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特派快递员(榆前疏火)

但她这次并没有感到害怕，她大概知道了这是岁穗的本事。
她找了个隐蔽又安全的地方，将自己藏了起来。
另一边，隐去身形的岁穗又回到了石神婆所在的屋子。
“阿丽，我有些后悔了。”她刚穿墙进入屋子，就听到石神婆苍老且疲惫的声音。
岁穗闻言看去，发现石神婆依旧坐在之前那张椅子上。
而与之前不同的是，她前面的桌子边，多了一个同样带着斗笠的年轻女子。
不过，岁穗却敏锐地察觉到，这名被换作“阿丽”的女子身上的气息十分混乱。
生气和死气杂糅在一起，她并不像是一个普通人类。
“呵。”阿丽转头嗤笑一声，“你后悔什么？现在开始良心发现了？”
“明明这件事，是你先迈出的第一步。”
阿丽说完便回过头，她伸手拿起桌边那薄薄的、纸片一样的东西，随后将其沾上一旁罐子中的混合物。
做完这一步后，她把这两张东西分别贴到了郝甜甜和那个婴儿的额头上。
只见那张东西刚附上两个孩子的皮肤便开始抖动，像是贪婪吸食血液的蚂蝗一样，迅速了膨胀起来。
而旁边阿丽已经闭上了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
隐身在一旁观望的岁穗立马出手，她指尖的阴气流出，将那两片东西掀离了郝甜甜两人的额头。
“怎么回事？是谁在屋里！”阿丽瞬间睁眼。
瞥见掉在桌子上的薄片后，她目光警惕地看向四周，似乎想找出打断自己进行仪式的人。
阿丽身后的石神婆反应比她更加迅速。
石神婆飞快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几滴瓶中的液体放在手心后，她伸手将液体抹上了自己的眼皮。
“是你？”在牛眼泪的帮助下，石神婆发现了不远处的岁穗。
“她是谁？”同样抹了牛眼泪的阿丽也看到了岁穗。
石神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是谁。”
刚刚岁穗和周舒过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岁穗给自己的感觉有些特殊，她当时以为是自己感知错了。
可没想到，对方真的不是普通人。
阿丽眼中神色不定，她想了想，随即脸上扬起一抹和善的笑。
“虽然我不知道妹子你是什么身份，但大家都是同一条道上的，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谁和你是一条道上的？”岁穗显露身形，她瞥了一眼阿丽年轻貌美的脸庞，眉眼间不由得透出一股嫌弃。
岁穗的话让阿丽脸上一僵，她咬了咬牙将笑容稳在脸上，“妹子你说什么玩笑话呢？看你这样子，也是修炼了不少厉害法子吧。”
“都是做了同样的事，又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
岁穗轻轻扯了扯嘴角，“你可别乱碰瓷，这种阴损的法子，我才不稀罕学。”
她学的可都是正统的地府法术，像这种损人害己的法子，根本连地府的边都挨不上。
阿丽被这话气到，她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看向岁穗。
“妹子，乱说话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会受到惩罚的。”
岁穗淡淡回道，“哦？什么惩罚？说来听听看。”
她反正心里不虚。
“阿丽你先退下。”见阿丽欲要发作的石神婆缓缓起身，她佝着年迈的身躯，慢慢走向岁穗。
“妹子，我知道你的实力应该很强，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石神婆转头望向桌上昏迷的郝甜甜他们，“如果你是想带他们离开，那么请随意，我不会阻拦你的。”
“只是，我希望你能手下留情，放过阿丽。”
“阿姐！”一旁的阿丽愤愤出声，“你为什么要怕她？就这样妥协你难道甘心吗？”
石神婆摇了摇头，“阿丽你要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惹的。”
