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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蔷薇(知兔者)


她看向江今赴:“我曾查到季姝被童邵纠缠,那也是他们准备的说辞,万一他们成功了,会让我知道是为了季姝出头,到时候哪怕童家全被他们吞下,我都不会拦。”
“就算他们一直失败也没什么,”江今赴嗓音缓而哑,“因为你总会恨我,但凡有一天卿家拿下江家,你绝对会划出些给季姝。”
“是啊,二哥,”卿蔷靠在沙发背上,唇角浅浅上弯,“季家想做黄雀,想做渔翁,只要有季姝在,他们永远输不了。”
她低了低头,视线落在流光溢彩的坠饰上:“爷爷曾说,情是最清白的杀人刀,当时我以为指的是你,后来想到了我妈,又觉得亲情也有可能,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乐了声,“会在友情这方面出岔子。”
圈儿里传卿蔷,除了唯利,就是唯友,她对划在自己范围里的人极度偏袒,有人曾说哪怕是块儿石头,也会被她护成精。
江今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就坐在她身边,黑眸凝视着她:“卿卿,怎么处理?”
他不能碰她,她虚有其表的冷静一碰就会坍塌,但她不想。
“二哥,你查查季家在国外到底都有些什么动作,”卿蔷收回盯着地上落纸的目光,起身,“没记错的话,童邵是被贷款设的套。”
江今赴打下一行字:“很快会有结果。”
他在国外三年,盘下的根足够深。
“那季家季天河,就麻烦二哥了,”卿蔷也不客气,把季父交给江今赴,她推开门,“至于季姝,我自己去。”
天边的火烧云还未褪散,红光潋滟着,却突兀地夹杂着几朵阴云,灰与日顶交织,暴雨如注地下,丝丝水线毫不留情,在余晖里格外明显。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是罕见异象。
卿蔷像身处暴雨汹涌,她仿佛是被困在牢笼里的蝴蝶,恶鬼握着钥匙,在她眼前晃了又晃,她却只看见父亲的骨骸,在角落布满蜘网,风吹不破,雨打不散,而她难辞其咎。
晚八点的钟楼疯鸣响,她于禁地断翅自刎。
她眼前是不停滚动地记录,让人窒息又疼到神经铮铮,她做不到缓解心痛,一遍又一遍如凌迟般过着方才看到一切,那天罗地网、十年谜题。
如果没有江今赴的一往无前,季春芝设的局确是天衣无缝。她将一生都被蒙在鼓里,是江今赴拿爱砸开了裂痕。
“卿卿,”车停下,江今赴要换车去季家主宅,他凉薄露骨,却在开口那刻收了个尽,“放手去做,出什么事就先走,不必等我,我处理好就过去。”
他的意思不算隐晦,只指她不管做了什么,他都会给她兜底。
卿蔷声音很低地回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的爱,解开了这盘死局。
开门那一瞬间雨声很大,有人撑伞等候,但还是架不住斜飞进来些,江今赴没听清她的话,一手支在车顶,一手扶着门框,拿身体挡住不管不顾冲锋的雨水,眉目氤氲着寒意,“嗯?”了声。
卿蔷摇了摇头:“二哥,我会等你的。”
我撑不住崩溃的那一刻,一定很需要你。
江今赴勾起唇,低眸保证,有了几分虔诚的意态:“我很快。”
车驶离那一秒,他眸色冷淡得吓人,大小姐带走了他的好脾性,低沉阴冷地吩咐身边的人:“让守着云家的人护好卿小姐。”
黑车穿梭在雨幕,卿蔷出着神,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思维在何时何处,也不知道放在哪儿才能平复,只一味地空想,喇叭声突然出现在车后,她侧头看——
是单语畅的车。
卿蔷怔怔地望着。
那头率先降下了窗,单语畅盯着前方大喊:“卿卿,你别开窗,雨太大了!”
说她不聪明,她还知道下雨,说她聪明,她反倒被拍了一脸的雨。
“跟你发消息怎么不回?”她接着大声问,“云落跟我说你要他看住小姝......怎么了吗?他好像快圆不住了,让我去,正好碰见你——”
单语畅心中隐隐有猜测,越说越没底:“是不是、是不是查出来了什么?”
