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纳入的人越来越多,今日是这家大臣的女儿,明日是那家功臣之女,后日是送来和亲的姑娘,东宫内的人越来越多,多到她都懒得再去数,纳就纳了。
若是他哪日去了哪屋她都要牢记在心,往后入了宫,怎还数得过来,她不愿争夺也不愿生事,本以为就这样下去了,然而一双儿女却惨死宫中。
徐槿澄伸手拨动着缸中的水面花纹,扬去了映照在内的月光,黯然轻嘲地笑了笑。
经历了这么些事,她怎还会将心放在他那处,就这么过下去就成了。
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去做的。
适才听皇帝意思,不过是觉得裴翊琛去侯府不是时候,而不是对他选择侯府之女为正妃这事有疑议。
徐槿澄想起那日前来宫中拜见的宋絮清,少女朝气蓬勃的模样与这沉闷的宫殿格格不入,若是被拘在这深宫中久了,如初生朝阳的她也只怕会在某时某刻忽而散去了活力。
且对于女子而言,她名义上的长子并非是个良人,何必进来遭受与她相同的苦楚。
她敛去了心中的思绪:“寻个时间,把消息递出去。”
花意:“是。”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男女主没有出场的一日,明天就出来啦!
(小心太子)
临近夏日时节, 天也是忽冷忽热的,白日中恨不得融在冰桶中,夜里却觉得有些许凉。
皎洁纯净的月光落在池水表面, 徐徐而过的凉风吹荡起了池水。
三个丫鬟守在凉亭外院, 静置于石桌上的辰漏缓缓流逝着,已近巳时, 凉亭深处仍有影子随风摇曳着。
明日就是国子监开课的日子, 且在回国子监的次日就会迎来小考,此次小考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还是宋絮清进国子监的第一次测验, 是以这几日她日日夜夜都在攻读课业知识。
小厨房的丫头端来了祛火的绿豆粥,还有些平日里姑娘喜欢的糕点。
接过丫头手中的端盘,画屏小心翼翼地摆在圆桌上, 出声提醒道:“小姐, 厨房准备了点新鲜吃食。”
甜腻的香气在空中弥漫开, 宋絮清摊下书卷微微侧过眸来,“都是些什么。”
“冰镇过的绿豆粥, 还有芋饼和枣泥糕。”画屏一样一样地说着,也不担心她不用。
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宋絮清轻轻地笑了声,随手给书卷做了记号起身过去, 用汤勺舀起飘散着绿豆清香的粥放入口中,清甜可口的浓粥在喉间绽开。
“小姐。”
听到声音的宋絮清等人循声望去,只见张嬷嬷面带笑容地领着众丫鬟匆匆走来。
众丫鬟常见张嬷嬷,却从未见过如此喜悦的她, 她福身行礼道;“小姐, 少爷给您送的及笄礼到了!”
汤勺‘啪嗒’地砸进绿豆粥中, 溢出点点黏腻的汁水落在宋絮清的手背上, 她心中燃起点点期望:“哥哥可有回来!?”
说到这个张嬷嬷也摇了摇头,“少爷无召不得归京,送来贺礼的车队路上遇到了暴雨,迟了几日才到的。”
无召不得归京。
是宋临萧离京时,侯府为了堵住攸攸之口给到皇帝的承诺。
许是和宋家世代武将有关,宋临萧自幼钟爱于武术,天赋异禀,他在十四岁那年参了军,十五岁那年边疆爆发战争,就随着军队前往边疆,在这次的战役中一战成名,是众人口中年少有为的男子。
宋临萧驻扎与边疆已有七年,这七年间从未归京,他们之间也多是书信往来。
前世宋絮清离开东宫前,圣上有将其召回京中,然还未等到他入京,她就已经回到了今朝,最终哥哥是何结局她也无法知晓。
不多时,阵阵脚步声传来。
摇曳的灯笼挡住了宋絮清的视线,她踮起脚尖探头望去。
三五人为一道抬着漆着红木的箱子走进来,饶是有心数也数不出有多少道。
画屏心思伶俐巧妙,也知晓宋临萧送礼的习惯,留下了走在最前头的两个红木箱子,剩余的都由采桃领着人往库房去。
抬着贺礼而来的小厮掀起红木箱子的盖头,宋絮清看去,其中一个箱子间堆满了女儿家喜欢的衣裳,但风格并不是京中流行的样式,而是颇有边疆风情。
