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一句,他就将自己准备带上的、在绘画时需要用上的东西除了纸张和颜料之外全都打包好了。
“走吧,早一点开始,就能早一点交稿。”
白垩在答应赵姑苏的时候想着的是:她或许有那么一两张图的勾线工作需要自己来帮忙,而除此之外的内容都会亲自来画。
那么,光是这么两张图稿的勾线工作,其实算不上什么。
哪怕他之前几天在八重堂分属离岛办事处,那只开了一扇窗的小黑屋内连着工作了那么久,他也还是能够稍稍忍受一番的。
虽然已经画到了不想画画的程度,但是忍一忍也还是可以的。
就像是海绵中的水,再怎么不情愿,大力挤一挤也还是能挤出来点儿的。
结果,赵姑苏放在他面前的却是:
连着十几张打好了草稿的人体:“这些,勾线的工作就麻烦你了!”
一沓上色和阴影整体都已经画得差不多,但还有相当的细节需要处理,虽然看着好像用不掉多少颜料,但耗时绝对不比前一个短的分镜:“还有这些!谢谢白垩老师!”
最后,甚至还有一本故事线大纲以及每一话细纲的分录,翻开到了最近正在写的那一页上:“你一边画画的时候,还可以一边帮我想想之后的剧情要怎么发展——这边我分别写了A线、B线已经C线三种可能性的开头,你都可以想想看!”
白垩:“……”
白垩一时间真的很想问,这到底是谁在创作——怎么他甚至连未来的主线剧情也都要一起帮着集思广益了。
但是这个问题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她怎么能这么骗他呢?
说是只有不多的工作需要做,但是,现在推给他的这些稿子……
“你管这叫不多吗?”
赵姑苏振振有词:“这是因为事急从权嘛,如果我还有更多的时间,我肯定会再自己多画掉一点啊——哎呀,别露出这种表情来嘛,我会给你分钱的。”
“分钱?”
白垩瞧着仿佛都要笑出声来了。
“是,阿贝多那个混蛋确实不给我实验资金,但是我也不会缺钱——你知道八重堂之前让我画了那么多的画,给我开的单张画是多少钱吗?”
他紧接着报了一个让赵姑苏都忍不住有点儿羡慕的高昂数字。
“如果要用画稿来换钱的话,我宁愿……”
白垩说着说着,刚要义愤填膺起来,却突然沉默了。
诚然,在小黑屋里赶稿的体验终身难忘,通过一扇窗户看向窗外,看到外面的自由和欢乐,但那些在因为他没能成功坑到阿贝多反而把自己给坑害进去了之后就都和他无关——这样的体验一点儿都不好,但是……
他是因为稿子才沦落到如此地步的吗?
他是因为阿贝多才沦落到如此地步的。
白垩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最后叹了口气。
如果能够早点挣够钱,拐着可莉离开阿贝多,不管是去须弥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看看……嗯,都是很不错的呢。
尤其是当阿贝多看到可莉被他一并带走出去玩,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
白垩:“那我要一半……算了,我要三分之一的分成。”
一半的分成还是太高了一点,毕竟,他的工作量,其实是比不上赵姑苏的,而且,整个作品先前也几乎可以说是赵姑苏一个人在忙碌。
他帮着完成一部分不重要的稿件内容,分钱,相当于他就是个帮忙摘果子的,要是一下子就拿走了一半的果子,确实有点儿不地道。
白垩开出的价码还是相当公正的。
尤其是,他这个人有一个优点:他的画稿技术是相当过关的,只要把稿子给到他手里,绝对不会出现什么画得不够好啊……之类的情况。
可以说是,只要把稿子给了他,就完全后顾无忧了。
分钱多,但是架不住他分钱但他能够为她分上不少的忧。
赵姑苏很痛快地点头:“没问题!食宿我这边也能包……额,你大概只能睡楼下的那张沙发床了。”
温迪最近不住她这边,这张沙发床就空了出来。
这位自由自在的吟游诗人,在光华容彩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将离岛上值得看的东西全都给摸了一遍,最近好像……
好像是说去了一趟海祇岛,打算去那边采采风,体验一把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看看那种像是童话一般梦幻的场景,能否给他的新作品带来更多的灵感。
“或者旁边就有客栈,住宿条件其实挺不错的。”
现在的赵姑苏,已经在被八重神子用金钱攻势砸了漫长的一段时间之后,勉强可以算得上小富婆一枚了。
尤其是在光华容彩祭期间,她获得的分红比之前预期得还要多。
赵姑苏:她做梦都不敢梦有这么多钱.jpg
白垩:“不用,住宿条件什么的,我不挑。”
他甚至可以不用睡觉。
先前完成稿件的时候,他也就是不眠不休的嘛。
这时候的白垩,为了钱咬着牙接了稿子。
半小时之后的白垩:就是说,略微有点儿后悔。
虽然钱是很想要的,但是如果可以不通过画画的方式来赚钱,他会更为满意一点——明明他的炼金术也相当不错,甚至已经进修到了比阿贝多也不差多少的程度,但为什么阿贝多在炼金方面可以赚很多钱,而他就不行?
