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躲不过的终究是躲不过。
“这次测试我不要求你速度,你每一枪瞄准了再开。”鬼塚教官终于说出了他的要求,浑厚的声音砸在绮月耳边,嗡嗡作响,“听清楚了,是瞄准了再射击。”
“……”绮月咬着腮边的软肉,她还是没瞒过教官的眼睛。
“别有压力。”或许是看她太紧张了,鬼塚教官摘下帽子,缓了语气道,“你的射击成绩的确不差,但绵星,我们现在是在打靶子,你可以不瞄准,闭着眼打都行;但如果未来需要你对着人开枪,你还有信心盲狙吗?”
她没有。
她的枪法是琴酒教的不假,但她实际开枪的次数很少,也没杀过人。
更别提什么盲狙了,到那种地步,她根本开不了枪。
绮月知道答案,也因此更没法回答教官。
“盲狙?”略带惊讶的声音冲散了她和教官无声的氛围。
绮月想看看是谁,然而身体僵硬到只有眼球微微动了一下,看到一缕浅金色的碎发。
“哦,降谷,你已经打完了?”虽是问话,鬼塚教官却毫不意外,打从第一次试枪他就知道了降谷零的天赋,“正好,你来教教绵星。”
降谷零看了眼旁边微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女警,语气中的疑惑恰到好处:“教什么?”
“教她瞄准。对了,留下两轮让她自己射击,算作成绩。”
鬼塚教官说完就走,降谷零茫然了一下,瞄准怎么教?要是打不准他还能看看哪里有问题,瞄准……眼睛-准星-靶心三点一线,这不是有眼就行了吗?
他只好回头问绮月:“你瞄准怎么了?教官刚才说的盲狙又是什么意思?”
“……”绮月沉默了片刻,哑着嗓子道,“就是不用眼睛的意思。”
说着,她自顾自地拿起枪,按照往常的样子打了两轮。
“绵星?”此时降谷零已经看出了问题,他惊愕地看着绵星绮月,“你……”
刚才那十发加起来有用五秒钟吗?
这的确是不用眼睛、也没法用眼睛的打法。
打得好,那纯粹是利用肌肉记忆;打不好,就是乱打一气,浪费子弹。
绮月没管降谷零如何想,她试着用眼睛去看靶心,努力屏蔽掉眼前那片血色,甚至调整姿势用两只手持枪……
“你在发抖。”
身后凑近了不属于自己的气息,青年沉声说话的同时,枪身覆上第三只手,干燥滚烫的温度从深色皮肤中散发出来,这才显出她手的冰凉来。
对方强行稳固住了她不停颤抖的手腕,绮月以为他要带自己扣动扳机,然而他只是将枪从她僵直的手里拿出来。
“放松。”降谷零摁下绮月的手臂,“这样你根本无法射击。”
只要不拿枪,绮月放松得很快,然而还得应付眼前的人。
她使劲摁摁眉心,试着直接下结论,给这场还没开始的教学画上句号:“抱歉啊,让你教学失败了。”
发抖,是因为害怕吗?为什么会害怕射击呢?还是说……是害怕枪呢?
降谷零心里萦绕着无数的猜想,之前有关于绵星绮月为什么过呼吸发作的疑惑还没解开,现在又增添了新的疑问,他这位同期秘密真得多。
但表面上降谷零什么都没表露出来,甚至认真地观察着绮月的靶子,上面还残留着前两轮的弹孔。
“挺厉害的。”他道。
“……嗯?”