被制止的阿丽瞪了岁穗一眼，她想不明白。
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并不强，为什么阿姐要这么低声下气！
“人，我肯定是要带走的。”岁穗回道，“但你们做的这些事，我也不能当作没看见。”
“虽然你的态度看上去很诚恳，只不过，我并不想照做。”
“阿姐你看！她根本就不领情。”阿丽从腰间摸出一根鞭子，重重往地上一甩，“我看还是将她解决比较好。”
“阿丽！”石神婆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阿丽挥着鞭子冲向岁穗。
她叹息一声回到椅子旁边，从下面的暗格中拿出一个小盒子。
石神婆将盒子打开，几道黑影瞬间窜了出来，借着屋内家具的遮掩，黑影悄悄往岁穗那边潜去。
“想打架？”另一边，岁穗挑眉看向眼前怒气冲冲的阿丽。
她扭身避开阿丽甩出的那一鞭，紧接着催动阴气，凝出一条灰色的长鞭。
“我也好久没用过鞭子了，那就和你玩玩吧。”
两根如蛇般的长鞭开始在屋内纠缠。
阿丽和岁穗缠斗越久，她的心就越沉。
她原以为岁穗就是个表面纸老虎，只是有些唬人而已，并没有什么真本事。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大错特错。
阿丽偷瞄了一眼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那几道黑影，心中暗暗将希望寄托于它们之上。
过了一会，岁穗手中的阴气长鞭灵活地将阿丽的鞭子缠住，她用力一拽，阿丽便被带着往前踉跄了几步。
岁穗轻啧一声，“你这鞭法好像不太行啊。”
阿丽稳住身形，用力握住手中的长鞭，“妹子你可不要小看我，我可是练了好几十年的鞭法。”
她手腕灵活扭动，将长鞭从岁穗那里抽了回来。
接着，阿丽后退一步，拿出另一条长鞭。
她挥动手臂，两条鞭子交织在一起，但并没有彼此影响到。
只见阿丽挥动鞭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带着残影的鞭子织成密网，朝岁穗那边罩去。
岁穗身子后折，做了一个后空翻，避开前方的鞭影。
她右脚刚落下，另一条鞭子就从左侧朝她袭来。
岁穗身体骤然停住，她脚尖用力一点，带着身子高高跳起，躲过了这道攻击。
中计了。
看到岁穗往自己设下的陷阱中落去，阿丽心中一喜。
她倒要看看眼前这个人，到底有多大本事？
岁穗身子还未完全落下，突然一道黑影就落到她的肩头。
接着，第二、第三...不知道有多少黑影随之压到了她的身上。
岁穗扭头朝肩上看去，却正好与一双红红的兽瞳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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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与岁穗对视的这只猫灵尖牙一龇，抬爪就往她脸上抓去。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信号，其他猫灵纷纷亮出利爪开始攻击。
一瞬间，岁穗就被猫灵给淹没了。
“不听劝的下场就是这样。”阿丽顿时感觉自己扬眉吐气。
虽然之前花了不少力气, 但对方最后还不是被他们教训了？
“阿丽。”一旁的石神婆叹了口气, “我希望今天之后你能就此停手，不要再连累无辜的人了。”
她原本并没有打算对岁穗出手, 可阿丽的冲动, 让她不得不这样做。
“阿姐。”阿丽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难道觉得现在金盆洗手, 就能落得一个好下场吗？”
她挤出一个嘲讽的笑, “阿姐你未必也太天真了吧。”
石神婆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想过这样就能赎清我所犯下的罪孽。”
她做的错事太多了，永远还不清。
石神婆抬起眼深深看向阿丽，“但我希望, 你今后可以过回正常生活。”
