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想起这回单独带着两个孩子出来的目的,沉吟了一会儿说:“宁树,你袁叔叔希望你跟他一块做个检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赵深反而比宁树还急:“什么检查?疼不疼?既然是和袁叔叔一起做,难道是确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之类?爸妈,如果这个检查结果出来了,显示是确定的,那会对我们眼下的生活造成一定影响吗?”
赵时年看了眼儿子,为他的敏锐而心惊。
不过这事本来就没有打算瞒着谁,没什么不能说的。
“疼不疼我不知道,但对我们现在的生活不会有影响,选择权在小树自己手上,可以选择去或者不去。”
宁树也不笨,立马明白这是要带他去做什么检查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赵时年和苏瑜,认认真真开口:“妈,是不是不管最后做出来的检查结果是什么,我都可以继续留在家里?”
苏瑜郑重点头:“这是自然,小树,你是爸妈的孩子,不在咱们家,在哪儿?”
“其实我也在纠结要不要让你去,但我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相似,如果真的是亲人,有亲属关系,那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一桩,妈希望有更多的人疼你。”
苏瑜说的很认真,也很郑重。
已经把小树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当然希望小树能有一个好结果。
宁树犹豫再三,“好,妈,去做检查。”
尼克医生来的非常快。
宁树收到消息的时候,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整个人还是紧张了起来。
他拽着苏瑜,一点儿不敢放开:“妈,做检查会不会疼啊?会不会......”
小小的少年,也有了很多心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就算证明了是亲戚,之后呢?会不会需要离开现在的家?
宁树舍不得,他对这次做检查,期待又害怕,好不容易有家了,会不会因为这个什么检查而遭到破坏?
知道爸妈要带着他来医院的时候,赵深拉了一下他,虽然什么都没说,眼睛里的不舍,让他印象很深刻。
七月的天很热了,孩子秀气脸上出了一层汗,苏瑜领着他站在医院门口,没有催促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希望等宁树自己想通。
该说的不该说的苏瑜和赵时年都说过,现在就看孩子自己了。
其实这个检查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就算宁树要临阵退缩,苏瑜也能接受。
“妈,我去吧,就当是给我自己一个答案……但妈,我不想离开你。”
宁树的眼睛像晶莹剔透的琉璃,苏瑜能很清晰的在他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当然不会离开我,以后我和你爸老了,还指望你们这些孩子帮我们养老呢。”
宁树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
是,他是爸妈的孩子,以后也要跟赵深似的给爸妈养老才行。
“去吧,等会儿妈就在一楼等你,你不是想喝橘子汽水?还买北冰洋的?”
苏瑜的语气温柔又平和,宁树也跟着镇定了下来。
他难得提要求:“妈,那你可要晚一点再买,我想喝冰的。”
“好,那就等你出来,我们俩一块去,给家里的那些小崽子们都带一瓶!回头那些玻璃瓶子,等你们有空了再还回来就成。”
如今的橘子汽水都是玻璃瓶子装的,卖的不贵,但是多受一毛钱押金,把玻璃瓶子还回去的时候才会把押金退还,当然也可以攒着一块还。
苏瑜通常都是买很多,等孩子们全吃完了一块送过来。
眼看天气越来越热,她想着或许也该找找门路给家里弄一个冰箱了,打开冰箱门就有冷饮吃,那才畅快。
宁树走到半道上,还转过头来叮嘱:“那、你可别走哦,一定在楼下等我下来。”
“好,不走。”
苏瑜不知道那检查是怎么做的, 但宁树下来的时候跟没事人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检查做完了,他整个人轻松了许多,走路的时候还蹦蹦跳跳, 显露出了少见的活泼一面。
苏瑜没问,拉着儿子的手:“走吧,去喝汽水。”
医院里面就有小卖部,卖的都是一些常见的零食, 或是生活用品之类。
橘子汽水当然也有,卖汽水的老奶奶将冰镇过的汽水放在筐里,用棉被裹了一层又一层, 生怕漏了丁点冷气。
苏瑜交了押金,叫宁树自己去挑, 宁树选了好些,两个人四只手差点没拿得过来。
“妈,以前我自己生活在村子里的时候, 都不敢想有一天我会穿上崭新的衣服、有学上、顿顿有肉吃。”他举起手里的玻璃瓶子晃一晃,“还有橘子汽水喝!”