小厮抬起另以红木箱子盖头时,翘首以盼的众人都不由得发愣,箱子中竟是满满当当的书卷。
宋絮清眨了眨眼眸,随手拾起一册书卷。
送礼而来的小厮道:“少爷听闻姑娘近段时间爱好读书,对音律也颇感兴趣,便四处搜罗了当地时兴的书册和琴本送来给姑娘,说这琴音和京中所盛行的高山流水淡雅如菊的调调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宋絮清哧地一笑,都能想象得出宋临萧在说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合上书卷道:“替我谢过哥哥。”
小厮拱了拱手,时辰不早他们也就不在暖玉阁逗留,等待送去库房的小厮们回来后就出了府。
宋絮清招来茗玥命她去取来琴,跃跃欲试地照着琴本舞着琴弦,激荡而又断断续续的琴音回荡在暖玉阁,久久未消。
导致翌日清晨,要去国子监的她倒是难爬起来,上马车入了舆后倚着踏垫睡了个回笼觉,去尚书堂的路上,也是时不时就打着哈欠,就是清茶也无法将她混沌的思绪拉扯回来。
宋絮清是首个抵达尚书堂的,趁着众人还没有来,半趴在桌子上入了梦。
直到耳侧响起犹如指端搓磨过琴弦发出的杂音时,她倏地睁开了眼眸,径直撞上裴徽澜饱含笑意的眼眸,以及即将点在她脸侧的指尖。
裴徽澜见她醒来,收回了手:“你昨夜做什么去了,眼下青丝隐隐发黑。”
“练琴。”宋絮清边说边坐直了身,手心捂在嘴边慢条斯理地打了个欠,欠打到一半时,眼眸中映出道墨灰色的身影。
她还以为是睡迷糊了,然眨眨眼眸之后这道身影依旧未消散,下一瞬他转过身来。
男子狭长的眼眸中溢出点点笑意,神情间散发着缕缕摄人心魄的温柔缱绻,他望着她:“醒了?”
宋絮清心中狠狠地一跳,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点头:“嗯。”停顿须臾,问:“你今日怎会来这儿?”
问出口后她又隐约觉得自己多言,正要出声解释时,裴牧曜随口道:“昨夜意识到肚中笔墨空空,寻思着也当来和太傅学习一二。”
宋絮清:“……”
若他都笔墨空空,在场的绝大部分人便是毫无学识可言了。
不过此话不等她反驳,就见裴徽澜仰头长叹了口气,嘟囔道:“想来见人就直说,何必要言语攻击我们。”
宋絮清讶然,双眸微微睁大四处观望着,也没见这尚书堂内多了不熟悉的身影,“谁?”
眸中映着她怔忪的模样,裴牧曜深邃如黑夜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见她依旧满眸茫然的眼神,他笑了笑,“别听徽澜胡言乱语,我就是来寻太傅谈点事,晚点还有点事情要办。”
宋絮清恍然大悟地颔了颔首,也没听闻过他曾与太傅有所交集。
转念一想,“可是端午佳节的事情?”
裴牧曜语调稍稍扬起:“嗯。”
宋絮清了然,端午节庆是件大事,除了裴牧曜所掌管安排的活动事宜之外,宫中皇后也筹备着宫宴,届时将宴请群臣及其家眷入宫共庆端午。
前世她在东宫时端午节庆都是裴牧曜一手操办的,听闻都尤为有趣,不过那时她在宫中陪同皇后操办宫宴之事,也未能出宫一看,这一世倒是能有这个机会了。
只是……
在此之前端午节庆均是由裴翊琛来操办的,一直到宋絮清入东宫的第二年才交给裴牧曜,那段时日东宫之中氛围十分紧绷,日常伺候的宫女太监出入的脚步都轻了许多。
宋絮清眸光掠过时不时朝这个方向看来的众人,沉吟片刻,取出砚石注入清水研墨。
就在众人都以为她准备书写纸笺时,她又将墨石摆好,就好似只是为了一刻钟后的课业做准备,他们被吊起来的心倏地落下,顿时觉得无趣。
意识到撇来的眼神逐渐减少时,宋絮清指尖点上长桌,沾了点适才故意溢出的一道清水。
她微掀眼皮睨了眼裴牧曜,指尖轻盈地划过桌面,落下四个字。
‘小心太子’。
指尖停下时,头顶传来几道低笑声。
宋絮清收回了手,下颌扬起时道出抹优越的弧度来,狐疑地看着眼前人。
裴牧曜目光中闪过丝玩味儿,打量了她半响,微微俯过身:“我用他的人。”
忽然拉近的距离应该引起的颤抖被他口中的话语给吸引过去,宋絮清眨了眨眼眸:“嗯?”