“鬼塚教官可能是误以为你射击只追求速度不要准度,又或者怕你养成射击不瞄准的习惯后,以后脱离靶子就无法开枪……现在很多警察不都是这样吗?打靶时无所畏惧,现实中根本不敢开枪。”
“但你并不是。”浅金发青年对绮月笑道,“刚才我观察过,你不是不瞄准,而是心里自有准星,先瞄准好了再拿枪,这比拿起枪再瞄准难多了,如果练得好的话,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反而能先人一步。至于成绩,虽说没有全中靶心,但已经很接近了,而且弹孔都集中在一处,说明连续开枪你的手依旧很稳,这也很难得。”
“所以我说你挺厉害的。”
绮月没想到降谷零竟然没追究她为什么发抖,反而开始从各种角度夸赞她。
“……”她愣愣地看着青年,混血儿某种程度上真是得天独厚,这样深邃明亮的眼睛在认真看着某个人的时候,好像轻而易举就能表现出真诚。
绮月张了张嘴:“我好像确实被你安慰到了。”
“是吗?那太好了。”降谷零歪歪头,浅色的碎发从警帽边缘扫到深色的脖颈上,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如果这个世界是张画纸,那他比别人更清晰可见。
然后他握着枪口将枪递过来,“那我们现在开始正式教学。”
绮月:“……”
她难以置信地捧着枪,“你刚不都夸我了吗?”
“这有什么关系吗?”降谷零无辜地眨眨眼,“我不能让你说我教学失败。”
绮月:“……”什么奇怪的胜负欲啊!
“我收回刚才的话行吗?”
“晚了,把枪拿好。”
“你刚才都看见了,我……要不你让我缓缓?”
“不行,快点把枪拿好,这是教官给的任务,我一定要教会你。”
“不用这么较真吧!警察先生!”
降谷零顿了下,迟疑地重复:“……警察,先生?”
“……”绮月一整个僵住。
之前试着瞄靶是想让降谷零知道她“不行”,从而顺理成章地推掉教学,并不代表绮月可以毫不介意地暴露自己的心理阴影,多来几次万一让降谷零看出什么端倪来她怎么解释?
于是一时情急喊出了像是嫌疑人才会说的话,还有这对警官的称呼……
完了,属实是忘了自己现在也是警察,而不是什么犯罪组织的人了!
绮月头脑风暴,就在她想着该如何岔开话题时。
“哦呦,让我听到了什么?”萩原研二探过脑袋,一双桃花眼中满满写着“你们有事”。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称呼。”他摸着下巴调侃道。
绮月板着脸:“没有,你听错了。”
“没错哦,”诸伏景光走到发小身边,坏笑道,“我也听到了。”
“hiro,”降谷零扶额,“你就别凑热闹了。”
“吶尼呐尼?”樱井理莎闻讯跑过来,直冲绮月,“我错过了什么八卦……咳咳咳,什么事?”
“……你说出来了,”绮月谴责的目光毫不掩饰,“你就是想听八卦!”
理莎立马回道:“那你有八卦吗?”
绮月噎住。
不过经过他们这么一打岔,绮月也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大家理解的跟自己理解的,不太一样。
“哎呀,研二酱也想被可爱的女孩子称呼‘警察先生’啊。”高大俊秀的青年眨着左眼对绮月wink。
绮月哭笑不得:“什么啊……”原来误会成这个意思了。
“这有什么的。”明白后,绮月对在场的人笑盈盈地挨个称呼过去,“各位警察先生,还有这位警察小姐,再围在这里,鬼塚教官就要过来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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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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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这样说……”萩原研二看向某个方向,众人也随他看去,“鬼塚教官现在可能没空管我们哦。”
“松田!谁让你把枪拆了?!”
只听这声音就让人担心教官的血压会不会爆表。
“哈?你确定这枪没被摔过吗?”而他口中的卷毛青年正盘腿坐在地上,警帽歪歪斜斜地扣在他头上,帽檐早被不耐烦地转向侧边,面前是已经拆得七零八碎的零部件,嘴里还一直嘟嘟囔囔的,“中轴线……”
“他就这么,把枪拆了?”樱井理莎不可思议地道。
“小阵平的习惯啦。”萩原研二习以为常,笑着跟大家解释,“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东西到他手里,他总想拆开看看,所以才会对机械那么精通嘛……”
“你给我站起来松田!”鬼塚教官怒吼道。
而绮月也趁着其他人聊天的时间,将成绩报上去,然后直接把枪归还,断绝了降谷零教学的可能。
等降谷零听完#松田阵平的二三事#再回头找绮月的时候,已经晚了。
降谷零豆豆眼:“……你后两轮没打吧?”
