱身之后,属下等人将他们两人安葬之后才匆匆赶回。”
寂静的院子中只有祈安的声音,声音落下消失之后就只剩下微风徐徐拂过的气息,宋絮清嘴角微启,但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来。
性命当头,再多的言语都不过是苍白无力的陈词。
宋絮清眼眸慢条斯理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知晓他们都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也都想过或许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但真正降临之时仍是当头一棒。
耳侧回响着些许哽咽声,听得她心中闷得慌,想起那夜策马离去的背影,决然挺拔,她清澈的眼眸中荡漾着些许水光,可现下并不是好时候。
宋絮清准备还是按着适才的计划行事,清了清嗓子唤回了大家的思绪,“既然都回来了,那便随我一同离开。”
其他人拱手应是忙着收拾着干粮,唯独祈安神色微凛站在原处未动。
宋絮清叮嘱完秧婷务必带足干粮和水源,侧身便瞧见祈安欲言又止的神色,顷刻之间,就明白了他想说的。
她眸光不疾不徐地扫视着祈安,确定他无事之后摆了摆手,“去吧,你和泽川两人有一个跟在他的身边,我也能放心些许。”
“是,属下遵命!”祈安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接过茗玥匆匆递来的干粮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牵走稍作休息的马匹策马扬鞭离去。
宋絮清收回了视线,命岘文关上门,领着众人往厨房去。
石墙挪动开后,众人护送着宋絮清进入密道之中,还剩下秧婷和岘文之时,她忽而听到院中传来嘈杂的声响,心中一凛,也顾不上太多,当即伸手将两人扯进来。
短棍插入烛台上,石墙适时地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声。
前头探路的侍卫点燃了密道烛台上的蜡烛,漆黑不见身影的密道一丈一丈地被点亮。
不过五百丈的密道,若是直直走最慢最慢也是半个时辰的脚程,然而这当中却做得如同扰乱人心绪的迷阵那般,七拐八拐就不说了,有些要塞之地甚至做了三路方向。
若不是岘文对此稍微熟悉些许,众人怕是要花费上一天的脚程。
将将抵达密道另一处密门时,岘文领着几人先行探路,宋絮清不间断地走了个个把时辰,腿脚也有些酸胀,随处找了个地倚在墙垣上休息着。
“姑娘。”茗玥递了壶清水过来,另一手拿着包装整齐的干粮,“吃点东西吧。”
宋絮清接过水浅浅地呷了口润润嗓子,心中装着事情没什么胃口,也确实吃不进东西,摆了摆手:“你们吃吧,我吃不下。”
看了她一眼,茗玥心中了然,知道她在担忧着王爷的事情,道:“姑娘不必焦心,奴婢和岘文等人跟随王爷多年,并未见王爷做没有把握之事,王爷若是出手了必然是会成事,这是奴婢等人心中的共识。”
闻言,宋絮清微垂的眼眸稍稍掀起。
“姑娘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其他人,他们是不是这么想的。”茗玥又道。
说着作势要喊来秧婷,宋絮清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没有不信你,只是对这些事情有了新的认识。”
来陉州之前,宋絮清心知裴牧曜一步步走上那个位置需要费尽心神,但来到陉州之后亲身经历了这些事情,才对他的行事风格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
宋絮清的眸光掠过啃咬着干粮谈笑风生的侍卫们,最后落在茗玥的身上,她微微抬手,“我还不知道,你家在何处,为何会来做暗卫?”
茗玥不甚在意地笑道:“奴婢家中清寒,上有兄姐下有弟妹吃不饱穿不暖,也算是自个寻了个好去处,苦是苦了点儿,但是吃穿不愁,也算是实现了幼时的心愿。”
顿了顿,她又道:“除了祈安和泽川外,大家都差不多,都是谋求出路。”
宋絮清听完,若有所思地颔首点了点头。
这时候,前去探路的岘文带着人回来,他拱了拱手:“王妃。”
宋絮清收回飘摇的思绪,站直了身,“如何。”
“前边就是废弃井口,架上云梯后攀爬上去即可,只是……”岘文沉思须臾,在她的示意下继续道:“只是现下是白日,若是这么多人出去怕是会引起他人注意。”
“那便等到天黑在行事。”宋絮清吩咐道,余光睨见众人都颇为疲惫,目光闪了闪,挥手示意他休息去,“让他们都好好休息,夜里出去后也不知会遇到什么事情,修养好精神待夜间行事吧。”
说完后,宋絮清找了个位置,随意坐下,眼眸微阖闭目养神。
秧婷悄悄地走近瞧着王妃清丽的面容,扯了扯茗玥的衣袖,下颌微微扬起示意她同自己离去,“王妃已经有两日彻夜不眠,时常梦魇惊醒,现下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就不要打扰她了。”
两人走到无人之处后,秧婷才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告知了茗玥,尤其是日常起居方面的事宜,更是事无巨细。
