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唇干裂,四肢像灌了铅一样,顶着风沙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见岚城的轮廓。
她失血过多,感到体温在渐渐变冷,撑着一口气咬牙往前走,直到哨兵发现他们,看到医疗兵飞奔过来,她才晕了过去。
“托尔呢?”她醒来第一句就是这个,林医生有些无奈,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
“他还在治疗舱,伤势很严重但可以救回来。”
她松了口气,这才有空问林医生怎么在这里。
“是那伽带我来的,为了防止你治疗时身份被发现,就给我申请了驻军。”
她压低声音:“要不是我今天刚好赶到,你伤成这样,一进医疗舱就要露馅。”
说完林医生就被医疗兵叫走,伤兵太多了,她没法在V这里多做停留。
她前脚刚走,季钦就推门而入。
他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她:“你真是让人意外,绑架犯小姐。”
她消失的这几天,季钦一直在想方设法打听她的下落,他猜到她可能去了别的营,但是没想到她居然自荐去当前锋。
V昏睡了一天一夜,脑子还有些眩晕。
季钦坐在床边,说:“你知道吗,你已经出名了。”
几天前她还是人人都瞧不起的冷血动物,胆小鬼逃兵,转眼间她就成了整个新兵营的骄傲。
她和托尔两个人击杀了一只高阶虫族的事,传遍大营里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当初排斥中伤她的人,都羞愧的无地自容,忸怩地跑到长官那去问“尤金”什么时候回来。
没得到确切的答案,他们就怂恿季钦来探病,毕竟当初他是唯一一个为她说话的人。
季钦当然不会来劝她,到现在还有人认为她是走了好运,和托尔一组才有的今天。
季钦觉得好笑,恶语伤人的利箭,拔掉就能假装不存在吗,他厌恶这些人的嘴脸,他们和当初瞧不起自己的那帮垃圾星的人如出一辙。
“我当然不会回去。”她并不在乎别人对她的态度,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比如现在,她就只想快点回到战场,杀光她眼神所至的每一只虫族,平息内心的愤怒。
V告诉自己,这种低级错误绝不能再犯。
她痊愈之后就立刻申请出发,大营里关于她的传言越来越多。
经常有人看见她在落日的余晖中回城,像一匹孤狼,有时候她浑身染血,有时候她驾驶着残破的机甲,无一例外,每次她都能带回高阶虫族的尸体。
她像沙漠中的鬣狗,专往有高阶虫族的巢穴里钻,前线上每死去一名她的同胞,她就要虫族以血还血。
季钦常常来看她,带来新兵营的消息,在她的刺激下,不少人加入探路先锋的队伍,他和阿斯在他第一次探病回去后就递交了申请。
随着出任务次数的增加,阿斯和季钦也成了医疗舱里的常客,常常能和她在这里相遇。
每一次回城,季钦都庆幸自己又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越往外探索,就越知道绑架犯小姐每天面临的危险有多深重。
而每次都带着战利品活下来的她,是多么的强大勇敢,季钦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深深为她着迷。
她不仅有美丽无匹的外表,还有星星一样闪耀的灵魂。
就算她要当一辈子的尤金,季钦也能毫不犹豫地爱她,任何人的外表都挡不住这散发着光辉的灵魂。
“我建议你休息一段时间,你的精神状态现在非常危险。”林医生老生常谈。
“虫族是杀不完的,你没法以一己之力抗衡虫族大军,你已经是这座大营里的英雄。”
“在好好守护这座城市之前,先守护好自己的身体好吗?”
