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抹眼泪:“苏同志,这次的事情就当我对不住你了,下辈子我当牛做马......”
曹贵是真的存了死志的,他没办法,他想给儿子们留点钱。
一个活着被人指指点点的爸爸,和一个死了,但是给他们留了五百块钱的爸爸,选哪个?
曹贵觉得,这根本不用选。
他闭了闭眼睛......
后头站着的那些人,见状都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有的还护着孩子,叫把孩子先抱下去。
苏瑜急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忽地想起什么,大声喊道:“等下,你先别跳!我有办法能帮你!也有办法能帮你的儿子们!”
曹贵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苏瑜肯定在骗人。
但她眉眼认真,信誓旦旦,一点儿不像是在骗人的样子。
他下意识多问了几句, “那你说,你到底有什么法子?”
苏瑜有些紧张的攥了攥手指,她竭力镇定道:“你先过来,过来我们慢慢说。”
曹贵一时有些犹豫, 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过去,但他好歹把脚收了回来,又重新恢复成原本站立的模样。
苏瑜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之前叮嘱过的男医生忽然往前扑过去,一个人拽着曹贵的胳膊, 一个人拽着曹贵的腿,把人拼命往后拉。
曹贵觉得自己被骗了,开始不停的挣扎起来, 他虽然瘦,好歹是个男人,我听你同桌的时候, 两个男医生现在没制的住。
幸好赵时年来得及时, 有他搭把手, 三人合力把那曹贵牵制的死死的。
孙胜男也来了,她将曹贵的手反剪在身后,给他带上了手铐。
“你这人, 有事怎么就不能好好说,做什么寻死觅活的?”
曹贵动弹不得, 也顾不得脸面了,闭着眼睛呜呜哭了起来。
“我也不想的, 我也不想的,可我实在找不到办法了,家里两个孩子都缺钱,怎么办?孩子们命苦,带上我这么个没用的爸!呜呜呜……像我这样的人不如死了好……”
“胡说!我来的时候还听见曹林说,不想要治腿了,不想要让你太累……你这人怎么光顾着自己不听听孩子怎么想?”
苏瑜说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好好一个大男人又没缺胳膊断腿,为什么就不能正儿八经的、堂堂正正的赚钱呢?
“苏同志、苏同志……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曹贵突然跪在苏瑜跟前,使劲磕着头:“你刚才说有办法帮我的两个孩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假的也请你告诉我,好让我死了这条心!”
苍白瘦弱的男人,磕头磕的额角都红了,苏瑜瞧他这样觉得可怜又可恨。
“同志,你要是有法子就帮帮他吧,我看他这样实在有点可怜。”
“是啊,同志,不说帮他,他的两个孩子都是无辜的吧,是不是可以帮帮孩子们?”
这个时候的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是真的急人所急。也有可能是曹贵真的太可怜了,让人们下意识的开始为他说着话。
苏瑜心里其实恨曹贵恨的牙痒痒,他只不过是无能和贪心而已,却差点毁了别人的一辈子,就算真的能拿到那500块钱,他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我确实有法子,但前提是你把你做的那些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公安同志交代清楚。”
一听说苏瑜有法子,曹贵喜的什么似的,他狠狠点了点头:“我说,我现在就说。”
苏瑜没在看他,反而转过头看向了孙胜男:“公安同志,你带下去慢慢审吧,等问清楚了以后,再带着曹贵来找我。”
曹贵见没有要赖账的意思,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闹了这么一场,苏瑜累的什么似的,下楼梯的时候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赵时年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下次碰见这种事情,不要自己一个人往前冲,多危险哪!”他说着又有些埋怨自己当时没在场,如果他在的话,绝对不会让小瑜冲在前头。
“没事,我刚才就是太着急了,得休息一下,很快就能恢复……”
“我不是说这个。”
苏瑜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过去,赵十年却不肯说了。
他没说的是,刚才看着苏瑜和曹贵一块儿站在台阶边上,摇摇晃晃的模样,差点没把他给吓死,那种心脏剧烈收缩,难受到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赵时年不想再体会一次。
什么曹贵,什么国营饭店里那些人的前程,在他看来远不如苏瑜一个重要。
男人攥她的手极其用力,苏瑜被捏的手腕直发疼。
“你松开,再这样的话,不要扶我了。”苏瑜当然知道他有些后怕,但这情绪未免来的有些冲,让她心里不舒服。
赵时年闻言果然松了手,他闷闷的站着,没有在说话。
苏瑜没管他的小情绪,她现在身心俱疲,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完全没有心情哄男人。
医院的下面有那种小的、铁架子做的长凳,专门供来往的病患及其家属们休息的。
苏瑜找了最近的那个坐下,她疲惫的捏了捏腿。过了一会儿了,总觉得腿还是酸酸的,没有恢复。
她没有抬头看,也不知道赵时年是跟上来了,还是生气离开了。
“喏,给你,喝点水吧。”
男人的声音还是有些闷,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搪瓷缸,里面放着满满一杯温水。见苏瑜接了,她脸上的表情好看了很多。
就在苏瑜正准备喝水的时候,赵时年忽然蹲在了她身前,以一种不紧不重的力道替她捏着腿。
苏瑜晃了一下,手里的杯子差点砸了。
“你、你干什么?这是在医院。”
她心里默默的想,还是人民的子弟兵呢,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不知羞。
“在医院怎么了?你不是腿软吗?我替你捏一捏。再说,刚才他们都瞧见了,你可是救了一个人。苏同志多了不起呀,没人敢说闲话的,他们只有羡慕的份。”
赵时年说话的时候一板一眼,他本身长得就冷,这样一来更像一个冰坨子了。一般人瞧见他这模样,必定会被吓得不敢靠近。苏瑜却觉得怪好玩的,好像一个发脾气的小孩儿似的。
瞧他这模样就想起了赵洋,赵洋生气也是这样,气鼓鼓的,敢怒不敢言,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随时随地查看她的反应。
赵时年表现的克制多了,但那小眼神还是一下一下的往她身上招呼着,想让人不察觉都难。
苏瑜没绷住,笑了一下:“多大人了,怎么发起脾气来跟赵洋似的?”