绮月无赖地摊手:“反正最终成绩只要两轮成绩相加嘛,不碍事。”
做事一向认真甚至有些较真的金发青年忍了又忍,没忍住,打算找教官再把枪要回来,“我今天一定要完成我的教学!”
“测试结束——”仿佛是故意的一样,那边鬼塚教官踩着降谷零的尾音宣布,“所有人!归还装备!”
降谷零:“………………”
“噗!”绮月捂着嘴,迎着金发青年直射而来的谴责目光拼命摆手,“我、我不是故意的哈哈哈哈!”
“咳咳,”诸伏景光也很想笑,但看着幼驯染气呼呼的样子,还是温声劝慰,“算了,zero,这次时间确实不够,下次再教也一样。”
说着,又看向绮月,刚才二人失败的教学他也有看到,此时对着深藏秘密的少女,清澈的猫猫眼里全是鼓励,“绵星也要加油,如果需要帮忙,我们都很愿意的。”
绮月:“……”笑容僵了。
虽然她知道诸伏景光是好心。
但——可恶!居然被条子鼓励了!还是(前世)杀她的条子!可恶啊!
绮月自闭的时候,另一边又出现了状况。
助教核对枪靶弹孔、手/枪和剩余子弹的数量,发现少了一颗子弹,“哦,还有松田同学那把枪……”
鬼塚教官一看,松田阵平的枪还是零部件,立马训斥正在罚站的松田,让他赶紧把枪装好,再把子弹还回来。
然而松田阵平说子弹不是他藏的。
吵闹间,维修屋顶的工人进来,伊达航劝鬼塚教官先带工人去工作,他来负责这边的事。
“我知道子弹不是你藏的,你先把枪装起来,我会找出那个藏子弹的人,让他自首。”伊达航拍着松田阵平的肩膀,自信地笑道。
“没用的班长,”降谷零上前一步,眼神却看着松田说道,“如果他不能自证清白,就会沦落到像他父亲一样……”
“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扯上我父亲。”松田阵平有些不悦,声调明显低沉了下去。
“那你能告诉我吗?”金发青年不为所动,笑得灿烂,“顺便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当警察。”
在一边旁观的绮月都有些不忍直视,理莎成功说出了她的心声:“这真的不是挑衅吗?”
“呐,”眼见两人肩臂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做好了打斗的准备,绮月慢悠悠开口道,“教官还在这儿呢,这次可没蟑螂了哦。”
绮月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乌鸦嘴的潜质。
刚说到教官,意外就发生——原本好好的屋顶“嘭”得突然破开,刚见过的维修工人惨叫一声就失去意识掉了下来,正在二楼的鬼塚教官想都不想一个飞身跨越栏杆,在半空中接住了工人。
本是一次成功的接应,然而工人身上的安全绳却恰好绕过了教官的脖子!
危险感令鬼塚教官下意识地松开工人,去抓脖子上弯弯绕绕的绳索,然而维修工人自身的体重却加快了坠落速度,身上的绳索陡然抻直,瞬间勒进了教官的脖子!
“啊啊啊!!!”这惊险的一幕吓到了底下的学生们。
“快去叫人!快!”
“可是,现在去叫人还来得及吗?”
“怎么办?这也够不到教官……”
一时间训练室一片混乱。
于是就显得其中几个人格外的冷静。
伊达航、松田阵平、萩原研二、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瞬间就分配好了自己的任务,然后各自去行动。
绮月都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默契,刚刚不还差点打起来吗。
“呐,绮月,”樱井理莎拉着同伴的手,担心地问,“能救下来吗?”
“能。”绮月抛开腹诽,对这个问题想都不想,肯定地道。
与此同时,降谷零听松田阵平说他需要3分钟修理并组装好他那把枪,还反过来用镇定的声音安抚略显急躁的松田:“不要着急,缺氧时,呼吸中枢的功能大概会在1分钟内停止,心脏在那之后还能继续跳动几分钟。就算心肺功能停止了,只要在3分钟之内急救,还是有很大可能救下他的。”
“是10分钟,”绮月走过他身边,顺嘴纠正他,“不超过10分钟,我就一定能救下来。”
降谷零惊讶地看过来:“10分钟?你救?”