卿蔷直直降下了窗,脸朝着窗外,雨水刹那间飞进,她想,怎么这么烫。
“畅畅,”卿蔷笑起来,被打湿的发丝凌乱,疾风乱在她眼前,她大概是笑了,“是她,是——季姝。”
单语畅猛地提了一瞬间的速,后视镜明明显现出了卿蔷此时的模样——
她被劲雨萦绕,唇依旧红,在急速的雾里看不清神色,有缕黑发沾湿在她鼻尖,清雷劈空,在眨眼间,她好像看见她分割的灵魂。
在闪电与云层中痛苦不堪。
作者有话说:
有句很俗的话:季姝是卿蔷亲手养大的玫瑰。
很俗,但挺对的
第69章 chapter 69 “结束了。”
车内屏幕弹出暴雨橙色预警, 雷声闷闷滚在乌云里,像一盏电路出差错的灯,上京被阴郁包裹, 云家大门扫描到车牌自动朝两边打开,两辆车一前一后进入,卿蔷望见主栋门檐下站着两个人。
她下了车, 立刻有人撑着伞迎上。
卿蔷轻声道:“不用。”
单语畅摔车门跟上来:“不用什么不用, 会生病的。”
“生病?”卿蔷反问了句,笑笑, “心病已经够了。”
门前两人也看见了她, 云落不再拦人,季姝眼睛朝她看时, 有霎那很明显地停滞, 随后往前走了两步, 她身后云落无奈又一头雾水地摊了摊手, 见季姝要走下台阶, 他拉了一把:“下着雨呢小姝......”
下着雨呢。
卿蔷眼眸倒映季姝恍然的脸,心想,看, 她就说她知道了。
冷雨淅沥, 寒意渗进她的骨髓,她走过去,视线上下打量着她, 她们就这么沉默在雨里, 单语畅跟云落不好说话, 只无言低头看着脚尖。
“我之前说这个牌子的设计挺独到。”卿蔷唇边漾着不明显的笑, 她开口, 示意季姝身上的衣服。
季姝哑了哑,点点头:“嗯,你还说......很衬我。”
“当时是的,”卿蔷无波无澜地回了句,如果不是地点不对,她们与平常无二,只是聊着天,“还有这个耳环,”她抬了下手,“是我们几年前在悉尼一起买的,当时季家给季阮庆生,直接跳过了前一天你的生日,我带你出去玩,并调给你一个泛珠的经销商,让你做你的品牌。”
季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闭眼又睁开:“卿卿,我——”
“还有你的头发,”卿蔷自顾自地打断她,“我不爱染,总说天生的发色独一无二,怕褪不回去,你也就一直没动过。还有鞋,我说根高根低不要紧,什么颜色的底与多闪的缀品最重要,你也都听进去了......”
她一一举着例,声音夹在雨声里,好像有几分模糊,雨水的湿味扩散,是涩涩然的。
没有人打断,云落似乎察觉什么不对,几次想开口,都被单语畅用眼神制止了。
“十五年了,小姝,”卿蔷抬眼看她,挂在长睫的雨珠随之颤下,她语速放慢,“我身边的人也不算少,所谓的‘变色龙效应’却只在你这儿有,你哪一处都和我脱不开关系,单语畅、何晚棠跟我不亲吗?她们都没有你和我一般相像。”
“你知道为什么吗?”
季姝喉咙处有吞咽的动作,她唤道:“卿卿......”
“你知道吗?!”卿蔷骤然拔高了声音,雨似乎有一瞬停滞,也可能是时间,她缓了缓,牵起唇角,“因为从六岁那年你救走我起,就一直在我身边了。”
“你比我低,逃跑的路上有些树障跨不过去,不好意思开口,非要爬,然后又摔,弄得伤挺可怜——”卿蔷一顿,像明白些什么,歪了歪头,“是从那会儿开始的?”