“谁说我发脾气了,根本就没有。”
“那你怎么板着脸做什么?”
“不错什么?专心给你按摩,这个力道怎么样?腿恢复了一点了没有?”
别说赵时年平时手劲挺大,按摩起来还挺有一套,力道不轻不重的,捏着苏瑜舒服的直哼哼。
赵时年的收手,仿佛跟烫到似的,立马撒开了,耳朵、脖子红的仿佛要滴下血来。
苏瑜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有一脑门的官司要问,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那边孙胜男已经带着曹贵过来了。
孙胜男:“笔录做完了,他执意过来想要问一问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的两个儿子……”
男人可怜巴巴的跟在孙胜男后面,想看苏瑜又不敢看,眼神躲闪的厉害。
苏瑜差点没被他这副样子给逗笑,明明做错事情的是曹贵,现在怎么好像她才是那个坏人似的。
赵时年皱眉,不喜欢他看苏瑜的眼神:“有事就说,好好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做什么?”
曹贵看了看赵时年,想起这人就是之前用力制服他的那个,忙不迭道:“苏同志,过去的事情都是我不对,我在这里郑重的跟您道歉。”
曹贵说着,弯下腰,给苏瑜鞠了一躬。
“可您要是真的有办法能帮我的孩子们,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苏瑜其实挺看不上曹贵的,大男人混成这样真的很差劲,最重要的是他连重来一次的勇气都没有。既然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活着吗?
终究还是觉得孩子可怜罢了。
其实援助残疾人的这一项计划,会在多年之后被国家接管过去,但那时人们基本上已经能够实现温饱了,如今大家伙儿自身都吃不上饭呢,自然也顾不上别人。
但是这种事也是可以跟政府提一提的,哪怕不会得到太多的援助,至少能保证两个孩子,勉强有饭吃,不至于被饿死。
“......其实像你们家的这种情况挺少见的,如果家里只是有一个残疾人的话,兄弟姐妹拉拔拉拔日子也能过下去,但你家是两个都不行......这种情况如果特地说明的话,肯定是能得到救济金和救济粮的。至于治病的问题,咱们也可以跟医院方面协商......我们也有认识的人在医院,看是不是给两个孩子接过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后续要不要治疗,还要根据检查报告才能确定。”
曹贵一时愣住了,他完全没想过还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你家大儿子不是已经满16岁了吗?到时候也可以提建议,像废品收购站垃圾站这种,可以优先考虑他......当然前提是他家里根正苗红,家世清白。”
苏瑜就差没指着曹贵的鼻子骂他,你差点毁了你儿子的人生。
孙胜男没想到赵时年这个爱人的觉悟还挺高,脑子也很活络,看一下苏瑜的眼神中不由带上了几分赞赏。觉得苏瑜跟她认识的那些,只知道围着丈夫孩子转的女人很不一样。
赵时年更别提了,从苏瑜说话开始,眼神就没从妻子脸上挪开过。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妻子一本正经的说着话,或是给人出谋划策,或是工作的时候,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比平时的她还要吸引人。
把苏瑜娶回家,然后把她圈在家里,应该是他做过的最错的事。
生活中的琐碎差点把她磨平了,幸好现在还不算晚。
曹贵听着苏瑜说的美好愿景,激动的眼圈都红了,他跪在地上,不停的给苏瑜磕着头。
“苏同志,我昏头了、真的昏头了......谢谢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还以为儿子是个残废,这辈子就只有在家里等死的份......所以我才想多弄点钱,好歹让两个孩子有个依靠。”
幸好苏瑜避的及时,要不然真就被他拜了个正着了。
“你把希望寄托在李国柱身上,那你能保证在你死后,李国柱一定会给这笔钱吗?如果没有呢?李国柱一旦坐了牢,是不是也想着多留点钱顾着自己的孩子,凭什么把这份钱给你?”