白垩手上一边动作不停,一边恢复咬牙切齿的表情,并不回头,对赵姑苏感叹道:“我与你,远无怨近无仇!”
赵姑苏点点头:“是是是,你没有在第一次见我面的时候就想要把我干掉灭口。”
白垩:“……”
事实证明,这种流行在各国民间的俗语,他不能和普通人那样太熟练地运用到随后就来。
毕竟,有些时候,俗语中说的情况,还真的不一定就能够套用在他身上。
——在这种时候,他对于自己身上的“非人感”就会有更深一点的认知。
他撇撇嘴,将这个问题掠过。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阿贝多?”
白垩很快调节了自己的情绪,只还残留着几分不甘,以及对于工作的憎恶。
他带着好奇问赵姑苏:“阿贝多也会画画啊,他的效率并不比我低。”
赵姑苏从一旁摸了块儿红茶味的曲奇,用饼干中可以说是还挺浓郁的香味来压下自己此时微微的困倦。
笔尖在一处转折上稍稍顿了顿,然后继续往下,拉出很平直的一根线条:“我去问过了。”
她又不是真的魔鬼,当然不可能在知道白垩已经干了那么多的画稿工作之后,仍然第一时间想着要让白垩来帮自己完成稿件——没有这样当朋友的。
“可惜,阿贝多一眼看穿了我的企图,然后他拒绝了我——他说八重神子同样催了行秋,就是枕玉老师的稿子,现在他正在帮行秋整理创作思路,顺便从作品中挑选画面开始构图,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我来得比行秋晚,所以他只能拒绝我。”
阿贝多拒绝得很平静,给赵姑苏一种——“他好像也有点儿为此感到惋惜”的错觉。
于是她就没有再纠缠,而是直接带着甜点心来找白垩了。
至于说,来都来了,问都问了,都已经打扰到了阿贝多了,就把手中的甜点心顺势给阿贝多呢?
这是不存在的。
赵姑苏一共就买了一盒糕点。
那么既然阿贝多拒绝了,这盒糕点就是要送给白垩的。
“我当时就从阿贝多手上把这盒甜点给抢回来了。”
赵姑苏如是说,倘若仔细一点去听她的话,指不定还能听出几分骄傲的感情在里头。
白垩眼前当即就很有画面感地浮现出了阿贝多被赵姑苏把手上的点心盒子给抢走了之后,那张平常都可以说是处事不惊的脸上是怎样在一瞬间闪过一个不明显但是错愕的表情。
哪怕是在骑士团中被赞颂为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阿贝多,不也还是和他一样,在赵姑苏的“套路”中,无可避免地按照了她“预设”好的路子走吗?
白垩满意了。
所以说,比较暗黑的心理大家都是有的,只要别人吃瘪了,自己看着,哪怕没有讨到好也会更高兴两分。
白垩这一波就是:虽然没能利上自己,但是损了阿贝多啊。
他当即挥挥手,对赵姑苏表示:“你放心,在我离开稻妻之前,你画稿的助手,可以一直是我。”
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这种送上门来的劳动力,虽然说吧……他要钱,但是不用白不用嘛!