话音落下后,耳侧感觉到温热的鼻息洒在耳侧,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那么点近,她抿了抿唇,悄无声息地往后仰了仰身。
耳侧的红润蔓延至脸颊处时,只剩下淡淡粉嫩余晖,少女偶然流露出的模样美得不可方物。
裴牧曜敛了敛眼眸,低声正色道:“他这么多年操持得这么好,我为何要去改变,继续延用他的方法他的人手,我也乐得清闲。”
说完后他慢慢坐直了身,注视着她的眼眸抬起落向另一处。
宋絮清来不及想太多,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站在门扉外的陶太傅,以及陶太傅身侧的昭庭司掌院,本该在昭庭司的他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国子监,而且此处还是尚书堂。
裴牧曜指腹点了点她桌上的宣纸,不疾不徐地起身整理好衣裳。
宋絮清怔怔地看着他指腹点过之处,瞥见前头的皇子们眼神都随着裴牧曜的身影而去,镇定自若地掀开了宣纸,一道折叠工整的纸笺映入眼帘。
印有墨迹的纸笺被笼入长袖之中收好,她也不急着看,而是跟随大家一起看向了站在外头的裴牧曜,他嘴角噙着缕笑意,不知在和陶太傅谈论着什么。
宋絮清想起他所言的话,延用裴翊琛的方法及他的人手,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一方面来说裴翊琛往年操办各类嘉庆都很是吸引人,另一方面来说,若是延用他的方法和人手,想必他也不会趁着此次活动期间生事,他手下的人在筹办活动时也会顾虑到他的面子,自是会把这事热热闹闹地办起来。
作者有话说:
周六开始双更,明天也尽量多更新点字。
(谢子衿为何不入国子监)
端阳节降至, 京中各商户也紧锣密鼓的筹备庆典活动,官家开展的活动早早的就已经开始。
各户百姓也都在家中挂起了艾草,女儿家们也纷纷拴着五色丝线, 端阳节当日一早就有不少百姓出门祭龙, 位于盛京西侧的江河也挤满了身影,翘首以盼着个把时辰后的赛龙舟。
宋絮清早早的就被云光叫醒, 踏着清晨朝阳余晖赶往江河边, 饶是如此她们抵达时河岸两侧已经挤满了人。
云光非常有先见之明,半个月前就在附近的酒楼预定了临江隔间,且观赏位置极佳, 恰好可以看到抵达终点的胜方。
和她兴高采烈的模样不同,宋絮清耷拉着脑袋,时不时地掩唇打欠, 打到眼眸都湿漉漉的。
“尚书堂特地提前两日休沐让我们好好休息迎接端阳节, 你晚上不睡觉做什么去了。”云光牵她的手领着往厢房去, 不解地摇头:“难不成你又寻到了什么好玩的去处?”
闻言,宋絮清抬眸扫了她一眼, 煞有其事地‘嗯’了声。
云光顿时来了兴趣,双眸闪烁着澄亮的光芒,“何处何处!?”
宋絮清作势拉长了语调, 道:“我家琴室。”
云光:“……”
她嘴角抽搐了几下,道:“你最近可真无趣。”
往年此类大型活动,都不需要任何人告知,宋絮清就会安排好所有事情并准时准点地抵达场地, 落水醒来后别说是参与各式庆典, 就是酒楼都少去了, 甚至还喜欢起了音律。
要知道在此之前, 她最不喜的就是音律,天音阁人满为患时她都未曾踏进去过半步。
云光又道:“莫不是我家的池水有问题,把你的头脑灌坏了?”
她问的很是认真,甚至踮起了脚尖,势要看看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宋絮清忍俊不禁地侧身躲着她,“说说就得了,你怎么还来了兴趣。”
云光撇撇嘴,深深地叹了口气:“连你都不陪我玩了,我还要去哪儿找玩伴儿。”
话音自嘴边溢出时,一道欢快雀跃的声音响起。
“我呀,你来找我玩,我保证不会拒绝你的。”
傅琬神情娇俏地蹦到她们眼前。
云光嫌弃地‘咿’了声。
傅琬见状也佯装嫌弃地往后退了半步,“你若不想要我陪你,那你就去和宋絮清一道用功学习去吧!”