林医生抱着她,像母亲一样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
“你们把我想得太伟大了,我只是渴望杀戮。”她仰头看向林医生,“守护什么的太沉重了,爱那种东西我没有。”
“我可能疯了,也可能坏掉了。”她闭上眼睛,想起滞留在岚城的民众,虫族越来越疯狂,它们毁坏了跃迁的港口,民众无法撤离。
物资运不进来,保证军需后的少量食物和水会被分发给民众,他们的身体开始迅速消瘦。
面黄肌瘦的难民让她回忆起自己的上辈子。
拥有太强的精神力也不是好事,她本来已经遗忘的,一辈子都无法饱食的痛苦,强大的精神力让她在见到那些难民后,迅速回忆起所有的细枝末节。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替他们做些什么。”和林医生一起让她感到放松。
外面突然传来报丧的号角声,这是只有尉官以上军衔的人死亡时,才会响起的声音。
大营里的人全部停住脚步,脱帽致敬。
是托尔。
他死在一次探索中,根据捕捉器传回来的画面,他死前非常痛苦,被一只弯足的高阶虫族活生生吃掉的。
那只畜生挑衅般的留下了捕捉器,“尤金”看着上校交到自己手上的东西,面色狰狞。
那是托尔的音乐播放器。
当晚,她带着托尔的遗物悄悄出城,那只虫族畜生的模样她早已刻在心里。
她顺着托尔生前留下的最后坐标,在那里找到了他的衣服碎片,她打开音乐,戴上耳机,在沙漠里一动不动的守了三天。
宿命般的和那只弯足虫族相遇,在激昂的音乐声中取走它的性命,以一只手为代价。
她背后连中四刀,每道伤痕都深可见骨。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迎着曙光回到岚城时,医疗兵已经等在城门口,头发花白的长官站在一旁,沉默的对他行军礼:“我敬佩你,士兵。”
因为断掉的手臂已经失活,她装上了机械手臂。
她活动着自己的新手臂,钛银制造的机械臂非常灵活美丽。
“你还是觉得自己不会爱吗?”林医生为她换药时问到。
“这种奋不顾身,不惜燃烧自己也要为所爱之人复仇的战友之爱,是多么美丽啊。”
这座大营里的每一位士兵,都为之动容,为能成为她的战友感到自豪。
她就像废墟里的灯塔,吸引着在夜里踽踽独行的每一点光点。
当她把这只机械手运用自如时,她变得更强大了,她受伤的频率开始下降,她的话也越来越少,像曾经的托尔一样沉默可靠。
靠着她的探索地图,大本营排除了先前误判的虫后躲藏地点,排查区开始收紧。
某天阿斯出任务后没有及时回城,他失踪了。
“北区那边我了解,我去吧。”她主动请缨,那片区域危险荒凉,高阶虫族活动频繁,除了她,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派搜救小队出去,目标太大,很容易就有来无回。
大营上下把阿斯失踪的消息捂得死死的,然而在“尤金”离开的第一天,不知谁走漏了风声,王储失踪生死不明的报道就炸了星网。
大消息不止这一个,在一天内被连续放出来,有岚城战事危急,政府故意隐瞒,也有老国王病危命不久矣。
和阿斯相关的,除了失踪,有人曝出数张照片,上面都是他和一个银发女性拥抱的照片,有眼尖的民众认出背景里是先王后的摩罗庄园。
有人说这个银发的女性alpha,就是王储不愿意选择omega的原因。
帝国上下一片哗然,混乱中,一段匿名上传的视频彻底点燃了民众的恐慌。
视频中,一个做了模糊处理,看不清面容的银色长发的女性alpha,正对着镜头:“我窃取了尤金·波特的身份。”
说完她就变成了尤金的样子。
这实在太可怕了!一个可以随意伪装成别人,窃取他人身份的暴徒,混入了中央军校。
有人发现视频上的女alpha和王储照片上的是同一个,联想到中央军校的学生正在岚城战场,他们有理由怀疑这个女alpha是敌方的奸细。
帝国上下一片混乱,官方隐瞒在先,已经失去了公信力。
愤怒的民众纷纷上街游行,要求岚城军方交出那个女alpha。
消息传到岚城大本营,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尤金居然是假冒的!
并且和王储殿下有说不清的关系。
尽管如此,岚城的所有人都选择保持缄默,看着新闻上被救出来一言不发的尤金,想到那个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尤金”可能是奸细后,大部分人根本无法接受。
“我不承认!电视里那个废物才是假的,他那么拼命怎么可能是假的!”有人直接摔了餐盘,崩溃大吼。
“可是她已经离开四天了,捕捉器也一直黑屏,没有东西传回来。”有新兵营的“尤金”同期艰难地说道:“我们也不想怀疑她,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
“去他*的狗屁事实!她为岚城大营付出的那些难道是假的吗!我是不会承认电视里面那个假货的!”