“要是有机会回村里,以前认识的那些小伙伴们, 肯定会羡慕死我的。”
宁树以前会埋怨, 会不解, 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但如果所有的苦难,是为了迎来如今的日子的话,那就是值得的。
苏瑜笑, 真是个傻小子,这么容易满足。
“小树,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宁树忽然觉得鼻子泛酸。
他在心里又默默的重复了一遍苏瑜说的话。
妈说的对,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孩子们看见宁树围着他转悠个不停。
赵洋:“宁树哥, 妈说带你去打针了,打针痛吗?”
王成:“肯定是痛了吧,要不怎么要喝点橘子汽水补补呢?老话说以形补形,等会儿你们都别抢,宁树哥喝剩下来的我们再喝。”
苏瑜摸摸鼻子,难怪这两个学习不好。
她也是头一次知道,缺血了要用汽水来补!
真是亏他们想得出来!
王强插不进去话,坐在边上,远远瞧着。
王成说要叫宁树先喝橘子汽水,剩下来的才是给他们的,王强本来没觉得怎么样,听了这话反倒率先去挑选。
才不要让宁树先喝,他要自己先喝。
赵深的注意力不在橘子汽水上,他大步走过来,给了宁树一个大大的拥抱。
宁树回抱住他,心里暖融融的。
“宁树哥张开嘴巴。”溪溪够不着宁树,只得伸手拽他的裤腿。
宁树松开赵深,弯腰看她,也不问,果真张开了嘴。
溪溪从兜里掏了一块糖给他吃,糖明显有些话了,黏糊糊的,还带上了孩子手心的汗,细细尝有点点咸,但这对宁树来说,是一颗最好吃的糖果。
......
晚上的饭菜出乎意料的丰盛,赵时年打了很多食堂的菜,寇静更是做了宁树喜欢吃的蛋饼,刚出锅、热气腾腾的,就摆在宁树的手边上。
孩子们问的问题稀奇古怪,叽叽喳喳。
赵洋想知道尼克医生是不是外国人?要不然为什么姓尼?
王成还说,吃蛋饼也补的,就是不知道补什么。
宁树很有耐心,一个个回答弟弟们的问题。
赵深偶尔会帮他夹菜,然后撑着下巴看宁树说话。
他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这回就算苏瑜让宁树走,他也绝对不会同意。
宁树浑身暖洋洋,大家没明说,但是那种关切,好像把他整个人泡在了温水里,舍不得离开,暖的整个人都要发烫了。
很开心,很满足。
从进家门开,他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王强默不吭声的坐在最边上。
其实他也喜欢吃那个饼,但是没人记得,也不会有人转门为他做,就算摆放也摆放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
他心里很不舒服,极其不舒服。
宁树只是去医院打个针而已,他呢?他被两个混混盯着,经常挨揍,明明大家伙看到他脸上的淤青了,却都没人有关心几句。
这会儿他额头上的淤青刚有一点消散,稍微用点力碰到还是会痛。
家里不是没有跌打损伤的药,却没有人愿意给他涂。
王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完全全的忘记了,王成明明有关心,但他从来闭口不言。
苏瑜、寇静也有想要找他谈谈话,是他自己看见状况不对,一溜烟跑到自己房间去了,然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蒙着被子,谁也不理。
抗拒的动作太过明显,让人想要关心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苏瑜见王强闷闷的,眼神又一直盯着那一盘子鸡蛋饼。
站起来夹了一筷子,想要放到王强的碗里,王强猛地缩了一下碗,鸡蛋饼落在了地上。
寇静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最见不得浪费粮食的行为。
“好端端的,把碗往后缩做什么?”