赵姑苏当时就反应很快地拉住了白垩的手臂,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白垩,家人,你是我最亲的家人!”
这是什么?
这就是异父异母的亲生兄妹啊!
赵姑苏这么说着,就从自己的稿件中又抽出了几张出来,动作很是爽快地“刷啦”一声,将那几张纸甩在了白垩面前。
“那么,这些分镜,也就都拜托你了!”
白垩:“……”
他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桌面上。
在刚才过去的四十几分钟时间里,他一共解决掉了三张稿件的描线问题。
而方才,就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赵姑苏又甩给他的,则是整整十几张的稿子。
白垩此时已经不再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来了。
他的神情,正如他的心境,已然从受赵姑苏的影响频起波澜,彻底变成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物物而不物于物的平静。
他就保持着这样的表情,问赵姑苏道:“敢问,您就是传闻中不可能制造出来的——全新一代的永动机吗?”
画完几张给加上几张,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甚至还能有剩下的。
永动机都没她更永动啊!
赵姑苏摸摸鼻子。
面对白垩的“虚心”提问,她不太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然后道:“您谬赞了,谬赞了。”
“哟,这次完成画稿的速度很快啊。”
八重神子将一沓画着分镜的稿纸在手上快速地翻看了一遍,按着惯例从中间挑出几张来,将自己觉得还需要对于对话内容进行些许改进的地方点给赵姑苏看。
“嗯……不错,改掉了这些就差不多了。”
她在指点完毕自己觉得需要小修的地方之后,又检查了一遍赵姑苏给过来的稿子。
“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这其实就是八重堂能够做大做强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八重堂背靠着鸣神大社,是整个花见坂上下地位最不容易被撼动的一家产业,也不仅仅是因为八重神子在文娱方面有着可以说是天才的天赋。
她有天赋,有背景,有能力,有手段搜罗来那么多的人进行创作,这是一方面,但与此同时,八重神子也能够做到虚心下来听别人是怎么说的。
倘若有人和她的意见不同,那她会在权衡之后,选择更合适的那一条,而不是专权独断。
甚至为了保证创作者们个人的想法不会被歪曲,她还会主动问上一句:“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当然了,很多的编辑和作者,会因为八重神子的这个习惯而变得很痛苦。毕竟他们其实没什么想法,但是八重神子偏又积威甚重,所以他们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像是在面对着老师的“现在是提问环节,请大家多多提问”的学生们似的。
勉强能够憋出几个字来就算是不错了,安静成鹌鹑,半天都想不出来可以说啥的更是大有人在。
赵姑苏不在此列。
她在创作方面从来都是有很多东西可说的。
八重神子问她有没有自己的想法,她就有一说一实话实说——不过今天八重神子找出来的问题本来就没几个,她自己细细想了想,也觉得这些对话确实可以替换成更好的句子,或者是更能表现出角色的性格,或者是更能够推动剧情的发展,又或者只是让对话显得不那么累赘,为了在画框中放下全部的句子需要稍稍压缩字体,总之八重神子改得没毛病。
她点点头,说:“我觉得按照你这样改就挺好。”然后就没有再管,已经交给到八重神子手上的那部分稿件,也没有和以前一样,当即从一旁拿起笔,在原有的对话上进行修改,而是抬头,直直注视像八重神子的双眼。
“虽然说当时狐斋宫大人的记忆碎得更彻底,需要更多的能量,更长的时间才能够恢复。但是距离笹百合大人他们凝聚出灵体也有一段时间了,神子你看,我们是不是今天晚上去画里面一趟?”