所有人都食不知味,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尤金”能尽快带着阿斯回来,打消这些质疑。
帝国的各大城市,每天都有无数民众在大街小巷游行示威,帝国政府迫于压力,只能向岚城施压。
岚城这边坚持了几天,无奈之下把捕捉器拍到的最后画面回传。
阿斯和“尤金”的捕捉器一直没有信号,这段视频是昨天半夜传回来的。
画面里阿斯虚弱的躺在一个虫巢洞穴里,眉头紧锁,呼吸微弱,身上的作战服有多处破损。
旁边褪去伪装的银发女alpha举着匕首,隔空在阿斯身上比划,她的面容藏在阴影里,动作犹豫,似乎在思考从哪里下手最好。
画面的最后,她用闪着寒光的刀尖对准阿斯的肩膀,狠狠一刺。
帝国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一起,他们反复观看这个视频,希望能从里面找出线索,然而又是两天过去,始终一无所获。
大部分民众认为王储已经遇害,要求国家派人追杀那名女alpha,让她给王储偿命。
岚城大本营里气氛压抑,每个人都心不在焉,除了战斗,所有人都守着捕捉器的回传装置,尽管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却仍在自欺欺人。
阿斯失踪的第十五天。
已经有民众在街边摆鲜花,他们已经不抱希望。
大本营里只剩季钦和林医生还在坚持等待。
V在北方地底的一处虫巢找到的阿斯,她在沙漠里走了几天,才发现阿斯捕捉器的微弱信号。
这个虫巢犹如一个巨大的地底迷宫,阿斯倒在其中一条分叉路上,旁边躺着一大片虫族尸体。
他状况很不好,物资包不知所踪,好几天没有摄入食物,肩膀那里有一个紫色小鼓包,有一条小拇指长短的线形活物在皮肤里游走。
随着那东西的活动范围变大,阿斯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得把这个东西弄出来。
她扶着他,让他靠在墙壁上,借着捕捉器的微弱光芒,她观察着那东西的游动轨迹,它速度很快,且越来越靠近心脏。
巢穴里太暗,V有些不知从何下手,她举着军用匕首,等待了许久才终于找准时机,刀尖划开一道口子,挑出那东西甩到一旁。
那线虫接触到空气就化成粉末,阿斯的脸色开始发黑。
铁黑色的血从他伤口处流出,V毫不犹豫的俯身吮吸他的伤口,把黑血吸出。
他的血液里含着毒素,V只觉得口腔里有火在烧。
等处理完阿斯的伤口,她头脑发晕地靠在一旁,打量这里,这个虫巢里有无数岔路,她有一种预感,这里面一定有一条大鱼。
捕捉器没有信号不能向外面回传,却可以相互连接,她把这个位置标记,确保阿斯的方位不会被丢失后,才挑了一条路向外探索。
这里面磁场混乱,拟态AI失效露出她本来的样子,并且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不仅要忍受恶气的气味,还要防备随时会跳出来的虫族。
每八个小时她就返程一次。
阿斯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离家出走的女alpha背对着自己正要离开,她在他手边放了营养液,方便他醒来时取用。
“你要去哪儿。”他嗓音嘶哑,想冲上前拦住她,用尽全身力气却只能抬起一只手。
“你中了神经毒素,现在除了手哪也动不了,你先休息,我会尽快回来。”她找到一条连通另一个虫巢的路,里面有虫族活动的声音,必须尽快赶过去。
“不......”阿斯想留下她,却没有力气。
“乖一点好吗,哥哥。”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背影和另一个银发女alpha的背影重合,阿斯记得她临走前也是这么决绝。
在阿斯撕心裂肺的哭声和挽留中,她说,乖一点好吗,阿斯。
他躺在黑暗中什么也不想做,现实与回忆不停地交叠然后重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嗒嗒的脚步声。
来人轻柔地擦去他头上的汗水,冰凉的手掌贴着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她坐在他身旁,阿斯的头靠在她肩膀上,他抬起唯一能动的那只手,艰难的握住她的手。
混沌中他感觉到妹妹在回握自己,她耐心的安抚着他:“睡吧,哥哥。”
阿斯昏昏沉沉的睡去,醒来时他的体温已经没那么烫了,旁边已经是一片冰凉。
他小声地在黑暗中喊着妹妹,他的腿还是不能动,但肩膀处已经渐渐有了知觉,的光脑早就遗失,无法计算时间流逝。
捕捉器每个隔一段时间就会轻微震动一次,第十二次时他终于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像昨天一样,他靠在她的肩膀上。
V看见自己留下的营养液完全没动过,她打开后放到阿斯嘴边:“要喝了才能快点恢复啊,我还没找到出口。”
阿斯沉默地喝完,小心翼翼地说:“妹妹,不要丢下我。”
或许孤独的环境和身体不适,会让人变得精神脆弱,阿斯终于放弃自尊,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个称谓。
V轻手轻脚地再次出发,走到洞口时,阿斯的声音突然响起:“捕捉器震动第十二次时,你会回来的,对吗?”