王强垂着眼睛,口是心非:“我吃饱了。”
寇静不喜欢那孩子倔强又逆反的态度:“那你也不能——”
“可是我吃饱了,吃不下了!”
王强站起来,说话的声音非常大,隐隐带着怒火。
饭厅里瞬间鸦雀无声,大家伙瞧着他的目光,都带着一些歧义。
赵时年瞬间冷下了脸,面若寒霜:“王强,怎么跟姥姥说话的?道歉。”
王强不怕苏瑜,但赵时年脸一冷,他腿肚子便打起了颤。
余光扫见大家伙都看着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忽然道:“赵叔叔,可是我吃饱了!我吃饱了,苏阿姨还非要往我的碗里夹,我连抗拒一下都不可以吗?”
他倔强的看着赵时年,不明白自己哪儿做错了。
仿佛赵时年再说一句重话,他就能立马哭出声。
赵时年捏了捏拳头,他的忍耐仿佛真的快要到达顶点了。
如果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打一顿说一顿都可以,偏偏是王强。
王强不聪明,长得也不算好看,偏偏心思敏感的很。
他若是多说上一句半句,对方不定往哪儿想。
赵时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心静气道:“你可以抗拒,但你不能用嘴说吗?还有你是怎么跟姥姥说话的?姥姥年纪大了,是不是应该给她最起码的尊重,平时是她一直在照顾你们吧?辛辛苦苦的照顾你们,忙进忙出,就是为了把你们养大跟她顶嘴的吗?”
王强果然哭了,但他不敢放大声音,只是把小身板站的直直的,无声哭泣。
但没有人劝他,也没有人安慰他。
孩子们觉得赵时年说的对,对一直照顾着他们的姥姥,应该抱有最起码的尊重。
王成心里很是煎熬,恨不得替自己的弟弟道歉,最后只是不停的拽弟弟的衣服,希望他能服个软。
王强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分辨出大家对他的态度了。
“姥姥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用那种语气跟你说话,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回了房间,然后客厅中的众人听见“嘭”一声,摔门的声音。
寇静叹口气:“也是我不好,非要多那两句嘴。算了,好好吃饭吧,我也吃饱了,先回去歇着。”
苏建功连忙跟上去;“我去盯着些,她肯定生气了,你们吃你们的,有我在呢。”
赵时年抿紧唇,下巴收紧,整个人变得锋利起来。
苏瑜见他这样有一点心疼,但又觉得好笑。
狗男人总算吃到自己养的孩子的骨头了吧,看他还把不把孩子当成储蓄罐。
一个两个都走了,谁还有吃饭的心情?
王成更是像一只惊弓之鸟,比自己犯了错还害怕。
苏瑜腾出空来还要安抚王成:“小成,弟弟走了,你多吃一点吧?难得今天这么多菜是不是?”
赵洋哼一声,“我要是他,我早就站起来去房间陪白眼狼弟弟去了,绝不会有这个脸再坐在餐桌上。”
赵洋讨厌王强,尤其是王强把家里搅和的鸡犬不宁的时候,恨不得挥着拳头把人摁在地上,狠狠打一顿。
但爸爸之前告诫过他,拳头是对着外面的,敌人的不是对着家里人的。
但话又转回来了,王强这样的算是家里人吗?
“赵洋,你少说两句!没完了是不是?”