到目前为止,赵姑苏是出于想要复活对方的想法而画的那些角色,也就只有狐斋宫一个尚且还留在画面里头,仍然是“纸片人”的状态了。
她今天主动出门,带着稿子到八重堂来找八重神子,就是为了邀请她和自己一起走一趟。
否则,要是没有这个目的,她想要买什么东西,可以叫绮良良外卖;想要把稿子送过来,只需要等待八重堂专门负责收稿件的编辑上门就行,哪里还用得上自己出门。
在赵姑苏的认知里:不管是关心记忆拼凑进展,还是单纯只是为了去看看狐斋宫,给她带去点对病人来说很重要的好心情(在赵姑苏看来,狐斋宫虽然不是真的病人,但那种需要修养身体的情况,也和住在医院中疗养的病人没什么区别了),总之,晚上的时间用来睡觉也就那么过去了,还不如去画里见见她。
尤其是对于神子——这个当年对狐斋宫非常敬仰,又是被对方赶鸭子上架地接过了她以前的工作,非常生涩地从基础开始做起,自己一点点学着、在试错中成长,终于在如今成为了知名且可靠的大妖怪的狐狸来说。
她和狐斋宫之间肯定是需要对话的啊,不说别的,就单单说鼓励,狐斋宫说一句“神子,这么多年来,你做得非常不错,就连我当初也不能像你现在这样,做的这么好”,效果说不定比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亲自开口还要好。
赵姑苏原本以为他的这个提议不会有被拒绝的可能。
但是八重神子在明显有了些意动的神情之后,还是摆了摆手,又抖了抖耳朵,拒绝了她。
“不了,最近……暂时这段时间,我可能不太方便。”
赵姑苏有点儿好奇。
八重神子是她认识的最擅长把自己手头的工作指派出去给别人干的妖怪了。
甚至这个范围都不用局限在妖怪里,哪怕是人类里头也找不到几个,可以和她在这方面相提并论的。
她还能有什么不太方便的时候?
总不能是因为随着天气逐渐热起来,她尾巴上蓬松的绒毛要开始适应季节温度的变化,从而一捧一捧地往下掉,所以要特地去做个护理啊打薄什么的吧?
八重神子在看到赵姑苏的眼睛滴溜滴溜贼兮兮地转起来的时候,就知道她的小脑瓜里绝对没有想什么好东西。
“又在心里怎么编排我呢?”轻伸手在赵姑苏的额头上戳了一下,轻轻的,“我最近可忙了,而且忙的还是大事。”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赵姑苏那样,晚上睡觉之后,意识离开身体,等到第二天早上身体休息完毕苏醒过来,意识回到身体里,明明在外鬼混了一夜,却只精神百倍,一点都没有困倦想睡的样子。
八重神子的确算是在意识类型的法术上走得非常前面的妖怪,但是就算是她,在彻夜的意识离体之后,第二天也还是要好好休息的。
“我最近在操心政治上的问题——呵呵,也是历史遗留下来的老问题了。”
八重神子看起来的确是忙着了也累着了,在这件事上费了不少的心思,赵姑苏问了,她就一点儿都不隐瞒地说给她听。
她甚至还给自己倒了一杯凉下来的茶水,看样子想是要好好的赵姑苏倾诉一番自己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就算是再牛逼的狐狸,为了正事工作久了,也难免会产生相当大的内耗嘛;君不见稻妻的神明自己,也会在执政的过程中遇到相当情绪内耗的情况呢。
“怎么说呢,这次光华容彩祭虽然还算挺不错的,提升了稻妻在七国的知名度……也不能这么说,反正你大概知道我想说什么就行,但我其实对这次的展会并不是彻头彻尾地满意。”
八重神子端着茶杯,并不喝茶,只是拿着,翘着二郎腿,支起来的那条腿,足间一晃一晃的。
“你也知道,不过半年之前,鸣神岛和海祇岛尚且在战争之中。”
而如今,战争已经停止,双方打算签署和平条约,从今往后,互利共赢,携手合作,共同创造美好未来,建设繁荣稻妻。
但是先前连年的战争,以及因为眼狩令等等缘故造成的,反抗军对于天领奉行方面的不信任、以及比如说大蛇奥罗巴斯和雷电真演戏但是手下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其实是在演戏……等等的这些思想惯性问题存在,并且根深蒂固难以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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