“让我有护着你的心思?”她轻笑出声,也不要季姝的回答,接着说,“后来我拽你牵你搀着你,我也是六岁,却心疼起你。”
“你奶奶真了不起,倒把我盘算了个准。”
她话一出,季姝还没有反应,云落却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单语畅悄声:“闭嘴。”
卿蔷不受影响,一双眸直直地觑季姝:“回京以后,我要让父母认下你,让你做我妹妹,结果季家出现了,我为你认祖归宗感到高兴,卿家与季家关系本不算相近,因为我们,开始交好。同年,传出你不受待见的风言风语,从谁嘴里出来的,我就让谁咽回去了。”
“年底,我父亲去世,你哭的比我还厉害,说你说不动季家帮卿家过关,自责,难受,愧疚,让我等等你.......”卿蔷阖眸,“让我等等你。”
“季姝啊季姝,十五年了,你说季家不管你,我说我管你。你的吃穿用住行,我挑最好地送你。你要当设计师,我给你造势。你要办工作室,我给你出资金筛选手下人。你要做高企,我直接把现成地给你,”卿蔷似忍不住,眉微微蹙起,她睁开眼,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是不解,“让你做我妹妹的话出口了,我言出必行,那你呢?”
“你不把我当姐姐看,”她咬着字,“你把我当个人看,成吗?”
惊雷四溅,月色不显。天地被清洗,忽明又忽暗。阴夜在喧嚣,世间广阔却好像在此刻被缩成了狭隘的地方,紧紧锁住她们两人。
季姝很久没有说话。
云落磕巴起来,他莫名有点儿怕:“要么、要么进去说?”
他的话被闪雷吞没,卿蔷一瞬不错地看着季姝,没有回答,又是几秒,她笑着摇头,让开地方,盯着季姝:“你小时候跳不下沟壑,现在下个台阶不是难事儿吧。”
季姝默默地走下去,还没站稳——
“啪!”丝毫没留劲儿的一巴掌,直接把她扇倒在地,头磕在装饰的石子上,血慢慢溢了出来。
云落心下一惊,他着急了,身体本能地要去拉卿蔷,吼叫多了几分怒气:“卿蔷!你干——”被不知从哪儿跑出的人死死拦住腰,猝不及防到他的话卡在喉咙里。
还有几人站在不远处。
卿蔷扫了眼,心下了然:“江二的人?”
有人点头。
“......”她叹口气,“还好我认识,不然你们就是私闯民宅。”
季姝已经撑着地半坐起来,她抬头,面色不明,只是进了雨里,总感觉眼边似有泪滑落。
“查童家的时候,何晚棠在国外发现查到了你身上,立刻告诉我。而云落现在为了你,要跟我动手。你因为我认识的人,也都在护着你呢。”卿蔷居高临下,一把扯下脖颈项链,划疼感瞬起,她甩手扔掉项链。
十分力道,玉坠磕在台阶反弹,四分五裂,里面闪着红光的机器掉出,她脸上笑意转瞬即逝,讽劲更重:“我没教错你,定位器藏得很好。”
“季家是不是把孙子兵法刻在脑子里了?”卿蔷垂眸睨,没有一丝感情,“你怎么那么会装孙子呢,小姝。”
季姝低着头,看了看被摔在身边的定位器,她手攥在地转边上,讷讷着:“我有过悔心......”她仰起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卿卿,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我让你先走......我让你先走,那是因为我不想算计你,只要你走了,我就没有算计你的机会了。”
卿蔷眼睑低垂,轻轻地问她:“有什么用?”
“我对你好了十五年,你反倒是在初见一片空白想过收手,”她心脏疼得厉害,像被一道道雷劈碎了,又重新缝合,却少了一块儿,她面上不显,“十五年啊,季姝,我对你不够好吗?!”
她吼出来,如玉的手扬起,季姝下意识闭眼,却没感受到疼痛,睁眼就她打在了自己靠左肋的位置上,还导致她最后那句话有了几处破音。
卿蔷没有这样过。
季姝愣了神。
她是高位上头戴冠冕的掌权人,是生来就该绝艳无双的大小姐,谁都要避她三分。如今却被雨浇得狼狈,有些撕心裂肺地质问她。
季姝见她第一面,就觉得她的骄傲不该被阴谋算计,但——
“走错路了,卿卿,”她流下泪,看着她,颤得不成调的声音逐字逐句,“走错路了,覆水难收。”
“好,”卿蔷点了点头,眼前模糊,鼻间酸涩,她躬身,“好一个覆水难收。”
单语畅追着她打伞,还没等伸过去,就见她拽起季姝衣领,拖行她走到不远处的游泳池边。
单语畅还没过去,就被云落拉住,她心急地转头,看见他一脸颓唐愣了下,犹豫片刻,决定不跟过去,和他说一说来龙去脉。
卿蔷拎起季姝,水面映出两人模样,雨滴势如破竹敲开涟漪,季姝看清了自己的脸扭曲。
“你知道的,我没亲自对人动过手,”卿蔷掐在她后颈的手收紧,“你是我第一个恻隐,是我第一个事必躬亲,那处理,也该我来处理。”
“咚”一声,水花炸开,季姝被摁进水里,连挣扎都没挣扎,有几个水泡浮上,须臾,她被提起来,咳嗽的声音刚一半儿,就又入了水。
卿蔷的表情是漠然的。
云落管不了那么多,没再听单语畅的话,病急乱投医向江今赴的人说:“会要命的!”