苏瑜伸手捏住儿子的脸,把他脸上肉肉使劲拽着,往外头扯了一下。
“妈,你松开我疼疼疼,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赵洋嘴里含糊不轻的求饶,但也没反抗。
苏瑜感叹,果然孩子还是亲生的好。
任她搓圆肉扁,就算有小情绪,当时发了便算了,绝不会一直记在心里。
王强可不是。
按照王强的性子,这笔账估计会被他狠狠的记在小本本上。
原本好好的一顿饭被王强搅和了,没谁再有心情,安安心心的吃下去。
草草把肚子填了个囫囵饱,洗碗的洗碗,洗澡的洗澡。
溪溪还小,是最没心没肺的。
给她洗干净、放在床上,自发自觉的把自己摆成了一个“大”字,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小小的呼噜声。
赵时年上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一身水汽。
他没躺在溪溪的另一边,反而躺在苏瑜身边,将妻子抱了满怀。
“怎么?没去管孩子。”苏瑜放下书,小声调侃。
赵时年一听这个就有些泄气。
之前不论什么时候,他都没有后悔过领养这个决定,但今天是实打实有些后悔的。
原本是为了宁树张罗的庆贺晚餐,结果被王强那小子给搅了。
这还不算,据他安排的人汇报,王强没钱了不假,却打上了他们家的主意。
这小子看来是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再瞧瞧他刚才对寇静说话的态度,就很难评。
哪怕赵时年手腕再铁血,也不一定能保证把人扭过来。
有的人根子上坏了,叫他怎么补救?
现在想想还是他的错,当初决定领养孩子之前,最起码应该考察考察孩子的品性吧?
什么都没考虑,就把孩子带了回来,好好一个家,给折腾的鸡飞狗跳,还要不要再继续往后过日子了?
他掐了掐苏瑜的腰肢,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小坏蛋,都什么时候了,还来看我笑话。”
赵时年的力道不大,并不会让人觉得疼,反而有种酥酥麻麻之感。
苏瑜眼波流转的,横了他一眼:“你惹的一摊子问题还没解决呢,还有心思想其他?”
赵时年直勾勾盯着她,眼神里漫上一层笑意:“你胡说,我明明什么都没想,想的人不是你吗?”
苏瑜噎了噎,打定主意不理他。
“好了,不逗你了,我还想问你宁树今天怎么样呢!”赵时年把人搂紧,下巴搁在苏瑜颈窝,呼出来的热气不停的往她身上喷,痒痒的,摆明了不像是要好好说话的样子。
“停停停,你离我远些,有话好好说。”
苏瑜推了一下没推开,反而被赵时年抱得更紧了。
“我现在怎么不是好好说话了?”
最后还是苏瑜放弃了挣扎:“算了,你爱抱就抱吧,小树今天挺好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你该问的难道不是小强吗?”
“王强?”
赵时年其实并不想把自己那些手段,用在一个孩子身上。
但王强这孩子不花点心思,怕是扭不过来。
赵时年更怕的是他花了心思,还是扭不过来,到时候该怎么办?
苏瑜:“孩子不是小猫小狗,今天领了,明天不喜欢了,再送人吗?不可能。既然把人带回了家,就该好好负责到底。王成、小树交给我,王强交给你。”
微微侧头,赵时年正紧紧盯着她。
苏瑜不满的撇嘴:“我明明是为你考虑,我管两个,你管一个,从数量上你是不是占优势?你可别跟我说你连这一个都管不好。”
赵时年哪儿敢说什么,他捏捏苏瑜的鼻子。
“行,你说了算,不过你这小算盘打的真够精。”
苏瑜哼一声才不承认呢。
赵时年微微眯起眼睛,他原本想缓和着点来,毕竟是个孩子,现在就觉得不下重药不成。
说来说去,还是没钱了闹的。
有钱的时候,罗力和张达还好说话一些, 渐渐的王强拿不出钱来,罗力和张达打王强就越发狠。
不过他到底还是存着分寸的,再气也只打王强的屁股和手心,这两处地方肉多, 能叫他吃痛却不会受伤。
“罗哥罗哥,我真的没钱了......”
王强缩着肩膀,可怜兮兮的站在墙角, 他眼睛睁的大大的,从罗力的角度能看见泪花。
刀疤脸和王强相处了一阵子, 也算是了解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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