曹贵傻傻的呆住了,他压根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你和李国柱签合约了吗?”
没有!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签过了,在你死了以后,你的妻子和你两个身体状况堪忧的儿子,能把这笔钱要回来?”
曹贵捂着脸,眼泪不停的从手指缝里落下来。
原来他真的很蠢,蠢到家了,怎么会傻到相信,只要他死了妻儿就能拿到那笔钱了?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孙胜男使劲拽了曹贵两下:“起来!你能不能像点男人一样?!”
曹贵哭得很大声,他不是起不来,是觉得自己没脸起来。
苏瑜侧过头,问孙胜男:“孙同志,像他这种情况,尤其是有自首情节的,会怎么判?”
“正常来说一两年吧,如果改过自新且有立功情节的,还能减短劳改期限。”
苏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劳改只是一两年,死了这辈子可就什么都没了。
到底怎么选,自己掂量去吧。
苏瑜和赵时年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曹贵痛哭流涕的声音。
苏瑜脚步没停,反倒一步一步走的挺坚决的。
赵时年侧首看着她时眉眼,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你其实没想帮他的,是吗?”
“对!他如今难道不全是罪有应得吗?自己做的孽,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都得自己担着。”
“那你还帮他,我看你说的那些话,根本不像是临时想出来的,是不是我们从曹贵家出来,心里已经有这个念头了?”
苏瑜没料到赵时年陪着她时,连她的那些小细节都观察的一清二楚。
“......我可没那么好心,只是觉得孩子太可怜了。咱们生养了那么多孩子,每天看着他们长大,一方面希望他们能成长到可以出去经历外面风雨的一天,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真有一天风雨来了,孩子们也有人帮衬该多好呀......”
苏瑜一直相信,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她以为自己经历了上一辈子会对那几个小子狠下心肠,可当他们真的站在自己眼前,软乎乎的叫着她的时候,原本筑起的坚硬围墙,不知不觉有了细小的裂缝。
等碰见乔慧珍,听她说了那些话以后,裂缝逐渐变大,那堵墙也不知不觉忽然坍塌。
可能父母就是这样吧。
赵时年的心里酸酸胀胀:“小瑜,以后那几个小子敢娶了媳妇忘了娘,看我不打断他们的腿。”
苏瑜哼一声,“你最好是!”
第105章 出来(二更)
苏瑜出去了之后就没再回来, 被关在拘留所里,完全接收不到外界的信息,又有李国柱在边上不时说些风言风语, 众人不愿意相信的,但心里也会有忐忑起来。
“副经理,怎么你进来之后,你侄子都没来看过你?
“是啊, 是啊,不管苏经理能不能指望得上,你侄子要是能帮着说几句话也行呀。”
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陶大娘的侄子都娶媳妇了, 她本来不是正经婆婆,却很受侄子的关照, 侄媳妇没说什么,已经挺难得。但她自己得识趣吧,不能什么事都去找侄子帮忙。
大事小事的, 全都叫侄子管,等以后再碰上什么难事,人家不想管了呢?
再好的情分, 这么日常消磨着, 也会很快消失的。
陶大娘一般都是能不开口则不开口, 真要是侄子那边能随意开口的话,她为什么费劲扒拉非想当这个副经理呢?
眼见陶大娘不吭声,同事们又出谋划策了。
“要不您叫您侄子联系一下苏经理也成, 咱们在里头不知道外头的动静,苏经理要是过来跟咱们说道说道, 怎么着都能放心了不是?”
说来说去还是觉得心里没底,在事情没有落定之前, 嘴上答应的再好,心里也还是不相信的。
李国柱每天关在里面,听不见外头的消息也挺难受。
领导到底什么意思呀?也不派人出来说个明白。
就这么吊着不上不下的,让人看不见希望。
陶大娘几个其实比他好很多,至少他们之间能互相搭个伴说说话什么的,李国柱就是纯粹的一个人。
之前跟他一块去国营饭店吃饭那俩人,早就被人保释出去了。
李国柱不知道领导怎么想的,保释两个人和保释三个人区别很大吗?
其实他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敢说,更不敢想,怕想的多了,往后的日子就难捱了。
关在同一间屋子里,陶大娘他们在那头说话,李国柱这边听得清清楚楚。
本着自己不好过,也不想让别人好过的想法,他冷笑着开口说:“早跟你们说,别指望苏瑜那娘们了,她出去之后都过了两天了,来看过你们一次吗?之前说的那些话,其实就是画的大饼,没想到还真有傻子愿意相信!”
“苏瑜要是有办法能把你们弄出去,她早弄了,不会等到现在。说白了,还是没法子。所以你们啊,进来了就自求多福吧!”
李国柱阴阴的笑起来,好像看见别人吃瘪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似的。
“神经病,李国柱,你是不是有病?”陶大娘面容沉沉,“我看你才应该担心,只要生病的那个人出来作证,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可就一清二楚了!到时候你想躲都没地方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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