初初送走裴牧曜的那两日,宋絮清还能够带着他们一行人谈书策论,闲时还找了块空地搬出书册,做起了教书先生给他们讲着书册中的学识,偶尔还会带着他们手谈一把。
不过连同宋絮清在内,众人的棋艺都不算精通,就算是玩着五连珠也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结束,一个个对弈下来,院中满是欢声笑语。
只是时日的推移,货船靠岸的前日起,秧婷便敏锐地意识到王妃的不对劲,日间在众人面前她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到了夜里后辗转反侧多时,久久都无法入眠。
天将将亮起之时好不容易入了睡,但不过个把时辰便醒来。
茗玥听着秧婷所言,眸色中逐渐染上惊诧的色彩,她转身看了自家姑娘一会儿,心中叹了口气。
京中谁人不知侯府嫡女娇生惯养长大,就是磕磕碰碰都是少有的,可现下看到宋絮清如此坚韧的模样,奔赴之余还不忘带着他们一行人离去,面对四起的危机时游刃有余,一点儿也不似众人印象中的样子。
“初见王妃时,还以为是个娇娇大小姐,可相处了几日之后,便知道她一点儿也不像京中那群人所言那般。”秧婷仰头饮了口清水,浸润言语导致的干涩喉咙,“你说京中那群人是不是识人不清,以前竟然都拿谢家小姐来和王妃作对比,还说王妃比不上谢家小姐,我看他们才是被戳瞎了双眼。”
“有对比才有吹捧。”茗玥将手中的干粮递给秧婷,接过水壶仰头喝了口,抬手擦去嘴角滑落至颈部的水渍,“谁都知谢家小姐学识渊博,但若是想要将这份渊博凌驾于京中众贵女头上,自然是要找个对比之人,而姑娘就是谢家小姐寻的那位对比之人。”
秧婷啃咬着干粮的动作微顿,瞪着眼眸心急地咽了干粮下肚,“你的意思是,这是谢子衿故意而为之,有意散播此类传言?”
这下谢家小姐也不叫了,直呼其名。
茗玥视线转向眉梢紧拧的姑娘,颔了颔首:“王爷命我私下调查谢家小姐的事情,我四下探查了番才发现不对劲,只是是在离京前我才探查到了此事,若不是来陉州,她现下都不知在何处了。”
接到命令之后,茗玥着意从京中的流言蜚语开始探查,这一探查才知道,原来京中多嘴多舌之人时常会将姑娘和谢子衿一同对比,每每提及姑娘之时,最终还要说一嘴谢家小姐如何如何,再往深处一探,才知竟然是谢家小姐命人刻意为之,为的不过是衬托自己的名声。
寻其他世家女做对比,又怎能达到利用侯府嫡女做对比的效果。
谢子衿也是摸准了宋絮清不谙世事不理是非的心性,这才敢如此行事,若不是顾及着侯府的名声,她只怕是会让这些传言传播得更加肆意,更加肆无忌惮。
秧婷听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啐了声:“这谢子衿也是闲得慌,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才会想着些歪门邪道之事,怪不得王妃入府之前她也胆敢做出那般不要脸的事情。”
何止如此,除了茗玥外,其他侍卫们都只听说过京中的流言,只知谢子衿妄图在王爷王妃大婚翌日进入王府,谋求侧妃之位,属实是令人不耻。
而茗玥却知谢子衿为了进入王府,是真的要对姑娘下死手的,若不是当时姑娘反应及时,怕是已经破了相。
思及此,茗玥收回眸光:“王爷让你寻的东西,可有寻到?”
秧婷闻言,面色神采飞扬,言语间满是骄傲:“自然,我就是寻不到,也会压着胡大夫去制出来。”
茗玥颔了颔首,嘘了声,悄声朝宋絮清走去,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找出毯子,轻手轻脚地给披上,生怕惊醒了她。
或许是真的累着了,宋絮清足足睡了有两个时辰,等她醒来之时,众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宋絮清揉了揉朦胧不清的眼眸,掩嘴打了道哈欠,人还没有站起来先道:“走吧。”
“姑娘若是还没有休息好,还可再休息一会儿。”茗玥望着她眸下的青丝,担忧道。
“不要耽误事情了。”宋絮清撑着她的掌心,站起身来抻了抻手臂,跟在岘文身后带着众人离去。
岘文领着两个侍卫先行爬出了井口,确定四周无人之后吹了道口哨,告知宋絮清上头是安全的,可以上来。
望着看不清高度的云梯,宋絮清听秧婷在担忧自己要如何上去时不由得露出了个笑容来,她双手搭在云梯两侧踩上去,俏皮地道:“不用担心我,爬过。”
她澄澈透亮的眼眸微眨,眨进了秧婷的心中,嘴里念念有词地惊呼着好美。
宋絮清垂眸凝着云梯的梯子,一步一脚印地踩着,确定踩实之后才往上爬。
直到仰头能看清圆井之上的闪烁繁星时,心中也漫起了点点期冀,继续向上攀爬着。
即将探身出井之时,宋絮清眼前忽而出现一道掌心,夜色之下并不能看清这道掌心的纹路,边抬头边道:“我不需要,你再去附近查看是否有……”
说到一半抬起的双眸倏然坠入一双深邃如清潭般的眼眸,他深沉幽暗的眸底掠过些许笑意,引人想要窥探其中。
宋絮清眨了眨眼眸,心中渐渐漫起一股不知名的涩意,狠狠地拽动着心口。
她轻启的唇瓣颤动了好几下,才溢出了声:“裴牧曜,你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加班,没有双更,但有4k字的单更大肥章!