“阿姐, ”阿丽垂下眼睑, 手指轻轻绕着手中的鞭子。
“回不去的。”她低声说道。
从做下选择的那一刻开始, 她就已经无法回头了。
“喵！”
突然, 猫灵那边传来凄厉的叫声。
阿丽和石神婆迅速转头, 正好看到浑身冒着阴气的岁穗将猫灵捏碎。
“我说你们两个, ”岁穗缓缓抬头看向两人, 她黝黑的瞳孔中似乎蒙着一层灰色的雾气。
“在聊天的时候，不要忘记旁边还有个人啊。”
阿丽心中一紧，她悄悄将鞭子握在手中, 快速冲了上去。
鞭影密密麻麻地朝岁穗抽去, 却在即将碰到她时, 被岁穗伸出的手，快准狠地抓住了鞭子。
“同样的把戏就不用来第二次了。”岁穗猛地一拉，阿丽的身子立马往前栽去。
眼看着自己即将被岁穗拖到身前，阿丽赶忙松开鞭子。
岁穗慢悠悠地将鞭子拿到自己手中，她扯了扯鞭身，“这东西看起来质量不错嘛，应该花了不少时间来制作吧。”
阿丽不懂岁穗话中的意思，但被夺走武器的她，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岁穗玩了会儿鞭子，很快就对其失去了兴趣，她随手将鞭子往地上一扔，看向旁边的石神婆。
“这一切是你主导的，还是她主导的？”
“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石神婆应道。
她知道，在眼前的战局中他们已经落败，她只求自己的坦白能博得一线生机。
“她也是你通过那所谓的换命救活的？”岁穗瞥向旁边的阿丽。
“是的。”石神婆如实回答。
事到如今，她再隐瞒也没有用。
她看了一眼阿丽，将事情缓缓道来。
多年前，石神婆和阿丽都是石牛村的神婆。
当时他们两人一个管祭祀，一个帮村民，配合得十分完美。
阿丽比食神婆小十岁，所以她在很多方面都更加的大胆肆意，与石神婆谨慎古板的性格完全相反。
那时候主管祭祀的阿丽，对每个地方流传下来的秘法都十分感兴趣。
她不但想方设法地去搜寻，而且还在背地里偷偷的做实验。
发现阿丽所作所为后的石神婆并不支持她的行为，而且还多次要阿丽停止去做那些事。
要强的阿丽自然不答应，她赌气离开了石牛村，去了别的村子。
在这之后，石神婆和阿丽就断了联系。
事情的转折是在十年前。
某天祭祀仪式结束后的石神婆刚回到家中，就有村民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
“石神婆你快跟我去看看，你家妹子出事了。”
跟着村民到达村口的石神婆，看到了久违的、浑身鲜血、奄奄一息的阿丽。
听送阿丽过来的村民说，她是在爬山时，从山崖掉下来才变成这样的。
尽管与阿丽多年未见，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妹妹，石神婆还是很难过地走了过去。
“阿丽，你怎么这么傻？”
似乎是由于石神婆的呼唤，阿丽缓缓睁开眼。
见到石神婆时，她双眼迸发出了强烈的希望。
“阿姐...帮帮我...”
在阿丽说这句话的同时，石神婆感觉到她将一团东西塞到了自己手中。
将阿丽带回家的食神婆为对方做了一个简单的治疗后，这才打开阿丽塞给她的东西。
是一张沾了血迹的油纸。
石神婆将油纸剥开，发现里面还藏着一张牛皮纸。
当看到纸上的内容时，她才理解了阿丽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这才是真正的换命之法对吧？”岁穗看了眼满脸颓然的阿丽。
“对。”石神婆同样看向阿丽，“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能那样做，但，她是我的亲妹妹啊。”
石神婆所看到的换命之法，条件其实很苛刻。
首先她需要将换命者的毛发、血液和指甲收集起来。
然后，再找到符合条件的人，被换命者年龄越小效果越好。
最后，她要将的换命者的皮剥下来，用作仪式中的媒介，这样才能换命成功。
说实话，在看到需要剥皮这一项时，石神婆是万分不愿的。
阿丽并没有死，这样残忍的事情她下不了手。
“阿姐...”清醒过来的阿丽看到石神婆手用的纸张后，就知道对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意思。
“不要犹豫了，帮帮我...”