那人不为所动:“少爷说了,有什么后果他替她担着。”
包括入狱。
但卿蔷显然也不会那么没分寸,连续几次后,她将季姝摔在了地上,季姝额前的伤已经泛白,她呛水止不住。
卿蔷坐在泳池边,仰首淋着雨,觉得她还是得上天偏袒的,不然为仇人哭,太难堪了,也太不知如何面对父亲了。
只是眼尾烫得难受,乌云在压顶,抬眼望去入目青灰,身处现世却像溺与海底,风吹着雨滚动,似浪似波,雷电夹杂,卿蔷想落入水里躲一躲。
“我曾经当你是我此生挚友,”卿蔷为了掩盖哽咽,话语轻到了极致,被雨打得零落,季姝都听在了耳朵里,“你看看,单语畅拦着云落伞都丢了,我们全失了体面,包括你。”
“也因为你。”
“在青藤飙车,在乱鸣喝酒,在听佛阁品茶,你还能想到吗?”她笑得自嘲,平心静气地说,“季姝,你没有心。”
卿蔷弯了下腰,半垂着视线:“你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吗?”
“......没有,”季姝呛咽着,摇了摇头,泪痕带起的红是她身上唯一的颜色,“我只是......从出生就被那么教。”
“十五年,我教你的要远比六年多,你回过一次头吗?”卿蔷起身,自嘲地笑了笑,明白再没什么能让侥幸存在的,“结束吧。”
季姝却也勉强地弯了弯唇,她想,太好了。
“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季姝下线,恩怨的具体原因在后文季春芝那里
写这章眼里有泪打转,太心疼卿卿了,季姝走错路了,她看错人了。
第70章 chapter 70 他们在接绵长的吻。
骤雨仍未停歇, 地面被染深,乱蓬蓬的树叶湿漉,闪电是绝境里唯一的明亮, 单语畅已经把事儿讲完了,云落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往日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卿蔷在他身前站了会儿, 什么话都没说,各有各的打击, 她对季姝有多上心, 她圈儿里的人对季姝就有多上心,更别提云落还存了分喜欢。
半晌, 她转身要走。
单语畅一愣, 喊着追上去:“卿卿, 去哪儿?我送你!”
卿蔷:“去找江今赴。”
心底的杂乱情绪让她不安, 她不想再自己释怀。
手刚叩在车门上, “砰!”的似落雷声让她怔了怔,单语畅才赶过来,要给她开车门, 却掰不动, 她转头。
卿蔷的不以为意后知后觉地消散,她倏地回身,朝声响的地方:“那是不是季宅?”
单语畅没反应过来, “啊”了两声。
卿蔷声音提高:“那个方向, 是不是季家主宅?!”
单语畅路痴, 她望了望, 分不清, 好在江今赴派来的人跟了上来:“是的,卿小姐。”
单语畅没搞懂:“卿卿,怎么了吗?”
“......”卿蔷后退车上,嗓子涩得发疼,整个人抑制着颤抖,“是枪响。”
她少不更事时,随姜辛北去军区训练过几天,每天日夜不休的就是枪声,听着听着就熟了。
“那位......在季家?”单语畅脑子里的线终于搭上,她小心翼翼的,“没事的卿卿,他比你身手好,不会出事,何况他身边也有人,不一定是朝他来的......”
卿蔷问跟上的人:“你们身上有枪吗?”
那人义正言辞:“没有,在国内是违法的。”
单语畅服了,有没有先把人情绪稳下来不行吗,真是看不懂眼色。
她刚想开口接着安慰,就见卿蔷迈着步子往回走,速度很快,湿重的风衣被她的动作带起,她走到才站起来的季姝身前:“我问你,季天河手里有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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