“心脏骤停后的黄金急救时间是4-6分钟,如果解除窒息、保持呼吸道通畅,能将时间延长到10分钟。”身体已经快过了思考,似是本能在运作,绮月顾不上其他人的目光,抬头转着圈地观察教官和工人的情况。
因为注意力全在其他上,她解释得漫不经心,但就是这种态度却又莫名让人信服。
跟射击时的害怕完全不一样……降谷零站在绵星绮月身后,眼神微闪。
“教官……你听到了吗……”诸伏景光踩在伊达航的肩膀上,吃力地托举着失去意识的维修工人,汗水顺着下颌不停地流,手臂都在打颤,但他的语气却尽力保持着温和平稳,安慰半空中的鬼塚教官,“你坚持住……同学们一定……能将你救回来。”
然而站在下方的绵星却一语让他闭嘴:“省点力气吧,他听不见。”
这样啊,诸伏景光无奈地弯了下嘴角,手臂酸痛得要命,心里的紧迫感却在对方淡淡的声音中舒缓了很多。
实际的解救也没用多长时间。
萩原研二很快用话术诈出了偷藏子弹的同学,赶在松田阵平组装好手/枪的那一刻将子弹抛给了降谷零。
“绵星。”
绮月正在思考失去意识的工人和还没休克的教官哪个先做急救的问题,忽然听到有人叫她,不禁愣了一下。
“嗯?”
她回头看去,青年警察低头将子弹推入左轮手/枪中,随后抬手举枪,干净利落的动作足够吸引人注意,紫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半空中的绳索,期间他没有看她一眼,却是轻声对她道:“我教你瞄准。”
子弹压着他的尾音,穿破空气的速度很快,然而绮月却仿佛看到了慢倍速的画面,瞳孔不禁慢慢放大,身体不由自主地听从了青年的话,跟随子弹飞去的方向去看,看着那根指头粗的安全绳被击中,纤维“噗咻”着根根断裂。
心脏好像也在同一时刻重重跳了一下。
“……”绮月呆滞在原地,茫然着,分不清这混乱又陌生的感觉是什么。
但很快她就没心力去思考了。
眼角瞄到教官和工人掉下来的那一刻,心思就立马回神,进入了状态。
伊达航刚接住鬼塚教官,就有一股大力从后将他扯开,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轻斥:“让开!”
伊达航看着天花板:“???”
虽然他刚才当“底座”承受诸伏景光和工人的重量,现在肩膀酸痛得要命,但他本身体重在这里啊!
高大威猛的班长同志被萩原研二扶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他愣愣地摸了下肩膀,“绵星力、力气这么大吗?”
再看眼前的场景。
他被刚才那一拽失去平衡坐倒在地上,教官却被绵星绮月稳稳扶住、放平,两种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女警抓他力气使得大,警帽都飞了,此时披散着长发去试探教官的脉搏,说了声“还有心跳”,便重重掐住了教官的人中。
“哈——”几秒钟后,鬼塚教官的身体如触电般弹了一下,接着就醒了过来,恢复了呼吸。
同学们已经如释重负,欢呼起来,长发女警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去检查诸伏景光接住的维修工人,直到确认这个只是暂时昏过去,并没有生命危险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看到这一幕,萩原研二拍拍伊达航的肩膀,笑着回复他刚才的问题:“只是太着急了吧。”
伊达航也笑:“你说得对。”
“辛苦了。”绮月放松下来,看到诸伏景光在揉手臂,礼貌地道。
“这不算什么,幸好大家都没事。”黑发猫眼青年笑得庆幸,毫不吝啬夸赞,“绵星真厉害。”
“我又没做什么……”绮月叹气,有些无力感。
每天面对这样待人温和真诚的诸伏景光,也不怪她越来越将苏格兰威士忌与他视为两个人了吧。
“绵星同学跟我们一起去吧,”来帮忙的其他班教官一边指挥人手将鬼塚教官和维修工人送往医务室检查,一边对绮月道,“你跟医生交流应该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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