这是V上次回来时他们约好的,她身上唯一的计时设备不能留下,于是说好每十二次,V就回程一次。
“当然,你应该多休息一会儿。”在捕捉器的微光照映下,她的银色长发如倾泻的月光。
“只是想送送你,妹妹。”阿斯看着那段月光渐渐消失,低声说道。
怕醒来的时候又找不到人,他根本就不敢睡,靠在她肩上时,他就闭上眼睛假装睡着,刻意放缓呼吸,随时注意她的动向。
阿斯能听到她的每一次呼吸声,能感受到她胸腔的每一次起伏,他偷偷在心里描摹她的呼出鼻息的轮廓。
一直到她起身,他才假装自己也是刚刚醒来。
她走后,阿斯就等着模拟器震动,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她离开后的每一秒都过得这么慢,而她在时,时间又想风一样,呼啸而过。
阿斯已经知道她就是尤金,想到自己曾经对“尤金”的冷眼和讥讽,阿斯就想给那个愚蠢的自己两拳,尤其在新兵营时,是他亲自把人赶走的。
不然她也不会铤而走险来做这个。
他想到忽然出现的那伽和林医生,又想到突然对“尤金”改变态度的季钦。
阿斯自嘲的想,原来从头到尾,傻子一样不听不看的人是他自己。
愧疚和自责折磨着他的内心。
他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里,每天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忆过去和等待。
黑暗和孤独蚕食他的内心。
又送走了妹妹几次,每一次她都会如约回来,偶尔她身上会带着血腥味,但好在没有受伤。
阿斯腹部以上的知觉都已经恢复,他也不再像最开始时那么敏感,担忧却安静的等待。
直到今天,捕捉器已经震了十八次,她还没有回来。
从满怀期待到焦躁不安,阿斯想出去找她却又怕她回来时找不到自己。
他双手着地艰难地爬到她每次离开的地方,顺着她今天离开的那条路爬行,尖锐的砂石磨破他的手掌,前路未知的黑暗侵蚀他的理智。
妹妹妹妹妹妹妹妹。
他双臂麻木,不知道爬了多久,终于听到她压抑的喘息声,阿斯听到她沉重的脚步声,闻到空气中飘着的血腥味。
“哥哥?”她艰难开口,蹲下身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捧着阿斯的脸。
粘稠的血液顺着阿斯的脸颊滑落。
她语气虚弱:“正想去找你呢,我发现出口了,不仅如此,我好像发现了虫后的踪迹,虽然不太确定……”
阿斯并不关心这些,他用尽全力撑起上半身,去摸她的脸:“你伤得很重。”
他的手掌被砂石磨得血肉模糊,他小心的不让嵌在肉里的沙砾划到她的脸。
幸运的是,V的背包里还有最后一瓶伤口黏合剂,阿斯在她的指挥下帮她喷在伤口上,两个同样虚弱的人互相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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