“阿丽，我去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病，不要做这种事好吗？”石神婆劝道。
阿丽摇头，“阿姐，我身体的情况我最清楚不过，我活不了多久了。”
石神婆依旧犹豫。
换命这个方法伤害到的不仅仅是阿丽，还会波及到后续被换命的那些人。
似乎感受到了石神婆的不愿，阿丽没有再说话，就像是放弃了一样。
第二天，就在石神婆想要将阿丽送到大医院时，阿丽的病情突然恶化，鲜血不断地从她口中吐出。
“阿丽，你再坚持一下！”石神婆想要帮阿丽止血，但根本没有用。
阿丽没有回答石神婆，她身子往后一倒就闭上了眼睛。
眼看着阿丽逐渐失去气息，石神婆这才慌乱了起来。
她哆哆嗦嗦地拿出一把小刀，颤抖着将刀锋触上阿丽的皮肤。
她来不及再去纠结了，她一定要救阿丽。
在剥皮这个过程中，石神婆不知道自己吐了多少次。
直到将阿丽整个皮肤都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后，她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石神婆按照纸上说的法子，将阿丽的毛发、血液和指甲混到了一起。
然后她开始物色为阿丽换命的人。
石牛村的人，石神婆都很熟，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符合要求的小男孩。
打着需要帮忙的借口，石神婆将孩子带回家中，将他迷晕了过去。
随后她便开始为阿丽换命。
整个仪式十分成功，阿丽醒了过来。虽然她浑身血淋淋的，肌肉组织还暴露在空气中，但她的精神确实很好。
“阿姐，你成功了。”阿丽幽幽说道。
闻言，食神婆垂下头，看向自己带血的双手。
她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她已经犯了大错。
在阿丽的宣传下，石神婆的名气越来越大。
但石神婆知道，阿丽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更好的换命。
不过她也留了一手，她不会对同一个被换命的人进行超过四次以上的仪式。
尤其是成年人。
如果进行得太频繁的话，很容易就会被有本事的人看出来。
“难怪我开始没从郝甜甜身上看出来，”岁穗望向桌边，“没想到你们还知道不能逮着一个人薅呢。”
旁边的阿丽这时面露悔色，“阿姐，要不是我非得对这个女孩下手，我们也不会被发现。”
她开始只是觉得郝甜甜的命格十分好，用作换命的话，她也会获得更大的收益。
却没想到。
“阿丽。”石神婆疲惫摇头，“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就算你现在没被发现，总有一天也会因此受到惩罚的。”
她看向岁穗，“你把我抓走吧。不论是报警还是私下处理，我都不会反抗。”
“我可管不到你。”岁穗答道。
石神婆这些年，无非就是窃取别人的气运和寿命，她身上已经背负了业障。
而且，由于她长期做这种逆天而行的事，她自身早已被反噬，她的大限也快到了。
“我要带走的是她。”岁穗的目光落到了阿丽身上。
“不行！”石神婆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制止岁穗，却被岁穗扔出的长鞭给捆住了。
她重重一声摔到地上。
“阿姐！”阿丽大喊道，可她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岁穗手中化作牢笼的阴气牢牢困在了一边。
“你本就是已死之人，强行待在阳间用这种法子续命，就算你继续不被抓到，你也很快就会被我们追踪到。”
岁穗缓缓开口，“我劝你不要再挣扎，省得到时候受罪。”
“啊！”阿丽的手刚握上笼子边缘，就被烫得缩了回来。
她捧着受伤的手掌，死死盯向岁穗，“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们是谁？”
岁穗偏过头，朝阿丽微微一笑。
“我们？我们是地府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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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次，她没有隐瞒。
她想让这些妄图使用秘法来改变命运的人知道，即便是通过秘法达成了目的，但依旧会被他们追踪到, 并进行制裁。
听到岁穗的话后, 阿丽面如死灰，她缓缓跌坐在地上。
“原来阴曹地府是真的存在啊...”
虽然她见过鬼魂, 听过不少精怪故事, 也会一些玄学手段。
但她从未相信过地府的存在, 只当那些是世人的想象罢了, 她的内心一直抱着一丝侥幸。
另一边的石神婆奋力将鞭子解开, 她从地上爬起, 迈着碎步奔到被关着的阿丽身边，“请你放过她，我愿意替她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