“那我可不要。”云光毫不犹豫地说,甚至还往旁边挪了挪,“我可不想像那些贵女似的,每日每日地跟着你一同学习。”
“没错!”傅琬赞同地颔首,四处观望了圈确定没看到来人,小声道:“我听闻沈知鸢日日都学到子时,谢子衿更是可怕,竟然到了丑时!”
宋絮清闻言挑了挑眉,是有听闻京中不少世家贵女近日学习热情高涨,没想到是到了如此地步。
不过有一点她搞不明白,“谢子衿为何不入国子监?”
以谢子衿的成绩而言,怕是在三年前就能够入国子监研读,可至今都未见她将名册呈报至国子监,也没有参加国子监的入学测。
“谁知道她呢。”
云光和宋絮清一样,都没有和谢子衿有过多的交集。
如此,她挪着眼神落在傅琬身上。
傅琬被云光求知若渴而又炽热的眼神吓得发愣,好一会儿才道:“你可别冤枉我,我和她不熟,要问问沈知鸢去。”
宋絮清失笑,她也只是问问,倒不是真的要出个答案来。
不过在两人的插科打诨之下,头脑间弥漫的睡意浓雾也消散无踪,清醒了不少。
宋临萧送来的那一箱书册倒是很吸引她,莫说是书卷中提及的边疆风俗逸闻,就是琴音也尤为动人,和他说的一样,弹奏出来的乐音同京中流行的并不相似,甚至可以用南辕北辙来形容。
令她这几日在书卷和琴音之中流连忘返。
酒楼隔间就在首层临江之处,都不需要探头就可以欣赏到江边的风景,伴着徐徐江风不亦说乎。
宋絮清才提起裙摆落座,就听到傅琬惊呼道:“瑞王!”
闻言,顺着傅琬指尖点点的方向望去,就瞧见屹立于众人之首的裴牧曜,他一袭玄色云纹锦袍姿态慵懒而随意,剑眉下眸光似春日雪色般清冽孤傲,在一众男子间很是突出。
别说是女子,就是不少男子听闻瑞王监工,也纷纷侧头望去。
听到倏地响起的讨论声,云光轻啧摇头,带着疑惑问:“你以前不是曜哥哥曜哥哥的喊,今天怎么喊起瑞王了?”
皇后未出阁前曾在国公府借住过半年,因此裴牧曜和裴徽澜和国公府的关系都较为和睦,更可以用胜似亲人形容,傅琬幼时见过兄妹两人的次数要远远超过其他世家贵女。
尤其是裴牧曜和她哥哥傅砚霁关系甚佳,她也得以常见到裴牧曜,若真是细数起来,指不定比裴徽澜见到的次数都要多上些许。
“你懂什么。”裴牧曜转身离去后,傅琬收回眼眸,娇嗔道:“我可是大姑娘了,再喊曜哥哥被人误会,多不好。”
说这话时,傅琬时不时地瞥向宋絮清。
看得宋絮清满是雾水,眸带疑惑地看回去。
正当傅琬要开口解释时就听闻外头传来一道讥讽声,绵密的嗓音还颇为耳熟。
宋絮清循声看去,眸光越过珠帘见顾沁宁神色柔和地站在那儿,在她对面的是神情稍显激动的沈知鸢,听上去似乎是发生了口角之争。
听了会儿墙角,这场争端就像是沈知鸢单方面的口角,任她说了半天顾沁宁也不言分语,像极了前世和东宫其他妾室发生争执的她。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顾沁宁侧眸望来时,宋絮清在她的眸中看到了些许不耐烦。
顾沁宁应当也是没想到会碰到她,视线相撞时,她不耐的眼眸怔愣了下,不过须臾片刻就恢复了柔和,朝她稍稍颔了颔首致意。
宋絮清点了点头,余光瞥见站在她身旁的丫鬟,下意识地撇头看了眼茗玥。
然而茗玥并未有任何的反常,是个局外人。
宋絮清端起茶盏抿了抿茶水,指尖摩挲着刻在杯盏上的桃花枝。
思索着裴牧曜到底是如何将茗音安插在顾沁宁身侧,伺候在她身侧的丫鬟,裴翊琛的手下都应该细细盘查过才是。
这时候,垂挂的珠帘相撞。
傅琬和云光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她的手,低声问:“她怎么来这儿?”
闻言,宋絮清垂眸沉思的眼皮掀起,只见顾沁宁动作轻柔地挥开这座隔间的珠帘,脚步盈盈步步生莲地朝她们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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