(怎的不责怪你俯首称臣的主子)
恰如明月清风透亮的嗓音徐徐入耳, 凝着那双欲语还休的眼眸,裴牧曜的心口紧了紧,胸口处就像是被人轻轻地揉捏过, 带着些许痒意,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涩意。
他的嗓音微哑:“是我的错,来迟了。”
听着他满是歉意的话语, 宋絮清抿唇摇了摇头, 松开紧抓着云梯的左手落入他摊开的大掌之中,就着他的力气轻盈地攀了上去。
宋絮清落地的顷刻之间还来不及站稳,眼前的人微微一扯就将她拉入了怀中, 贴在她腰间的掌心密不透风地贴着,将她狠狠地搂在怀里。
她来不及高兴,便感受到他指腹微颤, 似乎带着些许劫后余生的庆幸。
宋絮清心尖被人拉扯了一下, 想要挪开须臾看看他的表情, 但却在往后退的一瞬间又被摁回了怀里,如同擂鼓般激烈的心跳往外闯, 透过胸膛透过层层叠叠的薄气,敲击着她的耳鼓。
裴牧曜凌厉的下颌抵着她的脖颈,微微摩挲着。
好半响, 他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垂眸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眸中闪过一丝歉意,他指腹掠过宋絮清的嘴角, “抱歉, 是我……”
宋絮清抬手捂住他的嘴, 余光瞥见垂头站在一旁的祈安, 心知应该是祈安将事情汇报给了他,是以本该在忙着筹谋蹲点宋淮安之事的他才会赶到这儿来。
她抻开双臂,眸光含着笑仰头和他对视,“你看,我根本就没有事,在他们破门而入之时就进了密道。”
“嗯。”裴牧曜薄唇翕动,她水汪汪的澄亮鹿眸蕴含的笑,眼尾眉梢轻轻扬起,“听祈安说了,嗅觉足够敏锐,很厉害。”
若是晚了一步,怕就已经陷入困境。
宋絮清一行人才进入密道,裴翊琛派出的暗卫就将庄子团团围住,部分暗卫破门而入搜寻着院中。
但不过须刻之间就被皇帝派来的侍卫围堵在院子之中,手起刀落将其灭了全部的活口,一个都不曾放过。
井口处声响渐渐消散于天地之中,宋絮清回眸就见所有人都已经垂眸伫立在侧,个个嘴角都噙着的笑意,她还是不太习惯在众人面前亲亲我我,清了清嗓子:“你回来了那边可还行?”
她粉嫩的双颊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裴牧曜不由得上手拂过,眸中掠过淡淡的笑意,“若是我离开了一步便不行,要他们有何用。”
宋絮清听出了他话语中手到擒来之意,扬唇笑了笑,只是笑了不过须臾便敛下了,“准备何时动手?”
“今夜。”裴牧曜嗓音淡淡,语气就好似在跟她探讨着今日夜色般慵懒。
闻言,宋絮清怔愣了下,清亮的眸子渐渐褪去了笑意。
裴牧曜微掀眼皮,扫了眼满是耀眼星辰的夜空,环在宋絮清腰间的指腹略微点了点。
敏感的腰侧霎时间传来一阵麻意,宋絮清浑身颤了颤,紧抿着唇不让喉间滑出的呻.吟溢出口,只透出点点闷声,她抓住裴牧曜作乱的手指,“痒。”
裴牧曜闻言垂下眼眸,睨见她娇嗔的模样,喉间上下滚动了下,薄唇溢出一抹轻笑,暧昧不已。
少顷,他稍稍俯身在她耳侧,刻意压低了嗓音,神色慵懒地说:“如此敏感,日后可怎么办才好。”
宋絮清惊得手忙脚乱地捂住他乱说话的嘴,下意识地环视了周遭一圈,确定相隔几丈的暗卫们不会听到后才松了口气,“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裴牧曜定定地看着她,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看着白皙娇嫩的鼻尖慢慢染上粉嫩的余晖,眼眸暗了暗。
良久,他眸底的掠夺之意快速敛下,轻咳了声,正色道:“可要和我一起去?”
听到这句话,宋絮清神色中的羞涩瞬时褪去,看清他并非在开玩笑之后,忙不迭地点点头,生怕回应慢一步他便反悔了。
裴牧曜就知她定会前往,心下早就有断定,也不犹豫,唤来了祈安。
退到五丈开外的祈安听到主子的声音后反应极快地走上前,“主子,李锦那边属下已经派人前往缉拿,若是擒到了人,是直接押送回京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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